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摸摸绿光藻绿色的长发道：“做妖怪。有妖怪的原则。神尊白泽教授天下万妖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知道的。你为我害了不少人命。善恶终有报。总有一日。会得报应受天打雷劈。”
绿光昂起脑袋。看着面前的男人。痛声道：“妖怪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百年前凡人纵火烧了你的身体又何尝不是伤天害理。可他们受到报应了么。”
“那些农夫不过是无心之失。料想他们心中并无恶意。”男人摇摇头道。
“不。不是。若他们知道你是妖。你只会更惨。人妖不两立。你晓得的。凡人大都很憎恨我们妖怪。”绿光其实只是说出千百来凡人同妖怪的怨结。言无过失。
“绿光。这位公子是个好人。你却要欺骗于他。以美色诱惑于他。他不从。你便要强掳他来这里。害他性命。绿光。你变了。从前你同我一般。渴望同凡人友好相处。可如今。你却四处害人性命”男子说得痛心疾首。连带声音也颤抖起来。
“不。我管这些。我一定要救你。”绿光说得有些痴狂。
而此时的“李雅”却忽而扯出一个惋惜的笑容道：“树妖绿光。本尊好意劝你。望你回头是岸。何曾想你执迷不悟。你夫珙桐早已魂飞魄散。百年来你害人性命。妄图回天改命。已是犯了戒条。其罪当诛。”
“李雅”的容貌开始变换。青丝变作了耀眼的银发。身高也拔高不少。一双凤眼带着威严淡淡扫向绿光。原本雪白的脸庞。此刻已被繁复的眼睛图案所占据。是神兽白泽。
绿光大为惊恐。但面前伟岸的男子。却分明便是他们妖族共祖。神兽白泽。绿光瞬间便心如死灰。既然神尊白泽已然告知她夫君珙桐早已魂飞魄散。那么珙桐定然是再无活命机会。她碧绿的眼睛。隐隐含了泪水。却迟迟不敢流出。
“从前。在这片山林。有两粒树的种子。受日月精华受得久了。便有了灵智。学会了吐纳修行。也慢慢开始生根发芽。后来两棵树终于渐渐长大因着多年感情。便成了夫妻。”绿光缓缓道。
“其中一棵树。天资非凡。很快便能幻化人形自由行动了。而另一棵树。是一棵漂亮的珙桐。花季时。总是开满了雪白漂亮的鸽子花。迎风招展。他们都有一个心愿。就是可以同凡人和睦相处。可是有一日。幻化人形的那棵树因为贪玩而外出了。于是她的夫君珙桐便被一群愚昧的农夫认为开鸽子花的珙桐不吉而被纵火烧死。”绿光歪着脑袋。碧绿的眼睛变得无神。好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
其实这个故事白泽早已知晓。为了救夫君的绿光开始憎恨凡人。四处引诱凡人为她的夫君修补灵魂。凡事接近她的凡人。都被当做了珙桐的养料。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七情六欲。可妖一旦有了情感。便来得比人更为激烈。
“树妖绿光。你可知罪。”白泽待不得绿光讲诉完她的故事。厉声喝道。大抵上这些俗事归得不他管束。也只怪绿光气运不济拐错了人。倘若对象不是李雅。神尊白泽也没有闲心来管这些事情。天下之大。害人的妖魔不知几何。若每一桩都轮到他去管。那么还真是分身乏术。
怪只怪绿光选错了残害对象。最让白泽觉得郁结的是李雅这臭小子竟然还跑去同一只妖怪讲道理。若不是他老人家早早盯上绿光。定然救不得李雅。
白泽晓得天下所有已经发生的故事和正在发生的故事。却惟独看不到未来。若是赶不上救李雅。这小子的命也就交代这处。成了一棵树的肥料。
第五十七章：白泽2
继续番外。作者还在残疾中
“绿光没错。绿光只是想要救珙桐。”绿光站起身来朝着白泽大声道。白泽面上繁复的眼睛图案越加繁多。颜色也由浅红转为血红。
白泽微微皱眉。其实他也并非什么狠心之人。于是他决定送绿光一场造化。
“绿光。本神尊送你一场造化。你若愿将树灵交予我。我想我可救珙桐一命。只是你该晓得。失去树灵。你再不能为妖。也再不能修炼。你天资可算极品。不消千年。定可成一方霸主。两相权宜。你可要考虑清楚。”
