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是不是跟爸妈走丢了？和大哥哥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找妈妈，好吗？”孙其蹲下身子，轻声细语道。

然而小孩特不给他面子，直言道：“我知道你是人贩子，我不会信你的。”

孙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是这动物园的售票人员。”说着指了指别在胸前的工作牌。

“哦，这样啊。”小孩转了转又大又黑的眼珠，瞬间小白菜附体，“我想去动物园，但我忘记带钱了。”所谓睁眼说瞎话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吧，在小孩的鞋子里还藏着数张百元大钞，生生让他增高了不少，这是他以前看人贩子藏钱的法子，其实还有藏在裤裆那的，不过他手头上没有透明胶，实施起来不好操作。

“这样啊，那哥哥带你进去逛一圈，之后你乖乖回家好吗？”孙其瞬间脑补出小孩父母收入不高，无法满足小孩去动物园的要求，小孩为了看小动物离家出走，却悲剧的忘记带来自己存了好长时间的票钱的狗血戏码，满脸的怜惜，就差没在脸上写“跟哥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的字。

“好！”小孩笑的一脸灿烂。要是被段科看见准又和王陆吐槽：“瞧他那腹黑样。”然而，孙其不是段科，也就无法发现天使笑容身后的秘密。

至此，小孩的动物园一日游正式开始啦！

要说一开始说要去动物园，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顺道在思考思考未来人生几何。然而，当孙其自作主张牵着小孩的手，踏进动物园的地界时，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急切的召唤着他，催促他往前走。小孩理性的认为自己应该反抗，但情感上却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心思，这种感觉让早熟的小孩很是不爽，却也激起了小孩的好奇心。

走马观花的逛完步行区，小孩心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焦躁。孙其并不清楚小孩的想法，他只能观察到小孩紧蹙的眉头，或许是走累了？孙其望望天上那个散发着酷热的太阳，越发对没注意小孩身体感到内疚，小孩子身子本来就弱，万一晒出个什么好歹来，他就该向小孩的父母负荆请罪了，他赶紧提议道：“要不我们坐上车再继续看吧。”

小孩不知听清楚没有，抿着小嘴不答话，眼睛泽直勾勾的望向远方，那是食肉动物区。孙其暗道八成小孩想看大老虎了，呵，小孩就是小孩，对这种毛茸茸又威猛雄壮的动物毫无抵抗力。他自以为看穿了小孩的心思，笑着领着小孩上了观光巴士，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全程小孩都没搭理过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过。虽然，觉得小孩冷着脸不太礼貌，但胜在乖巧，没有养而经历的他，也就完全没有发现小孩的不对劲。

当大巴满载一车兴奋的大人小孩驶入食肉动物区时，孙其都发现小孩面色苍白，浑身都在不自主的颤抖，此时的小孩已经被周围浓烈得极具侵略性的负面情绪所包围，所有声音都在他耳边叫嚣着悲鸣着，一遍遍的诉说自己如何被迫带离自己的家乡，如何妻离子散，如何被拔下代表尊严的爪牙，如何每天过着软禁般的生活……太多痛苦的声音在小孩的脑中炸开，大脑像是要被撕扯开去，感觉只要自己一不注意它就会分崩离析。

小孩捂紧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大吼一声：“闭嘴！”

世界清静了，不只脑中声音的主人被吓得憋回了声音，就连车内原本唧唧喳喳的笑闹声也都像被按了暂停键，突然变得消无声息，大家都一脸惊恐的转头望着倒在孙其怀里昏迷的小孩，你马，刚刚那是狼嚎吧，是吧！不是平日里玩闹时所模仿的狼嚎，而是真正的狼嚎，雄浑的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威压，那是在动物园里所无法感受的特属于野狼的代表了自由、尊严的呐喊。

“呵呵，那什么我家小孩就喜欢模仿这些动物叫，都走火入魔了。”孙其抱着小孩尴尬的冲大伙笑了笑，伸头向开车的师傅拜托道：“不好意思啊，师傅。能不能在下一个服务站停一下，我小孩睡着了，我们等他醒了再走。”

开车师傅头也不回，抬起手酷酷的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阿姆，今天我们还是去捉兔子吗？”一个浑身赤裸的小孩，四肢着地，对着阿姆，儒慕之情溢于言表。

“对啦对啦，谁让你三岁了还不会逮兔子。”一头威风凛凛纯黑毛色的母狼，虽然口中说道，但言语间的宠溺减去了话语的几分严厉。

嘿，其实他早就会逮兔子了，他的天赋一向让阿姆骄傲，只是背着阿姆偷懒编花环的时间太少了，每个调皮的小孩背后都有一双雪亮的双眼，此话当真不假。想想阿姆捡到他的日子又快到了，每年这时间他都会给阿姆准备一份礼物，以感谢她对自己的养育。兔子窝旁总会些花丛草丛什么的，以此掩盖住兔子洞以及兔子的骚气。每天固定时间去蹲守，他都会去编花环，顺便看看兔子先生回家没有，明天就要送出花环了，今天将花环圈起来固定住就算大功告成了。

