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StunningKat
StunningKat  发于:2015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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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了,“这就完了?你现在给学校造成的这些恶劣影响,你要怎么解决!”

“我辞职。”宋清让说。

王主任厌恶地一挥手:“让盛安和你一起滚!”

宋清让连忙说:“不行。”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不行?!”王主任瞪大眼,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这种事情从来只有处理老师的,哪有处理学生的?”宋清让说:“明明是老师的责任,学生也带着一起开除,让别的家长知道,更不敢让孩子来松中读书了。”

王主任竭尽全力才没有爆粗口:“……你还真是有恃无恐了你!”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宋清让问:“还得去办公室收拾东西。辞职报告,我明天亲自给您拿过来。”

宋清让正要出去,楼下传达室的大爷上来敲了敲门,奇怪地撇了他一眼,转头对王主任说:“有个学生把公告栏的玻璃砸了,您等下和管这个的说一声吧。”

王主任正顺着气呢,问:“谁?”

大爷看了看宋清让,叹气:“盛安。”

“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王主任气极反笑,讽刺道。

宋清让没做声,侧身出去了。

下楼时正碰到按捺不住冲上来找他的盛安。盛安看到是他,连忙问:“怎么样了,要开除你是不是?我去跟他说……”

“回来!”宋清让叫住他,“叫你去医务室,怎么不听话?”

盛安的手随便拿纸巾裹着,不怎么流血了,但纸巾上的血迹和伤口混做一团,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宋清让看得心疼不已,这口子大概是砸玻璃的时候划的了,他看了一眼盛安,感觉自己急火攻心。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盛安也急,将手从宋清让手里抽离,连忙道:“我去和他解释,这都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

“盛安,你冷静点!”宋清让提高音调,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跟我去医务室,我有话跟你说。”

医务室的大姐才刚到,没看到布告栏的事。看到盛安这手,啧啧摇头:“干嘛了把手弄成这样?”

宋清让问:“他这手没事吧?”

大姐左右看了看:“没事儿,皮肉伤。”

包扎好之后,大姐到食堂吃早饭去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我辞职了。”宋清让说。

盛安这会儿早已冷静下来,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缓缓点头。

他明白这事多半是这个结果,可他不能接受。

“你在学校里面,别和王主任对着干。”宋清让仔细想想有什么可嘱咐的,一股脑都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

和同学好好相处,上课注意力集中,少和赵骥说话,不然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还有班长大概会换人,但你能帮忙的还是帮一帮……等等等等。

说完也不见盛安做声,宋清让才自嘲地笑了笑:“哎,这些事也不必我说,你都清楚。”

因为他的盛安总是聪明又懂事的。

有些话在盛安不知心里转了多少回,最终只能艰难又固执地说:“不要讲得好像你要和我分手一样,我不同意。”

“不分手。”宋清让摸摸他的脑袋:“我先走了,你快点回去上课吧。”

盛安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在闷热的医务室就这样静静站着,相对无言。

“回去吧。”宋清让催促他。

盛安一把将宋清让拉进怀里。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突然却也最沉重的拥抱。盛安用了很大的力气,比他们在急诊室的那一次拥抱更用力。

也是,得到的喜悦怎么抵得过失去的恐慌呢?

医务室里的白色窗帘鼓着风,空气里总像有一种日光烤熟了树叶的焦灼味道。

松山遍地都是夏日的气息,可这夏天对他们两个来说,有些太难熬了。

宋清让离开时,几乎什么也没拿。

赵校长叫他临走前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他们简短谈了谈,兴许是碍着宋父的面子,赵校长说话要比王主任婉转很多。最后只是请他离职,甚至没有在档案上写任何东西。

宋清让还是感谢的,他给宋家丢人了,也给学校添了麻烦,他非常抱歉。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感情就是这样的东西,让人每天都比昨天活的更加生动,却也比昨天更困苦。

盛安现在放学也不找各种理由在学校逗留了,他忙着查到底是谁爆出来的照片。

保安心软,让他进了监控室,从录像里能看到几个人影,吊儿郎当,好像也就是普通的混混。

他知道该找谁算账了。

盛安一脚踹开台球厅大门,气势汹汹地找过来的时候,曹天增正在摸台球厅新来小妹的屁股。

门口的小伙计像是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往里面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哥!盛……盛安来啦!”

