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忠犬之路 下——令珑
令珑  发于:201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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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源微笑着反复听。歌声中,他看到贺景瑞临别时亲吻了戒指,对他无声地说:“我爱你。”

第九十八章:回乡

沈清源16岁离开杨柳村,到如今快十年了。这十年间,他回村的次数两只手就数过来,跟贺景瑞在一起的这三年他更是一次没回来过。

此刻站在村头的山坡上,眺望坡下如水墨画一般秀美宁静的村庄,他感觉既陌生又亲切。

这个地方对他,始终是一个是家又不像家的存在。他出生在这里,几乎所有亲人都住在这儿,而那些根植在脑袋里痛苦记忆也是始于此地。杨柳村仿如一个符号,跟耻辱和排斥密切相关。

当然他现在暂时没想起这些,只是被眼前冬日暖融的阳光、干爽澄澈的蓝天,以及洁净清新的空气吸引,一扫旅途的疲惫。

将背上硕大的旅行包往上拉了拉,他步履轻快地走下山坡。

走到村口时,他遇到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好像商量什么,在地上边指指戳戳,边激烈地争论什么。

村长是个高大的汉子,这些年过去除了老,面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一眼就认出来。

“王叔!”沈清源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村长愣了愣,没认出他。

“我是清源呐!钟家的,您不记得了?”他笑着说。

村长瞪着眼前这个身穿羽绒服、牛仔裤,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半天才把他和钟家那个沉默怯懦的豆芽菜联系起来。

“小源?哎呀,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城里来的学生。你都多久没回来过。”

沈清源这几年日子过得好,不用到处奔波打工,又当老板又读书的,整个人的气质都文静起来,再被贺景瑞督促着打扮,虽然依旧朴素但已没有以前那种不修边幅的邋遢,看着确实很像个斯文的学生。

“是啊,家里缺人手,我回来帮忙。”

“你的意思是,要常住?”村长嘴上寒暄着,却不易察觉地和沈清源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嗯,要住一段时间。”沈清源完全没注意到村长的小动作,仍旧笑呵呵地说话。

村长皱了皱眉,跟周围的村民对视了一眼。几个村民表情不一,但不欢迎的态度却很统一。

沈清源发现大家的异样,但他早年当“野种”习惯了,并没放在心上,笑呵呵说几句话,径直拎着行李走了。

一路走过,他发现杨柳村的变化挺大的。

村里前些年就修了公路,但那时候路上跑的多数是路过的车辆,本村人开拖拉机、骑摩托那都算是有钱的。现在,村里不少人有自己的汽车,来往的皮卡车、面包车好多挂的都是本地牌照。

那些低矮的砖房也被拔地而起的小洋楼代替。农村人有钱就盖楼并不奇怪,不过这楼也盖得过于讲究,过于高了吧?居然有人盖五、六层的楼房。而且那些楼房前几乎都挂满白色的床单被套,白花花一片,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这是,开旅馆吗?可杨柳村并不是交通枢纽,哪来那么多旅人?要是开旅馆能赚钱,也不会有那么人出去打工了。

他带着一肚子疑惑,拐进村庄迷宫似的小路。

路的尽头,立着一条单薄而熟悉的身影。

一看到这身影,沈清源心里霎时涌起无限温暖,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她身边。

“妈!”沈清源像个小男孩似的背着旅行包,手里拖着旅行箱,叮铃咣啷地往家门口跑。

沈母远远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正侧耳辨认,忽地儿子就跑到了眼前。她还来不及开口,已经被儿子紧紧抱住。

她有种儿子又长高长壮的错觉,捏了捏沈清源的肩膀和手臂,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良久只说了一句最寻常的话:“你可算回来了。”

沈清源知道母亲一定是在门口等了很久——他每次回家都是这样。

“嗯,我这次回来暂时不走了。”他挽起母亲的手臂去推家门,却被母亲拦住。

沈母显然有些话不想让钟大富他们听见。

“你不回去,你的店怎么办?”

“我有合作伙伴……再说还有贺景瑞。”

“那小贺呢?他知道你不回去?”

“嗯。”

“你们吵架了?”沈母敏感地发现儿子在提到贺景瑞时,言语中的一丁点躲闪。

“没有。他接他哥的班当了总裁,工作太忙,顾不上我。”

“他对你,还好吧?”沈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嗯,很好。”沈清源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说出口的话都带着蜜似的,“他让我给您问好呢。”

沈母听出他话里的情意,终于放下心,笑道:“这孩子就是孝顺。”

贺景瑞要是听到岳母的这个评价,肯定要笑昏过去。

想象着大喵的得意样,沈清源嘴边的笑容更深了。

沈母正想开口说话,院里传来钟大富的声音:“你和谁说话呢?”

