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恰逢多事之秋，自己被人暗中下蛊，解除之后，原是要去找寻顾衍卿的。只是宫中的太后正好出了事，命不久矣，自己虽然是皇帝，但终究执政的是是太后。老太后走之前将自己在朝中的羽翼全都转交在玄凛手上，为了防止羽翼过丰，一个个把柄也全捏在玄凛手上。内，后宫皇后生子，莫云晚入宫，外，朝中政党繁杂，铲除困难。所以他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顾衍卿，而当再想起的时候已是过了许久。

顾衍卿听他说着那时的事情，没什么反应，只是低低的问：“那现在你想好，我要以什么身份陪着你吗？”或许这才是重点吧，从见面的第一刻起，他们从来没有说起过彼此之间的以后，顾衍卿是凡人，而且无父无母，唯一的师傅也不知何日醒来，所以哪怕与男子相守也是没人会说。只是玄凛不是凡人，一言一行，都有天下来盯着他，那么这样的身份，要让顾衍卿如何自视。

“你要什么身份，我就给你什么。”玄凛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才会以这种方式来体现一下自己的决心。顾衍卿笑出声来：“嗬嗬嗬，我要做你的位置，你也给吗？”

“给。”玄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样子，顾衍卿也是渐渐收了笑。玄凛摸摸他的头，“船到桥头自然直，如若不行，我会培养下一任皇帝，然后直接和你一起离开。”顾衍卿一愣，随后，转过脑袋，看着他的时候眼中有些狡黠：“下一任？你去哪里找？你现在还能生出来么？”

玄凛面色严肃的说：“能不能生，你一会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顾衍卿脸瞬间就红了，“去你的！”其实，顾衍卿绝对是个厚脸皮的人，只是，每次看着玄凛那张漂亮的脸蛋，一脸严肃地说着流氓般的话，自己总会忍不住脸红。诶，很是老了，对小孩子都没有抵抗力了。

“我已经有子嗣了。”玄凛补充的这句话，效果挺好，至少，顾衍卿很惊讶，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浑着一滩。玄凛见他那样子，好像自己背着他乱搞男女关系似的。“那是在认识你之前娶得皇后生的。”解释之后，顾衍卿就又笑了，玄凛无奈的摇摇头。

“停车！”突然外头传来女人痛苦的声音，顾衍卿好奇地掀起帘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前面地上的红倩，顾衍卿看见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不细看完全不会发现。

“你瞎看什么？”玄凛问的时候声音冷冷的，顾衍卿回答了句“她怀孕了”就下了马车，几个下人都围着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应祺也从前头的马车上走下来，在看见红倩的时候，也是愣了片刻。顾衍卿蹲下身子为她把脉，“你已经有4个月的身孕了，怎么会在这里，还倒在我们的马车旁边。”

“我知道，你们杀了韩封对吧？”红倩被顾衍卿小心的扶起，看着马车的时候，才低低的说。顾衍卿一听这名字，就差不多知道了。“这是韩封的孩子？”

“……不知道。”

“……”顾衍卿看着对方淡定地说着不知道，自己瞬间就觉得无语了。

“那个时候，我不只他一个，他以为我是第一次，其实，是我骗他的，我只是想要一个靠山而已。”红倩说的时候，脸上连悲伤都没有，或许这些对她而言很平常了吧，红倩突然扑倒在应祺身前，流着泪说：“祺！看在往年的情分上，收留我吧。”顾衍卿对于红倩的厚脸皮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我们情分，早已断绝。”应祺将红倩扶起，淡漠的脸上仿佛看着陌生人，应祺从下人那里取来一袋子银两，“你能活到现在，不会没本事活下去的，这里是些银两，你一人多保重。”应祺的拒绝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不说红倩怀不怀孕，就说萧枫那件事，应祺就没办法轻易地将红倩带回去。红倩落寞的看着他，眼泪压根没停过。应祺回了马车，玄凛也回去了。顾衍卿和乔嫣凝在还留着，乔嫣凝毕竟是女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还是很同情这么一个可怜的孕妇的。

“嫣凝，给她些安胎药。”顾衍卿吩咐着，乔嫣凝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瓶子药丸。顾衍卿接过药瓶，说：“对不起，我没办法收留你，做不到答应你的事。”顾衍卿还记着当时所说的话，红倩突然觉得还是挺庆幸的。“这里是安胎药，无论你信不信我，路上每日两次，记得吃。”

红倩接过药瓶，轻轻点头，只是略疑惑地问：“谢谢，不过，你怎么会有这个？还随身带着？”一时间乔嫣凝和顾衍卿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顾衍卿就突然指着乔嫣凝说：“她怀孕了！”

“什么我怀孕了！明明……唔唔！”没等着乔嫣凝说完，顾衍卿就捂住乔嫣凝的嘴，然后和红倩道了别。红倩走的时候倒是挺决绝的，她其实再来的时候就知道结果了，归根结底，她只是需要一些钱而已。

