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童 上——陈灯
陈灯  发于:201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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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伸手护着我,轻轻推开了那女子,低声道:“这是廖容安阿姨……是我妻子。”

我全身都僵住,那女子春风满面,脖子手腕上晶光闪耀,戴满首饰,一双眼睛明媚如波,笑着和人打趣,语声轻快,一副八面玲珑人缘颇好的样子。

我感觉到整颗心脏都被攥紧了,疼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垂下睫毛看我的脚尖,手指几乎在微微发抖,我忽然后悔自己的决定,为什么不就在南美那边呆着呢?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呢?我恨自己的软弱和一时冲动,我恨死自己,我听到心脏在艰难地跳动,每一下都在提醒着我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他们还在谈笑风生,萧恪的母亲咯咯的笑着:“容安,别人都说带个孩子就能自己生了,你们今年也该有好消息了吧?前几年你还在国外读书我们也不急,现在也该考虑考虑了,多要几个孩子,将来才能帮上小恪的忙。”

容安笑吟吟:“我没有问题,妈妈说生,自然是要生的。”

饭桌上笑语融融,可见正是一家子,我食不下咽,餐桌上到底有什么菜我都没注意,萧恪一直在给我夹菜,就连廖容安也给我夹了几样菜以示亲热。

我机械地吃着,为了不失礼,将那些菜都塞进肚子去了,最后我吃撑了,廖容安见状笑着道:“这孩子是饿到了么?看来飞机上的餐不好吃。”一边又给我夹菜,萧恪却轻轻推开了那碟子,叫人拿了山楂糕来给我吃。

萧母笑着说:“看来小恪是喜欢孩子的,这样细心还是头一回,容安你还不赶紧加油,趁我们老俩口还年轻,帮你们带孩子。”

容安笑道:“妈工作那边还忙着呢,听说单位都不肯放你,还要继续返聘,再说了,小芜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了。”

萧母笑道:“这有什么,有保姆呢,当年观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萧恪忽然打断道:“萧芜和我一起住,我自己带。”

餐桌上安静了一下,萧母呆了呆,欲言又止,廖容安好奇地转过脸看了看萧恪又看了我一眼,笑道:“这孩子可爱,但是阿恪,你工作那样忙,又去了南美这么长时间,我听说你们公司一直催着你回来呢,我现在也才工作没多久,又没什么经验,恐怕我们带不好呢。”

萧恪不再说话,只拿了餐巾替我擦了擦嘴巴和手,问我:“吃饱了没?我带你去后头走一走消消食。”

我巴不得能离开餐桌,点了点头,萧恪就向萧父萧母以及众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带小芜到后头散步,大家慢慢吃。”一边站了起来,将我抱起来直接离开了餐厅。

第8章

后园里空气清新,月亮已经升起来,照得花园里似落了霜一般,这边花园造的是旧的西洋景,有花塔、花架、秋千、喷泉和雕塑,又有中式盆景参差摆放,正是中西合璧。草木在月光里恣意生长,安静得很,萧恪放我下来,牵着我的手沿着小路慢慢走,餐厅里的欢声笑语被抛在后头,渐渐听不到了。走到假山那儿,有个搭着的紫藤架子,花正芬芳,给人扑下满头满脸的花香,下头吊着个秋千,萧恪抱起我坐上去,轻轻推着我,推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对不起,叔叔只是想让叔叔的家人都认可小芜,一下子让小芜见这么多人,小芜不舒服了吧?是叔叔没有注意,让小芜受委屈了。”他一贯不爱和人解释,从前他就说过,做大于说,理解不了他的人,解释也没用。如今这样耐心细致的解释,是他极大的努力了。

我转过脸去看月夜下紫藤的阴影,葳葳蕤蕤,藤藤蔓蔓,我需要非常努力,才让自己不掉下眼泪,说不出的委屈堵在我的胸口,哽得我说不出话来——明明,明明是我先到的,明明他先是我的。

萧恪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推着秋千,很久以后,我觉得我的心里已经足够平静,我才轻声说:“萧恪,”我连名带姓的叫他:“你送我去福利院吧。”

萧恪似乎没听清,反问了句:“什么?”然后似乎反应过来,蹲下身轻轻拥抱着我:“你不想和叔叔一起生活么?”

