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先冲澡,明天再说。”一如既往视线笔直地盯着聂岩,白夜翔耸肩:“反正明天你没课不是么?”
兀自把运动衫和紧身背心脱掉,白夜翔乌发在过程中被揉得一片凌乱。
“刚开学,你选了几门课?”聂岩看着白夜翔赤着上身在没关门的卫生间内来回溜达,不禁一阵无奈。
“1门。”淡淡回应,白夜翔轻松坐在马桶盖上开始脱长裤。
沙发上的聂岩脱力地侧开眼。
——这小子是真没觉悟关门么?
“门,关上。”催促了一句,聂岩冲门口扬了扬下巴。
闻声,白夜翔动作滞了下,侧首瞄了眼坐在沙发上表情有点不自在的聂岩。
“都是男人么,有什么的。”白夜翔挑眉。
那语气就仿佛陈述一加一等于二般从容。
“你洗澡以前都玩现场直播?”聂岩干脆重新仰上沙发,视线飘上天花板。
“怎么,你还怕我走光不成?”白夜翔语气中带了些隐隐笑意,“你跟我属性不同,担心这个干什么?”
听着对方那句“属性不同”,聂岩皱了下眉,有点没明白过来。
下意识正了下脑袋,他瞄向白夜翔想询问。
然而看到对方俨然开始淡定地脱 内 裤,他又无力一哧,重新仰头。
“小子,你不怕走光,我还怕长针眼呢。”盯着天花板上顶灯,聂岩挫败道。
“我说过了不是么,你我属性不同,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什么属性不同?”聂岩眉壑愈深。
“你是直的。”笑,白夜翔赤条条从马桶上站起。
他知道聂岩看到他照片的事情。
他也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他的性取向。
他也能看出聂岩当时看到照片时脸上的错愕。
“……”聂岩头皮一阵麻。
倒不是对方那句直白话让他多难堪。
而是对方说那种话的淡然态度。
聂岩从认识对方开始,其实一直在屏蔽这个问题。
因为只要不涉及到性取向,他还是可以假装这小子一切正常。
关于对方提到的过去,他也表示理解。
但是真真正正把这话放在台面上讲,他还是会本能地不自在。
说白了就是……
他想理解Gay,也想尝试着接受他们。
真想。
但现实是——
非常费劲。
在沙发上坐着俨然不知该说什么,聂岩有些犹豫。
他逃避般屏蔽白夜翔刚才的话,斟酌了一下,才重新开口:“你这学期只选了一节课?”
绕回刚才那个话题,聂岩希望对方别再深入关于Gay的事情。
“对。”
聂岩的话题拐得太生硬,白夜翔在厕所里愣了一下。
表情凝固下来,他顿了一下,才回应。
“怎么没多选几节?”
1门课对于一个大三学生来说还是太少了些。
聂岩有些纳闷。
对方既不是大四也不是实习生,怎么就能这么从容地挥霍自己在校时间。
白夜翔视线凝然地盯着外面一直侧着脸的聂岩:“其他课没意思。”
言毕,他慢慢站起身,踱至卫生间门边。
聂岩仍然侧着脸,纳闷开口:“其他课?”
单手攀上门沿,白夜翔目色黯淡地盯着对方:“对。”淡笑,他眯眼,“我只留了你的课。”
言毕,白夜翔没再解释什么,伸手把门轻轻关上。
听着那声“咔哒”门响,聂岩愣了下。
转头,他看到紧闭的门板,表情渐转哑然。
一瞬间,整个客厅陷入死寂。
只有卫生间门板那边能听到隐隐传来的淋浴声。
聂岩无言地坐在沙发上。
对方门也关了,按理说此刻自己应该松一口气。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莫名感觉有些沉闷。
就那么在沙发上兀自坐了一会儿,聂岩才重新站起来。
踱至卫生间门边,他静默地站着,皱了下眉。
“小白。”轻声唤了下,他单手插兜,沉着脸。
话音落下,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啊?”卫生间内,白夜翔和着水声的询问传来。
“……”侧首望了眼表,聂岩盯着门板犹豫了一下。
“聂岩,你说话了么?”
卫生间内水声戛然而止。
聂岩知道对方关了淋浴。
“呃,对。”伸手探上发梢揉了下,聂岩眼眸游移,“别弄太晚。”顿了下,他挫败抿唇,“早点睡。”
说完,又无奈闭眼。
早点睡你大爷。
这会儿都快凌晨两点了。
卫生间内一阵沉默。
聂岩手掌蹭上脖颈难耐地搓了搓。
这尴尬的感觉真特么别扭。
重点是——
为什么要尴尬?