绿光听闻珙桐可救。哪里顾得上修行不修行。当下便答应白泽愿以树灵交换珙桐一命。
其实魂飞魄散的珙桐。白泽并不打算救。说这些只是为了宽绿光的心。于是白泽从别处寻了一颗珙桐树的种子。欺瞒了绿光。绿光如何会晓得他们妖族的老祖宗会有心来欺骗她一只小小树妖。
在白泽催化下。珙桐树种立时生根发芽。数十年时光压为一瞬。珙桐树即刻便枝繁叶茂。也顾不得秋季寒冷。开满了雪白的鸽子花。
绿光失去灵气。成为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
白泽望着他藏于别处的李雅。微微一笑。打横抱起尚在昏迷的李雅准备送他回京城。
晕得天昏地暗的李雅最后终于在白泽怀抱里醒来。先是吃了一惊。想要跳下白泽怀抱。后又被白泽紧紧勒住身子。挣脱不得。他一介凡人的力气哪里大得过神兽白泽。
“白泽。绿光呢。我记得我同绿光在河边交谈来着。”李雅探头看四方询问道。
“没了。”白泽言简意赅。却发现怀中的臭小子竟然对他怒目相视。
“你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她只是想要一个夫君。只是想同我成婚。你便杀了他。”
白泽哭笑不得。真是个傻小子。人家要害他性命。他却傻乎乎相信了别人那些说辞。现在还同他发火。白泽大感头痛。只得将事情原委从头说起。李雅听得愣神。听得白泽竟然不知廉耻以其他树种去蒙骗绿光。又是一番怒火。
“你好歹是个神兽。是位上神。你怎么能去蒙骗人家小小树妖。若是被别的神仙晓得。定然会耻笑于你。”李雅十分气愤。又十分的无可奈何。
白泽一双凤眼眯缝起来。他忽然裂唇一笑。双手一松。立时便传来一阵痛呼。李雅应声落地。砸在地上。
“喏。天上地下的神仙一定也会耻笑本神尊救助一个小小凡人。”白泽看着李雅从地上爬将起来。摸摸鼻子笑道。
“我真是为黄帝他老人家感到可悲。”李雅扶额哀叹。黄帝他老人家定然受尽了这位不靠谱的神尊折磨。
白泽白衣胜雪。银发比白衣更为耀眼。他站在李雅旁边。只要不做动作。其实是一道极为不错的风景线。比之夕阳也是只胜不败。倒是李雅一身狼狈。李雅许久未曾进食。此刻肚子竟然咕咕叫起来。弄得他脸一阵红白。白泽看着李雅微微愣住。继而大笑起来。他想起这个臭小子已经许久未进食。该是饿坏了。
“小雅子。本神尊前来救你的时候。在前边瞧见一家酒肆。你若是饿了。前去吃些也好。”白泽眯着眼睛。盘算要哄骗李雅去一处老友开的酒肆。那处酒肆其实远在十万大山深处。鲜少有人能寻到。若是常人寻到。实乃莫大机缘。白泽此番盘算着带李雅前去。自然有着自己的私心。
白泽施了术法。缩地成寸。将一向识路无能的李雅哄骗到了南方一座名为栖梧的大山里。
栖梧山仙气缭绕。四季如春。比之江南更胜不知多少倍。一路梧桐花开。鸟兽见人皆不惊。繁花似锦的栖梧山委实将李雅的风骨情怀激发了个透彻。非要吟诗几首。最后白泽没办法。施了个咒。才将李雅那些风雅的诗情止住。只是李雅暂时说不得话了。
李雅穿着越冬的棉衣。闷热得难受。可又被施了术法。开口不得言语。只得默默脱了棉衣。拿在手上。因为有苦不能言。只得将满心怒气撒在一路的花草上。
“小雅子。你可是想问这是何处。”白泽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晓得李雅定然满心怨气。无处可发。
李雅点头。他也想晓得这北方何时多了一座繁花似锦长满梧桐的大山。
“你可是还想问酒肆在何处。”白泽继续问。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李雅连连点头。一双哀怨的眼睛将白泽看得发毛。
白泽干咳一声。顺手将想要前来搭讪的百灵仙鸟定住。才说道：“喏。就在前方。瞧见没。那幡子上写着凤凰酒家的。”
李雅顺着白泽手指的方向。远远在梧桐遮掩之下瞧见一张金黄酒幡在风里招摇不定。李雅很是兴奋。终于是能吃上一顿饭菜。他正准备快步往前冲时。白泽拉住了他。顺手替他解了术法。白泽心念一动。摇身一变。换了副平凡书生的面容。银丝转黑。白衣换青衫。
