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胜则说,“你二哥已经不念了,和咱们不一样。他装装狠,肯定行。明天下午放学,叫上你二哥,咱们仨狠狠地揍死葫芦兄弟。”
我同意了。
我晚上跟我二哥说,他阴险的一笑,摸了摸我的脸,说,“行啊宝贝,明晚哥就给你出口气。”
我嫌弃的将脑袋移开,我二哥就这毛病,总是毛手毛脚的,且男女不忌。
不过有一点,他更喜欢摸长得好看的,比如他自己,这是他的原话。
以前万胜来我家玩,也没少被摸。
第二天,晚上一放学我就冲七兄弟宣了战,叫他们“昨天的地点不见不散。”
等我和万胜一溜烟的赶去那条胡同的时候,我二哥早就手里拎着一把扫帚,一手支墙的摆好造型了。
七兄弟来了之后,我二哥鄙夷的一笑,“怎么长得一个比一个寒碜。”
话音刚落,二哥已经挥舞着扫帚横扫了出去。
我和万胜紧随其后,打算血洗七兄弟。
我们气势端得是挺足的,但是结果不太理想。
总之,在天黑透了之后,缩在墙角团成一团的我,万胜,我二哥终于缓缓地分了开来。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连续两天挨揍我有点儿吃不消,我仰头望了会儿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们仨无声的蔫头耷脑的各回各家,各找各爸了。
晚上我和二哥睡在西屋,睡到半夜的时候二哥突然坐了起来。
我被他吓醒了,就着昏暗的月光看着二哥。
二哥肢体僵硬的站直身,站在炕沿上。
我小声的叫了他一声,他不理我。
只见他缓缓地举起手,在灯泡尾巴上掐了几下。
他摸索了一会儿,手碰着了坠在灯泡下的灯绳,然后用力的扯了一把。
灯光大亮,与此同时,我二哥直直的往后仰,直接砸在了我的身上。
还好他是上半身砸过来,他的脑袋悬空,没摔到,否则这一下他可能就成植物人儿了。
我差点被吓尿炕,爬起来看着他的脸,他眼睛闭的紧紧地。
第二天问起前儿晚的事,我二哥说他啥也不知道。
我心里猜测,二哥可能是白天被揍受了惊吓,导致夜晚梦游了。
不过以前被大哥揍就没这样,我想,可能到底不是一家人,被外人打所以受的刺激大了些。
No.09
小学毕业后,我爸就要赶我走,连同我二哥一起。
我不愿意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的,我喜欢待在蝴蝶村。
但是我爸说,待在蝴蝶村也行啊,那我就得整天跟着他上地。
我以前也跟着去过,不过都是去睡觉的。
他们大人像牛一样干活,我和大哥二哥在树林子里睡觉。
等到中午歇息的时候,我们哥仨都撅好了树枝当筷子,就等开饭。
饭是从家里带来的,我爸也不带筷子或勺,我们都是在山里就地取材,用树枝当筷子。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么吃饭特别香。
去山上玩儿是挺好的,但干活就不那么愉快了,所以我死活不肯去。
我二哥比我还懒,他也不去,他都在家游手好闲一年了。
最后,我还是被逼着背井离乡。
临走那天,只有万胜来送我们。
我们仨站在火车站,万胜一直满脸苍凉的望着火车来的方向。
那天是秋天,风特别大。
万胜穿得薄,他像一只淋了雨的鸡仔一样缩在风里。
我问他,“你不跟我一起走啊。”
他冲我摇头,声音里几乎带上哭腔,“我爸不让走。”
火车终于轰隆轰隆的进站了。
我和二哥扛起大包小包,就要上车。
我还没站稳呢,万胜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他的脸埋在我脖子边儿,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拍拍他的背,“我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我决绝的上了车。
上车后,我就一直琢磨着我之前说的话,总觉得很有种特别的意味,有点像个文化人。
我和二哥坐在窗前,二哥打开窗户冲万胜挥手,我放下东西,也和万胜挥手告别。
车启动的一刹那,万胜的眼睛瞬间红了。
旁边的二哥感慨的说,“胜儿真重情义,你看他哭得,害的我都不想走了。”
我斜了一眼二哥,“关你毛事,他又不是舍不得你。”
二哥诧异的看着我,“不是舍不得我难道还是你吗?”
