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途中还掏出手机来百度了一下,随后就摸着下巴在那边沉默地打量着吴情纵,看得缩在浴缸角落的吴情纵毛骨悚然,惊恐地跟着齐河大眼对小眼,如果不是因为毛都湿了的话恐怕早一根根地立起来了——不会吧?难道自己身上有那种遇到水就会显示出的神秘九尾狐族纹身?然后神通广大的互联网告诉主人了?自己是穿越到武侠世界了么?
其实齐河刚刚是在百度到底是给小雪球用沐浴露好还是洗发水好,而他发现网上的建议都是说拿专门给宠物洗澡的沐浴露洗——说是人的皮肤表层有十二层,而宠物的才二到五层,且人的皮肤为弱酸性,而宠物的大多为中性。但他家又没有宠物专用的沐浴露,虽然现在出去买也只要二十几分钟,只是此刻吴情纵的毛已经沾湿了,就那么把它一只泡在水里,又似乎容易感冒。
齐河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始用清水往小雪球身上浇,然后轻轻地用手顺它的毛,洗掉小雪球身上的灰尘。
吴情纵一下下被齐河抚摸着,开头有点不自在,后来又觉得反正现在自己是只地地道道的小狐狸也没什么,这种被洗澡的事情天知地知自己知道,他只要不说就行了。只是吴情纵有点感慨,果然书上说得对,有钱人都是抠门抠出来的,这个小气鬼竟然连沐浴露都不舍得给他用。
等到给吴情纵洗完,齐河又把吴情纵从浴缸里抱了起来,突然又纠结了——家里没有吹风机。
齐河看着被白色毛巾裹着的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雪球,想了想,把小狐狸抱回了客厅,放在玻璃的茶几上,然后放了四个青花瓷瓶在茶几的桌角,把吴情纵围在当中,随后手指轻轻一点,“噗通”一声,四个瓶子里嗖地燃起三尺高的火焰,吴情纵顿时觉得身上热腾腾的,很暖和,但又没有灼热感,吴情纵目瞪口呆地转了一个圈,觉得这个场景实在太诡异了,莫不是齐河是那个喜欢氵壬乱的邪教的首领吧?吴情纵走到茶几的边缘,便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隐形的力量把他弹了回来——这股力量他很熟悉,因为他的大半人生都受到这种力量的限制——是结界。
吴情纵一下子心情不好了,退回到了温度最适宜的茶几的正中央,“啊呜”一声趴在了桌子上,耳朵和尾巴都无力地耷拉着。
其实齐河这是手动制作了一个宠物烘干机,结界也是为了防止小雪球身上的水还没干就乱跑。齐河看着小雪球触碰到了结界然后就无精打采的样子,想了想,从沙发上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然后在有线电视台里选择了一个常年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台,随后摸了摸吴情纵的脑袋,道:“我出去一会儿。”想想,顺手把遥控器放在桌子上,“这个节目不喜欢的话你可以换台——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吴情纵回头看了自己这个主人一眼:主人你怎么那么逗啊,你凭啥觉得一只狐狸会换台!退一万步说,你如果看出来我这只狐狸独一无二天赋秉异,那你为啥会觉得我喜欢看喜羊羊!
只是当齐河转身出了门,吴情纵还是转身跳到了遥控板上,一个个按换台——某个台又在放国产家庭伦理剧,吴情纵突然想起自己那些在一见天的日子,自己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而身边那只傻兔子趴着把遥控器死死地压着不让换台:“女主的小姑子怎么那么讨厌!嘤嘤嘤女主好可怜,婆婆一家商议着欺负她……为啥要换台,这是我今年看的最好看最真实的电视剧!”
而鹦鹉站在沙发靠背上负责吐槽:“最真实?你是代入感多强啊二货,女主包子,婆家极品,这种糟心的片子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以后你找的母兔子她娘也要你有三个窝才让她女儿跟你交酉已……”
“你才交酉已!你们全家都交酉已!”
