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叙,另一边回到宫里的曹德义一行人心情激动兴奋不已,脸上红扑扑的,跟洒了胭脂一般。
谁说宦官侍女不如人,没瞧见今天他们将一群身经百战的武将们打的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戚羽笑着夸赞:“这次你们表现很好,没辜负我的期望。”身体稍微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戚湛胸前畅快的笑道:“都别拘束了,知道你们想吼几声表达下激动的心情,只当我身后那人不在好了,想蹦跶想跳随意便是。”
戚湛一手轻轻揽着戚羽的腰,一手抚摸着手中的面具
纹路,面具刚除下没一会儿功夫,还尚有余温,摸起来温热的很。
闻言对他露出宠溺一笑,便不再赘言。
曹德义等人抿抿唇,用出十二分力气,还是不能将上翘的唇角抿直,闻言默默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显然心神仍处在高昂之中。
即使戚羽如此说,他们也不敢在帝王面前放肆。
戚湛将面具递给身后内侍,扶着戚羽的肩膀,轻声道:“陪朕出去走走。”
换来戚羽一通调侃:“谁说帝王无情,明明我家大湛很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戚湛面对他的打趣也只是一笑,便相携走出宫殿。
待两人走远,曹德义抬头无声的笑了下,眼角都笑红起来,眸中隐隐有水光泛起,身边的一行人皆是一副同样的模样,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心情复杂到不能用言语形容。
用喜极而泣来形容怕是也不为过。
一阵沉默后,一行人终于爆发出自入宫后,第一次放肆猖狂的大笑,同时也是泪流满面。
内宫森严,哪怕身为大总管每天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踏出一步,步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今终于可以坦然正大光明大哭大笑一场。
卑微的身躯又如何,身份低贱又如何,他们同样可以做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情来,而不是局限于内宫里,争强好斗。
曹德义抹了下泪水,抬头看着天空,第一次不觉得恢弘森严的皇宫是个狭窄困闷的四方天,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阳光明媚,不时有鸟儿从天空飞过,长空万里,端的是海阔天空。
远眺过去,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触目所及一切似乎都染上了层光晕,美不可言。
大哭大笑后,没人说话,二十人维持着远眺的姿势,心有多高,天有多高,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此时此刻他们心头不由闪过一个以前从不敢去妄想的念头。
不再拘泥内宫,可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不知不觉间心已飞向更远处。
至于他们这行人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曹德义等人心里只有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戚羽却有了明确的定义,笑着对戚湛道:“曹德义映寒他们根底不错,多亏了打小学了些唱戏的舞台功底,不然我还真没把握将这群人操练出来。”
当初戚湛提出比武这个事情,两个人自然是协商过了,不可能去打一场没把握的仗,一分胜算都没有的话,这个提议不过是一场笑话。
戚羽即便是有万般武艺,也不能将一群软绵绵的宫人训练成神兵神将,毕竟他不是神,没有撒豆成兵的神奇本事。
好在乾清宫的宫人足够多,且大半都是有些功底的人,精挑细选出根骨不错的二十人出来,人手够了,事也就成了一半。
若说皇宫内除了宫殿、内宦、宫女、美人多外,还有一样是特别多的,那就是戏台子。
历朝历代的妃嫔们都喜欢听戏,很多宫殿角落都搭了戏台子,方便妃嫔们闲来无事听曲打发闲暇。
有了唱戏的台子,自然少不得角儿,京城名角常被召唤到宫里给妃嫔们唱戏解闷,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兴致来了,恰巧名角儿去外地跑场,这样一来,且不是白白扫了妃嫔们的兴趣。