我冲他瞪眼睛,一瞬间竟然也有点不确定了。
第22章:不惑
No.10
我和二哥是被一个远房亲戚介绍到一个瓦匠队的,其实那活很累。
干了大约四年,我和二哥就跑了,去了一个机械厂。
具体我们做得是什么也不太明白,但是我们只要知道怎么干活就行。
那活是室内,每天机械声从早响到晚。
我和二哥过得像鬼,回到住处还要自己做饭吃。
住处住着的都是厂子的人,一个大通铺,上面躺了八个大老爷们。
在外混了几年,我早就学会了做菜。
我们屋的人都说我做菜最好吃,竖着大拇指哭喊着求我做菜。
我那时也没啥心眼,他们一夸我就信了,结果就给他们做了三年的饭。
直到几年后离开那里,我才回过味儿来,我是被忽悠了,我二哥这个吃里扒外的,竟然和外人一样忽悠我。
本来我和二哥是可以在那个厂子多干几年的,但是第三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我们厂子经常有一个似乎挺有本事的小年轻来视察,一来二去的,我二哥就和那人熟了。
这也要拜我二哥的殷勤所赐,毕竟整个厂子三四十号工人那个小年轻只和我哥说过话。
小年轻其实比我们大,我那时十九,那个小年轻二十三了。
不过他长得脸嫩,显小,但就算小,也挺威严。
我对这种人挺打怵,所以哪怕我二哥经常嘻嘻哈哈的去找那人搭话,我也一句话都没和那人说过。
有一天晚上,下班后,我二哥鬼鬼祟祟的跟我说叫我自己回去,他晚点再走。
我问了他半天,他才支吾着说和那个小年轻,也就是杨博远去喝酒。
我当时就说他没义气,有这好事竟然不叫上我,我二哥腆着脸推我,嘴里不停的说下次下次的。
结果那天晚上,他是凌晨两点多回来的。
我那时候睡得正沉,活活地被我二哥给砸醒了。
我一睁眼,鼻子里就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No.11
我当时一个机灵,猛地按亮灯。
灯光笼罩我二哥的时候,我差点没吓厥过去。
只见我的二哥哆哆嗦嗦的右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断裂的人手。
我当时吓傻了,愣愣的去看二哥的左手。
他的左手处鲜血淋淋,那里空荡荡的,我几乎看到了白惨惨的骨头。
我扑棱一下子坐起来,整个人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我颤抖着嗓子叫他,“哥……哥……你怎么了?”
我的手空荡荡的围着他,就是不敢碰他。
二哥的眼睛睁不开一样地眯着,他似乎想冲我露出一个笑容,可是那笑容还没成型,二哥的脸就走了形。
那是真的走形,人正常情况简直无法做出那种表情。
二哥的眼泪直往下掉,他用细细的气音从嗓子里往外冒,“弟……救我……”
我们这么一通忙乱,我边儿上的工友也醒了。
他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一嗓子把大家全喊醒了。
然后我们一帮人手忙脚乱的把我二哥抬去了最近的医院。
我们几个被扔在医院的走廊里,我来来回回的走,心里满满的不安生。
我还记得几年前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那时我和二哥都还小。
有一次家里铡草,我和二哥在乱哄哄的院子里围着铡草机疯跑着玩儿。
在某一次经过铡草机的时候,二哥手里攥着一簇稻草,隔着铡草机就打算向我撇过来。
结果他的力度用大了,整个人都栽在了发动的铡草机上。
当时周围的人都吓毁了,有大人一把就捞住二哥的腰,把他拽了出来。
可是还是没来得及,二哥的手被卷进了机器里,当时就一手血。
后来二哥被送进医院,他的一小截指头早就被机器给搅成了肉酱,所以那指头就没能续接。
从那以后,二哥的左手食指都是个半截小秃子——上面没有指甲。
也许真的是小时候的经历起了作用,这一次二哥的手被砍,他记得把自己的断手拿着,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No.12
二哥明明说是和那个杨博远喝酒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二哥醒来后,我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死也不肯说。
我问他,是不是杨博远干的,二哥的表情毫无波澜。
我看看二哥那包着纱布的手,越看眼睛越红。
医生说,我们送得晚了,虽然手被接上,但是以后也是一只废手,根本就没知觉了。
二哥像个蚌壳,什么也不肯说。
我有气都不知道往哪撒。
他出院之后,竟然还想去厂子干活。
我跟他说,早就帮他辞了,我叫他跟我离开那个地方。
可是二哥不愿意。
最后我强硬得拽着他,坐上了前往潍城的火车。
结果就在我上个厕所的功夫,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二哥没影了。
我当时气得几乎想回去抓他,可是我还是没有,我气鼓鼓的想,让他自生自灭去。
潍城那边儿有一个曾经瓦匠队里认识的一个兄弟,他在那里的一个木器厂混。
记得他从瓦匠队离开的时候,还让我和二哥跟他一块儿,但是我们没同意,硬是又熬了一年才离开。
这一回,我想着干脆就投奔那个哥们。
那哥们叫王军港,我们都称呼他军港。
我记得他说的君臣木器厂,到了地方一问,还真让我给找到了。
No.13
三四年没见,军港已经混成了老板。
他见着我很开心,直接就让我从他那干活。
因为他,我认识了不少妞,别说,还真有看着对眼的。
只是可惜,那姑娘虽然喜欢跟我打闹,但是不愿意跟我处对象,她开玩笑的说嫌我穷,嫌我是农村来的。
我在军港那里混了两年,没混着老婆,倒是混了个娘。
因为我平时嘴贫,而且在长辈面前乖顺,军港的妈一直特别喜欢我。
有什么吃的想着我,过年过节那必定是让我去她家过,我俨然成了她第二个儿子。
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毕竟长这么大,就没体会过有妈的滋味,这种被年长女性关怀的体验还真不错。
虽然我在那里过得挺好,可我还是在两年后离开了。
那时我已经二十一,说来好笑,我连对象都没处过。
我跟军港一家道别,老太太直掉眼泪,叫我没事多回去转转,我一口答应,说以后肯定会来看她。
我回蝴蝶村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是可能是有缘吧,我一下火车,走到村里那大道上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低头溜达着经过的万胜。
第23章:不惑
No.14
我刚看到万胜的时候几乎不敢认他,在坡顶上瞅着他的侧影看了半天。
他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也扭头看着我。
过了会儿,他的表情狠狠地惊讶起来,他试探着叫我,“鸡鸡?”