顾衍卿和乔嫣凝分别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玄凛严肃地说：“你有事瞒着我。”这话明显是个陈述句，也就是说，玄凛已经认定了顾衍卿有事欺瞒了。顾衍卿尴尬的挠挠头，然后突然抬起头：“我还没给你看呢！也不知道韩封给你吃的什么？！”玄凛依旧严肃地说：“说。”顾衍卿嘴里无声的咒骂了一会，抬起脸的时候笑的温和：“其实，真的没什么啦，是我和嫣凝在医术上的问题，哪有什么瞒你嘛，我们先帮你看病好不好呀？”

玄凛看着装可爱的顾衍卿，严肃的表情还是崩塌了，“好吧。”

三十四、患

韩封给玄凛吃的东西，竟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毒，顾衍卿对于自己的诊断，第一次怀疑了。说出这个疑惑的时候，玄凛的表情有一点点的松动，但是几乎不可察觉。所以，当顾衍卿还在纠结自己的诊断技术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已经一如从前了。

“玄凛，你知道吗？之前韩封有对你说什么？”顾衍卿见玄凛摇头，更是生气般地说：“你个混蛋，谁让你当时这么快就杀了他的！”“……”

风景依旧，江山如画。回程的路上无疑是将各种风景入了眼，这就是镜良与沁雪的差别了，一个是四季白雪如一日，一个则是季节交替，如诗如画。到了镜良城之后，玄凛直接让应祺去将军府。

“干嘛要去将军府？”顾衍卿在马车上就有些闹别扭了。

“无论你对应祺有多少偏见，但他至少是我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了，将你安置在此，我也能放心些。”

“我自己又不是不行。”顾衍卿撇了撇嘴，玄凛无奈的摸摸他的头发：“朝堂之上是另一个江湖，只是更加凶恶而已，我不想你出事。”顾衍卿不吭声，马车驶到将军府就缓缓停下，将军府的管家慌忙上前来迎接玄凛。

应祺吩咐了下人给顾衍卿和乔嫣凝各自安排了一间房间，然后又让人将萧枫搬到自己的房里。顾衍卿一开始是想阻止来着，不过无奈被玄凛拦着。应祺和玄凛去了书房单独谈话去了，顾衍卿无聊的带着乔嫣凝出了将军府，乱逛去了。

书房之中，先前还算是和颜悦色的玄凛面色严肃，淡漠的把玩着手上的信纸，“派人去找承信烨，找到了带到我面前，无论生死。”

“是！”

玄凛无聊似得将信纸烧毁，火光映着那张脸，堪称绝世。等着信纸烧完，玄凛才开口吩咐另外一件事：“将墨迹元叫来见我。”说完又是话锋一转：“这些天，我不在宫里，可有出什么事？”

“回皇上，按照您的吩咐，皇后与太子都受到了最安全的保护，并没有出事。只是，云贵妃，受了些伤。”

“受伤？”

“回皇上，是前几日，宫里突然闯进了刺客，将正在熟睡的云妃刺伤了。”

“仅仅是刺伤？”玄凛话语中听不出情绪，应祺点点头。玄凛沉默良久只是摆手示意应祺出去，待门关上，玄凛拿起笔，在那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几个字，交给了暗处的影卫。

顾衍卿和乔嫣凝先去的还是医馆，询问了不少人，知道眼前这家医馆是镜良里最好的。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不少病人等着看病，两人直接去了柜台处。顾衍卿看着那个正在算珠的掌柜，咳了一下，对方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额，那个，掌柜，我媳妇怀孕了，想配些安胎药。”顾衍卿边说边将乔嫣凝搂在怀里。掌柜的扫了一眼两人，然后说：“手伸出来看一下。”

“额，掌柜的，我娘子是真的有了，我也是大夫，不会错诊的。”虽然顾衍卿说得小心翼翼，不过对方眼神还是瞬间变得不耐烦：“那你来这干嘛，自己去找药给她吃啊。”顾衍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可以的话自己还会来这里啊！正当顾衍卿纠结的时候，后面的帘子被掀起，走出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来，那男子笑容温暖，看着都觉得心里头舒服。对方看见顾衍卿，还有些惊讶。

“衍卿？！”

“……额，你是？”顾衍卿困难的回想认不认识这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熟络的拉着顾衍卿走到店里去了。对方让两人坐下，自己去给他们泡茶。顾衍卿和乔嫣凝都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似乎是个专用来见客人的房间，这里只有清淡的茶花香，却没有浓郁的药草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同样的，这里也很干净，地面，墙壁，桌台都是一尘不染。

“师傅，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

“啊？！那你还进来。”乔嫣凝讶异地看着顾衍卿，顾衍卿则表示无所谓。

“久等了，两位。”茶里散发的香味清新自然，顾衍卿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喝这个的，于是开心的表示感谢。对方也在一边坐下，抿了口茶，笑着说：“衍卿，我可是有好久没看见你了。”