……
那些日子简单而平静,平凡而快乐,除了吴情纵时常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像肚子里没有食物一样,心上没有什么记挂的东西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
吴情纵感到自己身上的毛似乎渐渐都蓬松了起来,温和的温度让他昏昏欲睡,他歪着脑袋想,自己死了一次,现在遇到一个虽然有些二、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还神叨叨的主人,好在看起来——这个主人暂时似乎并不打算抛弃他。
就是以后抛弃他,也没有关系,吴情纵想,他活的上一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被抛弃了,被自己的母亲抛弃,被九尾狐族抛弃,被伙伴抛弃,被父王抛弃……最后,甚至连自己也抛弃了自己。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吴情纵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若是日后这个叫齐河的脸上常年没有表情的人不要他了,吴情纵也不会怪他,毕竟在这个寒冷冬雨的陌生世界,是他犹如天神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小命,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家。
吴情纵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折腾得太累了,昏昏地睡着了,也未做梦。而吴情纵是被门铃不断的“叮咚叮咚”声吵醒的。
他模模糊糊地醒过来,花了十几秒确认了自己的所在地和现在的状况——原来已经不是一见天了啊,然后望向已经夜色侵袭的窗外,疑惑地想,是齐河回来了?不对啊,齐河应该有带钥匙吧,不然他还指望一只狐狸跑去给他开门?
“齐河你开门呐,我这次真不是来找你借钱的,就是有点小事求帮忙,真的是小事……”门外的人不按门铃改为敲门了,咚咚咚的,还一边大声嚷嚷,吴情纵发现身边青花瓷瓶上的火焰已经熄了,他站了起来,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伸出爪子碰了碰空气想感受一下结界的位置,却发现结界也被撤了,他伸爪的力量还没收回来,就“噗通”一下就从茶几上咕噜噜滚到了地毯上,门外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敲门敲得更加起劲了:“齐河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见面说!我进来了啊!”
于是下一秒仰着头躺在地上的吴情纵就看到一张眉清目秀倒着的笑嘻嘻的脸,然后他用背一顶,翻了个身子,然后看到了那个人的脚——哦买噶登!不对!没得脚!只有一双空荡荡的鞋子,上面的裤脚一晃一晃的。
吴情纵仰头往上去,看见那张笑嘻嘻的脸弯下腰凑近自己,吴情纵忙捂脸:嘤嘤嘤好可怕!第一次看见活着的鬼!……哦这说法似乎有哪里不对……
“嘛,齐河那家伙竟然也会养宠物?竟然也是只狐狸……看来是被吾乃纵情的那条微博刺激到了嘛,”来者自来熟地往沙发上一坐,懒洋洋地一靠,斜撇了地上的吴情纵一眼,“不过这只狐狸也太丑了点。”
刚听到“吾乃纵情”四个字让吴情纵竖起了耳朵,心中咯噔一下,让他睁开了眼睛偷偷从爪子缝里打量来着这个模样年轻的少年,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吴情纵爪子嗖地放了下来——你全家都丑!果然跟那齐河是一伙的!老子怎么丑了!黄毛狐狸不都这样吗,你们的审美观是在同一个垃圾场捡回来的吗!
第8章
来者特别的自来熟,还顺手拿走了桌上的遥控器,噼里啪啦随手一按,换到了某个相亲节目的频道,还对台上的女嘉宾评头论足:“这个,难看。”“这个,一看就是胸大无脑,没气质。”“哎哟喂这个还不错……她怎么就看上那个挫男了,没眼光。”……
吴情纵前爪后爪并用,气鼓鼓地爬上茶几,瞪着那个鬼魂。那个年纪轻轻的鬼魂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若是在外面,估计没人知道他会这样侃侃而谈,自娱自乐,眼高手低——吴情纵屁股挪了挪,挪到茶几正中央,站了起来,那个鬼魂皱了皱眉头:“小狐狸,你挡到我了,坐下。”
吴情纵哼唧了一声,想,就不让,你有本事咬我呀?
