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引相思 上——孤六步寒尘
孤六步寒尘  发于:201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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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折扇

“小将见过帝君。”弄战守礼,见到我便跪拜下来。

“帝君。”宿北亦弯腰行礼。

“弄战?呵,你竟然也来了。”我见弄战前来,自然晓得是为了沧鹤的事情。可我私下对弄战有着些许恶感,一切缘由,皆是因着当初我的侄孙女,天帝的爱女寿宴时,阿九无意一推便将碧珍仙子推下舞池,撞上的,正是我眼前这位弄战的佩剑,煞神。

“启禀帝君,小将麾下沧鹤私下凡间,小将特意前来处理。”弄战颔首恭敬道。

“帝君,沧鹤下凡前,潜入我司命司毕水阁,篡改命格簿,宿北亦不能轻易放过他。”宿北亦严肃禀报于我,我极少见宿北如此严肃,我想司命司亦有属于司命司的尊严,自然不能随意让旁人侵犯,宿北此次,也定是要问沧鹤讨个说法。宿北为司命司讨回面子也是应该。

我听闻沧鹤竟然潜入毕水阁篡改命格簿,忽然便想明白为何沧鹤在转世之后,没有记忆,没有术法,却每次都能准确出现在阿九周围的原因了。

“既然如此,也是应该。”我紫色华衣袍袖一拂,便坐在了床榻上,帐篷里没什么地方可坐,我亦只好将就。

弄战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见我应了宿北的要求,便也把嘴里想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弄战护短,我也是晓得的,可沧鹤的事情,我亦有不满,自然不能任弄战护着沧鹤。

“沧鹤如今已转世为凡人,这就此处,弄战,你这便可以去捉拿沧鹤。这件事,关乎天规,也关乎司命司的面子,你该晓得如何处理!”我这番话,自然是给弄战一个警告,叫他不好偏袒沧鹤。

“遵命,帝君。”弄战见我严肃,自然也晓得其中利害,便领命出帐篷寻由沧鹤转世的嘎鲁了。

“帝君,宿北多谢你了。”宿北见弄战离开,便轻声朝我道谢。

我抬眼看宿北,灰扑扑的衣裳,毫无半点美感可言。

“无妨,无妨。宿北,现下有一桩麻烦事。”我看着宿北,心中略有些无奈,我要说的,正是傀儡逃跑的事情。

“帝君您请说。”宿北面上疑惑,却也恭敬朝我作揖说道。

我听着帐外的马鸣声,满心无奈。

“宿北,你觉得本君如何?”我抬头问宿北。宿北略一思索,便道:“天族四位皆帝君高深莫测,神武非凡,四帝君里,又以帝君您最为尊贵和厉害。”

宿北这番连我都觉得虚伪的话语,让我无奈又觉得可气。

“宿北,本君想听真话。你不晓得,那日你回天宫后,我便以术法做了个你模样的傀儡,可现在,那傀儡与我的联系,竟然被掐断了。重要的是,我竟然找不到她了。”我扶额哀叹道,内心觉得深受打击。

作为一位帝君,亦有帝君的威严和自尊,那具宿北模样的傀儡,很好地打击了我的自尊,使我深深怀疑过去的几十万年,我都是白白浪费了去。若是被栖梧晓得,定然会狠狠嘲笑我一番,被栖梧嘲笑便也罢了,若是被东华、紫虚、元华这三个家伙晓得,定然会对我嗤之以鼻。所幸那三人皆历劫去了,回归之日目前看来也仍旧遥遥无期。这让我终于觉得有一点安慰。

