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风月 下——王志
王志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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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曜霆偏着脑袋拄着太阳穴似有似无地端详了章曜沄半天,发现姐夫依旧是原来那个模样,只不过脸瘦削了一些,面部的线条显得更加刚毅。他依旧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棺材板一样严肃死板的脸孔,还是那么四棱四角。

赫曜霆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些像样的话来问:“姐夫,你不是在北平教书,怎么后来参军了?”

章曜沄从看到他就心绪难平,他本来是从赤峰来奉天办事情的,办完了事还得回去。路过赫家旧宅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想进来看看,谁想就这么遇见了赫曜霆。

他强自压下满腔情感,表面上依然是那么冷冷淡淡,公事公办地答道:“我在北平的时候,曾经游说过许督军科技兴国,投资办学。他那时正在兴办陆军学校,就把我招去做了文职教员。后来收容在学校的官兵哗变,学校就停办了。我那时候本来是预备要回满洲的,许督军赏识我的才干,要我负责军队的技术训练,我不好推辞只好为他效力。”他捡些无关紧要的长话短说,刻意略去了亲自镇压叛乱的过程。

赫曜霆见他还是原先那种铁板一块的死样子,根本看不出对自己有什么惦念,忽然就失望起来。但他不再像先前一样咄咄逼人,也没有那种大发脾气的兴致了,只是恹恹地觉得无话可说。

章曜沄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睛里的神采黯然了一瞬,心头骤然一紧,也跟着脸色阴沉地沉默起来。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以对地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小低谷。

91、得意忘形

赫曜霆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话题,一边不自觉地摆弄起酒杯。

章曜沄踌躇了片刻,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今年你怎么带这么少的人过年,我记得往常,总会有许多人在。怎么看不见小五?”

赫曜霆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瞬,面无表情地答道:“小五死在长春了。”

章曜沄闻言一愣继而换了个话题:“曜霖还在乡下吗?那时候因为我一句话,你就把他送走了,到现在也不准备接回来啊?”

赫曜霆冷冰冰地说:“曜霖,去年死在丹东了。”可见这个话题转换的非常失败。他放下酒杯,平静地直视了章曜沄的眼睛:“大嫂也没了。”

章曜沄懵了,信息量太大,他一下子消化不了,直着眼睛喃喃自语:“星娅也……”不由自主地继续问:“我离开满洲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赫曜霆一阵郁闷,不由自主地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闷了进去。他体质偏寒,是能喝些白酒的。章曜沄的对话勾出了无尽的愁绪,不禁要借酒消愁起来。

他撂下酒杯,长叹口气:“一言难尽啊,总之……都是些不好的事,不提也罢。”

章曜沄垂下眼帘:“好,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

赫曜霆举起酒杯:“姐夫,咱们许久没见了。你陪我喝一杯吧,好不好?”说着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章曜沄跟着浅浅喝了一杯,是上好的贵州茅台,却有点烈性,喝下去腔子都变得暖意融融的。

赫曜霆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章曜沄脑海里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些什么事。随即一句话脱口而出:“难不成笺枫也……”

赫曜霆啪地放下酒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没死。”苦笑了一声:“就是不回来了,走了。”仰起脖子又灌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就干咳了两声。

章曜沄看着他愁肠百结的模样,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曜霆,其实我还想问你一句,你还好吗?”

赫曜霆又喝了口酒,已然有了些醉态,双眼朦胧地苦笑了一下:“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端起酒杯又要再喝。

章曜沄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酒烈,别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赫曜霆朝他展颜一笑:“我酒量好,喝不醉。”一张苍白的面孔透出些红晕,竟然带了些人面桃花的风流美态。

章曜沄深知他有点酒量,但是绝对不好,所以笑着抢下他手中的杯子。赫曜霆苦恼地皱起眉头,去抢酒杯,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我的酒量你还信不过,醉不了。姐夫,把酒还给我,咱们再喝。”

章曜沄哭笑不得地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舌头都大了,不许再喝了。”

赫曜霆吃痛,捂着额头揉了揉,抬起朦胧醉眼问:“你敲我干什么?”然后带着醉意瞧着对方发笑。

章曜沄知道他这是喝多了,尽量保持着好脾气问:“你笑什么?”

赫曜霆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老板着脸干嘛?跟棺材板似的,一点都不好看。”然后凑近他,呼吸出来的酒气合着他一身凛冽的药气喷了章曜沄一脸。“我对你笑,你就不能也冲我笑一笑吗?”

章曜沄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我笑过?”

