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汤耀的女朋友。”若水将礼物放到郑子佳手上,“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做普通朋友不是吗?就当是普通朋友送你的礼物不行吗?”
郑子佳犹豫了,修长的手指碾磨包装的空挡,钱家二少已然坐在了拉风的私家车车窗里向她挥手,“佳佳,明天见。祝你们玩的高兴。”
见若水家的车没了踪影,郑子佳微微勾唇有些兴奋的跑向后边走过来的汤耀,“阿耀,你看,是海贼王限量版的手办呢。”
“从哪里来的?”年少老成的医生已然一副沉稳的样子,微抿的薄唇颇有几分凌厉,“钱若水送的?”
“我,我跟他没有关系的。”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郑子佳抬起眸子,“这个……送你。”
街边步行拐回来的少年藏在大树后面,单薄的躯体紧紧的倚在树干上。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盯着校门口的俊男靓女,颇有几分忐忑不安的盯着女生捧着礼物的手。
汤耀不喜欢钱若水,但却又存着几分棋逢对手的心思。看,你送的礼物,佳佳转手还是送给了我,你钱家二少不止一次输给我了。
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捧过礼物,藏在大树背后的若水长舒一口气——他收了。
回忆进行到这里,若水颦起了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这样的记忆,太过诡异,诡异到——他根本无法接受。
有人在耳边轻声诱哄,语调低沉绵言细语。“若水,你不要紧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不要紧张,这只是个梦而已。”
“……我看到,看到一所高中。”闭目躺在沙发上的若水颇有几分急切,“我见过这所高中……我在这里,上过学。”
汤耀难得温柔,指尖拭去若水额角的汗渍,“然后呢,你看到了谁?他又在做什么?”
若水眉头紧锁,“是医生,是汤医生。”
“他在……追女生。”
“那你呢?你在哪儿?你在做什么?”
“我在……好奇怪啊,我为什么看到……”说到这里,若水揉揉胀痛的脑袋,“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
见他情绪有些激动,汤耀深呼吸放低语调愈发的有耐心,“你看到什么了?不用奇怪,说出来。”
“我看到佳佳把我送她的礼物,转送给了医生,好像心情还蛮高兴的。”少年一边往回走,一边疑惑道,“我是有病吗?喜欢的人都把我送她的手办给别人了,我怎么好像还高兴呢?”
汤耀愣住了,许久,再次开口,“手办?是海贼王的手办吗?”原来,那个手办,本来就是送给他的。
无意识的点点头,若水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疑惑,“怎么回事儿?”若水不明白,这已经超出了二少已存在的逻辑。他又是追根揭底的性子,仔细回想却是头疼欲裂猛然从催眠中惊醒过来,“靠,疼死小爷了。”
正对上汤耀若有所思的眼睛,二少下意思的往后趔趄。
这医生醒了?他不是被强尼下了药吗?他不是喝醉了吗?
这是神马情况啊擦!
医生的手指带着深秋的凉意扫过若水的脸颊,眸色隐忍语气低沉,“钱若水,你刚刚睡着了吧?”
下意识的点点头,二少吞了吞口水,“额,那个,您能不能让开一点?我要回去了。”
医生好似没有听到若水的话一般,起身拿了毛巾搭在肩上不经意的问道,“做了什么美梦,口水都流出来了。”
若水穿了风衣愣了愣,明明就在眼前的梦境想起来却是一片空白。回头看到医生妖孽兮兮的脸,还有医生gay的属性,不免打了个寒颤摇摇头,“额,想不起来了。”
比起做了什么梦,他赶紧离开才是正道吧?
丢下一句再见,二少关上房门。
卡擦的一声,似是敲在了医生的胸口上,碎裂,又像是闷哼。他愣愣的转过头,终于还是进了浴室。师父的催眠术下了不知道多少层,结点他却无从下手……
从大二到如今,已经四年了。若水真的一点都不曾想起过他吗?
一拳打在浴室的墙壁上,医生眯起的眸子有些许的血色——错过了这次机会,若水怕是再也不会接近他了。钱品源说的没有错,若水,并不是天生的gay。
事实证明,忘记他汤耀,钱二少俨然成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才子。钱品源用事实在向他证明,证明二少,应当拥有正常的生活。
可回想起二少清澈的眸色,医生不得不咬牙切齿的自行解决某处。
该死的,他方才就应该像若水当年对他做的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今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说,解除催眠也没有做好。医生愤懑的许久,碎碎念到浴池里的水也变冷。想到二少送汤敏的钻石时,终于还是闷哼一声泻出来。
打开了淋浴,医生仔细思索着得到的信息。
对,郑子佳。当年夹杂在他们中间的,是郑子佳……可是,郑子佳不能接受她输给了一个男人这个事实,又怎么会帮他恢复若水的记忆呢?
