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沃格特惹玛丽生气的时候，只有这些侍候玛丽长大的老家伙最懂得讨玛丽欢心。在玛丽气消前，他最好一声不吭当个乖宝宝，任由玛丽含沙射影地把他从头到脚挑剔一遍。
“衣服真的太合身了，尺寸几乎全部符合。谢谢您，玛丽。”沃格特扶着玛丽的手，甜蜜说：“您是怎样知道我的尺寸的？我知道您绝对不会问安妮——而且，在德国可没有那么好的裁缝……”
萨维尔街的高级定制最考手工，做一件衣服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沃格特一来就能穿上差不多做好的衣服，这准备的时间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尤其他一直在长个子，现在已经有六尺二寸高了。玛丽外表冷淡不代表她不爱孩子。她的心意总是挑剔又含蓄。沃格特对他家的女性都是极为尊重爱护的，伏低做小完全不是问题。
玛丽轻哼：“你和你外祖父年轻时候的身材一模一样，我就知道。你再不来，我就把衣服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哦，那祖父肯定和我一样，是个英俊的男人。”沃格特很自然地忽略后一句。
玛丽慢慢说：“德国男人中，他确实长得还可以。”
“比乔治呢？”沃格特调皮问。《歌剧魅影》英国剧团的荣誉团长，英国皇家戏剧学院的知名教授，英国戏剧界的大牛——乔治·斯威夫特是玛丽的万年追求者。沃格特已经从妈妈那里打听到他们最近在约会。
沃格特的祖父西蒙·菲斯特去世得早，走的时候才五十三岁。玛丽独居英国，菲斯特的家业在德国，沃格特的父亲一点也不介意母亲再婚，好有个知心人能照顾她。但玛丽虽然追求者众多，却没有意思再来一段婚姻，对追求者也不甚理搭，一心想过安静的孀居生活。
乔治·斯威夫特算起来是玛丽的青梅竹马。如果不是战争令玛丽阴差阳错认识了西蒙，按照玛丽的生活轨迹，她很可能会嫁给乔治。乔治一直对玛丽有心思，可惜爱人别嫁，他也黯然地另外成家。他的婚姻只维持了十年就以离婚收场，之后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事业上，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没有定性。玛丽丧夫回到英国，乔治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很快混进玛丽的圈子里，经过不懈的努力成为玛丽不会拒绝的友人之一。两人的关系纠纠结结，至今二十多年了。菲斯特家想着这辈子他们的继父/继祖父除了乔治·斯威夫特估计也没有别人了。
“敢笑话我？”玛丽眉毛一挑。
沃格特皮皮说：“这种机会可不多。我听说您们在约会。可怜的乔治，他终于得到您的认可了！”
玛丽：“可怜的乔治？”
沃格特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他实在太幸运了！”
玛丽轻轻瞪了他一眼。
沃格特小小声说：“我知道错了，玛丽，原谅我！我保证以后会经常来英国见您。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您……”
玛丽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哦，是吗？”
“好玛丽，我亲爱的亲爱的祖母大人……”沃格特在玛丽的额上亲了一记。
玛丽拍开他，沃格特好可怜地瞅着她。
“我听说你在百老汇演过《歌剧魅影》，明天在乔治那里为我演一场？”玛丽想了想，不动声色说。
沃格特立正站好，行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第九十六章：令人头痛的女人（一）
“it’w，themusicofthenight……”
《歌剧魅影》音乐剧最后一句唱词结束，女配角梅吉拾起魅影的面具举目四望，舞台的灯光一点点暗下来。
在雷鸣的掌声中，演员一一出现谢幕，作为男主角的魅影压轴出场，掌声变得更加热烈了，还夹杂着要求他摘下面具的尖叫声。没想到会被这样要求，高大健美的魅影明显呆了呆，然后他耸耸肩，从善如流摘下面具，露出化了毁容妆的半边脸。以为会吓到观众，没想到尖叫声一下子全部拔高，英国的淑女帽子、手套、丝巾一件一件往舞台扔，大有接下来就要冲过来的气势。
场控当机立断拉下厚重的帘幕，演员们趁机退回后台，以往的兴奋从容此刻变成落荒而逃。大家走远了依然能听到观众席那边传来的掌声和欢呼声，虽然平时他们也能获得这样的待遇，但这么疯狂热烈并不多见，而且今晚来了很多英国上流社会的人物，他们演了一个特别的专场，非常有成就感。至于会不会因此被大人物记住，有利于自己日后的工作他们就没指望了。白痴都知道今晚的主角只有一个，观众们的强烈反应几乎全是因他而起——大家的目光掩掩饰饰地投在饰演魅影的沃格特·佩斯顿身上，但包含的情绪已经从对他被乔治·斯威夫特开后门在《歌剧魅影》中插一脚的不满质疑变成心悦诚服。
不少人盘算着和他套近乎，但沃格特下台后，乔治·斯威夫特很快到了。这个带着帽子、身材保养得相当不错的儒雅老绅士微笑着握住沃格特的手：“非常精彩的表演，沃格！”说着拍着他的背把他带出去，其他人不敢和乔治抢人，只能遗憾地停下脚步。
“玛丽喜欢吗？”沃格特问。他还没有卸妆，半边脸上带着荆棘一般的伤痕，和另外半边英俊迷人的脸映衬着，别有一股邪气艳冶的魅力。