曹天增不耐烦地踢他一脚:“丢人现眼,怕他个蛋!”见盛安进来,他又话锋一转:“哟,这不是那个喜欢被操屁股的……”

盛安懒得费口舌,曹天增的话还没说完,他直接一拳抡了过去。旁边的小妹吓得胸罩都没穿好,跑楼上躲起来了。

那不是盛安平时打架的方式,他平时再生气,动手都不靠蛮力,所以总能占着上风。

以前学校外的混混帮派争地盘时,流行一挑三,盛安从来没输过。

今天不同。

今天他挨了很多下打,拳打脚踢能伤人不假,但毫无章法时自己受的伤更多。

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根本是纯发泄。

曹天增的人一拥而上,小五不敢去,在一旁看着。

自从谢天的事之后,他对这样的围殴也有了点心理阴影,眼见盛安还手的力度慢慢小了,他连忙对曹天增说:“哥,够了吧?他知道教训了。”

曹天增仿佛没听见。小五没辙,叫小朱:“跟曹哥说说,停了吧。”

小朱去说,曹天增这才喊了停。

人群散开,盛安讨厌任何像弱者一般的姿态,硬撑着慢慢站起来。双腿都在打颤,整个人伤痕累累。黑色头发杂乱地遮住了半张脸,狼狈不堪。

曹天增很得意,他难得在面对盛安的时候有这样居高临下的快意。

他逗狗一样拍了拍盛安的脸,被盛安一巴掌挥开。他也不恼,说:“这事还没完。”

盛安轻蔑地咳了一口带血的痰吐他脸上。

他反而笑了:“好,你硬气。走着瞧吧!”

乌泱泱一群人都走了,只剩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台球厅,和盛安一个人。

他走了几步,身上也不知道哪里,疼得让他觉得这样好像回不到家就会死在路上。他拿出手机,原本不知道该找谁,却看到了方辉发来的信息。

“你去哪里了?不要做傻事啊,宋老师知道的话会气死的,还活着就回个电话TAT”

方辉总是喜欢发一些莫名奇妙的小表情,有的盛安看不懂,都直接无视掉。

类似内容的又发了好几条,盛安给他回了电话。

那边几乎是马上就接了起来:“你在哪里?”

盛安轻声问:“能借你爸的三轮车用用吗?”

那天下午盛安忘了给宋清让打电话。

时值高考结束后,宋清让找不到别的工作,因为他和同性学生谈恋爱的事在松山这片都传开了。他也生平第一次被温柔的母亲打了一巴掌。

街邻街坊的议论纷纷与奇怪眼神,让他都有点受不了,更不要提他那脸皮薄得像纸一样的母亲。

他只好让宋母先去二婶家住一段时间。但二婶家不大,宋父的状况虽有好转,仍是难伺候,便留在宋家,宋清让和护工轮流照看。

高考完后八卦呈放射状炸开,学生告诉家长,家长再告诉朋友,多的是对他“另眼相看”的人。

索性是找不到工作了,宋清让又重操旧业,开始在家里帮别人代写论文。

盛安在放学后,会身手矫健地翻院墙进来和他说说话。

有时候来不了,也会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宋清让知道盛安在安慰他,在向他说抱歉,也在让他安心。

奇怪的是他和盛安才认识这么一年,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羁绊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与深重。

所以当家里后门和他的手机都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时候,他猜想是盛安那边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最后方辉证实了他的猜想,短信上只言片语可见他焦急的心情:“宋老师,盛安今天找曹天增去了,受了伤,也不去医院。您劝劝他吧,而且,我怕他没人拦着,做出什么事来。”

宋母正好摸黑回来看看宋父,宋清让匆匆拿起衣服,告诉她自己要出门。

“你醒醒吧,儿子。”宋母心知肚明,拿着衣服,看向宋清让的双目泫然欲泣。可她不敢说得太过头,“他才二十岁,不谈你们都是男人,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过日子,你以后会怎么样,想没想过?”

“妈,我们不一定会在一起过一辈子。”宋清让说。“我心里有数。”

他说这话的时候,话里带着些现实的寡淡,但也有不切实际的期许。

宋母听不出来话中的如履薄冰,只觉得儿子固执,就像他父亲那样,如出一辙。

盛安没吃上晚饭。也不知道是被谁狠狠踹了一脚,胃疼得厉害。

他坐在沙发上,看向厨房,一把又长又锋利的西瓜刀安静地立着。

他仔仔细细的端详。

宋清让进屋来的时候,正看到盛安那样的眼神。

他吓坏了。

盛安最近时常会陷入这种阴鸷又可怖的神情里,这让他原本就英朗到有些冷冽的五官,显得更加漠然而不近人情起来。

“盛安!”宋清让走近才发现盛安身上是伤痕累累的,“怎么受这么多伤?”