包上浴巾走出来,汤耀拨通郑子佳的电话。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一试不是吗?
14.晕血
“站住,怎么这么晚回来?”钱品源放下手里的红酒杯,打开客厅里的灯。柔和的灯光下,钱品源刀削的下巴映出深邃的阴影,“去哪儿了?”
二少脸色有点发白,“没,没去哪儿。”
大哥最讨厌他跟强尼往来,所以他每次出去找强尼,都是偷偷摸摸的丢下阿成自己去。这次被逮个正着,他也只能说……大嫂啊,既然确定结婚了那就不要那么早回去么,住在钱家祖宅多好。也省的大哥大半夜精力充沛的不睡觉专门坐在客厅逮他。
不过说起大嫂,他倒想起来了——他答应了这俩人给他们设计礼服呢。
想到这里,二少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底气。拍了拍钱品源的肩膀颇有几分语重心长,“那个,大哥啊。你懂的,礼服这种东西。还是Bobby比较厉害么。我刚才去他那儿回忆一下我前几年都在巴黎学了点啥。”
Bobby啊,对不住了。
“哦?”钱品源挑眉,“不巧,我刚刚给Bobby的秘书通过电话,他说Bobby前天已经回国了。”
二少自己挖坑自己跳,也只能自己找台阶,“……啊,对,我找不到他就出去顺便喝了点酒。”
“为什么不带阿成?”
“……”靠,他出去逛异色酒吧还带阿成?找死啊!
“嗯?”钱品源挑眉,就等二少不打自招。
一个多小时以前他就接到了王朝酒店经理打来的电话,说钱家二少,拿了身份证扶着一个妖孽兮兮的大男人去开了房。只一句,钱品源就已经脸色比夜色浓黑了。
他做了那么多,甚至请了催眠大师悉尼来让这不省心的小家伙安分一点。到头来,他还是……
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喝酒,直到若水进门。
墙上的复古摆钟时针指向三,从王朝到钱家祖宅,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若水跟那个医生……共处一室,一个多小时。
“大哥~”
见钱品源生气,若水音调里已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耍赖皮的撒娇,“好嘛好嘛,我下次不去找强尼好了吧。今天,就喝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你喜欢那个小明星?”
“啊?”
“汤敏,”钱品源拍拍身侧的沙发,“坐。”
这么便宜?他去找了强尼,回来以后就这样?这就准备饶了他了?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莫过于此了,二少心道上帝保佑,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坐下,“大哥。”
“如果喜欢,就娶回来。”钱品源拿起茶几上的红酒杯,“老爸不反对,我也觉得……她比你之前看上的,好很多。”
“……”汤敏那妞儿好是好,可是来一个弯的大舅子,他能吃的消吗?这么想着,二少摸摸鼻梁打哈哈,“顺其自然吧,我俩没到那个程度呢。”
“若水,你可以年轻,你可以张狂……但张狂的分寸,你应当知道在哪儿吧?”
“嗯。”
钱品源揉揉若水的脑袋,“去睡吧,给你一个星期的假。礼服你答应了的,嗯?”
“……好。”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中午,二少最终还是被电话吵醒的。被子里伸出手掌摸索,二少语气不善,“谁!”
“哈尼~你昨天把钱包落在我这儿了呢,不准备要啦?”
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若水睡意全无,“强尼?卧槽,能不能正常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有女干情呢?Bobby回国你是不是又闲的慌了?能不能弄家正经的酒吧开开?”
“哎呀……我答应了给我哥设计礼服来的。没工夫去管你跟Bobby的鸟事儿,挂了啊。”
他可以年轻,可以张狂。但绝对不可能像强尼一样,光明正大的跟男人在一起。若水放下手机往浴室走,拨弄了两下凌乱的发丝,表情难得严肃,思考人生什么的,二少偶尔也是会的。
婚姻之于爱情,是完全不同的属性。他还未曾想好,还不曾确定……自己的余生能否承担另一个人的重量。
既然如此,那就正经些吧。
找个,能相伴一生的女人,让大哥放心。
强尼是中英混血,他的英国老爸观念开放,并不认为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甚至连代孕妈妈都帮他海选过。至于他跟Bobby那点破事儿,二少才懒得掺和。
说起设计,二少还是有几分天赋的。不然也不可能顺利拿到毕业证。
当然了,他是绝不可能像Bobby一样以此为生的么。毕竟他不发愁生计问题,又何必消耗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呢?