为了不搅合贵人赏曲儿的兴致,自然得想出别的招儿,既要迎合了贵人们的心意,又得随时随地可以传唤,这样一来,宫里少不得要组建戏班子。
这些人都是打小就开始学戏,生旦净末丑样样不奇缺。
内宦宫女当中有些武功根底的人不在少数。
戚湛听了他的话,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婆娑着手里如玉雕的手指,笑道:“是你训练有方,他们才能取的如此成就。”
掌心间的手指白皙修长,手感极好,忍不住多婆娑了会。
戚羽感到手心发痒,抽了下手指,戚湛偏偏不让他抽出,握紧对方的手指,将人揽到身边,在他额头轻轻盖下一吻,低头细细瞧着近在咫尺的人,睫毛微微卷翘,浓密且长,在眼睑上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如美玉般的面容,精致无半点瑕疵,似谪仙般,美的让人心生惊艳,生怕眼前人不过是个美好的幻想,转瞬即逝。
戚湛手托着戚羽的后脑勺,将人按到胸前,将脑袋埋在对方头顶上,戚羽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说着话,怎的做出奇怪的举止,不过他敏锐的察觉到身边人似乎有心思,便乖乖的没挣扎,放软身体双手环在对方腰间。
恍然间,头顶上方传来呢喃声:“这般不舍得你放你去天地遨游,只想将你牢牢拘在身边可如何是好。”
如此惊才绝艳,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这样一个如玉君子走出宫去,该让多人男男女女为之疯狂,每当想到此处,戚湛心里便有一股冲动,偏激的执拗跳出脑海,折断他的翅膀,永远将他禁锢在身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乖乖的陪着自己。
谁说帝王心胸宽广,海纳百川,这一刻戚湛也只是个深陷情网中的普通平凡的男人,自私又霸道的很。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僵硬一下,戚湛将人抱的更紧了,不容对方有片刻挣扎,戚羽耳力极佳,对方呢喃细语他听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完全不觉得对方想法极端自私,心田甚至滑过一阵暖流,对方温热的体温同样让他眷恋不已,手中的男人只能属于自己。
刚才的片刻挣扎不过是戚羽感到气闷而已,抬头目不转睛的注视对方,唇角愉悦的上扬,用力的回报回去,温热的脸颊紧紧贴在对方耳边,缓缓磨蹭着,极其亲昵的举止瞬间愉悦了对方,一颗不安的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两个人同样的心动,同样的第一次懂情,还不知如何经营一段感情,只凭本能想霸占彼此。
殊不知情根深种的人,陷进热恋,生活点滴中会频繁出现患得患失。
天空云卷云舒,暖暖的光线铺洒下来,柔和的照在两人身上,端显得静谧安宁。
安静的氛围却被温婉的声音突兀地打破:“姐夫。”
第八十七章
这一声姐夫的声音似珠玉落银盘,娓娓动听,又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却婉转中带着软柔清甜,惊喜高兴之余偏偏还暗带着一分爱慕,三分羞涩,让听的人心头一颤,不禁心生陶醉。
一口软媚柔和的好嗓音不亚于一坛美酒佳酿,拥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自主的会让人沉醉在那份独特的甘甜中。
倘若换到别的场合,两人听到这样的银铃悦耳的声音,说不定还会在欣赏之余赞上一两分,可偏偏出现的时机如此不巧,气氛正好被打断,除了让人心生厌恶之外,那一声多情软媚的姐夫让戚湛平添出千分气愤来。
这一声姐夫自然不会是冲着戚羽来的,戚羽家中只有兄弟及待字闺中的妹妹,更何况戚羽早已嫁入宫廷,姐夫这一说自是无从谈起。
不言而喻这声姐夫叫的是何人了。
深宫后庭,胆敢开口叫出姐夫这样亲昵的词,来人身份不用多猜便呼之欲出。
妃嫔们嫁入皇家身份即便再如何尊贵,说穿了也不过是妾,家中姐妹自是没那股气魄底气叫出姐夫二字来。
唯有一国之母,后庭之主皇后家中姐妹。
两人温情正浓时,冷不防被这声姐夫打断,戚湛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唇角微微抿起,俊美的脸上透出几分冷峻来。
戚羽见他身体微微一僵,唇角勾出几分笑意,似笑非笑的转了下眼眸,在戚湛的腰眼处狠狠掐了一把:“叫你呢。”
