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砚眨眨眼，似乎没听出来什么意思，眯起眼睛笑起来，“我哪里敢。”

“你哪里不敢？”梁许也只是笑，紧接着用小勺子拨弄杯子的咖啡，“我一直纵容你，你又哪里不敢。”

“纵容我？你在说笑话吗？”苏洛砚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满脸讽刺，他一把将装饰物扯下来，跌倒在桌子上的玻璃杯洒落出水渍，朝梁许那边蔓延开来。

“纪明柏要回来了。”

梁许慢条斯理的扯出一条手帕，将桌上的水迹擦干之后他折叠好搁在了桌子旁边。

苏洛砚脸上一阵惨白，嘴无声张开好几次，才底气不足的说道：“那是谁，与我何关……你不要扯开话题。”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梁许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残忍而深邃，“我的同窗好友，之前一直呆在美国，这次回来说想要当导演呢。”

“梁许……你……”苏洛砚手指颤抖起来，继而停了话语。

“我是，”梁许将小勺子搁在咖啡杯旁边，自然地说道，“要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变成主角？”

苏洛砚无声的笑起来。

“所以来看我笑话？”他抬起头来，目光像是死了一般无神。

“怎么会。”梁许嘴角噙着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自顾自说起来，“我最开始也很惊讶，毕竟重来一世怎么想都觉得荒诞，没想到是真的，而且还有一个同伴呢。”

呵，那个同伴还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呢。苏洛砚内心腹诽，表面却是假意勾了勾唇。

“因为上一世我们最后关系不是很友好，所以我才没有贸然接近你。”梁许没有理会，继续说。

苏洛砚瞪向梁许，梁许回了个无比纯真的微笑。

“所以呢，这么久我才决定说的缘故是因为不想让你在误会下去，”梁许慢条斯理，“毕竟我想，上一世你对我似乎有些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你情我愿，最后处不来散伙而已。”苏洛砚说的轻描淡写，内心却是窝火和难受。他觉得自己就跟个浑浑噩噩的傀儡一样，不过是顺着梁许的话找台阶下而已。反正他从始至终一直都很清楚，梁许对他一直都多少情在里面，他何必欺骗自己，只是意识到却放不下，如果能够这么简单放下那这世间还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吗？

“我挺喜欢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梁许头疼的揉揉额头，笑的无奈。

“一个跟无数女星有绯闻还搞大人家肚子的人，你说怎么信？”苏洛砚克制住自己的怒火，笑的扭曲。

“大家不过都是表面做戏，你和林重不也是？再者你怎么就认为是我搞上萧莉莉？”梁许面色不变，倒是一直保持着笑容。

“没法谈！再见，梁大明星！”苏洛砚气急，声音都不自觉提高，紧接着就怒气冲冲离开了咖啡店。

梁许看着苏洛砚离开的背影，目光似是一闪而逝的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下，很快就垂下了眼。

22.坦白（三）

苏洛砚回到家的时候下雨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窗户上，绵延成一条细线又被其他雨滴阻断，锲而不舍的重复着每一个步奏。他静静的看着，脸上无喜无悲。

他不知道梁许处于何意将他也是重生的事说了出来，同样不明白既然梁许也是重生的为何还会亲近他。

他只是沉默站着，回忆起上一世和梁许相处的点点滴滴竟然越发模糊起来。因为缺爱和梁许的有心接近他们在了一起，最开始的那段时光无疑是柔软而幸福的，可是随着每次梁许的绯闻出来他都会心生不满，不希望梁许属于别人，哪怕是逢场作戏一般。可梁许却依旧我行我素，冷战争吵，如每一个情侣一般，最后终于破碎。苏洛砚因此颓废痛苦甚至觉得还不如就此死去，最后两人分手，他也因此选择了息影彻底的离开了娱乐圈。

一朝梦醒，苏洛砚依旧是苏洛砚，梁许却越发的强大起来。

简直可笑啊。

苏洛砚看着镜子的自己，心里竟觉得悲哀起来。说到底，无论如何，他都比不过梁许。

“还差描眉，等下。”造型师说道然后拿起画笔来。

造型师慢慢给苏洛砚描眉，他的眉细且浅，眉峰不高，柔柔弱弱的化成一道美丽的弧度，只是这之下的眼睛却是困顿和无神。那本该是明亮却柔和的双眼此刻犹如盲目，不知视线落在何处一点。燕闻心推门进来的时候，造型师刚刚收尾，他还来不及欣赏一番美人就被燕闻心低沉着喊了出去。

等造型师体贴的关门出去的时候，燕闻心啪的将手中的报纸扔在了桌子上一言不发。

苏洛砚眉眼不动，也没询问，只是将那报纸摊开来，面前就出现戴着墨镜的苏洛砚在电梯里的一幕，那时候那个几乎看不见脸的女人正小心的扯住了他衣角。

报纸上写着：苏洛砚和萧莉莉一同出现在医院萧莉莉疑似怀孕

再翻下一张则是苏洛砚愤然离开咖啡厅的照片：苏洛砚与梁许决裂？苏洛砚是第三者？

“写得真精彩。”苏洛砚不甚感兴趣的瞥了眼，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些新闻头条都与自己无关。