那个鬼魂伸出手,“啪”地一声,吴情纵咕噜噜又摔地上了。
茶几比较矮,地上又有地板,所以倒是不疼,但是作为一个狐族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吴情纵唧唧地想扑上去咬一口,鬼魂却“噌”一下,悬浮在半空中,吴情纵蹦了蹦,够不着;他又再努力想多往上蹦一下,却“扑腾”一下又摔了。
吴情纵摔倒的时候还听到那股有些虚无的哈哈哈的笑声,吴情纵咬牙,甩了甩尾巴,扑腾干脆坐了下来,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先不跟这个游魂计较。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吴情纵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蹭蹭蹭往门外跑去,终于看到了那张冷淡此刻却显得格外亲切的脸,委委屈屈地爪子一指沙发——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齐河低头看了小狐狸一眼,又扭头看见了沙发上悬浮的“人”,眉头似乎微微皱了皱一下,却还是没说什么,低头换了鞋子,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抱起小狐狸,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吴情纵在齐河的怀里冲那个鬼呲牙咧嘴,那个鬼伸出手摸了一下吴情纵的脑袋,伴随着一阵冰冷的气息,让吴情纵感觉很不舒服,吴情纵死命摇头躲开他的触摸,那个鬼笑道:“哎哟小狐狸脾气还挺坏。”
齐河终于开了口:“干什么呢。别碰小雪球。”
“小雪球?这只狐狸?”吴情纵发现鬼的表情还是挺生动丰富的,那只鬼盯着吴情纵,秀气的脸一脸嫌弃,“这么小言的名字,你恶不恶心鬼啊。”
齐河抬头看了他一眼,吴情纵感觉就眨巴了一下眼睛的功夫,咦?人不见了?
吴情纵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齐河一眼:不会吧,这么就把那个鬼灭了?鬼的存在实质就是魂魄,齐河这样让那只鬼灭了的话,可能就是灰飞烟灭了,没想到齐河那么可怕……
吴情纵胡思乱想没几秒,就听见窗外啪啪啪的声音,他耳朵抖了抖,转过头去,就见那只鬼趴在玻璃窗上,脸贴着玻璃,样子有些喜感:“齐河!我错了!我这次是真有事!放我进去啊!我不乱说话了!”
现在终于轮到吴情纵一脸嫌弃的表情了,小狐狸哼唧了一声,脑袋一歪,在齐河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着头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眼神极尽高贵冷艳,嘿,叫你丫得瑟。
而吴情纵没有注意到齐河低头看了吴情纵一眼,又看了眼窗外那只鬼所在的方位,眼中似乎动了动。
片刻后,那只闹腾的鬼终于进了房间,吴情纵用尾巴围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交谈。
“罗又,有什么事?”