我心里草了一声,都多少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我冲下坡去,到他身边的时候在他肩膀上给了他一拳。
他被我打一下似乎很兴奋似的,咧着嘴冲我乐,“你咋回来了?”
我心里想,我们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但是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隔阂。
我说,“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
万胜问我,“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想走了,走累了。”
万胜微笑起来,“蝴蝶村多好啊,别往外瞎跑了。”
我点点头。
万胜跟着我去我家,一进门,他比我先开口的喊,“容叔,你快看谁回来了!”
我跟在万胜身后,一错身,也进了屋。
我爸那时正坐在炕上看电视呢,他扭头看到万胜身后的我,眼睛一亮,脸上笑出了一脸褶,对我说,“哟,咱家小鸡儿回来了。”
我举起手中的精装白酒,冲我爸比了比,“给你的。”
这时旁边那屋门也打了开来,里面走出我大哥。
他惊讶的看着我,“三儿回来了。”
我“嗯”一声。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老爷们大吃了一顿。
二哥不在,万胜坐了往常二哥常坐的位置。
我们狠狠地吃了一顿,喝得酩酊大醉,这就算是给我接风洗尘了。
晚上的时候,我和大哥去另一个屋睡,万胜不肯走,赖着我硬是睡在了我旁边。
夏天晚上热,没躺一会儿,我们就都扒了衣服裤子,穿着个大裤衩,盖个被角就睡了。
No.15
我刚回来的时候大家还算有新鲜感,但是没两天,我爸就看着我碍眼了。
他敲着烟袋跟我说,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也不说混个老婆回来。
我叹口气,心想我也想要啊,可是人家不跟啊。
结果我自己还没急呢,我爸就先忙活了。
他可能是给别人漏了话头,有个自称是我七姑的就给我介绍相亲。
我本来也是有点想要个女人的,所以她一介绍我就去了。
结果一去才发现女方是个小胖妞,我这人一向喜欢瘦瘦的女人,哪怕胸小点儿那都没事,反而是大胸的,我看着膈应。
所以那个女的我二话不说就给拒了。
我七姑点我的脑门,说我不知好歹,任性。
但是她也没辙,也不能逼着我娶那姑娘,于是她就给我另介绍了一个。
这次这个确实是瘦了,但是人长得黑。
她一个女的,还没我一个爷们白,我多少心里有点嫌弃。
结果我七姑偷着跟我说,“你管这呢,晚上灯一灭,谁看得见谁,皮肤黑白咋了。”
我心想也有道理,这不像是身材,灭了灯照样摸得出来。
要是这么说,那长得磕碜也没事了,只要灯掌握的好,一切不就ok了?
结果我就这么摇摆着,渐渐也和那女人处起来。
我处对象之前,万胜就整天往我家钻。
等我处了对象了,他钻得更狠了。
有天晚上我就对万胜开玩笑,我说,“你到现在还没个对象,你不会是想抢我这个吧?”
万胜眼神怪异的看我一眼,闷闷的说,“怎么可能?”
我看他那个熊样子,心想他可能是眼红了,这个可怜的衰比。
No.16
虽然我处了对象,但是我心里一直都没有概念。
偶尔去那女人家坐坐,有时候和她一起出去走走。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纯洁的,但是渐渐的,我就有些心猿意马。
我倒不是说爱上了这女的,更没觉得她长得好看。
其实她在我眼里也就一母的,和其他母的不同的是,她愿意让我碰而已。
从第一次摸她手,到一次接吻,以及第一次摸她胸。
一切都顺其自然的进行着。
直到某一天,我喝了点儿小酒,借着酒劲儿,我摸向了她的腰。
她本来有些推拒,但是很快她就半推半就的从了,我们就这样发生了关系。
不知道该说我点儿背还是点儿兴,我那一炮竟然就让她怀了。
眼见她肚子越来越大,她开始催我娶她。
我心里有些抗拒,可又想,我早晚都是娶妻生子的,娶谁不是娶?
结果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结婚了。
我结婚那天,是万胜给我当伴郎。
他的脸像死了爹一样,一直棺材板一样的板着。
我笑着扯了扯他的脸,说,“你自己找不着对象也别把气往我这撒啊,你要是再这样,就别给我当伴郎了,我怕伴娘让你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