燕闻心几度想要开口都沉下一口气，直到他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才缓慢开口，“洛砚，这些新闻你知道对你有多么不利吗？”

“你信？”苏洛砚嗤笑。

“我不信，你的粉丝呢？你的对手呢？他们不会暗中挑拨再闹大？”燕闻心揉揉额角，声音越发低沉起来。

苏洛砚扯了扯嘴角，“那就让他们搞大好了。”

“苏洛砚，你到底怎么了？！”燕闻心还是没忍住，提起了苏洛砚衣角，脸色凶狠起来。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主持人敲门进来，他想来询问苏洛砚是否准备好了，看到此番场景一时怔住，尴尬的笑了声还是说道：“洛砚，快到你了，好了吗？”

“嗯。”苏洛砚拍了下燕闻心的手，待对方松开限制，他施施然站起来随主持人走出后台。

苏洛砚是重点嘉宾，很多人都是为了他才来，因而他一出现气氛就达到了高朝，随后在前奏响起时默契的安静下来听他唱歌。苏洛砚其实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镇定，他以为亲口听到梁许说他也是重生的会无法接受，可是当那一刻来临时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解脱了的感觉。

难怪，难怪梁许也表现的如此奇怪。可自己从前却总是自欺欺人，觉得梁许没说就不是。

真奇怪呢。

梁许说还喜欢自己的时候，苏洛砚竟然没有一刻悸动。

下台之后，林重打来电话。不知为何，看到林重的名字，苏洛砚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你这个时候不是在比赛吗？”苏洛砚走进化妆间，坐下来准备卸妆。

“啊我看到那条新闻了，”林重似乎躲在角落，周围的杂声还是泄露出来，听得出来他有丝紧张，“那天我们碰到的是萧莉莉？记者也太扯了吧，能把你和她扯一对。”

苏洛砚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你难道不信？”

“怎么可能，你那么讨厌她。我看到那个写的人是刘源一，他真的好会乱说。上次不也是他说的嘛。”林重急急说道。

“哈哈哈上一次那都是六年前了。”苏洛砚被逗乐，心情轻松了几分，“我没事，你赶快去比赛吧。”

他已经听到有人喊林重的声音。

“唉我等下再打给你。”

嘟嘟声之后，苏洛砚挂掉电话，准备给自己卸妆的时候，有个人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苏洛砚看到来人之后，一瞬间脸色都僵硬起来，语气也是别扭。

梁许走到苏洛砚旁边，看着镜中的苏洛砚，“我不能来吗？”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洛砚抹去眼线，也不看梁许，“达到目的了，来看看被你利用的可怜人？”

“你怎么会可怜。你可是歌坛巨星。”梁许弯下身来，一个吻落在苏洛砚额头。

苏洛砚顿时整个人都僵住，手也停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中梁许又站直身体微笑起来。

“好玩？”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梁许勾起唇角，淡淡说道，“我没逗你，和我在一起吧。”

“在你搞大了萧莉莉肚子之后？”苏洛砚笑，又阴又刻薄。

“你为何就不信？”梁许叹息，“你那么讨厌萧莉莉，我怎么可能还会和她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苏洛砚只是笑，他觉得隐瞒自己的情绪好简单，不管快不快乐，扯起嘴角扬起弧度，那么就是一个笑容，就是开心的意思了。他习惯了用笑容来掩饰自己情绪，上一世总被燕闻心说不懂得掩饰，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笑，即使落魄也不能软弱在敌人面前。而现在他学会了呢，面对自己喜欢的爱过的人也可以这么做到，他这算是成熟了吗？

“我们之所以不可能在一起是，你太在乎你的名利。”苏洛砚缓缓说道。

梁许反问：“那你会为了我放弃唱歌吗？”

苏洛砚的手停在了脸上，化过妆之后更加光滑的脸，其实早已是千疮百孔。他笑起来，低沉的，克制的最后变成疯狂一般。

他和梁许一样自私。

因为上一世的教训，苏洛砚不会再放弃自己所得的一切。所以他能有什么资格指责梁许？

“所以你现在过来是来让我承认我和你一样吗？”

梁许安静的听苏洛砚发疯一般笑着，在那句显得脆弱的话中，轻微的触动了他沉寂依旧的内心。

“我们有优势不是吗？”梁许轻轻说道。

苏洛砚的眉眼冷了下来，他放下卸妆棉，又是笑起来，“原来我还有利用价值啊。”

“互取所需不是很好？”梁许说完，又低下头来。

吻还没落下，苏洛砚已经偏头躲避开。

“因为林重？”梁许的声音含着不明意味的情绪。

“因为我觉得恶心。”苏洛砚一字一句说道，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梁许一把掐住苏洛砚下巴，一双眼又冷又狠，却是有几分阴冷的笑意弥漫，他咬住苏洛砚的嘴唇，不带任何温柔的啃咬着，直到苏洛砚一拳砸在梁许腹部才放开钳制。