“白泽你做什么。你莫挡住我。我饿得受不了。”李雅被解开术法。语速飞快地说道。
李雅快步冲到酒肆面前坐下。闹腾的五脏庙让他忽略了这天下地下四海八荒的第一美人。也是第一美的酒肆老板。
“老板。给我来些饭菜。捡方便的就好。”李雅就着楠木的桌椅坐下。他并未发觉这山野里的小酒肆。竟然用得起楠木做桌椅这回奇特的事情。
“嗯。”耳边传来清清淡淡的回答。李雅这才发觉酒肆的老板美得出奇。白泽也很好看。但是痞性太重。这处酒肆的老板。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比江南的新娘子们身上的喜服还要浓重的红色配在这老板身上竟然是一股子冷艳。
李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红衣老板的美貌。只能以痴呆做表情。
“喂。臭小子。你若再看。当心有人宰了你。”陪坐的白泽用眼神指了指他们右边桌子上的客人。李雅这才回过神。余光瞥见右桌的客人正对他怒目相视。仿若要食他骨血一般。当真比树妖绿光发起火来还要可怕。李雅缩了缩脖子。默默等待着红衣冷艳的老板上吃食。
老板端上两盘素菜。一盘清炒白菜。一盘白菜清炒。其实就是一种菜。做了两盘。李雅大感失望。说道：“老板。你家酒肆只有白菜么。”本是一句调侃。哪晓得红衣冷艳的老板竟然冷色冰冷点了点头。这让李雅十分难过。本想着大吃一场。哪晓得只有清炒白菜。白菜清炒。
李雅就着清炒白菜。白菜清炒吃起了白米饭。虽是简单。他也吃得很是欢快。倒是白泽默默喝着茶水。不言不语。
“老板。结账。”右边桌子的客人高呼结账。李雅转头看他。竟然是个十分英俊的青年。紫衣黑发。眉如剑。目如星。
“金叶。三千片。”红衣冷艳的老板开口便把李雅吓住了。他瞧那紫衣的青年同他一样两盘素菜。一盘清炒白菜。一盘白菜清炒。竟然要金叶三千片。莫不是遇到黑店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和黑店商议便宜一点么。李雅艰难咽下口中饭菜。小声问那位红衣冷艳的老板道：“老板。没钱能赊账么。”
红衣冷艳的老板微微愣住。忽而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公子莫怕。他结的是五十年的饭菜钱。”
听到这话李雅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可转念一想。五十年三千金叶也太贵了。
红衣冷艳的老板似乎察觉到李雅心中所想。复又添了一句：“公子莫急。你的饭菜钱随意给些便是。”
李雅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安心继续吃喝。
“不行。老子给三千金叶。凭啥这个凡人小子就随意。”发话的是紫衣黑发黑瞳的英俊青年。
冷艳的老板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虚起来。扫了一眼紫衣青年。冰色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五千金叶。”
紫衣黑发的英俊青年立马禁了声。一副委屈模样将冷艳的老板看着。老板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白泽。暗自开了天眼将白泽一切变化看在眼里。晓得是老友来了。冰色唇竟然微微勾勒出淡淡笑意。这一切紫衣黑发的英俊青年自然看在眼里。也醋在心里。
“凭啥你对他笑也不对我笑。老子觉得不公平。”紫衣黑发的英俊青年立时跳脚。单手指着变换了容貌的白泽怒道。
老板就着桌椅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你若再闹。便丢你出去。”
李雅在一旁看得吃惊。心中开始猜疑紫衣和老板的关系。脑中转了几百遍也没能想个明白。于是他只能沉默。继续吃。
