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深吸一口气，觉得带自己的孩子也没有这么糟心。他试探地问：“如果你是因为首映礼上遭遇的事……”

沃格特眼里闪过茫然：“首映礼上的事？”

兰斯一愣，见他一脸莫名其妙不似作假，蹙眉提示：“杰拉德。”

“哦！差点忘了。”沃格特恍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我以为你已经解决了。”华纳的制片人杰拉德在《无间行者》的首映礼上暗示他去陪人，沃格特态度恶劣地拒绝了。事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兰斯——他相信知道他身份的兰斯不会掺和进去，但到底要知会一声。他不想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

“是的。杰拉德已经道歉了，这是一场误会。”兰斯说：“你确定这件事没有给你留下阴影？”

事实上，沃格特告诉兰斯有人想潜规则他的时候，兰斯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得知这是一个事实后，兰斯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或者他在经纪界的地位比不上他的爷爷迈克尔·克拉克，但他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他在wma地位很高，手上的几个客户都是大客户，个人掌握着不少珍贵的资源，即使是六大的制作人，对上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正派、护短、严谨的作风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工作准则。不管他手上的客户有多少风流韵事，都绝不是由他牵线拉皮条。他也非常反感演员通过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上位。杰拉德和他认识，明知道他的性格，却要沃格特走这条路子，兰斯不可能不生气。尤其兰斯对沃格特颇有些哥哥对弟弟的操心在，如果沃格特因此遭遇不好的事，他也没脸见他爷爷了！

兰斯很雷厉风行地一个电话打过去，找的不是杰拉德，而是杰拉德的上司丹尼尔。

效果立竿见影，杰拉德很快打通兰斯的电话，道歉，然后保证这是一场误会。

事情的经过是，一个大人物碰巧在首映礼上看了《无间行者》，想见见饰演主角的沃格特，和他说说话。

“是沃格特反应过度，误会了我的意思。”杰拉德笑呵呵说：“小孩子脾气大，你代我道个歉，事情真不是他想的那样。”

“希望你记住你所说的，杰拉德。”兰斯说：“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将来后悔。我是他经纪人，但我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杰拉德？”

兰斯深知和杰拉德这种小人的相处之道。他不能说得太明白，含含糊糊的反而更令人心生警惕。况且，兰斯不认为他有说谎，沃格特的保镖来自唐人街，据说是亲戚送来的。沃格特的背景比兰斯从前以为的恐怕要更复杂。只是一直以来，沃格特除了有些富家少爷的特质外，还算平易近人，兰斯对待他也像对待一个弟弟式的客户，没把他的背景当一回事。但真的被冒犯到了，沃格特的有恃无恐就暴露出来了，反击直接强硬，根本没有顾忌对方的身份。如果杰拉德再次惹怒沃格特，沃格特找人收拾他是分分钟的事。

果然听到兰斯这么说，杰拉德沉默了一下，转变语气问：“嘿，我的朋友，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能不能透露深一点呢？沃格是，谁的人？”他亲密地问兰斯，说起沃格特也立刻用起昵称。

“你可以查查看。”兰斯说，之后又和杰拉德扯了几句，把对方旁敲侧击的套话敷衍过去。最后杰拉德保证不会有下次。

事情算是完满解决了。但以沃格特的骄傲，兰斯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

沃格特摆摆手：“没有，你不要想太多。解决了就好。”他翘起脚：“长得太英俊了，被看上也没办法。但他看上我，我就得看上他吗？笑话！”

兰斯的唇角一抽。沃格特这自信心爆棚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

“好吧。”兰斯没有执着这个问题：“我们来谈谈你的新工作。”

“嘿，别转移话题！”沃格特打断他：“你还没有解决我的问题！”

没有成功糊弄住沃格特，兰斯揉揉额角：“你有什么问题？”

“我不喜欢应酬。”沃格特一字一顿说：“我的意思是，一切意义上的，非我自愿的应酬。”特别是那些没有下限的综艺节目，沃格特想到他经常会被问及的那些私人问题，脸色隐隐发黑。他不喜欢为了吸引眼球而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分享，而且他不喜欢说谎，每次都要小心翼翼规避主持人的语言陷阱令他感觉很糟糕。

“沃格，我希望你知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兰斯板着脸说。

“我的工作是表演。”沃格特强调：“在电影里表演！但我的日常生活不应该受到影响！每时每刻都处于表演状态，我觉得我快要变得不是自己了！”

“冷静点，沃格！我在听！”兰斯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见过沃格特这么激动。虽然沃格特的性格很开朗活泼，但英式的贵族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永远不会真的大吵大闹。但此时此刻，兰斯能感觉到沃格特的失控。

沃格特呆了呆，揪着头发：“哦，我很抱歉……”