沈清源转身推开院门,扶起母亲往里走,边走边答应:“叔,我回来了。”

院子里很清洁,农具物事整齐地顺墙根堆放,并没有因为张永靖离开而显出杂乱。

沈清源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佩服大姐,有她在,家里俩老人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潦草。

钟大富正在做木工。他是村里小有名气的木匠,除了种地就是做木工。如今村里不时兴做家具都到县城里买成品,但偶尔还会有人请他打个椅子桌子什么的。

看到沈清源,他并不惊讶,只是把脸绷出刀砍斧削的线条,严肃到了严峻的地步。他终年都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棺材脸,高不高兴均是一幅模样,沈清源完全不介意。

沈清源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蹲下来没话找话地问:“您做活儿呢?”

“嗯。”钟大富皱着眉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旁边的旱烟袋点上火,干巴巴地问:“回来了?路上还顺利?”

“挺顺的。大姐呢?”

沈母摸摸索索地推过来一张小板凳,沈清源刚挨到板凳面,钟大富已经站起来往堂屋里走。

“她到地里去了。”

“这种天气还下地?”沈清源只得扛着抱拖着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有什么办法?她,命苦啊。”钟大富坐在屋上首的大椅子里,吧嗒吧嗒抽两口烟,愁兮兮地说。

“小弟给你们带了好多东西。”沈清源忙把话题转到钟秀林身上。

提到宝贝儿子,钟大富的神色终于舒缓下来,沈母也坐到老二身边,关切地问:“他马上就毕业了,城里工作好找么?”

“他现在在贺景瑞的公司做兼职,表现很好,已经定下来毕业就到那家公司工作。因为他熟悉业务,所以签了合同就升主管。”

钟大富听到贺景瑞的名字时,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但听到小儿子要升职了,蹙起的眉尖又松开了。

沈母则很高兴地说:“有小贺照应着小林,我放心,那孩子做事稳当。”

钟大富咳嗽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瞟了妻子一眼。

沈母看不见他的表情,专心致志询问两个儿子的情况。

沈清源把给家里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钟大富拿着小儿子孝敬自己的东西,满脸皱纹终于舒展开,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对沈清源买的东西,他稍微迟疑了一秒后,也一并笑纳了。

说话间,大门被推开,钟秀芳背着竹筐拿着农具走进院。

她低着头,没往屋里看。进院后把竹筐和农具放到墙边,又去舀水洗手洗脸。

“大姐。”沈清源迎出去打招呼。

她的动作一顿,脸上还挂着水珠便直起腰,直直地盯着沈清源。那目光很不友善,甚至带着想咬人的敌意。

“他怎么回来了?”她伸手一指沈清源,大声质问。

沈母依着门边怯怯地解释:“小源是特意回来帮忙的,我们看你忙,所以没跟你说。”

“谁要他帮忙?”钟秀芳气势汹汹地说。

“小芳。”钟大富急忙出声制止,“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他也是好心……”

不等他说完,钟秀芳已将毛巾狠狠地砸在水盆里,溅了自己一身水。她也不管,顶着一头一脸的水汽扭头上楼去了。

“她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沈母生怕儿子多心,着急地向他解释。

沈清源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大姐对自己素来都不温柔,她又是炮仗脾气,如今刚离婚不久,心情不好迁怒于自己并不奇怪。

他离家打工的时候,家里还没盖房子,等房子盖好,他已经在城里呆了好几年,也明确表示过要在城里落脚,所以家里并没有留他的房间。现在他回来只好住钟秀林的屋。

把行李简单收拾好,沈清源拿着给钟秀芳买的礼物上了楼。

大姐的房间房门紧闭,他敲了几下不见动静,便把东西放到门前的地上。

谁知他刚下到一楼,那些礼物从楼上天女散花般地落了下来,五颜六色散了一地。

沈清源怔忪地望着地上的东西,终于感到大姐对自己的态度恶劣得不正常。

钟大富在院子里叫:“你不要也别乱扔!败家玩意儿!”

沈清源上前把东西拾起来交到钟大富手里,回过头正对上忧虑的母亲。

母子俩默契地等钟大富进屋后才开始交谈。

“大姐这是怎么啦?好像很讨厌我。我没得罪她吧?”沈清源憋不住开口询问。

第九十九章:谣言

原来前任大姐夫张永靖被迫离婚,还是净身出户,因为惧怕贺景瑞的势力,不敢报复钟家。可他心里毕竟憋着一股气想要发一发,实在无法可施便化身疯狗,在村里揭了沈清源的底,甚至爆料沈清源已经被人包养多年,以兔子的身份替钟家挣回了一份家业——他家那幢楼就是他寄钱帮盖的,那就是一兔子窝!

