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海中一主
海中一主  发于:2015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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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皱眉,有些不悦,不悦非影对他说话的语气,不悦他如此说段佩容。“非影,你越发的放肆了。”

飞影笑道:“你那时是我主子,我当然怕你,这会你这狐王连点兵权也没有,你就别摆那谱了。再说,你看我这张老脸,就这模样,也是有资格教训你的是不。”

白月皱眉看他,这还是那个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的小狐狸么,还是那个只喜欢专研医术,每次打架都找他帮忙的非影么?岁月流逝,物是人非呀。

非影见他抿着嘴不说话,也知道见好就收,这家伙脾气上来了可是六亲不认的,于是缓和了语气问道:“就问你一句话,那个段佩容是你什么人?”

白月道:“我渡千年劫,是他帮我挡的劫,替我受了雷劈之苦。”

非影点了点头:“这么说算是你的恩人了……你喜欢他?”拐弯抹角大半天,终于问到正题上。

白月皱了皱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出去搞得自己像是单恋,还不被非影笑掉了大牙。他想了想道:“救命之恩,我当他是我兄弟。”

非影点点头道:“那是最好,我还真怕你又动了情,那可接受不了。”

白月心里‘咯噔’一下,道:“什么事情接受不了?”非影说这话的时候,他立刻就明白那话的含义,只是他不信,他不愿相信。他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终是再也维持不了那一脸的冷漠,眼中掩不住的焦急,一把拉住了非影的胳膊,道:“段佩容怎么了?”

非影‘哎哟’一声,忙道:“我这老胳膊哟,不就是死个兄弟么,至于那么激动?”

白月坐了回去,脑袋一片空白。那人死了,就这么死了,他还没开始就死了?他一拳头砸在车上,车子剧烈摇晃,两只拉车的狐狸受惊,嘶叫起来。

非影看看车子被砸了一个洞,似笑非笑看过去道:“就这样还说不喜欢?我再问你一句,你是否喜欢那人。”

白月不语,盯着非影,许久才缓缓点头:“喜欢的。”

非影见他一副悲痛欲绝又强行忍着的模样,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你这颗老树不开花,哪能舍得回来?我告诉你,有我神医在此,他想死也死不了。”

白月恨得牙痒痒,这悲喜就像坐那翻斗云忽上忽下,他这会连气都撒不出来了,想着段佩容还活着,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非影‘啧啧’摇头道:“我摸了那段佩容的骨骼,也就不到三百岁,你这一千岁的老狐狸简直是吃嫩草,委屈了那孩子。”

白月:“……”憋了许久才恨声道:“我要长成你这模样自然不去吃嫩草,也没脸吃。”

非影气得吹胡子,回敬道:“你个老东西,找那么一个年轻的,只怕是还没上床就萎了。”

白月一愣,他走的时候非影正是青壮年,是个含蓄的小伙子呀。他盯着非影一张老脸,不可思议张大了眼睛,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非影不以为然,骄傲地说:“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般不经人事,我告诉你,我老婆都娶了六个,孙子都和你一般高了。哪像你个老光棍,红杏翻墙,老树开花的。”

白月捂额,咬牙道:“非影!我好歹曾是你的王!”

非影抬起老脸,‘呵呵’笑了起来,白月看着也扬起了嘴角。非影靠了过去,拉起白月的手,点点头叹道:“我只是高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月看着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感概万千。这双手曾经与他一起捞过鱼,一起起过誓,一起拿过刀剑共同迎敌。好兄弟握拳那会,这手还是有力而坚强,现在却树枝般干枯。白月性子沉稳,这会也难免动容道:“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非影皱着一张老脸笑道:“一人一命,我没那本事提升修为,这皮囊老就老了,你知道我也不在乎这些,我只想死之前将我一手医术传承就好,哪像你一大把年纪了,还顶着一张年轻的脸沾花惹草。”

白月甩开他的手,斥道:“老东西,别给你点脸面你就不知道姓甚名甚。”

若是换做当年,非影定是不敢再说,老老实实的跪了请罪。可是现在,非影仗着老脸摆资历,一会儿回顾往事,一会调侃当下,白月拿他也没办法,最后干脆不理他。

穿过了树林,远远可以看见灯火通明的大宅子,车撵从正门直接驶入,宅子占地甚广,挂起来的灯笼远远看去繁星一般,房屋布局独特,像个迷宫,每处院落之间间隔了诺大的花园,奇花异草紫色藤条爬满了院落。披着五彩植被的山石流出汩汩热泉,烟雾氤氲,飘着一股股药香。

下了车,非影唤来两个和玉娥长得一模一样的丫头道:“叫人去西苑取点恢复灵力的地泉,你两伺候着主子梳洗一番。”

两个丫头眼珠子盯着白月看,捂着嘴一个劲的笑。

白月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族长了,白夜才是你的主子,这么叫着,也不怕招来祸端。”