我不说话,我想,我想极了,我想和他一起生活一辈子,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但是,他身边已经有了妻子,还即将有他亲生的孩子,流着他和那个女人身上的血液,她们在他的生命中将越来越重要,而林观生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渐渐淡去,成为微不足道的记忆。

萧恪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温声说:“你不要担心,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不会了,我们是出去住的。”

我感觉到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疼,让我和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我会疯掉的,我轻声说:“不,替我另外找一户人家吧。”

萧恪不再说话,默默抱了我一会儿,花园那儿有人,想必该是吃完饭了,章令元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拿了ipad过来递给我,又看了看萧恪,才怯怯说:“小芜,大家很喜欢你的,你不要难过,下一次我带你玩遥控船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接过ipad,勉强给那孩子挤出个笑容,章令元又和萧恪说话:“舅舅,我们要先回家了,下次带表弟去我家玩儿吧?”

萧恪嗯了声,把我抱下秋千,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回去,人客们纷纷告别,车子停在门口,一一开走,萧恪让我和萧父萧母再见后便将我安置进车子后座,然后和廖容安站着在车下和萧父萧母说话。

萧父沉声说话:“你们公司近期不是在和日本那边谈判么?好不容易才把你催回来了,没时间照顾孩子的吧?”

萧母也说话:“是啊,房间都收拾好了,还让人送了衣服用具过来,保姆也都是有经验的,之前不是说了你和孩子都先住老宅一段时间让他先适应么?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是不是孩子闹了?也别老顺着孩子,你没经验,初来乍到,吃喝睡的规矩都要立好了以后才好带。”

萧恪低声道:“我自有安排。”

萧母看了眼廖容安,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你真是胡闹,也不问问容安的意思,这孩子的命那样,你还非得带回家,是嫌日子太好过么?好不容易容安读完研究生回国,正是要孩子的时候。”

廖容安笑道:“妈别担心,阿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萧母显然很满意廖容安的态度,到底是有些不足道:“要不今晚就还是在老宅这儿歇下,明天再做打算?你们那边房间收拾了没?什么都没有吧?”

萧恪摇头,他一贯做了决定就不容更改,萧父显然也熟知他这一点,拿他没办法,说道:“随你吧,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回头我让司机送保姆和买好的用具过去给你们,你们先回吧,时间也不早了,孩子要早点睡。”

萧恪点了点头,开了车门让廖容安先上,然后转过另外一侧上来,直接将我抱在他膝盖上。

在廖容安面前,我觉得太别扭了,从他膝盖上挣扎着下来,坐在了靠车门的这边,他也不阻止,只轻轻揽着我,然后让司机开车,吩咐道:“先到华阳路。”

廖容安轻笑:“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孩子,今晚还是我去你那儿替你收拾安置孩子吧?”

萧恪说:“不必,先送你回去。”

我心中大奇,难道廖容安居然和萧恪不住一起?这消息让我心下稍定,不管怎么样,能逃过一晚是一晚。

车里沉默一片,外头的路灯犹如河流,一波一波忽亮忽暗的涌进车窗,车程悠长得令人难以忍受,一想到今晚要和他们在一个房里,现在我们还在同一辆车里,同一个狭小的空间,我就觉得胸口憋闷得几乎无法呼吸,恹恹地看了一会儿外头,便觉得有些困倦起来,靠在车门上闭上了眼睛,萧恪似乎一直在关注我,看我闭上了眼睛一会儿,便轻轻伸出手臂将我拥过去,让我躺在了他的双腿上,拿了张薄毯子盖在我身上,轻轻抬起我的双腿放在座位上,根本不在意我的鞋子会弄脏坐垫。

我闻到他衣襟上的淡淡香味,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头埋入柔软的羊毛毯内,认真地装起睡觉来,否则我不知道如何和他们相处,和我最爱的人,以及他的妻子,共处一车内,我只有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存在感。

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车内似乎有东西升起,是车厢的隔板,车子里更安静了,萧恪忽然轻轻开口:“容安,我们离婚吧。”

第9章

我的心跳加快了一拍,廖容安显然也非常惊讶:“你疯了?”