乔治喃喃说：“你在开玩笑吗，沃格？喜欢？”最引以为傲的孙子特意为她表演一场《歌剧魅影》，伦敦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见证了这一刻。玛丽喜欢吗？真他妈的的轻描淡写，玛丽简直乐疯了！
沃格特从乔治的脸上找到答案，他大大松一口气：“well，那就好。谢谢您，乔治。”如果不是乔治配合，他想客串这场在伦敦最负盛名的音乐剧可不容易。
“事实上，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沃格，英国的戏剧界不像百老汇，这里没有一个好莱坞咄咄逼人……你真的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吗？”乔治盯着沃格特的脸，总算有些理解安德鲁·劳伊德·韦伯的感受。伦敦西区和百老汇关系密切，沃格特和国王剧院的那点事，乔治辗转也听说了。两者能和解得这么顺利，乔治暗中也出了一把力。乔治没有儿女，沃格特是玛丽的孙子等于是他的孙子。韦伯至今依然为沃格特没有留在戏剧界感到惋惜。乔治当然站在沃格特这边，支持他自由发展，但现场看过沃格特的戏剧表演后，乔治也开始觉得可惜了。他还让沃格特在那些人面前露了这一手，已经可以想象在沃格特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后，他会遭受怎样的轰炸。
沃格特啼笑皆非：“嘿，乔治，别这样！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一年一部电影，空档时在百老汇玩耍一番，相当的悠闲自在。
“我知道你每年都会在百老汇演出。”乔治说：“一年一轮怎么样？一年在百老汇，一年在伦敦，我给你留一个位置，欢迎你随时来。”
沃格特张了张嘴：“这……”
“如果是韦伯，我可以解决他。”乔治大包大揽说，见沃格特还在迟疑，他语重心长按住他的肩：“想想看，沃格，玛丽在这里。她嘴上不说，心里最挂念你……”
沃格特立刻投降：“好吧，好吧，只要我有空。我会尽力向我的经纪人争取。”
“兰斯·克拉克，是吧？我会给他电话。”乔治满意笑了。
“哈，您等着我的，乔治。”沃格特摇摇头，对他的狡猾没辙了：“小心我告诉玛丽，您把她当成满足私欲的借口。”
乔治露出一个好好先生的笑，一点也不害怕：“悉随尊便，亲爱的。我保证玛丽知道了不仅不会责怪我，甚至会给我一个甜蜜的吻。如果是这样，我必须谢谢你，沃格。”
沃格特被这不要脸的老滑头打败了。
乔治带着沃格特来到剧院的宴会厅。一走进去，沃格特就被里面觥筹交错的场面震住了，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不是刚从舞台下来，而是特意来参加一个非常正常的社交场合。
“放轻松，沃格，这只是一个普通的afterparty，我想你并不陌生。”乔治拍拍他的肩。
沃格特含糊地咕噜一声。普通的afterparty？骗鬼去吧！别以为他没认出里面的人！玛丽的朋友圈没几个“普通人”。
不过见玛丽站在宴会中央众星拱月，脸上带着微笑，眼里难得闪动着愉悦骄傲的光芒，沃格特妥协了。
他优雅地走过去，一身魅影的戏服，高大、魔魅、苍白、阴沉、贵气，气势十足。
“哦，魅影先生！”
“上帝，近看更英俊了……”
“他是谁？”
“沃格特·佩斯顿！”
“好莱坞的天才演员……”
众人窃窃私语。沃格特所过之处，他们含笑着对他点点头，自动让开。沃格特像摩西分红海似的走到玛丽面前，执起玛丽的手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吻手礼，性感磁性的声音说：“亲爱的玛丽，今晚的表演希望您喜欢。”
玛丽抿了抿唇以免自己的笑容变得不够得体，她高傲地点点头：“还可以。”
“今晚我是您的，女士，菲斯特听候您的差遣。”沃格特直起身，勾起手臂。
玛丽再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她矜持地拢拢头发，伸手挽住沃格特的手臂，宣布：
“这是我的孙子，沃格特·菲斯特。”
沃格特充当了玛丽的男伴，和她跳舞，跟着她和她的朋友寒暄。沃格特得体的表现受到一致的好评，一圈下来沃格特已经听到不下五次对方介绍自家的在某某名校就读的女孩，还好玛丽的性格摆在那里，大家都没有表现得太热切。
在沃格特快要笑僵的时候，玛丽总算抬抬手放过他，乔治立刻像闻道肉味的狼狗一样出现在他们身边，顺利让玛丽的手挽在自己的臂弯里。
沃格特看着自家祖母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累的脸，佩服地笑了一下。
但不等他轻松下来，一把令沃格特头皮发麻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沃格特·菲斯特……”
第九十七章：令人头痛的女人（二）
沃格特浑身僵硬，脑袋里全是三个词：what the fuck！
这种痴情的腔调，像一个深情的妻子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等回心爱的丈夫——在沃格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会有。
见沃格特久久没有转身看她一眼，对方小碎步走到沃格特面前，一脸泫然若泣。
棕发棕眸，姿色一般，果然是她！