非影杵着拐杖敲打地面,不屑道:“他敢,当年我们非家全力支持白夜,提供兵马为你报仇,你以为我们是途了什么,权势富贵?他不过是带你掌管着狐族,我们心中的王只有你,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我都托人带话去了,那小子估摸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白月叹气,道:“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人家好歹也是一族之王,管理狐族几百年了,我看治理的不错。”

非影道:“若非见他还真有那么一点治国的本事,你当他能坐在那位置几百年稳稳当当的么。欺负他也是应该的,谁让论资排辈,他还要换我一声大表哥呢。”

典型的倚老卖老,白月想:这是那个总是闷着头摆弄药草的跟屁虫么?他觉得自己从未变过,可身边的一切怎么都如此的陌生了呢。

非影对两个小丫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着主子去梳洗。”

两个小丫头笑着蹦过来,牵着白月的衣袖准备往厢房走。

“主子,请这边走。对了,我叫小灵。”

另一个接着说:“我叫小巧。”

“段佩容现在何处?”白月问。

非影指了指前方三层高的阁楼道:“放心,拿着你的腰牌让我救治的,我怎么敢怠慢。伤势都处理好了,正睡着呢。”

白月点点头,对小灵和小巧道:“把洗漱的水和衣服都拿到那间房。”

小灵和小巧应道‘是’,蹦跳着离开。非影不可思议看向白月,道:“看来这人真不一般,你陷进去了?”白月不语。他又问:“你这情痴,那小子知道你喜欢他么?”白月这下看都不看他了。非影顿时了然,叹道:“六百年了,情商一点没长进,以前是一根经的去爱,现在还玩起了单恋么?”非影摇了摇头叹道:“我老了,也护不了你几年,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不过我劝你,这东西是相互的,你要是喜欢他就别再强求了,他爱你那最好,若是不爱,要学会放手,知道么。”

白月微扬嘴角,喃喃道:“你放心吧,我这六百年,终是学会了放下。”

非影叹气:“那便是最好。”

两人往阁楼走去,白月问:“还有两个呢。”

非影道:“高个的断了几根骨头,没大碍。还有一个黄毛小子,也睡着呢。”

白月点点头:“这次多谢你。”

非影道:“哟喂,这个谢字我可当不起,我记得你是个傲慢又无礼的家伙,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白月浅浅微笑道:“我以前有那么糟糕吗?对了,小灵、小巧和玉娥什么关系?”他离开族群的时候玉娥还是小孩子,是他奶娘的女儿,唤她洗个笔砚,总是笑着答应,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非影道:“是她女儿,一对双,长得和他妈一个样。这玉娥也是,狐媚功越发厉害,六百多岁了,和她女儿一般,外人看去还以为是三胞胎呢。”

白月惊诧道:“她修的魅灵?”这魅灵是需要吸食雄性的灵气,虽不会害人性命,却常会让交合的雄性手脚虚软几天不能下地。白月在心中为流云捏了一把汗。

段佩容被安置在三楼的暖房,里面摆放了不少安神的药草,不仅能安神还能镇痛。

白月推门而入,缓步过去,对坐在床沿伺候着的侍女吩咐道:“先出去吧。”

侍女应着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白月和非影。

白月坐在床头,抬手摸了摸段佩容的额头,依旧很热,呼吸倒是均匀。他低垂着眼睛,眼中的担忧被睫毛隐藏,他抿着嘴,安静的坐着。

非影有些心酸,心里怒骂白焱那个不知道珍惜的家伙,若是分给这人半颗心,这人都不会变作如今这样。现在的白月,是那样的疏离,寂寞着,孤单着。他还是怀念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骄傲的狐王,而不是如今落魄的,像个看透一切的孤魂。

“你去休息吧,我陪着他就好。”白月没有回头,轻声说。

非影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主子,且不说这人身有残疾,就说他这身份,他是个道士呀,他从小就被教导抛却七情六欲,万千世界,你何苦选择他?”段佩容身上的道袍已经退下,换上了干净的内衣裤,之前刚救下他时,那一身青色道袍吓了非影一跳。

白月用指尖轻轻拨弄段佩容浓黑的睫毛,他很喜欢这双眼睛,清澈见底,毫无杂念。指尖顺着那人的鼻梁轻轻滑过,翻过双唇,轻点在喉结上,他收了手,淡淡道:“我隐居六百年,出山便碰到了他,我常想,许是缘分偏偏让我遇见他,若真是我的情劫,这一次就让我灰飞烟灭了吧,这苦我吃不得第三次了。”

非影摇了摇头,他不知该如何劝慰,白月的性子他是懂的,他认定的人,就会死心塌地。“你哟,这六百年白过了,干脆等这小道士醒来便问个清楚,也好死了你的这条心,到时要死要活的随你,我那棺材大着呢,咋兄弟睡一块吧。”

白月侧过头看他,笑道:“我不跟老家伙睡一块。”

非影气道:“你这个披着一张皮的老家伙,再过几百年你也会老的。”

白月道:“那就等我也这么老了你再死,我允许你睡我旁边。”