萧恪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别吵醒孩子,我已决定了。”

廖容安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说离婚,你发什么神经?”

萧恪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协议本来是三年,后来你在国外,也就混拖到了现在,也该终止了。”

廖容安嗤笑了一声:“当年我们说得很清楚,协议婚姻互不干涉私生活,经双方协商同意,可以人工授精要一个有廖家萧家血缘的孩子,你也可以继续和林观生一起,你当时如果和他说清楚,他根本也不会走,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儿了,现在人都死了,你现在来扮什么深情不悔?”

我屏住呼吸,心跳声阵阵,萧恪低低道:“你不懂。”他的语调涩然,廖容安却嗤笑:“简直了,真受不了这一副情圣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硬邦邦道:“那原来协议的孩子怎么办?我父母那边还等着我给你生下继承人呢,我回国前你不是都答应了么?”

萧恪过了一会儿冷冷道:“所以你是打算肚子里那个孩子要栽在我名下?”

廖容安显然哽了一下,说话语气软了一些:“你知道了?”

萧恪淡淡说:“当时只说是互不干涉,可我记得有条款,为免将来牵扯不清,维持双方名誉,婚姻期间不能生下私生子吧?你既没有做好避孕措施,又迟迟没有处理你肚子里的那个,又有什么打算呢?我可记得,上个月你一直到我公寓里不肯走,又是请我喝酒又是请我吃饭的,后来我去南美你还十分不高兴,是懊悔没有把握好机会吧?”

廖容安顿了顿,说道:“本来打算这个月就处理掉的……”又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委屈道:“其实何必人工授精呢?我真的不介意的,咱们要个孩子吧?还有这孩子,我也会当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的。”

萧恪不说话,廖容安顿了一会儿,显然有些恼怒:“我不太明白,你既然都结婚了,也不再和林观生联系,却又是形婚又是人工授精的,这是在守贞节?林观生又不知道,现在人都不在了,你还没有孩子,偏要离婚,你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将来又去哪里找到我这么好的合作对象,你这样有意义么?”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样有意义么?

萧恪沉默了许久,低低说了句:“不关你的事,明天我让人送离婚协议书过去给你,孩子的事,我有责任,之前答应给你的股份,我会再加1%。”

廖容安停了一会儿,大概终于知道这次萧恪是真的,开始有些抽泣起来:“萧恪……你就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很喜欢你,即使你提出形婚,我也答应了,只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你如果介意的是我肚子里头的孩子的话,我只是有点寂寞,国外你知道的,这很平常,我会处理好的……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萧恪不说话,过了很久才说:“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你对我有感情有期待,那我根本不会和你签约……容安,我们还是各取所需,把这当成一场交易好一些……你还年轻,才毕业,未来还长得很。”

车厢里沉寂一片,只听到廖容安抽泣的声音。

车子停了下来,萧恪温声道:“我还抱着孩子,就不送你了,明天我让律师送协议过去给你。”

廖容安没有说话,下车将车门用力一关,萧恪掩了掩我的耳朵,我闭着眼睛装着还睡着,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车子又开动了,萧恪一直静静的抱着我,到了地方,他轻轻推我:“小芜?小芜?到家了。”

