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子。好像是涂山那一族的少主。好像还是那个什么八荒美人簿上头第二美人。”
弄战这一番话。叫沧鹤嗤之以鼻。
“那长相还能算得上是第二美人。如今男色当道。老子也不抗拒。只是世人的审美观也该改改了。”
这话弄战听着只是撇嘴巴。闷头喝酒。并不多言。他又不是断袖。他还是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女仙。果然还是丰满的胸脯比较吸引人。如是想着。弄战已然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侍女高耸的山峰之上。
对于他这般做法。身为断袖的沧鹤。自然也是嗤之以鼻。
“凤王到。”
有人高喝着。
大抵。那是凤九千第一次以凤王的身份出席宴会。这个身份锁带给他的。自然是注目。其中不乏沧鹤弄战这些武将。
红袍墨发金红瞳。兼之风华万千却清清冷冷的脸。金红瞳目不斜视。一路朝前走。那也是。沧鹤第一次看见凤九千。
这场宴会。一见钟情的事情太多。就像那时候的镇命。第一眼看见的。是虚妄帝君奈渊一样。沧鹤第一眼看见的。是凤九千。
那是一个完全符合了他审美的男人。
“那是凤王凤九千。先代凤王凤栖梧的儿子。他是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大抵你是没见过的。”弄战说完便满饮一杯佳酿。砸吧砸吧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凤九千。”沧鹤低声念着。只觉得这人。连名字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你就别想了。他可是帝君带大的孩子。性子又极冷。你若是扑上去。当心被打回来。”弄战摇摇头。笑道。
沧鹤所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你如何对他这样了解。”沧鹤眼睛一瞥。就将弄战看得浑身发毛。
“咳。当年虚妄帝君曾请我教导凤王修习排兵布阵之法来着。”弄战如此解释道。
是了。年幼的凤王。被虚妄帝君一直强逼着修行。这才有了今日超越平辈的修为。当年还有谁也被帝君捉去给凤王上课来着。弄战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时候。凤王每日都如一只小陀螺一般。不停旋转。
“原来如此。”沧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记得凤凰一族族人似乎并不多了。族王是住在栖梧山的。
如此。他便打算去一趟栖梧山。
这一去不打紧。去了便又将凤王在他心中的分量提了一提。
彼时凤王正在岚凤居外头的石桌上喝茶。眉眼一扫。便瞧见了被孔樊引进来的沧鹤。沧鹤急忙将从茶仙那里得来的好茶奉上。
“小将见过凤王。”
本以为会是如后辈给晚辈施了礼。晚辈受宠若惊之类的画面。可让沧鹤没想到的是。凤王竟然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何事。”哼完便是冷冷的两个字。
沧鹤一愣。紧接便嬉笑道：“嘿嘿。这是浮云春山之处的新茶雪溪。小将听说凤王爱茶。便特意从茶仙那处讨来的。”
“我们。似乎并不相熟。”凤九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俩又不熟。或者说是根本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对方名号罢了。这一来便送礼是个甚意思。
“不相熟不打紧。以后便熟了。”武将就是武将。瞧不出凤九千的疏离来。
凤九千将那盒雪溪茶往石桌上一放。便冷声道：“送客。”
这样冷淡的美人。正是沧鹤的心头爱。既然人也见着了。沧鹤也不便多留。于是一步三回头。又跟着孔樊离开了这栖梧山。
又隔了几日。沧鹤又从酒仙那处讨了陈年佳酿。一路哼着小曲从大营出发。到栖梧山的时候。正赶上帝君奈渊也在。