不要，不要去那里，不要！

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飘在半空中看到这一幕，不过他知道这就是他之前遗忘的记忆。他还知道这头被他亲切地唤作“阿姆”的母狼，会在之后的几小时里遇见一个猎人，为保护自己血溅当场，阿姆最钟爱的一身皮毛也被残忍的剥下。而自己甚至没有时间将阿姆好好安葬就被猎人捉了去，之后就和自己的记忆接轨，被转卖到了人贩子手里。

记忆的恢复也让他想起了逃跑的初衷，报复社会，报复人类，为阿姆报仇！他没有受过常人的教育，他只奉行一个自然法则——弱肉强食！猎人比阿姆强，阿姆死了。人贩子、肥猪都比自己强，自己被拿来买卖。那么，当自己占到了食物链顶层，所有人都要对他臣服，跪舔自己的脚趾都应当是他们无上的荣幸。

章 12、两种失落一种心情

“医生，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醒？”有个声音总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却又仿佛离得很远，似真似幻听不真切。

那名叫医生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先前担心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之前明明还向我撒娇说他想去动物园，怎么可能对动物有恐惧心理！你是庸医吗？”听到这里，他不得不吐槽一下，谁向你撒娇了，你才撒娇呢，你祖宗十八代绝代双骄！诶，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那就让警察来鉴别吧，这会儿警局派来的两个警官也应该到了。”警察？那两人貌似说过他们是警察，还让他有困难就找他们帮忙……会是，他们吗？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波动，在他恢复记忆后，无比的期望有人能和他分担心头的这份沉重，毕竟再怎么早熟，他十岁的肩膀还是太过稚嫩了。

当房门缓缓打开时，他都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见面的细节了，比如他们进来时先装睡不鸟他们，重点在一定要装的假；再比如当他们焦急的询问自己的身体时，就高冷的瞥他们一眼，淡淡的说声“没事。”；那个段科八成会掰过自己的身子，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就到了他勉为其难告诉他自己痛楚的时候……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想想，那可能会被触碰到的肌肤便开始隐隐发烫，难道他们是病毒？不然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

然而他策划的再好也注定要失望了，男一男二都没来，剧本再好也是一场空。小孩自嘲的笑笑，说是帮忙估计也是当时为了摆脱自己找出的托词，没想到自己还真信了。

进来的是一瘦一胖，全是冲着极端去的，让他们俩组一队也算是绝了。

“你们好，我们是这次派来调查的人员。”瘦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下意识的扫视了一遍这个病房，“请你们好好配合。”

“一定一定。”孙其上前一步握住瘦警官的手，“警官我跟你说啊……”于是这之后的一小时里，只听孙其一个人在那巴拉事情的前因后果，还特意将身后小孩的主治医生拉出来黑上一黑。听的小孩昏昏欲睡，听的主治医生不住的翻白眼，偏偏那个手一直被孙其握在手里轻薄的瘦警官听的一脸认真，时不时还点点头以示理解，那名胖警官也坐在一旁沙沙沙的记着笔录。看来虽然长得不如意，对待工作还是很用心的嘛。

不过，伟大毛主席曾教导我们，凡是不能光看表象，敌人永远是女干诈的。这不等医生和孙其前脚刚迈出，胖瘦双杀就开始露后脚跟了。

“我说胖子，领导讲话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转性了？”瘦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胖子那身油油的肥肉，调侃道。

“去，爷爷我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再说我转没转性，你还不知道？”胖子虎躯一震，事关自己尊严的事，必须立马澄清，“我在写明天就要交的那份论文呢，可愁死我了。别说，你那睡功还真厉害，唬的他身后那小子一愣一愣的，改明个儿教教我，下次报告会就不那么折磨人了。”

“还不是你的错，让你昨晚打呼声那么大，害得我半宿没睡。就该一枕头把你捂死。”瘦子瞪了眼胖子，没好气的说。

“嘿嘿，别介啊，大不了我打呼了你把我叫醒，我给你守夜。”

“滚滚滚，少给我耍嘴皮子，我那篇论文也刚好没写，你替一份吧。”

“啊——”胖子皱着眉头惨叫声回环往复。

“啊什么啊，要么写要么晚上打地铺，你看着办吧。”瘦子一脸不合作的扭过头去。

“成成成，我不就是怕写不好，污了你的名声嘛，嘿嘿。”

“这还差不多。”瘦子一脸算你识相的转过身子，开始八卦起局里的事情，“你说段科那小子没来几天还整得阴阴郁郁的，整天连屁都放不出一个，怎么就得了新局长的青眼，升官了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最近都同进同出的，指不定是在干什么龌龊的事。”胖子喊舒了一口气，终于没抓着他的小辫子不放了。

“真是走了狗屎运，连神出鬼没的新局长都能收入囊中。听说今天局长还亲自送他去总部办理升官的事项呢，啧啧啧。”瘦子有点吃味的说，要说普通升官在自己地界办办就好了，能够去总部转转的，说不得是越级升官，果然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小孩背着两个警官装睡，戏也听得七七八八。丢开前面的家庭伦理剧不说，后头说的那个段科和他遇到的是同一个人吗？那人虽说算不上阳光开朗，但也绝对和阴郁靠不上谱，到底是外人的误解还是他自己故意为之？小孩无声息的动了动嘴：有意思。