“好,知道了。”然而正当聂岩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卫生间内白夜翔突然淡淡开口,“你也一样。”顿了下,对方语气似乎还带了点笑,“早点睡。”
闻言,聂岩叹笑。
在门边又立了一会儿,他听到水声重新响起。
径直转身拐入自己卧室,聂岩倒头床上。
单臂搭上额角,他慢慢闭眸。
觉得两人刚才那段对话真是诡异,他不自觉地继续挫败扬着嘴角。
算了,就算那小子是Gay又怎样。
反正已经是室友了,还能怎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
14.见鬼炒蛋
次日晨。
聂岩被手机一通乱震吵醒。
盲人摸象般抻着手在床头摸索了半天,他总算迷迷瞪瞪找到手机。
眯眼把手机提到眼前,瞄着屏幕上几通未接来电,他不禁一阵皱眉。
顺便瞅了眼时间,他注意到才刚过7点。
看着未接来电上全显示的祁杨名字,他带着晨起的嘶哑叹了一声,无奈摇头。
想起昨日中午答应对方到Lightening去看看,聂岩伸手揉了下一头乱发。
刚触到发梢,他又呲牙咧嘴一阵疼。
迷糊垂眸,他注意到自己的大粽子手,才想起昨天挨揍的事情。
挫败一叹,他从床边站起,步履虚晃地拖沓着出了卧室。
赤着上身,聂岩走到客厅却意外注意到客厅被一束十分亮眼的阳光照亮。
意外眯眼,聂岩视线追随着那光束望去。
——白夜翔的房间门半开着。
那光束偷偷摸摸从门缝泻进客厅,似乎还想不断扩大势力范围。
聂岩就那么迎着那束细小光芒站着,视线不经意蹭入门缝。
整个房间,白夜翔没有关窗帘。
阳光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笼罩在大床上睡得正熟的男人身上。
聂岩就纳闷了。
他自己如果不拉窗帘,只要有一点光就会提前醒。
怎么可能像这小子一样,雷打不动地睡着。
白夜翔毫无形象地一个“大”字仰在床上,被子只盖住了腰部,赤 裸的胸口和四肢都大大拉拉露在外面。
光滑紧实的皮肤在阳光映衬下更是叫嚣着年轻与活力。
这让站在门边的聂岩不禁一阵挫败。
想当年,他自己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棒。
瞄着白夜翔鲜明姣好的肌肉线条,他兀自耸肩。
——绝对不比这小子差。
愣了一下,聂岩摇头,嗤笑一声。
——自己这是在嫉妒青春么?
看着对方那个凶残睡姿,聂岩视线移动到白夜翔睡脸。
本以为可能会看到哈喇子直流,惨不忍睹的睡颜,然而聂岩定位对方的瞬间,不禁一愣。
和对方洒脱的动作比起来,对方表情倒是十分宁静。
白夜翔脑袋测向一边,只露出一张沉睡的侧脸。
对方脸上白色的大药贴不知什么时候都被揭下来,只简单地扒了几个创可贴。
聂岩知道,那小子昨天一定是洗完澡图省事。
阳光顺着对方分明的面部线条毫无障碍地流泻,一点点勾勒出比例完美的面部轮廓。
无意识地摇了下头,聂岩本能地“啧”了一声。
真有种冲动想去见见这小子父母。
得是什么样的基因,才能生出这样长相的儿子。
——还让不让男同胞们活了。
下意识踱上前帮对方把门关上,聂岩淡笑着轻叹。
年轻就是好。
青春这种东西,有资本挥霍。
过了三十,青春这种东西已经算是奢侈品。
不,纪念品。
草草洗漱完毕,聂岩把当天要穿的衬衫西裤整理出来铺在床上。
瞄了眼腕表,他给祁杨回了个电话。
对方让他9点赶到Lightening公司。
准备好要带去Lighening的U盘,聂岩径直踱入厨房。
做早饭的时候,他刻意将抽油烟机风扇转速开到最小,以减小噪声。
废劲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捣鼓着一切,聂岩皱着眉。
因为左手伤势限制,聂岩本来草草做了个煎鸡蛋夹面包就打算完事儿的——
但聂岩走出厨房时,抬眼望了眼白夜翔卧室紧闭的门,愣了下。
接下来又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做了另一顿早饭,聂岩把饭菜用碗扣起来搁在餐桌上。
他记得前一天早上白夜翔齁咸的鸡蛋。
倒不是他多想以父辈的身份照顾对方,而是——
不管怎么样,实在想让对方知道一下正常鸡蛋的味道应该是什么。
聂岩想了一下,还是说服自己浪费点时间帮对方做个示范。
从来没和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租客合租过,聂岩也摸不清对方的具体作息。
虽然尹辉也比自己小个一两岁,但毕竟生活阅历和背景相似。
一些习惯还是相近的。
举止谈话中,双方都在某种程度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会触碰底线。
但是和白夜翔在一起就不一样。
至少在这短短两天的接触内,他还没法摸清楚对方习惯。
那么姑且就顺其自然好了。
一切准备妥当,聂岩穿戴完毕,吃了早饭便出了门。
半路拨通尹辉电话,聂岩迎着晨光,呼吸着早晨清冷街道上的湿冷空气,莫名感觉十分惬意。
