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回击楚恒的事情在他概念里只是个不确定性很高的擦边球事件。
不过白夜翔这小子一出手,倒是潇洒地替他一锤定音,完成了漂亮的Slam dunk。
晚上的时候,尹辉本想留下来跟他们俩一起在外面搓一顿。
不过白夜翔以他和聂岩要回学校研究项目的理由打发对方走了。
目送尹辉可怜巴巴十分不情愿地被塞进出租,聂岩无奈地伸手捏眉。
“为什么不告诉他等下我们是去看电影?”淡笑着望向白夜翔,聂岩耸肩,“加他一个不挺热闹?”
白夜翔表情很严肃,头也不回地引着聂岩往电影院去,简单回应:“我昨天说了不是么,我想和你看电影。”顿了顿,他声音暗了一些,“只和你。”
闻言,聂岩意外地皱了下眉。
他盯着前面白夜翔后脑,愣怔。
其实自从昨天开始,他总觉得在对方身边时,这小子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
不知道是对方说话的态度还是内容——
总之聂岩就是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俩人进了电影院买好票,白夜翔很潇洒地溜达到零食销售口。
那边的活动是买两桶爆米花送一大杯可乐。
本来聂岩没打算和这小子一样吃年轻人热衷的爆米花。
不过在对方坚持想要可乐的情况下,聂岩只能苦笑着接受了。
两人买的是部搞笑片的票。
晃进2号观影区,白夜翔和聂岩挑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并肩坐下。
整部电影从刚开始播放时就有人开始笑。
白夜翔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时不时伸手挖一下爆米花桶。
聂岩没怎么被剧情吸引。
倒是整场听周围人各式各样的笑声,弄得他忍俊不禁。
爆米花他一口未动,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口渴的不行。
瞄了眼放在两人中间杯托上的可乐,聂岩拿过旁边送的两只吸管中的一只插入杯盖。
视线重新飘回屏幕。
正当聂岩探头想要咬住吸管时,额角却倏然撞上一个硬物。
抽痛地缩了下肩膀,聂岩皱眉转头。
黑暗中,只见白夜翔也伸手吃痛地捂着额角。
对方刚才也心不在焉地探身向前要插吸管。
笑了一下,聂岩耸肩:“想喝你就先喝。”
“你先插的吸管。”白夜翔捏着自己手里那根没插进可乐瓶的吸管,冲对方扬下巴,“那就你先喝呗。”
看着那小子坚持的样子,聂岩挑了下眉:“行,那我喝了。”
白夜翔点头耸肩。
虽然知道可乐一点都不解渴,不过聂岩还是想润一下干涩的嗓子。
他探下去喝了不少,重新直起身扯了下领口。
刚要侧开脸重新看屏幕,他却正巧看到白夜翔轻描淡写地低下头,咬上他刚才喝过的吸管。
脸僵了一下。
聂岩坐在椅子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那么借着屏幕上反射的黯淡光线,他看到对方上下滑动的喉结。
另一根没用过的吸管还被白夜翔牢牢地捏着。
不过看这架势,对方是完全没有插新吸管的意思。
白夜翔丝毫没有察觉,视线仍然固定在屏幕上。
笑,聂岩摇头。
这小子还真是懒省事。
耳畔仍然肆虐着周遭众人捧腹大笑声。
不过白夜翔那一脸的正经反而让聂岩觉得比剧情更有趣。
他知道对方今天的目的是带他出来散心。
不过看到搞笑片能淡定成这个样子,聂岩真的很好奇这小子笑点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就那么事不关己地又捞了会儿爆米花,白夜翔终于注意到聂岩看着他的视线。
脸上滑过意外,他挑眉:“……怎么了?”