再说医院的另一边，主治医生的单独办公室里，正供着一座大佛，就是那位在沙发处端坐着的青年，此时的他面红耳赤，一双杏仁眼因为紧张不住的眨着，在沈清的眼里那便是暗送秋波啊。

沈大少被孙其这么在意的表现弄得也有些尴尬，你说谁让你用嘴不停地唠唠叨叨，那是这样用的吗，简直暴殄天物。沈清是这家医院院长的儿子，多少也算得上高富帅，在这当医生也大多是以玩票的心理，多少美人排着队想倒贴，偏偏这小子不识相，自己嫌他烦出于惯性亲了他一口，偏生又跟自己拧上了。你说你生气你就走啊，说一声这是你的初吻就赖在这儿算什么事啊，难不成为了一个吻还要自己娶了他不成？偏偏看着他那眼边的红晕和那个小巧可爱的红鼻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不说，甚至还要克制住自己不要上前去亲吻孙其的眼帘，轻咬他的小鼻子，这都是些什么事嘛。

“咳咳，之前是我轻佻了。你，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最终还是沈大少自愿认栽，最先往静默的死水里丢了块小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孙其一发话就带了点哭腔，声音软软糯糯的，和之前的健气的少年音很是不同，挠的沈大少心里直痒痒。你说这还是个男人的声音吗？比女人的声音还勾人，哪个女人还会跟着你？不过，要是男人的话……

“我说你不会是个死GAY吧，只不过被个男的亲一下就搞得像是被QJ似的，恶心！”沈清还嫌话语不够激烈，还故意在他面前干呕了一下，“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将自己东西放到那，那什么地方去搅和，别妄图爬我的床了，我嫌脏！”

沈清如愿以偿的看着对面的青年面色由血红转为苍白，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反而呼吸的时候像是牵扯到了心脏，一阵一阵抽着疼。

“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没有！”青年此时却不像是在回答他，倒像是面对一群人在发出无助的呐喊：救救我，救救我！

沈清自忖或许是自己之前的话太过分了，不自觉的想抬起右手去拉不远处的孙其，想安慰他，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想再次吻吻他，想……突然，他被自己想要同意和孙其交往的想法吓到，赶紧用左手掐住了右手腕。低头自我催眠道：“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同性恋……”

等他再次抬头时，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是假的，自己在这边纠结着要不要安慰，却忘了那人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安慰，甚至可能连想都没想过。

“自尊有点受伤呐。”沈清仰躺在座椅上，右手摸了摸左胸膛，神情不定。至于是不是仅仅自尊受了伤，或许连沈清自己也不清楚。

章 13、小老头儿

如今在警局被传成靠抱大腿上位的阴郁基佬段小科，以及那个见首不见尾审美奇特的神龙王大陆正在总警监的办公室外面静坐等候，狭长的走廊回荡的是经典的超级玛利亚的游戏声音。王陆闭着眼睛靠墙休息，心里却习惯性的根据声音变化在脑中模拟场景，锻炼自己听音辨路的能力。段科直接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只听广播中传来一声底气十足的叫骂声，看样子还是没过关吧。王段二人默契的在心中默数十下，这才推门进入总警监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宅男的圣地，各式各样的动漫手办及周边，各式各样的游戏豪华版，各式各样的漫画全本，那些与工作有关的文件都堆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所放着的小红圆桌上，像是小时候惩罚游戏里专用来面壁思过时打发时间的东西。

段科叹了口气，任命的将一个小老头从沙发椅上提溜出来。别看这老头矮小干瘦，就像是严重缩水皱巴巴的萝卜，甚至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年轻人一样喜欢二次元的东西，或许就是因为太老了，物极必反返老还童了？想当年，他还在警界横的时候，可是屡创佳绩，成为一代神话，现在即使退居二线，坐着总警监的位置，过着在办公室里隐居的生活，但他的每一个重大命令下来，都仍会引起警界乃至社会的重大反响。

“老头啊，您上班时间打游戏我就不说了，至少还懂得关门。但您就不能把广播开关关上再打吗？全楼都知道您在打游戏，还TM的又输了！”段科提着老头子的后衬衣领将其举到自己面前，皱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呦，这不是我的乖孙吗？来，让爷爷瞧瞧有没有少哪块肉。”黄老头笑眯眯的抬手就往段科身上摸，完全不在意他的冒犯。

“部长，钱要员购毒贩毒的罪证我等已悉数到手，眼下证据确凿，可以行动了。”虽然段科和部长的关系令王陆惊讶，毕竟两人姓氏明显不一样，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自己也不好过问，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

“诶，你这小子就是无聊，许久不见一上来公事公事还是公事，也亏的你爸还真以为你为了感情自愿放逐，倒是顺走我这不少好茶。”黄老头见王陆发话，立即吹鼻子瞪眼，转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