“没关系，沃格。”兰斯轻柔说：“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减少你的活动行程。我很抱歉，最近我给你太大压力了？”

沃格特狠狠吐气：“不是你的问题。”他难得有些内疚地看着兰斯：“我知道这会增加你的工作难度……”

兰斯睨着他：“你知道，但你会改变主意吗？”

沃格特立刻理直气壮：“当然不会！”

兰斯皮笑肉不笑，和沃格特对视片刻，他还是软下来了：“你怎么了，沃格？这不像你。”

沃格特不确定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烦躁，我讨厌说谎，做什么都被束缚住，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无法呼吸……”

或者他真的小看了演员这个行业。受关注，被喜欢，一开始他还觉得有趣得意，但渐渐地，为了维持良好的公众形象，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规范化了。他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有他的pr告诉他，他该怎样说话，做出哪种反应，简直像个扯线娃娃。因为资历浅，地位低，他必须对所有人和颜悦色，给对方留下良好印象——一个虚假的印象！天知道他为什么得这样勉强自己！

兰斯说得不错。杰拉德的拉皮条的确对他产生影响，就像一条导火线，点燃了他之前一点一点压抑起来的情绪。

兰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他明白沃格特想表达的意思。但沃格特在他眼中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的抗压能力一直非常强，别人焦躁的时候，他依然老神在在，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

“一直？”沃格特犹疑说：“嗯，《无间行者》上映这段时间，似乎更严重了……”

“我给你安排一个心理医生。”兰斯不容拒绝说。

沃格特嘴巴张了张，见兰斯态度强硬，他想了想，不甘不愿咕噜了一句。

兰斯敏锐问：“你说什么？”

沃格特委屈说：“我说，我需要杰克……”

第九十章：Plan B

清晨，洛杉矶汉姆比山的豪宅，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响起！

穿着一丝不苟的管家服，正在慢条斯理擦拭室内装饰品的英国管家布莱克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工作，当没有听到这声嚎叫。

主卧室里，赤身裸体的沃格特痛得面目扭曲，嘶嘶地抽气：“哦哦哦，杰克，松口，松口……”却举着手作投降状，不敢反抗。

同样赤身裸体的杰克趴在沃格特肩上，叼着他颈间的一块肉咬——本来想咬肩头的，但平时注重锻炼的沃格特肩膀上的肉硬实得很，杰克正浑身无力，不单止揍人不成改咬的，咬还得挑软肉来咬，硬的咬不动。

直到口里尝到一些铁锈的问题，杰克才松口，虚弱地跌躺回床上，蓝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沃格特。

沃格特摸了摸脖子，露出痛苦的表情，见杰克没有心软，目光依然凶恶，他心虚又讨好地对杰克笑。

“滚出去！”杰克生气说！他自认为吼得非常有气势，可是昨天刚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直奔过来，然后被惊喜兴奋过度的沃格特压倒反复折腾，叫得嗓子跟破风箱似的，现在说话的声音沙哑气弱，眼睛还不自觉泛起生理性泪水，衬着白皙的身体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整一副软绵绵的饱受蹂躏模样，可怜又可爱。

罪魁祸首看着心爱的人成了这个样子，心肝颤动，愧疚之余全是骄傲得意，琥珀色的眼里闪烁着狼一样的光。

不过沃格特很清楚如果他敢再扑过去，杰克气狠了恐怕要分手，只好偃旗息鼓。

于是杰克就看到沃格特低眉顺眼，一脸伤心受打击地走开了。杰克有些发愣，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两人为了工作分隔两地已经有一段时间，沃格特想念他，见面后控制不住激动了点也情有可原，而且他火烧火燎赶回来，还不是因为听到沃格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担心他所以才回来的……

杰克正想着，沃格特拿着温热的毛巾折回来了，很温柔细致地为他擦拭身上的痕迹，完了又给他按摩腰部（别说，技巧真不错！再一次刷新杰克对这位少爷的认知），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杰克努了努嘴，怒火一点一点散去了。

两人不知不觉吻在一起，耳鬓厮磨，甜蜜温存。

直到杰克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他才红着脸把沃格特推开。

“我把早餐拿上来？”沃格特摸着他的脸说。

杰克点点头。

沃格特拿着早餐托盘回来，弄脏的床单已经团成一团扔到床下，杰克穿着浴袍，顶着一身的湿气扶着腰从浴室走出来，动作迟缓得像个老太太。

沃格特觉得如果他敢过去扶，刚才那一番安抚肯定白费了，杰克绝对会恼羞成怒。所以沃格特只是有些愧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等杰克回到床上坐好了，他殷勤地给他摆上早餐，然后很可怜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行了，我不生气了。”杰克无奈说，拉着他坐下：“你也没吃吧？”