“你不喜欢这部剧?”聂岩勾着唇。
“还好。”耸肩,白夜翔撇了下唇。
“不喜欢的话咱就撤吧。”既然这部剧他俩都笑不起来,那就真没必要耗这儿了,“你说要陪我散心不是么?”伸手拍了下白夜翔肩膀,聂岩温和道,“那你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这小子为了让他笑而选了部对方自己不怎么感兴趣的题材。
聂岩已经足够感动。
“喜欢。”
聂岩本以为白夜翔会同意跟自己离开。
不过对方那句干脆的“喜欢”倒是让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喜欢?”聂岩有点不解。
“嗯。”重新转头面向屏幕,白夜翔身体顺着座位稍微下滑了一点,两个膝盖直接抵上前排座位,声音再次变得很清浅,“喜欢和你一起看。”
看着昏暗光线中白夜翔忽明忽暗的脸,聂岩再次愣怔。
又来了。
又是那种感觉。
眯眼盯着白夜翔看似漫不经心的脸,聂岩脸色渐转沉郁。
心口被那种感觉微微敲击着,他下意识侧开脸。
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
他总觉得这小子最近说的话……有种很奇怪的意味。
没再问对方什么,聂岩就那么和白夜翔一直耗到电影结束。
两人出电影院时,门口刚好有个花店的宣传活动,正在给每个出电影院的人发塑料花。
聂岩和白夜翔出去的的时候想推脱。
不过那个花店的小丫头笑得一脸星光灿烂,坚持他们一人拿一朵。
虽然知道俩大老爷们儿大街上捏着花并肩行走的画面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终究拗不过那小丫头几近哀求的可怜表情,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受。
白夜翔瞄着对方端过来的一个纸箱,看着里面各色免费塑料花,愣了一下。
眯眼拨拉了下那些花,他顺手挑了一朵蓝色妖姬捏在手里。
聂岩则拿了朵紫色夕雾。
眼瞅着他们都拿了花,那小丫头才放心地冲他们咧开唇,招了招手:“我们花店还有更多品种,先生,你们以后有空可以过来逛逛。”伸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花店,她说,“就在那边。”
聂岩笑得有些无奈:“好,谢谢。”
逛花店?
现在的他们就算有送花的心,也没有接花的人不是么。
“这是什么?”等那小丫头走老远了,白夜翔瞄着聂岩手中一团紫云皱眉,“长得好像西兰花。”
聂岩苦笑:“我也不确定什么品种。”瞅了眼白夜翔,他盯着对方手中的蓝玫瑰开口,“你这个是……?”
“……应该是蓝色妖姬。”
其实对花,白夜翔没任何研究。
说来说去,他只认识玫瑰这一类的花。
况且蓝色品种对他来说也确实有特殊意义。
走在大街上,聂岩看着周围刚从电影院出来的人手上都捏着花,那种尴尬感稍微释怀了些。
不过不得不说,花店这种宣传手段确实有一定效果。
一前一后,聂岩和白夜翔闲逛起来。
白夜翔单手插着口袋看着前方漫不经心的聂岩,淡笑。
“回去么?”就那么没有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聂岩转头望向白夜翔。
“再去一个地方就回去。”白夜翔表情很专注。
“再去一个地方?”捏着花,聂岩很意外。
“嗯。”
左右张望了一下,白夜翔引着聂岩过了马路。
拐进一幢大厦,白夜翔毫不顾忌地攥住聂岩手腕将对方带入电梯。
伸手按下顶层键,白夜翔向后靠上电梯壁,侧首表情复杂地盯着聂岩。
瞅着操控板上闪烁的顶层键,聂岩愣:“小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冲操控板扬了扬下巴,白夜翔耸肩:“去天台。”
聂岩愈加不解:“天台?”觉得今天居然什么疑惑都没有就直接跟这小子乖乖出来的自己很不正常,聂岩挫败,“这个点去天台干什么?”
冲聂岩勾了勾唇,白夜翔微微吸了口气:“等下你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
俩人出了电梯没入夜色。
站在那空旷天台,聂岩稍微理解了白夜翔之前卖关子的缘由。
——在这大厦天顶,整座城市的灯点尽收眼底。
天际星辰光线和下方长河般流动的车光灯点交映,让人一瞬有种飘渺的迷失感。
夜风在这个高度也烈了不少。
任发梢乱舞,聂岩下意识扯紧领口。
面无表情地望着天台栏杆,白夜翔步履沉稳地踱过去。
垂眸望着下方灯海,他慢慢躬身向前,双肘撑上栏杆,视线灼然。
聂岩不明所以地跟到白夜翔身边。
他背靠上天台栏,双肘向后抵在栏顶,尽情呼吸着这边爽然空气。
沉默在两人间点染。
方才本来还有满肚子话想问白夜翔。
然而不知为何——
聂岩感觉现在头顶辽远的星空,耳畔呼啸的风声还有周边只有他们两人的空旷,让他莫名有种释然感。
那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很鲜明。
白日里喧闹的烦躁一点点在夜风中褪去。
聂岩微微仰着头,视线凝重地望着天际,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两人间静默的状态就那么持续了一会儿,聂岩倏然听到身边一阵不小动静。
侧首,他向白夜翔张望。
视野中闯入的景象让他差点抽吸出声——
只见那小子单手撑着栏杆,翻身坐到了栏杆外狭窄的小台上。
“喂!”惊了一下,聂岩一拧眉,本能地上步到对方身边拉住对方手臂,“你干什么?”