白泽看了一眼李雅。变换的平凡面容上有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阿九。你瞧瞧。帝君他老人家还真是丢人。是不。”白泽正在往火盆里倒油。唯恐天下不乱。
被唤作阿九的红衣老板。冷冷看了一眼紫衣青年。复又对着白泽道：“他一向不知脸面为何物。”
第五十八章：孤灯
欺骗。是人类衍生心魔的一种绝佳途径。而空衾。将欺骗这桩事情。做得极为妥帖。瞒过了白泽。亦瞒过我同栖梧。
此时此刻。我终于晓得。栖梧当年所蒙之难。我低眉沉默。不去看空衾。却早已起了杀心。
“奈渊。本魔君可不屑那女人的喜欢。那女人。当真是傻。到死都不知道是本魔君。”空衾的哈哈大笑声。同这段话一起。落入我的耳朵。我抬眼。冷漠看着他。将手中的青华剑挽出一个剑花。紫光朱云乍现。朝空衾直逼而去。
或许此刻。我已顾不得阿九。空衾成功激怒了我。已激怒了白泽。我是晓得的。白泽自幼便仰慕栖梧。现下晓得栖梧之死的罪魁祸首是空衾。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可我疑惑的是。白泽拿通透万物的眼睛。为何在空衾身上没有半点用处。
白泽银瞳微闪。内里已有狠光。一脚踹在空天霜身上。我终只听见一声闷哼。便再没了空天霜的声音。白泽加入我与空衾的战斗。却仍旧不得不顾及阿九。阿九还在他手中。那魔爪。就在阿九的脖子上。我分明看见有暗金色的血液流出。
“多眼怪。你可能给看见空衾的破绽。”我原本指望他那通透万物的眼睛能够看见空衾的破绽。然而。我却失望了。白泽将纸扇握在手中。沉声道：“我看不见他的过去和未来。似乎是被通天法力给掩盖了真相。”
白泽难得正经起来。却偏生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空衾邪邪一笑。魔爪又用力了三分。掐得阿九几乎窒息。
我以为。当年的皇帝也曾对栖梧有三分真心。是因为魔族诱惑才做了残害栖梧的事情。可当事情的真相暴露在我面前。我只觉得。栖梧是死在一场阴谋里。而这场阴谋。是空衾所策划。为了自己的复活大计而导的一出戏码。彼时他是戏子。栖梧是棋子。我是看客。本可以救得了栖梧。却偏生没有能够救得了。然而过去的事情。叫我如何能够有资格去后悔。彼时。我看白泽一眼。眼神笃定道：“你救阿九。我杀空衾。”
他颔首表示应答。而后手执折扇。欺身而上。我随在他后头。将青华剑的剑芒逼到极致。空衾却忽然哈哈大笑。身周涌起一团黑雾。将阿九卷入进去。阿九张嘴欲言。却终于没能开口。直到我眼见着空衾尖利的指甲。破开的喉咙。阿九吃痛皱眉却也只是闷哼一声。我紧握着青华剑。目不斜视。我只想要救他。又或者。我想要报仇。
空衾忽然裂唇一笑。身形一闪。黑影四散间。竟然已消失不见。我的青华剑落空。感知里。空衾在我身后。我急忙转身。却见阿九闭目正从高空落下。而那炉鼎旁被白泽踹得晕将过去的空天霜正被空衾单手搂在怀中。正往空间裂缝处飞去。
“虚妄。我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他日再算。哈哈哈。”空衾哈哈大笑。踏入虚空裂缝之中。消失不见。我急忙飞身去想要救阿九。却终究还是在他就要落到地面时。双手抱过他。在地面一滚。头却不知撞上何物。痛得难受。可来不及看撞我的是何物。便急忙去查看阿九的情况。
却见。阿九喉咙出口。唇边亦沾血。双目紧闭。不见那双金里带红的眼瞳。我扶阿九靠在旁侧炉鼎一足。白泽却满含怒气瞪着我。
“虚妄。今日必将是你此生最后悔之时。”白泽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挥拳便要打在我脸上。我抽手去挡。他却刁钻将我怀中的阿九拉进他怀中。欺身抱住阿九便吻将上去。我错愕间。一时不知心中是复杂还是甚。当初在栖梧山上那一幕。无端浮上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