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还有听说寝室里掉了一个手机，目击者们都听到手机里一个男人一直在大吼……我也不知道这什么东西，反正还有人说是鬼干的什么的……所以说佟晋，不要再关心这件事了。”

不关心才怪……事关佟晋的记忆恢复好吗！

不过，那个晕倒的人不会就是佟晋吧？唔，回去写在日记上。

“您好，你的凯撒色拉，芝士培根通心粉，帝王牛排都到了，请慢用。”服务员上完菜后，恭敬地鞠了个躬，离开。

封黎看着做的精致的菜色，心中越发的肯定了一个信念。

二号人格结束。

15 梦境

佟晋做了一个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梦。

梦里，他在狂奔。

像是要甩掉什么，却怎么都甩不掉。

他恐惧着，因为那样东西会如同猛兽向自己席卷而来，可是甚至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霍思，或许是看似帮着自己的人格们，或许是那些零散的自己失去的记忆碎片……但是他又有另外一种感觉，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这一切，而自己还生活在5，6岁的年龄。

“晋晋，爸爸给你买了新玩具哦。”伟岸的男子站在房门口，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佟晋蹦蹦跳跳的走过去，似是开心的接过了那个礼品袋。

打开，里面是新上市的限量版汽车模型。

年幼的佟晋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但是，装着开心的样子总会让爸爸开心吧。于是，他就笑，笑的很幸福。5，6岁的孩子，又懂什么呢……

“以此作为交换，晋晋，爸爸这里很痒哦，需要晋晋帮忙挠一瑙。”男子温柔的抚摸了一下佟晋毛茸茸的脑袋，跨入自家儿子宽敞的房间，小心翼翼的阖上门，拉紧窗帘。

佟晋似乎是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那是他最不堪，最不想回想起来的记忆。

所以他在逃跑，没了命的逃跑，一下子变成成年后的佟晋，疯狂的逃跑。伟岸的男子化身成了死缠不休的厉鬼，在他背后叫嚣着，追赶着。

然后，他逃到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躲起来。这时，出现的是12.3岁的他。他有些惊恐，自己想要忘却的记忆如同潮水慢慢地涌现而来。

他，成为了12岁的佟晋。

“晋晋……趁你妈妈不在家……”男人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细纹，他躺在床上，呈着大字，身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条毯子遮住了某些令人羞耻的部位。

“不要，爸爸，不要。”佟晋害怕的往门后退缩，却不敢离开。每次自己一反抗，爸爸就会打。用皮带，用直尺，用鞭子……打完之后却又会轻轻的帮他按摩，以缓解他的疼痛。买来最好的药，就是为了掩藏身上被毒打的痕迹。

“听话，过来。”声音变得些许严肃，“放心，爸爸今天不玩那个。”

佟晋犹豫的迈出脚步，手里紧紧抱着一条毯子。13岁的他已经是一名初中生，那些男女情爱他开始慢慢接触，了解。他也开始渐渐明白，这些事是不对的。曾经以为取悦爸爸的事，是不被社会伦理道德所接受的。他开始抗拒，排斥，却被一次又一次的殴打。

直到后来，他麻木了。

他深吸一口气，扔下手里的毯子，他想扔掉这些回忆，他不要再被这些事情束缚！他在漫无止境的回忆跑道上奔跑，他甚至已经不想回头去看那可怕的魇魔，他只想逃避，躲开这一切……

他用力的拉开转角处的一道门，强烈的光芒从中放射出来，刺得佟晋不得不眯了眯双眼。

那是他15岁的那年——他初三。

“嘶……”刚才还在认真的写作业的佟晋被父亲一把扔到了床上，由于一直被凌辱，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此时他被疼得深皱起了眉头。

“晋晋，考不上高中没有关系的。爸爸有钱，爸爸养你。”男人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猥琐，他的手漫无目的的抚摸着身下这具年轻的身体。

“呜……”佟晋泪眼汪汪的看着上面的中年男子，他心有不甘，却一直无法反抗。怪只怪自己体虚身弱，敌不过……

“兵——！”

门被重重的摔开，漂亮的女人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她的嘴微张，牙齿微微打颤。

“噗通——”

那个女人，跪了下来。她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佟晋似乎都可以看见泪水从那指缝中滴落下来，他只感觉身体一阵的僵硬，以及……