“喂?聂哥……”尹辉接电话的声音还带了点粗糙。
聂岩知道对方可能躺着或者刚起。
“你小子起了没?”健步如飞,聂岩夹着公文包拐出街角向前方公交站疾步。
“啊?哦,那个,起了。”
“刚起的吧。”聂岩笑。
“呃……”尹辉犹豫了一下。
“行了,别废话,抓紧吃个饭去你们公司。”
尹辉在Lightening专设的软件部当个跑腿小文员。
每次去他们公司搞程序,反倒聂岩本人变成督促某懒虫上班的监工。
其实聂岩一直纳闷,像尹辉这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没个咆哮监督人在就时刻掉线的小子,Lightening软件部是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的。
照尹辉的解释就是,反正他职位不高权力不大,浑水摸鱼什么的压根没人在乎。
他们部大部分员工满眼除了代码就是代码。
十分悲催的是,在他们部,人的价值比机器价值低。
效率说明一切。
用尹辉的话说,他就真抓狂得去“日狗”,大家会研究的也只是有没有专门的“日狗”软件或者“日狗”代码,可以省去他亲力而为的麻烦。
没错,他们部的人都是典型的大懒虫。
懒得用人力解决的……懒虫。
但是又是一帮子让人没办法责备的懒虫……
因为这帮子懒虫们一个个脑子灵巧工作效率爆表。
既然在懒虫的世界里生活,尹辉觉得实在有必要借鉴一下。
于是乎,就出现了几次聂岩被当作外援呼唤去Lightening正撞见摸鱼的尹辉这种事情。
从那之后,聂岩每次去Lightening都会捎带着尹辉。
因为这小子的自觉性……令人堪忧。
“啊?今儿祁三儿又忽悠你了?”尹辉一阵难耐。
在背地里给祁杨起名“三儿”,谐音“事儿”,以示对方龟毛。
“我九点到你们公司,你抓点紧。”聂岩刚踏上站台就看到一辆11路驶来。
“呃,够呛能赶到,我——”
“你要来早点,中午咱顺便就去‘好地方’吃饭。”聂岩知道这小子是个吃货,“好地方”又是对方一直想去的一家以自创菜小有名气的菜馆,于是便建议。
“哦?真的?”尹辉来了点精神。
“对。”聂岩笑,挤上11路车。
“那好,回见。”尹辉跳下床,单腿跳着,耳朵肩膀夹着手机,“聂哥你可别先跑了啊。”
“你小子人到就行,我还能跑了?”聂岩无奈。
“行,那就不说了,中饭见。”
听着对方那句“中饭见”,聂岩直接想跪。
敢情这小子出来一趟就为了这顿饭。
白夜翔起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
光着膀子赤着脚,他只穿了条短裤就晃出卧室。
瞄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他皱了下眉。
——聂岩今天应该没课。
“聂岩?”
试探性地低沉唤了一声,白夜翔听到自己嘶哑不堪的声线,下意识清了下嗓子。
屋子里没人回应。
踩棉花般溜达到洗手间洗漱完毕,白夜翔慢悠悠地踱出来。
正想拐去厨房,他斜眼一搭,刚好瞄见餐桌上一个倒扣着的大碗。
滞了下脚步,白夜翔隔着几步瞅着大碗,有些困惑。
好奇踱过去把大碗掀开。
一瞬间,鼻腔溢入一片清幽饭香。
愣在原地,白夜翔眯眼望着盘子上金黄的炒蛋、炸好的面包还有色泽嫩红的牛肉不禁本能地慢慢睁大眼睛。
肚子一瞬间开始咕咕乱叫。
突然感觉鼻子有些不够用。
他就那么傻了般站在原地嗅了半天,饿了几天似的两眼开始放光。
“聂岩?”
很想问下对方这顿饭是给谁做的,白夜翔皱眉又唤了一声。
仍然没人回应。
彻底确定聂岩不在家,白夜翔耸肩。
看着盘子边上一双筷子,他咧开唇角,绽开一个不由自主的灿笑。
既然没人管这菜,不吃也是浪费,不如就——
刚抄起筷子准备动手,白夜翔视线一斜,瞅见盘子边还夹了张字条。
眯眼停下手中动作,他探过去扯出字条瞄了眼。
“加盐加这么多就行了。”
自言自语地读出字条上的字,白夜翔有些纳闷。
垂眸,他注意到盘子旁边还放着一个调味瓶一样小拇指长度的迷你小瓶子。
顺手捏起那瓶子,他注意到那瓶子底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小瓶子里装的是盐。
——聂岩指示他,炒蛋里差不多该放的盐量。
捏着瓶子愣怔原地,白夜翔一阵无奈。
再次瞄了眼桌上那顿看着让人食欲大增的早餐,他不禁挫败一笑。
——这顿饭,还真是对方给他准备的。
正经坐上座位,白夜翔拿着筷子瞄了眼旁边的盐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那家伙,不会真把他当儿子养吧。
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炒蛋,白夜翔放到嘴里嚼着。
眉梢挑了下。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舔着唇角残留的每一寸蛋片,白夜翔视线灼灼地盯着盘子上几样食物,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