“帝君,这个,宿北觉得这件事情,定然背后是有黑手的。否则,以帝君的修为,那傀儡也决计无可能逃跑。”宿北面色肃穆地分析道。

宿北的分析其实和我一般无二,我也觉着这件事背后定然是有黑手的,我虽不能肯定是魔族干的,但魔族嫌疑最大,于是我决定阿九的事情过去之后,便前往魔族调查。

可阿九的事情,现下也十分难做。现在只等我同宿北一同去向达日阿赤告别,便也顺理成章地使隐身术呆着,等到命格簿上的命格应验便是。

原本是想着能够助阿九避过这一世作为琪琪格枉死的下场,可现在看来,还是不做任何改变的好。

“宿北,这件事,便暂且放下,料想那傀儡也暂时不会做甚坏事,只怕躲藏都来不及吧。”我眼珠子一转,自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扇了两扇。这扇子,是之前在岚凤居顺手牵羊顺的,看起来不像阿九的东西,倒有几分像是那只多眼怪白泽的。扇子的主人虽讨厌了些,可扇子本身还是十分好看的。

翠玉做扇骨,蚕丝做扇面,上面一派明山秀水,好看得紧。

“帝君,您何时喜欢上用折扇了?而且,这把扇子,宿北看着眼熟得紧。”宿北看我使折扇,很是疑惑,当下便问了我。

我嬉笑一声,拿着扇子又摇了两摇,只觉得很有风骨,凡间的纨绔子弟大约也是这个做派。

“我也觉得这扇子眼熟得紧,大约是白泽的吧。我自栖梧山顺来的。”我解答了宿北满心疑惑,却发觉宿北面上有着略略鄙夷的表情。

大约顺手牵羊这般做派,宿北很是看不惯,可这扇子的主人,也不是甚好玩意儿,顺他的扇子,算不得恶人。只是不晓得怎的白泽的法器会在栖梧山?

“宿北,前日我去栖梧山半途中,遇见个名字叫魔劫的魔族,便顺手将他镇压在了青华剑内。稍后我们便向达日阿赤与琪琪格告别吧。”我想起我青华剑内还有个不长眼的魔族。

“如此也好,弄战将军此刻定然已擒下沧鹤,只消将部落里所有与沧鹤转世嘎鲁的仔细抹除便是。”

第二十六章:阿九

抹除凡人记忆,其实是一件极为不厚道的事情。凡人的寿元不过短短几十年,几十年的记忆里,身旁出现过人,出现过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倘若被无情地从脑海抹除,实在有些不人道。

奈何我是神,不是人,便不需要人道,何况嘎鲁是罪仙沧鹤转世,我是这般安慰自己的。

如是想着,便与宿北出了帐篷,准备寻达日阿赤告别去。

也不晓得达日阿赤体内的生魂与那具身体可融合得妥帖了?既然要去见他,那便顺道看看他体内生魂的状况吧!

哪里晓得到了王帐内,却出了一桩事儿,这桩事儿让达日阿赤和琪琪格以及部落子民皆惴惴不安。

原来,部落里突然传了麻风病,巫医不得治,目前只发现十人得染。

我问宿北是否要留下抑制病情,宿北却觉得凡间一切事宜皆有定论,我们参与不得。

于是我们仍旧按照原计划,明面上告别,暗地里留下保护阿九的转世之身。

然而,我早该想到,琪琪格对于我的离开定然是百般不愿的,而我怕的,也是这个。

“奈渊,你为何要走?草原上不好么?”琪琪格自我说明告别之意,便拉我出了帐篷,我朝宿北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宿北恍若未见。

“咳,大约你也晓得,我是汉人,总也不能时常呆在草原。”我尴尬地轻咳一声后,讪讪道。

琪琪格眉目如画的面上生出焦急,本已抹了她那日对我表白心意的记忆,生怕她此刻又提起。

“奈渊,奈渊你别走,别走。我喜欢你,我嫁给你好不好?”琪琪格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就是一番奔放得可以的表白。

我心中一声哀嚎,只觉得麻烦惹上身。

“琪琪格,我不能娶你。婚姻是双方面的,况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做不得主。”我一番搪塞之词,脱口而出,说得无比顺溜。

琪琪格急得跺脚,秀眉皱成了一团。“若你情我愿,便可成婚,哪里管劳什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一定要嫁给你!”