虚妄帝君爱喝酒。这是很多神仙都晓得的。于是虚妄得了那几坛子好酒。完事儿非要拉着沧鹤一起喝酒。这当然是满足了沧鹤的小心思。
能够留在岚凤居喝酒。便能够多看美人几眼。他也不吃亏。反而赚了。
喝酒喝到一半。沧鹤忽然想着。凤王是虚妄帝君带大的。自然算是他的师父更是父亲。如此。只要能够讨得父亲欢心。恐怕自己机会也会多一些。
这样想着。沧鹤脸上的笑容便更甚了。
他从来不晓得。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是一件这样困难的事情。特别还是。自己喜欢那个人根本不正眼看自己的时候。
“听说凤王这栖梧山的梧桐花开得极好。”沧鹤的搭话。径直便被凤九千无视掉了。只有奈渊打着哈哈。说：“是啊是啊。这处的梧桐花。是四海八荒开得最好的。”
梧桐花开得再好。哪里有它的主人美。沧鹤眼中。只看得见不言不语坐在旁侧的凤王。一瞧他茶杯里那茶。似乎是雪溪。便暗自高兴半晌。
殊不知。今日泡了雪溪。是因为栖梧山的茶都喝光了。又没有来得及去寻茶仙。孔樊无奈之下。从一堆杂乱的东西里将那盒雪溪给翻了出来。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栖梧山。傻子也知道沧鹤看上了栖梧山的某个人。一时间。流言四起。只说是仙将沧鹤同栖梧山的凤王有一腿。
凤王倒是不打击。可把沧鹤给高兴坏了。
他觉得。或许时机已到。便张罗着求婚的彩礼往栖梧山一路敲锣打鼓的去了。
原本流言并没有让凤王有所恼怒。可再冷淡的人。瞧见一个魁梧的壮汉。抬着彩礼说要迎娶自己。也会恼怒了。
易怒。也是凤九千的特点。可是沧鹤哪里晓得这些。
凤九千皱眉瞧着云团上那些抬着彩礼的侍从。金红瞳有怒火缓缓而出。
“凤王。不。小千。自从仙宴看见你第一眼。我便对你钟情。想必你想晓得几分。日后。便由我来保护你可好。”本不是甚叫人生气恼怒的事情。却偏偏有一个这样不合时宜的场合。
凤九千立时恼怒。一把凰火。将那些彩礼烧了个透彻。这还不算完。凰火烧到了沧鹤身上。叫沧鹤毁了容颜。
本是美型虬髯客。如今却面目可怕。可沧鹤并不在意。
沧鹤不在意。并不代表弄战不在意。再怎么说。沧鹤也是自己的属下。被这样荒唐地毁了容颜。他自然不悦。如此。便将沧鹤关了起来。寻了医神来诊治。
医神的意思。凤王是真真下了狠手的。这一把凰火。将沧鹤的脸毁得七七八八。大约除了火神的火焰。凤王的凰火便是最可怕的。无法根治。只能一点点祛除疤痕。
如此。沧鹤再没有见着凤九千。又或者。是在等一个机遇。
他求弄战为他带来凤九千的消息。弄战只是叹息一声。却也隔三差五便来陪他说话。说凤王同神尊白泽走得近。又说凤王哪日去了何处。
这些消息里头。最让沧鹤开心的。是凤九千同白泽的暧昧关系。这暧昧关系说明。凤九千似乎并不抗拒断袖。
如此。他乐得三日没睡觉。
再后来。听说凤九千有了一门亲事。还是天帝亲自指婚的。对方是宝石仙子碧珍。天后的亲眷。
如此。沧鹤只是叹息。他不是叹息这门婚事的好坏。只是叹息。凤王该要不开心了。
不久。便是天宫仙宴。凤王自然是要出席的。凤王将碧珍推开。继而撞上弄战的仙剑这件事情。自然也落到了沧鹤的耳朵里。
沧鹤只叹。果真是个有性格的。
凤王被罚下界。原本便是去历劫的。可得知此事的沧鹤。却生了旁的念头。这念头在他脑子里越长越大。一发不可收拾了。
隔日。沧鹤潜出。偷了司命府里那本命格簿子。偷着改了凤王的命盘。他倒也聪慧。改得恰到好处。以至于司命宿北一直没有能够发现。
他亦随着凤王下凡了。于他而言。能够保护凤王。便是自己想要的。可是。第一世如此。后来呢。爱情终会叫人冲昏头脑。沧鹤变化了凡人。开始了与凤王几世的纠葛。
这些纠葛。因为他失去记忆而变得不堪。他每一世。都伤害了凤九千。却又在后悔之后。又忍不住跟在了凤九千身边。大抵。情爱就是如此。
这份感情。终究会有一个结果。无论好坏。沧鹤只是觉得。大不了再被讨厌一次。
第三十章：钟兰
沧鹤做为钟馗篇的番外。
一切的结果。都是注定好的。沧鹤如何能够得到一个好结果呢。那一世。凤王转世为草原的天之骄女。沧鹤自然也随之而去。
可那一世。魔族的参与。让一切有了变故。沧鹤篡改命格簿子的事情。也随之被发现。惩罚。随之而来。彼时。他跪在大殿中。上头是天帝同那虚妄帝君奈渊。奈渊判处沧鹤受万载雷刑。雷刑固然可怕。可沧鹤是武将。又有弄战一旁帮衬。他受的苦倒也不多。