“额，其实，我还不太能认出你，你是？”顾衍卿说话的时候，尴尬的挠挠脑袋。对方笑的温和，顺便细心的解释自己的由来，“我是你师傅的同门师兄，当年你师傅生下你的时候，我有见过你，只是后来却再未见过，你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顾衍卿混乱了，这句话里的信息似乎有些强大了，什么叫做生下我？还是我师傅生的？我师傅性别不是男的吗？对方见顾衍卿一脸傻样，一下子也就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估计他这个师弟一直没有告诉这个小孩彼此之间的关系，自己倒是无意间的点破了。于是又开口解释道：“你师傅和你师母生下你，我说的可能让你误会了。”

“啊？啊！。”顾衍卿点点头，对于师傅是父亲和师傅是母亲相比，果然接受的不要太容易咯。“那也就是说我师傅是我爹？”

“是，这事看来他是一直没有告诉你啊。”那人叹息一声，又喝了一口茶。顾衍卿突然眯起眼睛看着对方：“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哈哈，你这小子，疑心还挺重的。”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后在某处的架子上拿下一卷画，画上是一群在花园里练剑习武的少年，神态各异。那人指了指其中一个人说：“这个就是你师傅。”顾衍卿眯着眼睛凑到画前，脸一黑，心里头吐槽到，明明长得都一样，哪里能看出来像什么人！更何况，我是我师傅中年的时候才生下来的，就算能认人的时候，自己也不可能认识师傅小的时候吧！

“……”

“怎么，认不出吗？”

“……你大爷的，这他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顾衍卿暴走的喊了一声，对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不知道撇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从温和微笑到冰冷严肃确实相差很大，只听那人严肃地问道：“你，怀孕了？”

“……”好吧，顾衍卿承认，他风中凌乱了。

三十五、孕

所谓一室静谧和谐估计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顾衍卿和那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是乔嫣凝先开了口。“你怎么知道？！”

当初顾衍卿先行发现自己不对的时候正是恰好被乔嫣凝发现，于是效果就比较惊悚了。乔嫣凝知道男男可以成亲，可是却从来不知道，男男还可以生小孩的！真心是被刷新了世界观，然后询问顾衍卿怎么回事，人家也不肯说，还让自己保密，不准告诉玄凛。

“我是大夫，自然知道，何况，你的症状与你父亲一模一样。”那人转眼看着顾衍卿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严肃和担心。顾衍卿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才缓缓说道：“是，我肚子里有东西了。”顾衍卿作为一个纯爷们要承认自己怀孕还是很困难的，所以这已经是相当委婉的说法了，至少他没说长了个瘤是不是。

“你喜欢的是个男人？还是被人？”这话的后面内涵顾衍卿已经无力深究了，只是无奈地看了眼对方：“你是不是在审问我之前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章诚。”

“弓长张？”

“立早。”顾衍卿瞅着人家的表情不想说谎的样子，也不再细问。乔嫣凝见两人的话题结束，于是开口问章诚：“那个章大夫，我们是来开药方的，你这么拖着是什么意思啊？”乔嫣凝话说完，顾衍卿也随即看着他。这个家伙问来问去，都没给自己开药，将自己带到后边也没见说出什么信息。

“额，小姑娘，不要误会了，我马上给衍卿开药去，你们先坐会。”

这事没持续多久，章诚给他们配好药，就因为有病人找他看病，最后不得已放走了顾衍卿他们。两人闲来无事就去街上采购些小零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顾衍卿除了买些山楂蜜饯之类的，还买些瓜子之类，当是送给玄凛填嘴了。

两人欢腾的回到了将军府，顾衍卿无聊了就去书房找玄凛了。顾衍卿在老远就从书房半掩的窗户里瞥见了玄凛傲人的侧颜，于是心情更加愉悦了。顾衍卿连敲门都省了，直接推门进去，原先在沉思的玄凛猛地被这么个家伙打扰了思绪，无奈的看着扑向自己的顾衍卿，伸手接过对方，将其抱到腿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渐渐熟悉再加上气氛不错，顾衍卿对于自己十分女气的坐在对方腿上的事情毫不介意。

“玄凛，你在干嘛？”边说还边伸手翻看着桌子上的书页。

玄凛将他手按住，说：“……练字。”

“练字？字呢？”顾衍卿有些讶异，没想到玄凛酱紫的小孩也有心情练字。玄凛将那堆弄乱的书理好往旁边放了放，下面的宣纸才渐渐显露出来，顾衍卿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体，怎么也认不出是什么字。玄凛见顾衍卿皱着眉也就猜到了，于是笑着捏捏对方的鼻尖。顾衍卿见玄凛笑的开心，拍掉他的手，站起身来，“笑什么！我也会啊！”也没等玄凛说写来看看，顾衍卿就提笔写字。玄凛看着对方便扭的握笔姿势，想着纠正又怕惹毛对方。淡黄色的宣纸上映出黑色的墨汁，因为沾了过多的汁水，渐渐散开出晕痕。

顾衍卿看着自己写的字满意的抬头看玄凛，玄凛将宣纸拿起，“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诗不错，至于字嘛。”玄凛停顿了一下，接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字体整齐正直，一笔一划也算有力，只是功底不够，只够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