琪琪格说得十分笃定,这架势比之之前那番表白更为直接和凶猛。

“抱歉。”我也找不出别的说辞了,只能一句抱歉,便潇洒转身。

“奈渊,你站住!”身后传来琪琪格充满着愤怒的声音,我却只能闭闭眼,狠下心肠,大步继续走。

草原上的风,总是带着些许狂野,吹得我的长发不停拍打我的脸,抽得生生发疼。

“奈渊。”风里,传来,冰寒如霜的声音,这声音使我顿住了身子,如此冷冽又带着彻骨寒的声音,只有阿九,只能是阿九!

我顿住身子,迟迟反应不过来,却听见身后一句。

“本以为做了女子,你便能对我有所触动,看来,是本王错了。”如东海海底玄冰一般的声音,带着三分沉痛,三分寂寥,又三分绝望,将我一颗心脏刺得生生发疼。阿九,你若真个儿不能绝了对我的念想,日后,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你的母亲?

凤九千啊凤九千,我做得如此心狠又决绝,你却仍然在每一次转世时,都能对我念念不忘么?当年的小冬子,如今琪琪格。

“奈渊,至高无上的虚妄帝君,本王自诞生,便听从你的教导,你是师,亦是父,更是兄,却唯独做不得本王的身边人么?”

身后阿九声音,冷得连草原上的狂风都几乎冻结,我不敢转身看他,也不敢回答一句话。

他自幼便由我顾看,教导修行,是他师,是他父,是他兄。奈何,他对我存了一份不该有的念想,可我也真个儿不能如他所愿。

我被冻结的脚步,迟迟不能挪动半步,身后的人,却逐渐靠近,我能感觉到他身后炽热的凰火,那凰火里,却浸满了寒冷,如他心,如我心。

“至高无上的虚妄帝君呵,你可知,本王活了整整三万余年,便生生恋了你三万余年,你却正眼也不肯给一个。”我感觉到身后的人越走越近,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

我想转身,我想躲,心却迟迟不能给自己借口,我张了张嘴,干涩的嗓子终于憋出一句:“阿九。”

“呵”身后的阿九,轻笑出声,我却分明听见这笑声里的嗤笑与自嘲。

“栖梧山,凤栖梧,我的母亲,你心里住的,便是她吧。”阿九站在我身后,冷冷的声音继续传进我的耳朵,我在听到栖梧的名字的名字时,心终于给了一个借口,我转身了。

身后的琪琪格,不,该是阿九。

阿九一袭艳丽的红色华衣,上面织满金色的凤凰,衣裳长得遮住了地上的青草,墨色的长发倾泻下来,铺盖在红色华衣之上,他一双凤眼,正冷冷将我看住。

他冰色的唇,一启一合,我听见他说:“本王以为虚妄帝君不敢看我。”

“阿九,你当知我爱的,是你的母亲。”我咬咬牙,轻声道。我看着眼前的阿九,分明只几百年未见,我却觉得恍若隔世。

阿九抬手,捋捋长发,冰霜般的脸颊上,冉冉升起一抹笑意,是对我亦是对他自己的嘲笑。

“母亲,呵,可她爱的不是你。”这一句话,将我的心击沉,落尽东海深处,便再自拔不得,我伸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发疼。