赫曜霆不是没见过他笑,而是大多是在挨揍之前才能见到章曜沄笑颜如花的神情。心念及此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只不过是因为郁闷的时候太久,他都快忘记快乐是什么感觉了。所以一点点乐子,都能教他感觉到开心。

他大咧咧地伸手向章曜沄肩头一拍,嘿嘿一笑:“你这人真没意思。”

章曜沄继续板着一张脸,眼睛里却透出了笑意:“真没意思?”

赫曜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没意思。”然后不怀好意地凑得更进一些,低笑出声:“不过……有比没有强。”

章曜沄被他气笑了,心道,什么叫有比没有强?难不成旁的都死绝了,赫三爷挑三拣四之后,发现也没剩下什么,就将就了。挑起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什么鬼话,怎么个有比没有强?”

赫曜霆二话不说凑上去快速在章曜沄嘴唇上吻了一下,嘿嘿一笑:“给我亲一下。”见章曜沄脸色变了数遍,就有些怯怯地看着对方,短暂的时间里不敢再造次,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

半晌,发现章曜沄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壮着胆子又凑上去亲吻了对方。

章曜沄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懵。赫曜霆见他没有发飙也没有反抗,好胜心上来了。他想就此欺负一下章曜沄,狠狠地找个人来欺负一下。

长时间的憋闷让他感觉到了委屈,他需要找个熟悉的对象来发泄。他压抑太久了,早就想要借酒撒泼任性一回。

赫摁曜霆纵身扑上去,把章曜沄摁倒在了床上,然后开始拳脚相加地撕扯对方的衣服。

章曜沄被他胡搅蛮缠的一闹,脾气也有些上来了,沉下脸怒视着他:“你干嘛?发什么疯?”

赫曜霆充耳不闻,直接一脚蹬过去,要不是章曜沄反应快,险些被他踹断肋骨。

赫曜霆一把扯开他的衬衫,纽扣崩掉了一地。动作粗暴地一手肘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秀目放出恶狠狠的光,磨着牙齿逼近他,一阵酒气吹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我要你。”

章曜沄脑子轰隆隆地响了一声,浑身热血叫嚣着沸腾起来。怒火像烈焰一样升腾起来,他怒气冲天地暗想:这小子还是一贯的骄纵任性,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原本以为他经历过这些变故会变了性情,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这小混蛋简直跟几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

赫曜霆身手好,他更好,何况近年来的军旅生活给了他锻炼这种技能的机会,功夫完全没有荒废,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就使了出来。扳住对方的肩膀,一个利落的过肩摔,赫曜霆就仰面朝天地倒在床上。

酒精在赫曜霆的血管里面流淌着,这大大刺激了他的暴戾,受此一击让他摔得头昏眼花,缓过劲来又锲而不舍地扑上去跟章曜沄较量。两个人就在床上打了起来。双方都动了怒,在你来我往拳脚相向的斗殴当中,不知不觉地撕扯掉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赫曜霆原本就没有章曜沄那样根基深厚的好功夫,现在连好体力也没有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二人互斗了一会,赫曜霆就觉得头晕目眩体力不支,很快就分了高下。

章曜沄一手攥着他的一双手腕按在头顶,压在他上方抑制着他的反抗,瞧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情不自禁地俯下面孔轻吻了他的鼻尖嘴唇。

绵延而下的吻慢慢变得热烈起来。原本以为赫曜霆会激烈地挣扎,谁知大概是由于许久没有人对自己温存过,竟然不由自主地响应起了这种抚慰,很快就放弃了反抗。

章曜沄与他额头贴额头地亲昵了片刻,发现他目光散乱神情恍惚,不禁有些气愤,下意识地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我是章曜沄。”

赫曜霆醉眼惺忪地笑了,笑得动心荡魄:“我知道。”

章曜沄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暗自苦笑,就算是个梦吧。在这个梦里,他想要为所欲为,不管不顾地去拥抱赫曜霆,去占有他,或者去爱他。

章曜沄的气息贴上了赫曜霆的耳畔,有点邪气地呵了口气:“就想要我?”并不自觉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赫曜霆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嘻嘻地笑起来。

章曜沄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温柔的吻落在了赫曜霆的唇上,一路缠绵地吻了下去。趁着赫曜霆意乱情迷的时候,挺腰缓缓顶了进去。

赫曜霆浑身瞬间僵硬了,因为他感觉出了疼。章曜沄只怕会弄疼了他,万分小心,只能缓慢递捻磨。

赫曜霆在这种温柔的疼爱中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退,很快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觉,原本因为疼痛而煞白的脸色透出一抹薄薄的红晕,像上好的玉器上擦了一层胭脂。他在这种天晕地旋的快慰中发出了满足的喘息,很快就昏昏沉沉地陷入了香甜的黑暗中。

92、天各一方

赫曜霆这一夜睡得很沉。翌日清晨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章曜沄近在咫尺的脸,章曜沄闭着双眼呼吸均匀,显然还没有醒来。

赫曜霆吃了一惊,立刻有些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地暗想:我昨天都干了什么傻事?怎么会跟他躺在一起

此时章曜沄也醒了,四目相对,赫曜霆在这种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一掀被子,猛然发现棉被之下竟然未着寸缕,立时吓了一跳,脱口叫道:“我怎么没穿衣服?”