“啪！”

脸上耳光的火辣。

他已经来不及听父亲那些骂骂咧咧的话，他只想逃跑……

逃去，没有人的地方。

“嘶！呼……呼……”佟晋猛然睁开双眼。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单，额头上的汗顺着脸型滑下，背上的汗浸湿了睡衣。

刚才那是什么？究竟是梦，还是真实？亦真亦假的感觉令佟晋感觉十分头疼，空荡荡的脑海被刚才梦境中发生的事填得满满的。

他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翻身起床，直奔浴室。

打开喷头，冰凉的水从中泻出，喷洒在他身上。佟晋打了个寒颤，将黏在身上的衣服剥掉，整个赤条条的站在凉水下冲洗。

如果那真的是自己……

佟晋有些头晕的晃了晃脑袋，水珠顺着发丝的抖动溅到一边的玻璃上。他心烦意乱的拨弄着头发，回想着梦境中不堪入目的场景。

他开始有些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心灵，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的遭遇，厌恶自己的一切。

这童年的回忆，就像是一片抹不去的疤痕，想忘忘不记，回忆起来又痛苦到窒息。

“咳，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呜……哈哈哈哈哈……”佟晋顺着墙壁滑坐了下来，他双手无力的垂在一边，嘴里似是呜咽有像是在嘲笑。

冷水从头将他浇到了腿，浇的心里凉飕飕的。脸上水迹斑驳，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泪。

原来嘲笑世界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被这个世界嘲笑。兴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二人格出现了吧。有这样一个黑暗的童年，换做是谁都会想要逃避，想要躲到没有人的地方，生怕被旧事重提，彻底的被这个世界毁灭。

佟晋深吸了一口气，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这时，他却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抱有怎样的心态去生活。想想看过去逃避着的自己，还真是太天真了。他的脑子里乱乱的，仅仅只是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自己就已经慌乱的不知所措，如果以后恢复了更多的记忆，那么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吗？

这个世界上，隐藏了许多污秽，肮脏，令人作呕的事情。就算表面再光鲜华丽，背后都有着巨大的黑暗粒子作祟。还有多少人可以坦荡荡的举出自己毫无瑕疵的双手？或是黑了一手泥，或是到处都被刺伤的痕迹，或是……

佟晋举起自己的双手，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些乳白色的粘液飞溅在上面。

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手上什么都没有。

好脏。

发疯了似得，佟晋将喷头切换成水龙头，疯狂的冲洗着自己的双手。他用力的搓弄着，但是那白色还是隐约若现。

“好脏……好脏……要洗干净才好……”

“呵，洗不干净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随着撕心裂肺的怒吼，他直直的跪了下来，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竟无力再起来。

最后，他放任自己倒在了冰冷的浴室里。

水，依旧在流。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好烦……到底是谁在打电话……佟晋抓了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的地板上稍微爬起来一点。他感觉一阵头昏眼花，差点又摔回去。看了看自己光裸着的身体，他随便拿了条浴巾裹了一下。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喂？”

“嘟嘟嘟……”

等着佟晋慢慢的走过去接起电话的时候，对方已经讲电话挂了。

“唔。”佟晋的确是觉得头有些晕乎，便拿着沙发上的毯子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身体忽冷忽热，口腔发干，嘴唇缺水。自己大概是发烧了吧。也难怪自己身体这么弱，那都是被……

他摇了摇头，克制自己不再想下去。

哈哈哈哈……想起来吧佟晋，想起来吧……

忽然间，脑海中这么一个声音叫嚣着。

佟晋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个空，但是那却是一个撕毁的动作。

想起来吧，让他贯穿你的思维吧！佟晋，我知道你很恨……

不要克制自己……

用浑身的力量……去撕裂他吧！！！

“撕裂……它……”佟晋伸出手，怔怔的看着，嘴里喃喃自语着脑海中回想的话语，“撕……裂……”

对，撕裂！用你的双手！撕裂这个恶心的世界吧！！！

“撕裂……这个……世界……”

佟晋的双手微微颤抖者，像是在抵触什么，但又像是被牵引着。

他是谁？

不要拒绝，我才是真正的你！看看你现在懦弱的模样！

“闭嘴！我的人生，由我来决定！！！”佟晋不知从哪里爆发来的力气，疯狂的怒吼道。

你……你会后悔的……

声音渐渐的淡去，佟晋趴在沙发的边缘，眼前一片朦胧。

在撕裂之前……让我，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吧。

“佟晋！佟晋！你醒醒！！！佟晋！！！”