我下了车,抬头看到是丽景大厦,这大厦我知道,和萧恪的公司大楼很近,大概是方便上班,萧恪将我抱在他怀里,头搁在肩膀上,然后去搭电梯,司机在后头提着行李跟着,一直到了顶楼,萧恪进去开了门,开灯,是一套顶层复式公寓,装修简洁,色调全是黑白灰,内敛禁欲,回想起当年他跟我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忍受我那些充斥着藤椅布垫抱枕印刷画多肉植物等淘宝风的品位,有一种委屈了他的感觉。

萧恪放了我下来,蹲下来要替我换鞋,我缩了缩脚轻声道:“我自己来。”

萧恪摸了摸我的头,自己换了鞋,带我进去,司机提了行李进来,萧恪便带我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指给我看客厅、厨房、影音室,二楼卧室、书房,然后带了我进了他的卧室,轻声道:“你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明天我让人来弄,你今晚先和我一起睡,好吗?”

我环顾了一下他的卧室,宽大的床上深灰色床品,干净得像是旅馆一样,我点了点头,萧恪便带我去了浴室,给我示范了一下冷热水龙头,然后问我:“要叔叔帮洗么?”

我摇头,去开我的行李箱找出睡衣和内裤、毛巾、牙刷出来,去了浴室洗澡。浴室里非常宽大,萧恪已给我放了一缸水,又指点给我看浴盐、精油的用法,然后便出去了。

我脱了衣服,简单冲洗后将自己泡进了浴缸,双人浴缸对于六岁的我来说,就像个微型泳池,其实萧恪真的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让学龄前的孩子独自在这么大的浴缸洗澡是很危险的,一开始他显然是打算将我留在老宅抚养,如今却改了主意,这是为什么?

热水并没有让我放松,泡了大概十多分钟我走出来,抹了抹镜子上的蒸汽,看到自己幼细的孩童身体,蒸的绯红的脸上,双眼迷茫。

为什么萧恪不告诉我他是形婚?我拿毛巾擦了擦自己头发上的水,呵呵,知道不知道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就算是形婚,我也不可能还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地下情人。

但是……大概,过去的那五年,大概不会那么痛苦?大概还会有一丝微薄的期冀?

或者这正是萧恪要的,他让我彻底不要再对他抱有期望,他明明知道我那么爱他。

第10章

我以为我会夜不成寐,结果我还是睡着了,这句孩童的身体自有意志,天亮的时候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蜷缩在萧恪的怀中,手紧紧抱着萧恪的脖子,他一只手抱着我,侧着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发白的天光,仿佛一夜未眠,清冷晨光勾勒着他的五官轮廓直至喉结,寂寥无比。

感觉到我的动静,他垂下眼看了我一眼,纤长的手指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道:“今天叔叔要去公司有些事要处理,你和叔叔去公司好么?保姆迟一点才会过来,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我点了点头,有些窘迫的将手从他脖子上拿下来,从前和萧恪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喜欢紧紧抱着他睡,他不苟言笑,却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后来在南美,寂寞的时光让我发疯,后来有了萧芜才好多了,小孩子像个火炉,抱着他让我忘掉孤独,大概因为这,我晚上睡着以后自动滚去抱住了萧恪。

漱洗后吃了早餐,我换了衣服要和萧恪出去,萧恪也换了一身西装,料子隐隐透着丝光,系了根银灰色领带,整个人气势逼人。他看了我一眼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道:“这衣服都不合身了,那边有新的衣服,我前几天给你订的,昨晚他们送过来了。”一边拿了一套衣服过来,然后便要替我脱衣服,我有些尴尬躲闪:“我自己来。”萧恪却一反之前温和尊重的作风,一把拉住我,轻而易举的压制住我乱动的手脚,替我扒了衣服裤子,只剩下一条小内裤,我满脸通红的在他怀里挣扎,萧恪沉声道:“叔叔赶时间开会,你别磨蹭。”一边伸手指进去拨了拨内裤的边:“紧了。”干脆利落地连内裤都扒了下来,忽然他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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