第二十七章:爱恨

“即便她不爱我,我却也不能爱你,阿九。”我从对栖梧深深的爱意里和沉痛里拔出,终于说了一句伤了阿九一辈子的话。

我抬眼看阿九,阿九亦看我,我只觉得他金里带红的眼睛满是哀伤。然而我不能,我不能去回应,不能去接受。

阿九的墨色长发,随着风飘舞,红色的华衣亦随风飞舞,这模样,却像极了栖梧,那个涅盘在岚凤居的凤栖梧,那个住在我心中几十万的女子。

“虚妄帝君呵,倘若今次本王不冲破封印出来,你是否便丢下本王自个儿走了?”阿九轻轻笑起来,像极了当初我在琪琪格的梦境里阿九烧了我画像时的那抹笑。

“呵,本王还未找你算账呢。”阿九金里带红的眼睛,深处蕴着一抹名为怒火的东西,我却有些不明所以。

“虚妄帝君怕是记不得了,当初修改本王命格,要本王做阉人的是谁。”阿九冷冷的话语落在我的耳朵里,我这才想起当初我要司命宿北更改他转世命格的事情。

我只觉得头痛非常,阿九向来容不得别人辱他,他尚在幼年时,便因着一只白虎说他是不雄不雌的怪物,将那只白虎数百年的修为生生打散,囚在栖梧山做了一只看门的白老虎。

“阿九,本君错了,是本君当初该阻止你与碧珍的婚事,如此,你便也不会受难历劫,自然历劫总也比受难的劫数来得好一些,可如今,你竟然冲破了封印,如此品级便不得升了!”阿九虽承了凤王的名头,修为也算不错,可年岁实在小了一些,不足四万岁的年纪,仙品的提升实在重要。

眼前的阿九又是冷冷一笑,眼睛里带了我分辨不清是难过还是豁达的东西。我听见他说:“奈渊,你莫要以为本王会轻易放弃,对你的情,对你的恨,总也有要你偿还的一天。”

三万余年的情愫,皆在阿九心中化作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不管是恨,还是怨,或者有是爱,我都接受不来。

“历劫这回事,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唯独有一件事情不能等。”阿九笑得很是狡诈,我认识他三万余年,从未看过的狡诈,这样的笑容,像极了涂山氏的狐狸。

我疑惑之间,却见阿九急速靠近,紧接着我唇上便传来他冰色唇上,温热的湿润感觉。

被亲了?!

这份触感炸得我的脑仁生疼,我感觉到唇齿上有一湿软的物体,轻轻舔舐。

我一时心惊,也顾不得什么,将体内的灵气皆释放出来,我周身的紫光将阿九生生震开。

“凤九千!”我将青华剑拿在手中,退离阿九极远,将手中青华剑遥遥指向阿九。然而我却看见阿九唇边一抹金色的血迹,将他冰色的唇生生染作了金色。

“三万年了,奈渊,这次吻你的,终于不再是小冬子也不再是琪琪格。”阿九面上升起一抹笑,也有一抹恍惚。

我手中遥遥指住阿九的青华剑嗡嗡作响,却不是战意,是悲鸣,青华剑在为阿九悲鸣?为何?我从不曾在阿九面前拔出青华剑,青华剑却为阿九悲鸣。

“阿九,你太过分了。本君原想你年少无知,岂料你竟然做出这等事。凡人之身时便罢了,事不过三,今次你算是什么意思?”我也管不得手中的青华剑是悲鸣或是战意,只晓得阿九越了我的底线,从前的小冬子,琪琪格皆是凡人,没有阿九的记忆便也罢了,今日阿九的作为,实在有些过分了。

我见阿九伸手轻轻抹去唇边那一抹金色的血迹,金里带红的眼睛透发着一丝怨气。过去的三万余年,我从不曾在他面前做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我面上虽尽是狠色,心中却也难免发疼,为栖梧,也为阿九。

“奈渊,你害怕了。”阿九轻声道。

他说得对,我害怕了,我怕自己真个儿有一日会爱上阿九,阿九于我而言,丢不得,舍不得,伤不得,却也留不得,爱不得念不得!

“本君从未怕过谁。”我极力掩饰着满腔的复杂情绪,握住青华剑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阿九朝我走了几步,左手中一朵凰火噗嗤一声升腾而起。我分明听见他说:“如此,便战一场。倘若你输了,便同本王一般转世为凡人,若仍旧不曾对本王动心半分,此后绝不会再纠缠于你,恩断义绝便是。”

分明该充满狠色的话语,却在阿九嘴里演变得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那三万年的修为,如何能胜得过我?恩断义绝,好一个恩断义绝,我同他三万年的师徒情,父子情,兄弟情,便就值这样一句恩断义绝么?

“阿九!你这是逼我!”我收回手中的青华剑,不肯与他战。

宿北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见了我与阿九这般模样,大约有些不知所措。

“帝君,凤王?你们这是?”

我也无暇转头去看宿北的表情,我猜大约也同我一般,满是无奈和焦急吧?

“司命,你退开,免得本王错手伤了你。”阿九眼睛看着我,对宿北说了这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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