戚湛双眉微蹙,嘴角抽动了几下,对方下手的力道毫不含糊,显然是痛下杀手了。
将怀中的人转了个方向,面无表情的循声抬头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位衣裳颜色明丽的少女。
戚羽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脑袋歪斜的搁在戚湛肩膀处,慵懒的看过去,只见那少女一脸惊喜注视着身边的人。
戚羽见状露出几分玩笑的笑意,瞥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眉毛一挑,眸中之意不言而明,何时惹下的情债,那声姐夫不可谓不透着一股欢喜亲热劲儿,让人牙酸的很。
戚湛脸色变得黑如锅底,凭白被身边人冤枉一遭,顿时整个人不好了,看向那少女的目光愈加冷漠。
少女却似好不知觉,几步并作一步迈着轻快的脚步,整个人透着股天真纯然的恬淡,在快要接近两人几步远处,笑意盈盈道:“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刚刚姐姐还同我说,姐夫今天可能不在宫内,没成想却在这儿遇见了姐夫。”
眼前的少女端是显得天真烂漫,仿佛戚湛并不是那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帝王,而是如寻常百姓家中一位平凡姐夫一般无二。
一叠声的姐夫让戚湛面色更黑,淡淡瞥了一眼那语气欢快亲热叫唤着他的少女,抬头看向远处,淡淡的开口道:“今日当值的侍卫统统杖责十五,领队的自去领杖二十。”
声音不高,语气辩不出喜怒,却让不远处的少女心生凉寒,面色煞白。
那少女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凤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害怕,紧紧咬着粉唇,眼里泪光点点,身体微微颤抖,一副娇柔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少女咬住下唇,张了张嘴,颤抖着道:“姐……”,求情的话语还没出口的话便被疾步走过来的侍卫头脑给打断:“属下领命。”
对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目俊秀,即使是跪在青砖地板上,腰背依然笔挺,在听到戚湛的责罚后,脸上的表情依然如初,淡定从容。
戚羽懒洋洋的抬眸,忽然微笑着开口:“本宫记得初进宫的时候,飞羽宫内的太监一再警告本宫,乾清宫方圆十里如无上令,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
语气微微一顿,眼前的少女越发显得面色如雪,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加明显,弦然欲泣,手指紧紧攥紧修帕。
跪在地上的少年面色微变,戚羽声音陡然变得冷峻起来:“本宫与陛下游园,来人不仅不知避让,竟口出狂言,目无尊上,丝毫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此等不知规矩,口无遮拦之人,竟然任之闯了进来,你这侍卫头当的差可真谓尽忠职守。”
少女吓的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看向戚湛,唇角哆嗦,泪水连连,实在可怜之极,眼里满是委屈的很。
跪在地上的少年神色也变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脸上的淡定从容瞬间消失,有那么一瞬间显得不敢置信。
戚羽甚是不喜少女看向戚湛的目光,觉得万般腻歪,纯真无良的外表下暗藏那么一点心思不用细看,一览无遗。身旁的男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胆敢窥视伸手妄图染指的人统统挖眼剁手。
爱慕之情如此明显,无须毒辣的眼光便一眼即明。
在他同戚湛心意互通后,他绝不容有这样的女子存在,无心有心真心假意也罢,他都容不下,说他心比针尖小他也认了,他就是不喜那样缠绵黏糊的眼神落在他身旁的男人身上。
戚湛静静的立在一边,脸上无半分动容,揽着戚羽腰间的手指却多用了一分力气。羽儿对他的占有欲如此疯狂,心头狂喜甜蜜之余不禁又生出一分担忧,羽儿如此卓然不凡,若是别人对他露出这样醒目倾慕的目光,自己到时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呢?