总之,语言之恶毒,爆料之下流,沈母都不忍复述了。

杨柳村似乎跟“兔子”颇有渊源,老人们数得出来的长辈,几乎每一代都有那么几只狐媚的公兔子,简直是杨柳村秘而不宣的悠久传统。

而与这传统一脉相承的就是村里人对兔子的反感,每一代的兔子都遭到了严酷的打击。以前兴游街、浸猪笼、上鞭刑,如今搞这一套是犯法的,但语言上的侮辱以及隔离冷漠一类的冷暴力还是免不了。

钟家想到贺景瑞对二弟那种好得过分的态度,自然信了张永靖的“谣言”,钟家两父女心理上就觉得矮了一截,吵架都吵得理不直气不壮,这几个月颇受了一些打击。特别是钟秀芳,老公是个渣兔子背着自己搞男人不说,弟弟竟也是这样,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点儿瓜葛?

沈母也是没法儿,心里替儿子委屈,可又能做什么?大环境就是这样,身在其中的人除了忍还是只能忍。

老太太把满腔的愤恨全放到张永靖身上,咬咬牙切齿地骂:“这个挨千刀的狗杂毛!他对不起秀芳还敢到处编排你,祖宗没积德让狗日了才生出这么个烂心烂肺的东西(以下省略一千字)……”

沈母平时多温顺老实一个人,骂起张永靖顿时化身最毒舌的泼妇,那一溜诅咒估计能把张家先人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沈清源的心情只能用无奈一词形容——大姐无辜被骗婚,他被殃及池鱼,除了张永靖还真找不到埋怨的对象。可张家远在县城,也只能骂一骂过嘴瘾而已。

他轻拍着母亲瘦削的肩膀安慰:“算了,反正已经离婚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往。他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是气他连累你,”沈母握着儿子的手腕,有几分羞赧地说:“你别怪你大姐,遇到这种事她也可怜。”

“我不怪她。别人说什么您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不在乎的,说就说呗,又不会少块儿肉。”

儿子的豁达态度让沈母更难过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半晌才说:“你要是留在城里就不会有这些事……干脆你住几天……回去吧。”

沈清源一团心事无从说起,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色,叹了口气,喃喃道:“等贺景瑞把他的事处理完,我就回去。”

沈母知道贺景瑞那样的出身,必然有不少不得已的苦衷,她一个局外人说不上半句话,又不想给儿子增添烦恼,除了一声叹息,真是半点力都使不出。

沈清源不计较不代表就可以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钟大富收拾碗筷的时候,悄悄把他用过的碗扒拉到一边,甚至还细心地放了片干草做标记,洗碗的时候把他碗筷单独拿出来洗。钟秀芳一把抢过碗筷丢进垃圾桶,啐道:“还洗什么洗,扔了算了!”

钟大富跺脚道:“他每天在家吃饭就扔个碗?家里有多少碗可以扔?败家玩意儿!”

“那让他自己洗,凭什么我们要伺候他?!”钟秀芳不客气地说。

钟大富再不待见沈清源,也做不出让他自己洗碗这种事,为难得直叹气,自言自语地埋怨:“在城里呆得好好的,回来干嘛?”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沈清源看到了。他的心再大,到这时候也受不了了!

这么被嫌弃谁受得了!

这地方好歹也是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竟好像他是瘟神一样巴不得他永远也不要进门!

一口气把梗得他气血翻涌,立在窗外把牙齿咬得嘎嘣响,才勉强忍住进去吵一架的冲动。

他转身快步走回房间,将白天才打开的行李又草草装好,背包拖箱地敲开的母亲的房门。

“妈,”他站在门口一幅说完就走的样子,“我想回老屋住。”

“好好的干嘛要去那边?”沈母摸索着走到门边,垮下脸问:“是不是他们又说你了?”

沈清源忙拦住她,说:“没有,他们什么也没说。我就是想着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不自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贺景瑞来看我的时候,住那边也方便些。”

这是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沈母扶在门框上的手颓然地垂下来,带着压抑的难过,说:“好吧,你要是缺什么东西跟我说。”

“那我走了。妈,您早点休息。”

沈清源转身要走,被沈母拉住,“小源……”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好容易回来了,却一晚上都没住又要走,尽管只是走到村子的另一头,可沈母还是心如刀绞,伴随着对自己软弱的不满,以及钟家父女不近人情的怨怼,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沈清源很明白母亲的心情,忙加了一句安慰,“贺景瑞过几天就要来,家里也没地方给住。”

沈母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串钥匙,摁在他手上,嘱咐道:“我那屋的柜子里有新被褥,你拿出来晒一晒,到时候给小贺用。”

离开钟家的小院,沈清源呼出一口气,心里竟有些轻松。

他想,家这个东西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关键是有“家人”在。

好比钟家院子,生活这么多年还是觉得那是别人家,竟比不上荒废如鬼宅的沈家老屋亲切。

沈清源的外公外婆早过世了,唯一一个舅舅在县城买了房子,全家搬到县城,每年只在上坟的时候回来。分家的时候,舅舅分了田地,把老宅留给瞎子妹妹。

老屋位置偏僻,地方不大,房子也老旧,除了地皮值点儿钱基本没啥用处,被用来堆钟家的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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