拿上来的早餐是两个人的分量，沃格特确实没有吃。得了杰克这句话，沃格特顿时笑了，知道警报解除。

杰克拿他没办法。不过他会生气主要也是因为他担心沃格特的情况赶回来，沃格特却没有一句解释把他往床上带，一副精虫上脑的猴急模样，让杰克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把他惹毛了。偏偏沃格特技术过人，杰克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弄晕头了，被折腾完才想起算账，可是这时气已经消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那点沃格特装装可怜，杰克就找个台阶放过他了。

不过看到沃格特脖子上清晰的牙印，杰克的心情不自觉变好了。

两人坐在床上吃早餐。

杰克打量沃格特完全看不出异状的好脸色：“你到底怎么了？兰斯在电话里说你出事了，需要我回来一趟……”

兰斯·克拉克这个经纪人一直对他和沃格特的关系不以为然，只差没有明说叫他们分手。杰克和沃格特两地分隔各自忙碌工作，想也知道兰斯是乐见的，现在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杰克叫他回来陪陪沃格特——这可把杰克吓得不轻，以为沃格特真出什么事了！

“兰斯给我约了一个心理医生，我去见过了。”沃格特若无其事放出一个炸弹。

杰克吃不下了，紧张地盯着他：“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

沃格特优雅地切下一块培根肉，喂到他嘴里：“不用担心，我很好。而且你回来了，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好。”他暧昧地勾起唇。

杰克嚼着培根肉，警告道：“沃格特·佩斯顿，少来这一套！”

“好吧，好吧！”沃格特投降，耸耸肩：“根据心理医生的诊断，还是那个老问题，关于出戏的。我不是先后拍了《无间行者》和《老无所依》嘛，卧底警察比利因为身份思想的冲突出现人格分裂的倾向，杀手安东肆无忌惮，反社会型人格，他们令我潜意识里厌恶束缚和控制，所以最近我对电影的宣传活动产生排斥感……这是医生说的。”

杰克皱起眉。沃格特确实一直有容易入戏过深的问题，他们会成为恋人还是拍《断背山》时过度入戏，阴差阳错造成的。从发现这个问题开始，沃格特都怀着积极的态度寻找解决方法。李安对他有过指点，他也通过兰斯的关系成为罗杰·科尔曼的学生学习从多个角度控制这个问题。但入戏和出戏对于一个演员，尤其是对于不疯魔不成活的方法派演员来说永远不是11=2那么简单，牵涉到更深层次的精神和心理因素。有些演员因此而长期处于精神和心理都不稳定的状态，需要心理医生一直跟进，一个处理不好，甚至会形成疾病，极大地影响到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比如沃格特认识的传奇影星罗伯特·德尼罗，就曾经受到角色的影响出现暴力倾向。

“你的感觉呢？”杰克认真问。

沃格特：“或许有一点，演过杀手安东后，我的耐心好像比以前少了。”他做了个鬼脸：“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点都没有拿起武器干掉谁的冲动。”他好笑说。

杰克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医生说严重吗？”

“哦，杰克，放轻松。”沃格特拍拍他的手：“我保证我真的好好的。医生也说我的症状比较轻微，角色对我的影响已经被我无意识地控制到威胁性不大的方向。”另外一点沃格特没说的是，和杰克来了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后，他发现他的心情变得好极了，像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果然，男人都是受下半身影响的动物。

杰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既然你不喜欢参加宣传活动，那就不要参加了。”在杰克的认知里，他们身为演员，最关键的工作是一心一意演绎好自己的角色，其他附加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起码不那么值得他们浪费精力，尤其在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的前提下。

显然，沃格特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看着志同道合的恋人，笑着点点头：“我听你的。”

“克拉克没意见？”杰克问。他同样有经纪人，但他同时有一班在好莱坞颇具震慑力的家人，他们无条件的支持令他可以在自己的演艺事业里自由发挥。沃格特的背景比他厉害，然而他们家的力量不在好莱坞，沃格特的事业发展主要还是握在兰斯·克拉克手里。后者可没有他的家人那么好说话，沃格特平时也被对方管得很严。杰克不确定兰斯会不会不顾沃格特的健康状况，决意要他参加到那些电影以外的宣传活动里，毕竟这些宣传活动对拉动票房很有好处。

沃格特说：“放心，他没有意见。平时我已经足够乖了，偶尔一次不配合——而且我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意见。他想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影帝，而不是一个疯子。医生也建议我放松心情，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注意休息。”

“注意休息……”杰克瞪了他一眼。昨晚他们根本没有休息过！

“嘿，杰克，你不能剥夺我身为男朋友的权利！我只是太想念你……”沃格特甜言蜜语：“释放压抑的情绪！你看，现在我看起来很完美，不是吗？”

杰克皱着鼻子翻了个白眼。

沃格特哈哈大笑，觉得他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