这倒是明知故问,他原本也没想着盛安去回答。

他起身去找医疗箱,盛安拉住他的手腕:“陪我坐会儿。”

宋清让笔直站着,盛安晃了晃他的手臂,学着他的口气:“听话。”

宋清让这才坐下。

盛安身上的味道,难得这么不好闻。

混杂着血液,泥土还有汗水,把他身上原有的那股干净少年气遮盖住了。

现在的盛安容易让他想起凶悍或是暴虐这些词语来。

“你后悔吗?”盛安问。

宋清让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不要怕我难过。你骗我,我才觉得更难过。”盛安很平静。因为宋清让的答案他大概猜到。

“告诉我。和我在一起,你后悔吗?”

这个狼狈不堪,但却在骨子里依然显得骄傲又霸道的男孩这样诘问着宋清让。

宋清让想了想,说:“有点。”

长久的沉默之后,盛安艰难地“嗯”了一声。

盛安以前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占有。

然而,当他看到周围人对宋清让的指责,流言对宋家的伤害,还有曹天增因为他的关系对宋清让的不依不饶,他开始觉得占有欲并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在做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他想,如果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带给宋清让什么,那么他是否应该放手?

宋清让长长叹了一口气。

用手掌穿过盛安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肩倚着肩。

“也不算是。”宋清让又推翻了自己给出的答案,声音疏朗,带一点难言的紧涩:“后悔的话,每个人都会有。毕竟我们的人生处于不断的选择当中,很多,大小也不尽相同。大到你选择一所将来要生活的城市,小到你买文具时选择了一款不那么好用的笔。做选择时,我要试图找到对自己最好的那一个,但同时也必须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

“所以一开始,我不敢接受。”宋清让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这个选择太重大了,我不确定这后果我能否承担。”

盛安看着身边人的侧脸,在鼻梁处有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看得出神。

然后抬起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亲吻宋清让的手背。

“可你接受了。”盛安说。

“对,我接受了。”宋清让承认:“那么这个决定就是我做的了,全然与你无关。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也就都是我的责任了。”

“盛安,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宋清让问。

盛安点点头,然后又嘲笑自己:“我看起来有那么明显?”

宋清让责怪地望他一眼:“这段时间,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在跟我讲对不起。我不需要这个。”

也就是那个时候,盛安觉得自己真的在被人专注而温柔地热爱着。

是一个内心美丽又丰盛的人。善良,学识渊博,有点感性,做事谨慎。虽然偶尔会优柔寡断,爱干净到近乎不讲理,并且念旧,还喜欢在一些没必要的事情上纠结很久,但盛安将这些缺点也照单全收。

这些令他鲜活,平凡,却也伟大。

宋家在松山的名声有多好,家庭对宋清让意味着什么,这些盛安都一清二楚。

宋清让却选择了保护他。

哪怕就是现在,宋清让承受的流言蜚语应该比他小时候所受过的更加凶猛暴戾,但在他们小心翼翼谈起这些的时候,宋清让的第一反应是要他别为这些而感到抱歉。

盛安侧头用另一边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并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人,于是他试图用拥抱代替。可他刚一动弹,胃部传来的疼痛就阻止了他。

宋清让问:“怎么了?”

“我想抱抱你。”盛安的眼圈有点发红,说着话,委屈又有点懊恼:“可我胃疼。”

宋清让便支起身,轻轻环住他,将下巴搁在盛安的肩窝里,拍了拍他的背。

盛安也回抱住他。

有宋清让在身边的时候,他很幸福。可这种感觉越强烈,失去的恐惧就越清晰。

再也不会有比宋清让的更加温暖,又可以安心停留的怀抱了。

他必须要留住这些。

第37章

宋清让为盛安擦药,清理淤伤。

他们做那些事的时候,他见过盛安的身体。上面有些经年长久无法褪去的伤痕,应该是车祸时留下的。也有些新新旧旧的,横七竖八的,有的连盛安也忘了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简直是野着长大的孩子。

宋清让看他小腹处的青淤,担心地问:“真不用去医院?”

盛安笑着摇头:“真要是得去医院的伤,现在早就死了。”

宋清让面色不豫地盖上药瓶,“乌鸦嘴。”

盛安半倚在床上,宋清让在一旁看着他发呆。

他忘不掉盛安看着刀具的那种神情,也明白盛安这一身伤从哪里来,怎么来的。

“还有一件事。”宋清让决定说开,是以此时表情有些庄肃。

盛安用眼神询问他。

“关于曹天增,你不要钻牛角尖。”

听见曹天增的名字,盛安在一瞬间冷下了脸。

“他做的太过了。”盛安道:“这事不该牵连到你身上。”

“他是在污泥里的人,你要做的是离他远点,而不是变成和他一样的人。盛安,我了解你,你做事总有底线,你和他不一样。”

盛安皱着眉,有些倔强:“他根本就是在针对你,如果他继续伤害你怎么办?我也要放任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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