苏洛砚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觉得有趣罢了，现在的你才像我最初遇见的你，让我很有兴趣。”梁许没事人一样，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烟来，打算点燃的时候被苏洛砚一把抓住。

“我的化妆间禁止吸烟。”

“呵。”梁许轻轻呵出无意义的话，他将烟放进苏洛砚手中，突然又说道，“你知道上一世为什么我会选择和你分手吗？”

苏洛砚捏紧了香烟，嘲讽道，“不就是我没利用价值吗。”

梁许摇头，他沉默而温柔的看着苏洛砚生动的眉眼，语气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感慨，“最开始虽然是利用你，可也正是你的性格吸引了我。可后面呢，我觉得无趣了，你慢慢的和我以前那些交往的人没什么不同。”

苏洛砚瞪他，“你什么意思？”

“直白来说就是像个恋爱中的小女生，没了自我，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那是……”

“因为喜欢我？”梁许语气竟是嘲讽，“喜欢到可以放弃自己的人格吗？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唱歌吗？竟然可以放弃梦想，只因为失恋，这样的人，真可怜啊。”

苏洛砚脸色彻底苍白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笑，我竟然还会被你说教。”苏洛砚笑的歇斯底里，整个人都蜷在了一起。

梁许伸出手想要抱住他，最后只是轻柔的放在他头上。

“不过有点你也说对了，我确实挺自私。”梁许将手撤回来，转过了身往门口走过去，“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现在的一切。”

门被轻轻关起来。

苏洛砚掩住自己发红的眼角，无声的笑起来，随后慢慢变成哭不出声的流泪。

门外，梁许看了看自己之前放在苏洛砚头上的手，慢慢握紧又渐渐放松下来。

一切还早。

23.《乔迁之悲》（一）

苏洛砚给自己做菜的时候，林重打来了电话。其实梁许有点还是说错了，他并不是因为要讨好他而做饭，而是因为他喜欢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吃自己亲手煮的菜。只不过现在看来，他最后还是落到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吃饭的时候。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彼此都扯下了对方的伪装，血淋淋的坦白着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其实更爱自己，这一世的自己改变了，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自己的自尊，而梁许那只妖孽却是一直如此，苏洛砚心酸又无奈的想，若是梁许有天和他说他愿意为了谁放弃自己现在的生活，只怕自己只会觉得莫名讽刺吧。

梁许。

梁许，梁许，梁许。

苏洛砚麻木的切着菜，然后就被手机铃声惊住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他恍惚的笑了笑，放下菜刀走进了客厅。

“好慢，洛砚你在干嘛？”许久才接通，林重抱怨了一句。

苏洛砚情绪不好，语气也是有几分不耐，“嫌慢那你可以不给我打电话。”

“……洛砚你心情不好？在担心那个绯闻？”林重噎了下，小心的问道。

“没有。”苏洛砚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柔软了几分，“我在做饭，等下再给你打吧。”

“洛砚你还会做饭啊，嘿嘿我刚好没吃，让我去蹭个饭呗。”

“随便你。”

林重“嗯”了声挂断电话之后，苏洛砚伫立片刻，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林重一张大大的笑脸，轻微勾了勾嘴角又慢慢弯了下去。苏洛砚上一世就栽在了梁许手上，结果重活一世竟然连对方也重生了，他就只喜欢过梁许一个人，早就不知道该如何喜欢其他人。可林重就这么大咧咧闯进他的生活，他并不讨厌，并且习惯，只是依旧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苏洛砚摸向自己的胸口，小声对自己说：“你怎么就不喜欢林重呢。”

可这种事永远都是无解。

做了一桌子菜之后，苏洛砚记得林重喜欢喝橙汁，打电话询问了他在哪之后，他干脆下楼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一大瓶的橙汁。

等电梯的时候，李彻霖竟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联系我，真是稀客啊。”苏洛砚插上耳机，调侃了一句。

李彻霖并没有马上反驳，沉闷的持续到苏洛砚的电梯到达一楼才幽幽开口。“洛砚，我今天去接乔杰出狱了。”

苏洛砚怔了下，想到那个蓄意要谋害自己的乔杰忍不住肩膀颤抖了一下，他试着笑了下，低低说道，“他……怎么样？”

“看起来还……不错吧。”李彻霖回答的有点不确定，“只是很沉默，不愿跟我说话。”

“抱歉……”苏洛砚真心的回答。

他也想过，如果是自己重视为生命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了，估计也会跟他一样疯狂吧。只是可惜，苏洛砚得到了就是得到了，他绝对不会放手。

“唉跟你没关系，只是想要提醒你，小心点，我总觉得乔杰有点不对劲。”李彻霖强颜欢笑，好心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