听着聂岩担忧声线,白夜翔一瞬咧唇笑。
他侧首盯着聂岩躁然脸,耸肩:“岩,放心,不是跳楼。”
夜间烈风毫不客气地刮着聂岩面孔。
然而对方那句淡然的“岩”字,他还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这已经是这小子第三次这么叫他了。
以前这个昵称除了凌寒外,从没别人叫过。
聂岩就那么愣在白夜翔身边,瞬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任那小子一只脚搭在栏杆外,另一只脚踩着小台潇洒地坐了一会儿,聂岩还是挫败地捏眉:“你过来。”捏着把汗,聂岩连往栏杆外看都觉得一阵眩晕,“太危险了!”
“没事。”耸了下肩,白夜翔倒是一脸轻松,“不会掉下去。”
“掉下去就晚了!”聂岩有点火。
“我以前常来,很熟了。”耸了下肩,白夜翔瞄了眼聂岩扯着他的手,笑得迷离,“倒是岩,你要再这么拽,我掉下去就有可能了。”
“……”面色铁青,聂岩拽对方的手一僵。
愣了一会儿,他挫败地退开。
感觉有点胸闷。
长长吸了口气,他皱眉盯着对方:“小子,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他才不相信对方就是为了让他来看对方表演坐栏杆。
白夜翔只是低着头望着下方街道车水马龙,神色凝重。
发梢在额角浮动,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今天轻松点了没?”
“……什么?”
“事情解决了,就不用熬夜了不是么。”白夜翔继续目不斜视地望着下面渺远街道。
闻言,聂岩愣了一下。
对于他这两天熬夜的事情,他不认为白夜翔知道。
毕竟对方总是比他早睡很多。
兀自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嗯。”顿了一下,他又盯着那小子侧颜开口,“小子,今天的事情谢了。”
言毕,他注意到那个坐在小台上的小子肩膀微微一动。
“岩。”
又是缓声一唤,聂岩莫名感觉神经一颤。
听凌寒之外的人这么唤自己,这种感觉……
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回应,聂岩就那么沉着脸。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来这里么。”
眼眸被天际星光映衬,白夜翔声音平静。
“……”回望着对方,聂岩眯眼静默着。
“这里算是我的心情发泄地吧。”张开双臂,白夜翔冲聂岩勾唇,“有什么不爽的,我一般都会来这儿。”点头,他眼眸闪烁着晶亮,“心情会好很多。”
“……”
看着白夜翔胸前的狗牌链也被风吹得微微抖动着,聂岩皱眉。
勾了下唇,白夜翔移开视线,“其实你也可以试试。”
“……”静默聆听着,聂岩专注地盯着对方。
“试着发泄。”长长叹了口气,白夜翔真挚道,“就算咱是男人,也不用总自己捂着不是么。”
“……”
就那么兀自愣了一会儿。
看着白夜翔渐转肃然的脸,聂岩苦笑:“发泄?”
“对。”耸肩,白夜翔从栏杆上翻下来,重新站到聂岩面前,“不用总端着。”
“总端着?”聂岩盯着白夜翔淡笑,“你觉得我有事情端着了?”
“对,没错。”白夜翔颤了下眉,紧接着语气由调侃变得正经,“就因为这样你才从来不去争取。”
“……”愣了一下,聂岩哑然。
“你考虑的事情太多反而畏手畏脚不能行动。”白夜翔眼眸闪烁着一抹聂岩辨识不清的亮意,“所有一切都自己憋着。”
“……”
“有些事儿如果你自己都决定放手,别人就更不可能在乎。”眯眼,白夜翔一字一顿,“就会随便践踏。”
“……”
聂岩僵在原地。
这小子……是在教育他么?
“这么做不是包容是懦弱。”白夜翔倒是很直白,没有一点儿注意到聂岩此刻阴沉的脸色,“就像今天一样不是么?你让那个楚恒在你头上骑了多久?你一句怨言都没有过?”兀自绷了下咬肌,白夜翔自鼻腔出了一口气,“有没搞错?”
“有些事情不是光想一想就能解决的明白么?”聂岩沉声。
“是,当然。所以不能光‘想’得‘做’。”白夜翔嗤笑,“你‘做’过么?”
“……”
“以后你做事情如果还这样,就算我想保护你也保护不及。”
脱口而出,白夜翔厉声。
“……”听着对方带了些急躁的仓促话,聂岩滞了下。
他不可置信地呆了一会儿,挫败一叹:“你想保护我?”
闻言,白夜翔愣怔。
就那么靠在栏杆上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小子,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知道么?”
“……”
表情凝重地盯着白夜翔,聂岩声音坚定。
白夜翔在一边沉默着,半天没再言语。
两人间倏然又陷入一片死寂。
夜风仍然在吹着。
白夜翔双肘抵上栏杆,盯着对面建筑隐隐绰绰的霓虹灯。
注意到对方没有再回应的意思,聂岩也重新背靠上栏杆。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吹着凉爽风。
就那么不知沉默了多久,聂岩突然听到身边那小子漫不经心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