万载过去。沧鹤并未身死。弄战原本的意思。是让其按着奈渊当年的处罚。让他去冥王手底下讨个活计。却不想。沧鹤摇摇头。只说是愿意做凡人。
做凡人倒也没有什么。可一个受了雷刑。又毁容在前的沧鹤做凡人。必定是一个面目丑陋的凡人。
这一世。沧鹤的名字。叫做钟馗。
钟馗上京赶考。却谋害致死。脱离那具凡体肉胎之时。瞧见弄战正看着他叹气。
“将军。你叹什么气。枉死。或许是我的命。”他倒也看得开。
他看得开。可弄战是个护短的。毕竟沧鹤是自己手底下的。可不能让他不好过。当年虚妄帝君便说要沧鹤去冥府谋个差事。今日到了这个份上。沧鹤也真该去冥府报道了。
彼时冥主幽夜看着下头面目可怕的沧鹤。不。是钟馗。眉毛一挑。大手一挥。便要钟馗做了捉拿鬼怪的。
该如何说呢。沧鹤也算是功成名就。从前就做武将的时候。整日便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到了这种时候。他倒是有事情做了。
只是。没隔几日。虚妄帝君奈渊送来了一只白毛兽。
本想着是给自己的坐骑。没曾想。却是个极其麻烦的家伙。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这是白毛兽。来历不凡。
“喂。小子。你这种眼神算什么。”白毛兽半眯着眼睛。瞧着有些欢喜的钟馗。这只白毛兽。就是同样受罚的神尊白泽。
“嘿嘿。”钟馗只是笑。并不说什么。在他心中。仍然觉得帝君似乎对自己挺好。竟然还专程为自己送来坐骑。
白泽大抵是晓得面前的小子心中的想法。眉眼一挑。用前爪挠着脑袋。
“小子。本尊可不是随便的坐骑。”
“本尊。”钟馗恍惚。有些错愕。据他所知。自称本尊的。似乎只得神尊白泽。白泽的原型。似乎就是一只白毛兽。钟馗愣住了。不敢想帝君给自己送来的坐骑。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如此。他只能对着神尊毕恭毕敬了。
凡间一向不缺鬼怪。钟馗也乐得忙碌。只是他一直想着要报答当日他身死。为他埋骨的同窗杜平。
钟馗有个妹妹。名唤钟兰。杜平对钟兰有意他是知道的。如此想来。似乎想要报答杜平。只能将妹妹嫁给他了。如此。也算是一个好想法。
杜平虽没有甚大作为。却也能够做为妹妹的依靠。
却不曾想到……妹妹竟然……
城北钟家。西厢闺阁之内。钟馗的妹妹钟兰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凤冠霞帔。发髻上的金凤冠。镶有珠花翠玉十二数。
钟兰目光呆滞。看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自己。也看着身后的哥哥。天师钟馗。
“哥哥。今日小妹出嫁。你不来相送么。”
钟兰望着铜镜之中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唇角掀起一抹微笑。她今日就要嫁给哥哥的恩人杜平。那个碌碌无为的酸书生。可她想要的。却从来不是杜平这种酸书生。
“兰妹。哥哥已经不是凡人身。如何见得了宾客。”
钟馗看着自己貌美如花的妹妹。被雷劈坏的一张脸。狰狞之中。带着几分宠溺。他最宠的。就是这个妹妹。可为了报恩。为了妹妹的幸福。把妹妹许配给了杜平。报答他的埋骨之恩。
钟馗脚下那只白毛兽仰头轻吼一声。示意时辰已到。
“时辰到了。兰妹。迎亲的花轿已经在府外了。”钟馗并不理会那只白毛兽。只提醒着自己的妹妹。
“哥哥。妹妹这就出嫁了。”钟兰说完。便起身。门外有喜娘恭候。搀扶着新娘往府门之外走出。
临走之前。钟兰掀开刚刚盖上不久的红盖头。回首看着哥哥脚下那只白毛兽。叹息一声。便随喜娘走了。
空落落的闺阁之中。钟馗蹲在脚下那只白毛兽的面前。
他轻声低语道：“神尊。今日家妹出嫁。我不出门。所以。您也好好休息吧。”
“哼。本尊自己晓得休息。”白毛兽轻哼一声。自行趴伏在侧。合眼休息。
钟馗受了个白眼。无奈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幸运又倒霉。他这只白毛坐骑。大抵是四海八荒之内。最为名贵的一只了。