那只叫罗又的鬼摸了摸鼻子,谄笑道:“其实也没啥事情,我前段时间不是去了南海一趟嘛,那边的海域里东西真不错,我跟那边的龙王讨了点珍珠……”罗又随后从袋子里掏一个盒子,打开一看,便透出一股柔和的光,几颗珍珠珠圆玉润,吴情纵一下子来了精神,头也往前探了探,那几颗珍珠又圆又亮,圆滚滚的好看得很——他还记得以前狐王宫里那些妃子们,就很喜欢这个,那时候自己很好奇,但自己没有母妃,又是众人嫌弃避之不及的身份,这么一个王室寻常的玩意儿,他竟然没见过。
齐河语气平和,无波无澜:“什么事,说吧。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
“不要这样吗河河,这次真不坑你,”罗又没有节操的语气让吴情纵很是郁结,怎么做了鬼还能这么没骨气呢,你这样怎么吓唬凡人啊,有点做鬼该有的阴冷啊,怎么老是被这只罗又颠覆世界观呢,“就是那个,额,下周有个血族的外宾要来,上面的说也就让我搞个接待,本来吧,这应该是我的任务的……但我下周有点事情,你看……”
齐河无动声色地把盒子往罗又那边推了推:“我对于这些珠子不感兴趣,你要不找王思璇试试。”
罗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道:“那疯丫头说了,如果我再找她帮忙,她就拿锁魂藤勒住我的脖子,把我吊在桃树上,周围围一圈叁味真火,顶上拿瘴气合上,形成一个人间地狱给我。”
吴情纵盯着那盒漂亮的珠子,想起当初晁风还说,下一年来找自己玩的时候,给自己带一箱子,当弹珠玩。
于是吴情纵就特别期待四季的流转,数着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然后又是一年春天。
可是那个下一年,终是没有到来。
等到吴情纵终于到了一见天,可以网购珍珠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儿时心心念念的玩物,所以还是没见过。一想起从前,吴情纵就有些伤感,他恹恹地往后缩了缩,嗷呜一下又趴了回去,扭头不再看那些珍珠。
齐河扭头看了吴情纵一眼,然后又看向罗又:“只是接待?”
罗又指天状:“对天发誓,就只是接待。”
齐河迟疑了片刻:“几天?”
罗又小心翼翼地边观察齐河的脸色边开口缓缓道:“额,没说……不过我们这边只要做一下接待就好了,上面说了,这个啥爵的过来自己似乎有啥事情要做,后面不用我们管。人家好歹也活了几百年了,信誉还是有的。”
齐河沉默了,罗又再接再厉劝道:“虽然我知道你不大喜欢跟人接触,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建交机会嘛,跟外国鬼佬认识一下,山不转水转的,说不准哪天你就跑鬼佬地盘上了呢……”吴情纵听着罗又一口一个鬼佬地说声,觉得罗又一点都没有身为鬼的自身认识——你才鬼佬呢。
齐河没有说话,罗又观察齐河的神情似乎已经有些动心了,马上掏出怀中的纸张——吴情纵很好奇那些东西都是塞哪里的——罗又把纸张往茶几上一拍,顺手拿过遥控器压着,然后道:“齐河你这就算答应我了啊,大恩不言谢,等我度完蜜月……”
齐河皱了皱眉:“蜜月?”
罗又一下子捂住嘴巴,然后又谄笑道:“嘿嘿,也不完全算度蜜月,没领证嘛。”
齐河看着罗又,表情有些严肃:“人鬼殊途且不说,你上个月不是还和南海公主在一起?”
“我可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这人在一段感情里是极其忠贞的,全心投入的,每一次都觉得是要爱到天荒地老的……”罗又忙摆手,然后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是她甩的我啊。”
“每个都是别人甩的你。你真是凄凉。”
“是啊,所以我受伤的心灵极其需要安慰,有人曾说过,爱情的命运就是忘记一个爱上另一个……哦,奇怪,我活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记得这句话?”
最终罗又得偿所愿,碎碎叨叨地被齐河又弄到屋子外去了,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谢谢啊!”就走了。
而齐河拿过桌上的珍珠盒子,放在吴情纵面前——珍珠闪闪发亮,吴情纵很想伸出爪子摸一下,但他想起当时在狐王宫的时候,自己有一次帮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吴情瑟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发钗,递给这个最小的妹妹,吴情瑟一直没怎么见过吴情纵,对于这个出现的少年稚气地笑了笑,露出缺了的门牙——而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王妃看到了,“啪”地一下把吴情瑟手中的发钗拍掉了,那时候才到吴情纵腰高的吴情瑟顿时一下子哭了起来,王妃撇了吴情纵一眼,连责备的话都懒得跟他说,拉着吴情瑟,就走远了。
所以吴情纵探出了爪子,又缩了回去。不是他的东西,他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