沃格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薇莱娜·温莎。”
英女王的弟弟格莱列公爵的女儿薇莱娜·温莎扬起笑容，满足低叹：“你果然想念我……”
这是怎样得出来的结论！沃格特眼角抽搐，内心暴躁想。
四年过去了，这个薇莱娜·温莎居然还是同一副德性！无论你对她说什么，她都能自动理解成她想听到的，脑回路极端与众不同。
当年他在牛津大学读书，因为在英国皇家戏剧学院演过一次《歌剧魅影》被作为交换生的薇莱娜·温莎看中，自此对他穷追不舍。
被一个在贵族里算是长得不错的公爵之女追求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尤其是薇莱娜·温莎身份高贵，性格长相却温温顺顺的，教养一等一的好，喜欢一个人又一心一意，在英国的风评相当不错。
唯有沃格特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就头发发麻。先不说对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令他心动的地方，光是薇莱娜看着他的偏执又狂热的眼神就令沃格特心里发毛。而事实证明，沃格特的预感没有错。见过一个女孩子追求心仪的男孩是命令保镖跟踪他吗？祝贺他演出成功是送九百九十九朵带刺的红玫瑰吗？有其他女孩接近他，表面上涵养很好，转过脸收买人赏对方巴掌吗？
亏得他有先见之明，早早和牛津大学的戏剧社社长谈好条件，在英国皇家戏剧学院友情演出期间不透露真实姓名，不露出真面目。任何一个条件违反了，沃格特立刻走人。在这个前提下，虽然皇家戏剧学院的人对他更加好奇聊，但沃格特确实躲开了很多麻烦。
除了薇莱娜·温莎。
于是问题来了，这个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的贵族女孩对他死心塌地！沃格特能不觉得荒谬吗？
亏得对方是作为交换生刚来到英国皇家戏剧学，人脉不足，不然沃格特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身份不被揭穿。到后来，薇莱娜越来越过分，简直以“魅影的女朋友”自居，不管沃格特用什么方式拒绝，她都当没有听到。沃格特的社长开始扛不住她的攻势，沃格特见势头不对，加上家庭因素，赶紧跑了。这也是他在美国没有用沃格特·菲斯特这个本名的原因之一。沃格特担心薇莱娜疯起来跟着他跑到美国。
而之后沃格特不怎么敢来英国，同样隐隐有这一层忧虑。玛丽的交际圈很可能有薇莱娜·温莎的身影。
这一次他来英国存了侥幸的心理，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撞个正着！
而且现在好了，薇莱娜·温莎明显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他和玛丽的关系。或者，事隔多年她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背景，特意在玛丽这里守株待兔？
过去的经验让沃格特知道，和薇莱娜争辩是吃力不讨好的，她只会更加坚定地认为沃格特对她有感情。
但如果沃格特无视她转身离开，她同样有说法，认为富有绅士风度的沃格特对她的无礼是一种特别，因为他对其他女孩都是一视同仁的亲切又不失距离。
什么都是她说了算，而沃格特不可能一巴掌把她拍到天边去，不然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暴行”。
还好经过这几年的锻炼，沃格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逃跑的小年轻，他的视线越过薇莱娜在宴会厅逡巡一圈，突然眼前一亮！
“你好，薇莱娜，过得愉快。”沃格特礼节性地对她微微点头：“我的朋友在那边，恕我失陪。”
“咦，沃……”薇莱娜吃了一惊。她还没有和他好好说话！四年了，他们如此浪漫又戏剧化的重逢，怎么能匆匆结束？
可是她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沃格特越过她走向一个高挑明媚的女人，两人亲昵地说话。沃格特的手还扶在对方的腰间！
“这就是久别重逢，你送给我的礼物，沃格特·佩斯顿，嗯，菲斯特？我就说，乔治到底在搞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你！”沃格特在百老汇第一次上台饰演魅影的搭档，曾经的伦敦克莉斯汀——海莉·阿特维尔在沃格特耳边低语，咬牙齿切：“公爵女儿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咬死我！你对她干了什么？”
“还是叫我沃格吧，海莉，别那么生分。你越来越漂亮了！”沃格特动情说：“我真想念你。”
“说你想念希德，也许我会相信。”海莉毫不留情嗤笑一声：“让我猜猜，如果不是惹上薇莱娜，你确定你会注意到这里有一个我？”
“哦，海莉，当我欠你一次。别告诉我，你害怕这个公爵女儿。”沃格特说。
“看你表现吧，正好我缺少一个男伴。”海莉挽住沃格特的手臂。
“这是我的荣幸。”沃格特求之不得：“你的护花使者呢？”
“索尔今晚没来，他忙于筹备他的新电影。”索尔·比迪是海莉的老师兼情人，在英国戏剧界拥有不俗的地位。海莉无奈说：“你知道他，忙起来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