16 怀疑

世界仿佛沉静了许久。佟晋有时候想着，这样没有人打扰也是好的。可是，自己不愿啊……不愿就这么消失！曾经所受的屈辱还未抹去，怎么能就这样消失？

视线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窗帘，浓烈的消毒水味。同一个房间……和当初失忆之后醒来的地方是一摸一样……

佟晋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除了躺着睡觉之外——的事情。

他稍稍将视线往一边斜去，一个脸色有些疲劳的男子正在窗口打电话。那人似乎沉浸在电话的世界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醒来。

而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佟晋的清醒，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跑到了佟晋的床边。

“感觉怎么样？”

佟晋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那张脸，熟悉的不能够再熟悉的脸。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以及……自己的心理医师——霍思。

霍思注意到佟晋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他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摸了。”佟晋打断他的动作，“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什么？”

面前的男人将手放下，从一边拉来一张椅子，坐下。他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语言却又像是被堵死在喉咙口。

到最后，只是一个苦笑。

佟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有些颓唐的男人。

“那些你都知道。”

“什么？”霍思稍微抬了抬头。

“我恶心的童年。”

“你都想起来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都知道。”

霍思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那些。”

“身为医生的你居然会不知道？别开玩笑了，欺骗我很有意思？”佟晋别过头去，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啊，真是可怜的家伙，那么同情他一下？”

“佟晋你听我说，我真的对你的童年一概不知。”霍思拉了拉佟晋的肩膀，此时他心中的疑惑就在于——为什么会突发性的恢复记忆？而且是佟晋最不能直视与面对的记忆。其中的诱因是什么？难道还有另外的人做了记忆引导？不知道为什么，霍思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智者。

“那么，给我一个解释。”佟晋又将头转了回来，锐利的目光直戳霍思，“为什么我，和你，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你的爱人了吗？你的家在哪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霍思顺其自然的说了一串话，随后却是一片沉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佟晋家里装了监控摄像头，那么自己大概也只会是认为佟晋只是在睡觉或者出门了，但是……还好，霍思默默的庆幸，还好装了摄像头，不然自己没有赶过去的话，恐怕佟晋的高烧会烧坏脑神经。

呵，有理有据。佟晋在心中做下了评论。自己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霍思到底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你忘记了？”佟晋说道，“你是我爱人的这个身份，并不是你告诉我的。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你自己的身份，呵，看着我孤立无援的样子很有趣？”

“不……不是那样的。”霍思忽然说道，“这是治疗的一个步骤，在你发现之后，你都没有再次醒来，所以我才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你。”

他的心中像是被挖开一个大洞，他感觉到了，佟晋正在慢慢的变化，也许他会变得和原来完全不同。

“可不是？这是个好借口。”

“你不信任我？”霍思捏住佟晋的下巴，将他的脸面对自己。

入眼的是一张悲伤的脸庞，眉头似是拧起了一个结，眼帘微微下垂，偏棕色的眸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郁结。

不知道为什么，佟晋想要帮他抚平眉间，想要抚摸他的脸庞，想要……他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

佟晋，不要乱了心思。

“是。”他开口回答道，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股子哽咽的感觉。

霍思探头下来，想要亲吻佟晋，佟晋却将脸别过，嘴唇只是浅浅的沾到了他的脸颊。

佟晋看着霍思失望的眼神，不觉有些心疼。可是霍思既然是医生，那么病人生病的前提总会了解。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答应治疗病人？不好好的治疗，却要病人独自回想起这一切，恶心，绝望，令人崩溃的一切……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霍思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你毕竟已经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所以，过去就当成过往云烟。等你全部回忆起来，再说吧。

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只是你的医生而已。”

佟晋想要开口反驳，但是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的确是自己忘了，的确是自己对不起他。

“我只想提醒你。”霍思又开口说道。

“什么？”

“小心智者人格。”

然后，佟晋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在半空中停了很久，都没摸上自己的脸。

等到佟晋再想说话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而他自己也稍稍有点力气坐起来，他看见床头柜上的那本日记，霍思为了帮助人格之间内部交流和整合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