非影苦涩一笑,道:“我倒是希望能看着你老,我更希望能看着你幸福呀,我的主子,我的兄弟,我的老伙伴。”说着,难免动情,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白月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两人举起拳头碰了一下,那是兄弟之间的问候。

屋外有人敲门,非影道:“进来吧。”

小灵和小巧捧着干净的衣物,指挥者四个仆人抬进来一桶热水。

白月道:“这里不用伺候了,等会我洗完了,你们再来收拾。”他又对非影道:“这四个人……”

非影道:“你好生休息,别的不用管了,到了我的地盘,天皇老子来了我都不怕。”

白月道:“那就多谢。”

等屋里人都散去,白月摸了摸段佩容汗湿的后颈,先给他擦拭了一下,才自己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他素来洁净,如今一生污秽已经到了极限,换了三桶水才觉得舒爽。

他将段佩容移到床的内侧,侧躺在他的旁边,单手撑着头,盯着段佩容的睡颜,眼睛闭了一会又睁开。身子往前移了移,两个人贴在一起,他才觉得踏实,闭上眼安心的睡去。

14、庄周梦蝶

段佩容走在一片草地上,暖阳透过茂密枝叶,斑驳的树影落在身上,随着风轻轻的晃动。沙沙的响声好似乐曲,让人心神宁静。缀满的野花星星点点散落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段佩容想,是谁的梦这般的美丽。

是的,他入梦了。

段佩容很小就发现,他的元神能入梦。他第一次入别人的梦时,不到十岁,他咿咿呀呀爬入了别人的梦,撒了泡尿,结果那人病了几天。刚开始他并不觉得奇怪,只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熟悉的人。三十年岁时,有一次他入了蓬莱仙人的梦,看见师父正在打坐,于是好奇的过去拔蓬莱仙人长长的胡须,结果梦中的蓬莱仙人被岔了真气,口吐鲜血,散气的时候将他震飞,落地时一阵剧痛,他便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左手剧痛,他偏头,竟然看见左手以奇怪的姿势搁在床上,竟然骨折了。他当时太小,疼的“哇哇”直哭。

慧娘从梦中醒来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出去找人帮忙,不一会段佩容看见蓬莱仙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一脸的震惊,自言自语的看着段佩容,喃喃道:“紫菱传人……这不可能……”

后来,蓬莱仙人给他施了一个符,他便很少入别人的梦了。蓬莱仙人告诫他,这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那印记也别让别人看见了。还有,这元神入梦相当危险,你若是不能驾驭别人的梦,将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反蚀,所以,若是入了别人的梦,记着切不可贸然行事,赶紧的出来。

段佩容确实好多年都没有入过别人的梦了,好似断了腿之后便没有入过。这会儿双腿踩在地上的感觉,他竟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去。他用左脚踩了踩地面,柔韧的青草在脚下的感觉清晰地传到脑中。他有些惊喜,足下轻点,飞跃上了树枝,他站在树上俯视地面,便看见不远处两个少年正被一只魔界的魍魉怪困住。

段佩容一眼便认出了一头银发的高个子少年,那是白月,稚嫩的脸颊能看出未来的影子。白月看起来不过人类十二、三岁模样,头顶两个大耳朵,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一个辫子,正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一只红耳朵小孩。小孩七、八岁模样,浑身发抖,紧紧拽着白月的衣角。

那便是白月的弟弟吧,段佩容想,他记得白月说过他的弟弟是一只红毛的狐狸。

魍魉怪流着口水,步步紧逼。它喜食幼崽,人界的、仙界的、妖界都不会放过。这两只白嫩的小狐狸正是它的下饭菜。

段佩容没有过去帮忙,这只是白月的梦,他不应该搅乱这个梦。他四处打量,在很远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身影,那是成人后的白月,他在看着自己的回忆。

段佩容明白,他应该在白月还未发现他的时候退出他的梦境,可是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不能动弹,他隐藏在树叶中,透过缝隙看着地面上的两个小孩。

少年白月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对身后的白焱说:“你快跑,去族里叫人。”说着迎了上去,与魍魉怪斗在一起。

段佩容看向远处的白月,他的视力很好,能清楚看见白月脸上斑驳的树影,能清楚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瞳茫然的看着前方。段佩容只觉得那落寞的表情不该出现在白月的脸上,他应该是高贵的,是让别人敬仰的,而不是这般卑微的寂寞的看着自己破碎的梦。

梦境随着白月的记忆斗转星移,场面飞速的变化,段佩容安静的躲在远处,看着白月的背影,看着前方他的回忆。

少年白月被救时已经奄奄一息,魍魉怪被他捅成了马蜂窝,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血葫芦。小小的白焱蹲在床前哭。屋里进进出出不少人,有个少年正抱着一个大人的腿哭道:“父亲,求你救救小主子呀。”那大人一脸愁容,语气悲伤:“非影,别吵着小主人了,让他好生休息,他会没事的。”

场面又在变化,少年白月醒了过来,屋里只有白焱,白焱趴在他的身上亲他的额头,对他说:“这辈子我都会好好对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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