“……不是吧！”艾芙雅一脸慌张地看着他，“你真的喜欢那个……凯文殿下？”

“小女孩说喜欢，男人要说爱啊。”吉尔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得无比自然，“我爱他。”

艾芙雅低下头，小声说：“抱歉。”

“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我告诉凯文殿下你不喜欢他，他气坏了。”艾芙雅担心地看着他，“他没做什么事情吧。”

吉尔愣了一下，便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凯文语气那么奇怪，原来是自己妹妹挖的坑。

他拍了拍她，说道：“都过去了，误会已经解开了。”

“……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艾芙雅抓着吉尔的胳膊，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他。”

吉尔笑了一声：“那还真是让我为难呢。”

“哥哥！”妹妹不满地叫道。

“艾芙雅。”

“啊？”

“我们之所以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波澜壮阔不可收拾，而是因为有的时候，比起斩草除根，还是这种煎熬更接近幸福。”吉尔耸了耸肩，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所以，亲爱的妹妹，别提出那种要求，让我幸福地煎熬着吧。”

“……”艾芙雅鼓起脸，赌气地看向一边，手却还紧紧抓着哥哥的胳膊。

终于说出了这番话的吉尔倒是很愉快，四处张望着，看见了武器店，忽然问道：“艾芙，你们有去和托尔大叔告知契约的终了么？”

“啊？你是说那个‘迷宫中得到的一切都归他’的笨蛋契约？”艾芙雅摇了摇头，“大家都沉浸在痛苦之中呢。”

吉尔露出了笑容：“那么我们去做这件事情吧。”

艾芙雅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等等！我不想和那个小鬼见面！”

“放心啦！好好说话的话托克维尔也是会懂的，托尔和亚薇平时也都是和善的人。”

艾芙雅发誓对方脸上写了他在计划恶作剧！她气鼓鼓地说道：“我不干！”

“怎么这样？那我再叫一个人，这样行了么？”

艾芙雅思考了一下，勉强同意：“那得看是谁……”

“是个和善的大姐姐呢！”吉尔说完，招手呼唤道，“瑞秋！到这边来！”

金发雀斑的女孩在人群中无所适从，看见他们犹如看见救命稻草，立即走了过来，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拥抱：“太好了！我还在担心呢……一起去武器店吧！”

“好巧，我们也要去武器店。”艾芙雅惊呼道，“瑞秋姐姐要去做什么？”

“啊，我想去买一把剑。”瑞秋满脸通红地说道，“我觉得我们的店里缺了一把剑。”

“那样的话不是在抢托尔大叔的生意么？”艾芙雅坏笑着说道，“大叔真的会卖给你么？”

“这个，那个，我……”

吉尔看不下去地打断了她们：“好啦，艾芙，别欺负瑞秋了。既然目的地一样，我们就一起走吧。”

“嗯！”瑞秋用力点了点头，好奇地看向他们，“你们和好了么？”

艾芙雅立即抱住了吉尔的胳膊：“嗯，不能更好啦！”

瑞秋欣慰地笑了：“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们呢。那么，一起走吧？”

“走吧。”吉尔绅士地伸出手，让瑞秋先走。

他的心里微微有些疑问：买什么剑需要这个时候买呢？

不过，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也只是想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专注于面前的事情了。

威帝说过，对付女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左拥右抱更不是能够用一半精力应付的事情。那些敏感的生物知道他把心思花在了哪里。

124、命运之夜（二）

从回来到现在，吉尔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去见凯文王子。他深信这是最好的结局，也宽慰自己对方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情。

然而——

凯文殿下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爱他。

此时此刻的夜晚，来自帝都的这位尊贵的殿下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西格尔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表哥，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凯文淡淡道：“叫我殿下。”

西格尔一愣，遵照他的命令说道：“殿下。”他紧接着问道，“你想去什么地方啊？”

凯文的口气听不出感情：“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这是我的职责。”西格尔坚持道，“殿下，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在这里，回去吧。”

凯文低头笑了笑，抬高了声音：“西格尔·爱法姆！”

西格尔一愣，然后低头：“是。”

凯文冷冷说道：“回去。”

“……是。”西格尔停住脚步，低着头让人群把他和凯文殿下分开。

凯文独自在街道上行走，身边笼罩着忧郁的气息，引得路人频频回顾。他无惧那些眼神，却也并不感到快乐。只有一个人这样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为自己的特质感到骄傲。