紧张的氛围下,戚湛却开始神游天外,脸上的神色变幻无常,阴寒似冰。
等再次回过身来,只听一声轻轻的呼唤:“陛下,对妾身的处置,您可还满意?”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戚湛条件反射道:“满意,就照你的意思办。”
手随意一抬,不再看向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少女以及神色狼狈犹然不敢置信的少年。
少女神情惶然急急呼救,却被侍卫给捂着嘴拖了下去,少年耷拉着脑袋走出宫门,转过一个弯儿,便被一个人给拽着手拖到树阴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贤妃,贤妃看着没精打采一脸恍神的少年,轻轻抬手在他脑门重重拍了下:“回神了,周嘉馨如何了?”
少年苦兮兮道顾左右而言他:“表姐你可害惨我了,陛下本是要打我二十下意思下就罢了,南妃却半道杀将出来,直接卸了我二等侍卫头衔,让我回家待命。”
贤妃眉头一皱,美眸中露出惊讶,然后捂嘴轻笑一声,幸灾乐祸的很,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敲着他的脑袋:“谁关心你的死活了,周嘉馨到底如何了。”
少年哀怨的看了笑的很是畅快的贤妃一眼,虚弱无力道:“还能如何呀,杖责十五拖出宫外。”
十五杖下去,对一个娇揉千娇百宠长大的少女来说,半条命几乎就被一声姐夫给叫没了。
惩罚不可谓不很。
贤妃笑的腰肢乱颤,少年表情僵了又僵,看着贤妃的眼神就跟看一个疯妇无二。
贤妃狂笑了一会,略凶的瞪她:“看什么看,没看过你表姐笑过么?”
少年表情又僵了下,进了宫小声比在家中更可怕了。
贤妃再瞪他,开始过河拆桥,开口撵他:“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回家去?”
“没心没肺无情冷漠的表姐。”少年怨愤道:“我也想赶回家呢,十五杖还没领,如何回。”
“哦”贤妃语气微微一停,催他:“那就乖乖去领杖。”
语气之间完全不当回事,好像十五杖就跟家常便饭,喝口凉水吃口热饭一样。
少年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垂头丧气的去领罚。
待少年走远,贤妃扶着青梅的手,望了一眼乾清宫的方向,悠悠道:“男人的嫉妒心当真可怕。”
说完煞有介事的摇摇头,捂嘴又是一阵乱笑,青梅习惯如常,扶着自家疯魔般的主子往皇后宫里走去。
沿途经过有人的地方,一再出声提醒自家主子,这幅笑的直抽筋的模样,当真不太方便让外人见到。
戚羽懒洋洋打了呵欠,将身体大半重量交给身旁笑眯眯的男人,揪了揪他头发:“困了。”
“困了就回宫睡会。”戚湛笑容满面道。
戚羽将手里的头发松开,改掐他的脸:“要抱。”
戚湛不敢露出半点不满,任劳任怨的将人打横抱起:“好。”
“你是不是很不愿意?”戚羽问。
“抱你求之不得,怎会不愿。”戚湛笑意甚浓,使劲摇头,将人抱回宫,再抱着睡觉,被翻红浪,傻子才不乐意。
当然此抱非彼抱,绝对不会是单纯的抱在一起睡觉而已。
戚羽露出狡黠一笑,眉眼间不自觉露出妩媚姿态,看的戚湛整个人跟着一呆,耳根略红,青天白日怎么就无端勾引人了呢。
“姐夫”轻轻柔柔的声音忽然传来。
“……”戚湛脸色顿时比墨汁还黑。
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踉跄了下。
正在沉思中的曹德义目光扫到,心里一惊,三步并两步飞奔般的跑了过来:“陛下,当心脚下。”
戚湛扫凌厉的扫了他一眼,你听到了什么?
“……”奴才什么也没听清,奴才今天比武劳累,精力透支,幻听了。
曹德义缩缩肩膀,装鹌鹑。
戚羽再次揪他头发,催他:“姐夫快走。”
曹德义低头看脚下的地面,突然间发现脚底的砖面上花纹比其他青砖来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