法国的几年时光,二少回想起来还是挺怀念的。只是摊开画纸拿了铅笔,却意外断了漆黑的笔芯。朱红的血液顺着手指蜿蜒而下,滴落在白净的桌子上。
低头去看桌上的白纸,这个场景突然就在若水脑海跳跃开来。
记忆力,好像有过类似的片段。却凌乱,破碎。
医生隔着一张桌子去牵若水身边女生的手,导师却在洁白的桌面上摊了粉嫩才出生似的小老鼠。尖叫声不绝于耳,若水脑中一片空白。
锋利的刀片划破幼鼠的腹部,若水听到有人讽刺的喊了自己的名字。
抬起头,医生妖孽的黑脸依稀就在眼前。他说,“钱同学,我们能不能换个位子。”
“……我女朋友,害怕这种场面。”
导师笑的高深莫测,顺势拍了拍若水的肩膀,“小水啊,赶紧的找个女朋友吧。大学谈恋爱,老师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啊。看看人家汤耀,学业爱情两手抓……”
他怎么不记得有过这种场面?
晕血的他,怎会让自己处在这样的场景中呢?鲜血淋漓的老鼠,带着塑胶手套淡蓝口罩的导师……他不曾有过这段记忆的,却是怎么回忆起来的?
脑袋昏沉疼痛,若水握紧了手里的铅笔,“阿成……阿成……”
阿成听到响声冲上来,看到的就是瘫软在书桌前面的钱若水。
慌忙走上来扶起他,撇到书桌上的一抹红色明白了什么叹口气,“张妈,张妈,二少爷昏倒了。你照看好老爷,我带他去医院。”
可是去医院,又该去哪个医院呢?
15.聪明反被聪明误
从来没有如此低三下四过,医生面对质问无言以对。手里的咖啡已经冷却,他看了眼手表终于打断郑子佳的歇斯底里,“请你把那个海贼王手办还给我,谢谢。”
郑子佳说了许久,那人闷声不吭。终于开口说了点什么,话题却还是围绕钱家二少……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莫过于此了。
“汤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郑子佳拍案而起,“难道你真的——”
打断郑子佳的话,医生淡淡开口,似乎在陈述的是别人的事情,“对,我爱他。”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郑子佳精致的妆容扭曲的不成样子,“不可能的,就算你喜欢他,他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他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女人。”
医生不为所动,“把手办还给我。”
“你为什么会?你们是什么时候……”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把手办还给我就好。”
郑子佳瞪大了杏眼,最终还是泪眼朦胧的妥协,“我扔了。”
“扔了?”医生没有了继续交谈的欲望,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郑子佳在单方面控诉而已。拎了西装站起来,医生的语调冰冷客套而陌生,“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不同于以往,医生这次是真的不要她了。
突然之间就惶恐起来,郑子佳拉住医生的衣袖,“耀,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怪我犹豫了?”
“我只是……我只是……”
“你犹豫过两次,之前是割舍不了若水的体贴。现在你只是突然明白,二少所拥有的财富是我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淡淡的戳穿了郑子佳的小心思,医生揉揉额角不以为然,“我不怪你。”
被戳中痛脚的郑子佳还想再说些什么,医生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喂?”
“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医生叹息,“对不起,医院有点事。”
见医生真的毫不犹豫的离开,郑子佳提高音调有些尖锐,“手办在我那儿!”
医生停住脚步,并未转过头。
“上次我们分手,我拿回来我所有的东西……包括若水送我的手办。”
急着去医院,医生点点头,“嗯,我改天过去拿。”
郑子佳跌坐在椅子上,指尖遮住双眼。是,是她对不起汤耀。高三的毕业舞会,是若水让她成为最耀眼的公主,是若水让她刹那芳华。
她犹豫了,然后错过了医生七年。也……错过了若水七年。
可是她着实没有想到,若水那么喜欢画画的一个人,竟然会报了跟汤耀一样的医学专业。而她眼巴巴的报了服装设计,得到的却是两人同校竞技的消息。
之前只觉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看来……竟然是这样吗?
她好不容易……挽回的感情。
“什么?晕血?”汤耀皱眉,绕过阿成走到病床边上查看了一下若水结痂的手指,顺势抚顺若水有些凌乱的碎发。
阿成有些后悔,他只是想着送去最近的医院,却不曾想到这医生纵使不在医院也眼巴巴的跑过来啊!不是说医生很讨厌二少的吗?这么眼巴巴的跑过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医生手里的指尖动了动,而后二少收回手掌捂住额头,“啊……好痛啊。”
钱品源出来跟主治医生说了几句,回来就看到汤耀坐在他之前坐的位子上死死的盯着若水。关了房门走进去,钱品源笑道,“汤医生,听说今天您特休的,怎么有空到医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