一开始的感情是误会也好，错觉也罢，在天空之城对方已经给出最后的答案了。

按照约定，对方也喜欢他的话，他们就在一起。

可惜，就连这个约定对方也不打算遵守，一定要说“我不喜欢你，我爱你”这样的话。

如果还能看见吉尔的话，一定要就此好好教训他。

当然，自己也要道歉，为了那丧失理智的一刀。然后两个人就可以坐下来说话把所有问题都解开，或许他们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事情——当然不仅仅是牵着手走一走。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崩溃了，随着对方松开的手一起崩溃了。

凯文无数次想过，如果对方再坚持一下，或者自己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够等到安瑞拉的救援，达成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呢？

每一次他都冷酷无情地否决了自己：“别开玩笑了，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根本就不存在。”

冒险村与帝都相比小得可怜，吉尔带他走过几乎每一条街道，介绍过每一个店铺。凯文只是走过必经之路，可是回忆却紧追不舍。

“阁下，我想您会喜欢这里的佳肴的。”

“殿下，这是你上次品尝的餐馆，你想要同样的菜还是换个样式？”

“凯文，这里的菜很不错，不过……你应该尝尝我母亲做的。”

“你真的要去么？好吧，如果我邀请你，你可不要拒绝啊。”

现在想想，对方的说法十分狡猾。

一直以来，都是吉尔在拒绝他，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吉尔呢？

就像是一把钥匙对它的锁说“你可不要拒绝啊”，哪里是征求对方的意见，不过是一场必定胜利的战役炫耀性的宣言罢了。

不过，对象是吉尔的话，被这样对待也无所谓。

虐待也好，被虐待也罢，对象正确的话，其他一切事情都无所谓。

可惜，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个正确的对象只剩下记忆中日渐模糊的残骸了。

记忆变成了怪物，在他们共同走过的每一条路追赶他，在他们一起待过的每一个地方伏击他，如同恋人的阴影，要把他啃食殆尽。

但是，就像是刚刚说到的那样，如果是和吉尔有关的回忆，被吞噬也无所谓。

然而，他今天却并不是为了缅怀和受伤而来。

昨天下午黛奇神情恍惚地回了旅馆，一头扎进了他的房间，在他面前描述了发生的事情。

她又说：“殿下，或许吉尔还活着。”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是这件事情并不重要一样，冷淡地告诉她：“我会和威尔金斯谈谈。”

然而他的心中却奇迹般地亮起了光，豁然开朗。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空旷的广场。这里离主干道已经很远了，广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一个迷你龙雕塑，在月光下寂寞地站立着。

凯文心不在焉地走到了长椅旁边，挑剔地看着它，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把它擦干净，然后把手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他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地面。

在这里终于没有那些见鬼的回忆纠缠，但是这并不让他好受一些。当他认真注视着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都令人难以忍受。

他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街道走去。他急需用另外一些东西占据自己的思绪，而不是在这里被逼着面对自己的内心。

“嗨，殿下。”

从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他迅速转身，看见雕像上面蹲着一个人。对方戴着花里胡哨的面具，披着红披风。

对方摘下面具，露出了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美丽的脸庞和上面标志性的泪痣，站起来优雅地鞠躬：“终于找到您了，殿下。这一次传召我，又有什么事情呢？”

“不要明知故问，威尔金斯。”凯文不知道的时候，他的面容已经舒展了，“他在哪里？”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威帝站在小龙雕像的头上，露出了凉薄的笑容，“这一点，你不是亲自确认过了么？”

“胡扯，魔法师！”凯文一个健步冲上了雕像，抓住了威帝的领子，“我可不是为了知道这件事情才来的！”

“那你想要知道什么？他没有死，他依然痴迷着你，他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来见你，不过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是这样么？”威帝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你错了，我跟他相识的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做过一件不是他本意的事情。不见你完完全全是他的意思，连我都插不上嘴呢。”

“……”凯文的手不自觉地松了。

“不过有件事情你猜对了，他的确很痴迷你。”威帝耸了耸肩，“你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但是相比之下已经很好了。”

凯文皱起眉头：“你说谁？”

“殿下，如果想要见到他的话，去你们之前去过的天台等吧。”威帝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平时不能保证，但是这次他一定会去那里。”