那可是神尊白泽啊。若不是帝君他老人家罚神尊大人下凡。恐怕自己还真不敢把神尊白泽当做是坐骑。
他还是想要去送一送自己的妹妹。于是身形幻化成一股青烟。随在了妹妹的花轿之后。
花轿到了杜家。杜平喜洋洋掀开轿帘。看见自己的新娘。新娘下轿。跨过了火盆。跨进了杜家门。
自己就要是杜家人了。可自己想要的。却不是这样。红盖头之下的钟兰。微闭着双眼。不愿去看自己新婚的丈夫。其实隔着红盖头。她也看见了哥哥。哥哥终究还是来送自己了。
那么他呢。
他没来。钟兰没有能够在哥哥脚下看见那只漂亮的白毛兽。
拜过堂。她便是杜平的妻子。坐在喜榻之上。伸手掀开盖头。她忽然想要试一试。没有说出来过。怎么会有结果呢。
她爱的。从来都是哥哥脚底下趴伏着的那只白毛坐骑。她不甘心。怎么可以就这样嫁给了杜平。哥哥的恩。又凭什么要她一个弱女子来报。
这一刻。她幡然醒悟。她只想要去找哥哥的坐骑说明心意。不管他是兽也好。仙也好。魂也好。鬼也好。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啊。
钟兰终究见到了白泽。可白泽正酣然入睡。硕大的脑袋就靠在她的梳妆台旁边。钟兰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心中开始忐忑。
然而。有些话。不到最后一刻。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就如现在。她只要他说一句爱她。只要他带自己走啊。
白泽睡得正香。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睁眼。却看见今早出嫁的新娘。
这女孩。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已经长大到可以嫁人了。他一心只想要熬满在凡间受罚的时间。好回去找奈渊打上一架。以泄心中怨气。
“怎么不在杜家。又跑回来了。”白泽打着哈欠。甩甩脑袋跟面前怔愣的女孩说着话。他这般的不以为然。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面前的新娘。是为自己而来。
钟兰几乎就要哭出来。可听着面前白泽的话。便怎么也哭不出来。
从前白泽几乎不同她讲话的。可今日。他却这样主动和她讲话了。
她几乎就要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我。我”钟兰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告白的话来。如何能够说得出口呢。自己爱的是哥哥的坐骑。而不是酸书生杜平。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要如何说出口呢。
“你叫什么名字。”钟兰没有想到。自己挣扎这样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名字。
“问我名字作甚。你哥哥没告诉你么。新娘子不在新房。在这里做什么。”白泽不以为然道。
要如何开口。一个深闺女子的爱恋。要如何开口表达。钟兰思索良久。这一刻。却不管不顾了。
“我。我喜欢你。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到哥哥找不到的地方去。”钟兰闭着眼睛。终于还是说出口。
喜欢。白泽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多半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这才跑来胡说八道。多半是要自己带她逃跑。
可自己。哪里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他现在只想要好好熬过这段时间。好回去找奈渊算账。
“回杜家。”这是白泽给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