凯文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正确性，反而是盯着威帝，显露出敌意：“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么？”

“哼，别小看我们的友谊啊。”威帝冷笑着，重新戴上了面具，“再见，愚蠢的小王子——”

说时迟那时快，凯文抽出剑朝着他砍去。剑刺入了威帝的身体，却如同刺入了空气当中，直接穿了过去。

威帝的身影渐渐淡去，留下一句话：“和他那个时候说得一样，你很厉害，但是拥有的也不过是人类的力量。”

凯文将剑重新放回了剑鞘当中，并不在意。辉耀之剑已经随着天空之城的战斗碎裂，如今在他腰间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

“普通人类么……”他低声重复道，最后勾了勾嘴角作为终结。

他脚步不停，朝着村外的方向走去。在冒险村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关于天台的那些更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即使闭着眼睛，他也不会走错方向。

他身后，两个女孩走了出来。

“错失机会了啊，黛奇。”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提到我，我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人，只有在我面前是个渣滓。”黛奇叹了口气，“看来基本上可以确定我们的弓箭手还活着的事情了。”

“是啊。”

“小心点。凯文现在不庆幸，但是那个所谓的弓箭手是一个危险的家伙——当然，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魔法师了。是你的同行。”

“我可不敢说自己是那家伙的同行。他对于精神共振几乎没有反应。”

“呵，我不是来和你谈论魔法的问题的。听着，黛奇，小心一点，这个小镇非常、非常、非常危险。我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

“行了，安琪，你听起来就像是在嘱咐即将上战场的丈夫！我只是出去转一圈。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啊，是啊，我忘了。”安瑞拉沉默了一下，“我得去跟着凯文，你最好找到西格尔，他是个不错的保护者。”

“我不需要保护者，我可以保护我自己。而且我还想要在街上偶遇威尔呢。让我一个人待着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拜拜，安琪。”

“再见，黛奇。”

125、命运之夜（三）

准备走出武器店的时候，瑞秋拿着一把剑。那把剑比她更大，她很费劲才能抱动它。

“瑞秋，玛莎真是狠心，让你做这样的工作。它不适合你……对了，要帮忙么？”托尔在柜台后面，粗声粗气地问道。

“不用了，我很好，托尔叔叔。”瑞秋腼腆地说道，“那个，别告诉妈妈我这时候来的。”

“没问题，你妈妈对你太严格了。”托尔说道，“我可狠不下心这么对托克维尔，虽然或许玛莎的才是正确的教育方法。不用帮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天气很好，我要带儿子散步。”

“再见，托尔叔叔。”

“啊，对了。”吉尔出声吸引一下注意力，“托尔叔叔，凯文他们应该还欠你一笔钱呢。”

“是啊，他们押了最近一次迷宫的所有收成。怎样？有所收获么？”托尔问道。

吉尔耸了耸肩：“颗粒无收。”

“我就知道，狡猾的小子。”托尔骂了一声，“放心吧，老实说，我也不算亏本。”

“哦，顺便一提，如果有人问起，记得说是艾芙来问的。我已经官方性死亡了——俗称假死。”

“没问题！艾芙雅呢？”

“她不喜欢托克维尔，你知道的。你们一定会吵起来，所以她刚刚出去了。”吉尔挥了挥手，“是时候再见了。祝你们和托克维尔过得好。”

“你们也一样！”

吉尔和瑞秋走出了武器店，艾芙雅果然在旁边转悠。

“艾芙，过来。”他招手叫道，然后转身看向瑞秋，“你要回去了么？”

“嗯，抱着这把剑也不方便在外面转吧。”

艾芙雅露出甜美的笑容：“需要我们帮忙么？”

“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很好。”瑞秋抱紧了手中的剑，“谢谢你们。”

看出了她的抗拒，两兄妹就此与她告别：“再见，瑞秋。”

“再见，吉尔，艾芙雅。”瑞秋说完，迅速消失在了人群当中，像是十分着急。

只剩下兄妹两人，艾芙雅抱住吉尔的胳膊：“又剩下我们两个人啦，哥哥，这次又要说什么吓人的故事？”

“想不出来故事了。”吉尔抬头看天，“艾芙雅，你看前面是谁？”

“咦？你是在向前看么？”艾芙雅跟他一起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