章曜沄也觉得无比尴尬,但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地面瘫着脸,不动声色地起身迅速穿好衣衫,然后拾起赫曜霆的衣服扬手一丢,扔给了他。

赫曜霆这时由于宿醉的关系,脑子里面嗡嗡乱响,一阵一阵地头疼。他挣扎着起身,浑身上下骨头缝里传来的酸痛直传骨髓。他咧开嘴倒抽了口气,最后不自觉地形成了悠长的一声闷哼。

章曜沄见他衣服都穿不利索了,无可奈何地走过去,一点一点慢慢帮他把衣裳穿好。

赫曜霆盯着他刀削般的侧脸线条一阵阵地发懵,愣怔了一会,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浑话:“昨天晚上,是我上了你,还是你上了我?”

章曜沄手上动作一顿,缓缓站直身体,不自在地抿紧了嘴唇,纠结半晌,含糊着答道:“那个……昨天你喝多了胡闹,我不跟你计较。”

赫曜霆狐疑道:“这么说来,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章曜沄下意识地看向别处,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算了,别再提了。”

赫曜霆长出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章曜沄剑眉一挑,不怒自威,简短地回答:“没事。”

赫曜霆揉着肩膀自言自语:“我上了你,怎么我浑身疼?”

章曜沄忽然转向他,凤眼生威地直视着他,吓得赫曜霆眼角一抖,然后一身正气,一本正经地说出话来:“因为你弱。”字字铿锵,全数戳在赫三爷充满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上。

赫曜霆听了这话,自尊心大受挫伤,气得衣服扣子都系串了。千辛万苦地穿好衣服,跃跃欲试地起身又要上来纠缠章曜沄,以证实他根本不弱,具有足以捍卫身为赫家的当家人身体素质。

章曜沄以一种“不要自不量力”的姿态,气定神闲地三两下把他按回床上歇着。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地胡闹了一阵,赫曜霆的的确确是累了,章曜沄也实打实的时间紧迫,应该告辞了。

两个人即将分别的时候,章曜沄犹豫着向赫曜霆提出了请求:“我马上要上前线去打仗,把小雪带在身边着实不方便,还请你再帮我看顾一段时日。”

赫曜霆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我姐姐的儿子,也是我们赫家的孩子,就算你不开口,我也自然会好好照顾。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章曜沄皱了下眉头,思索片刻说道:“别让他跟你学着贩烟土。”

赫曜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当了连长,就瞧不起我这个鸦片贩子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出身。”

章曜沄眉头紧蹙地正色道:“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胡说。”

赫曜霆又是一声冷笑,一双璀璨大眼里寒气慢慢地升腾:“你放心好了,小雪呢,我会送到正经学校好好念书,等他长大了之后凭本事走正路,不会再让他成为我这种人。要是没别的事,你就赶紧滚吧。”

章曜沄被他这么倒打一耙的冷嘲热讽弄得十分不快,简短地说了句:“那你也多保重。”就打算告辞了。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赫曜霆。一眼看过去,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移不开了,步子也挪不动了。

赫曜霆见他还是舍不得自己,心中舒坦了许多,一边打趣,一边催促他离去:“别看了,再看就把我看坏了。”

章曜沄哭笑不得地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叹口气:“你啊……”

赫曜霆展颜微微一笑,轻轻楼了他一下,在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一排牙齿印子清晰可见,疼得章曜沄直咧嘴。一边牙疼似的吸口气,一边埋怨:“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赫曜霆薄薄的嘴唇凑在了他的耳边:“以后,我有时间去看你。”一口气又吹了出来:“你打仗的时候小心点,可别死了。”

章曜沄使劲楼了他一下:“我知道,你也是。”

章曜沄松开他之后,就跟刘副官迅速离开了奉天,他赶着去赤峰,还有其他紧迫任务要做。

赫三爷在奉天的家中闷了三天,门户紧闭地在客厅里直转悠,一张纸上写好了几个地名,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个不休,看得纸都卷了边。

最终把纸放在案几上,对着天津大笔一挥,勾了一个圈。

凤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画圈圈,不知道这是要诅咒谁。

两个月之后,赫三爷已经站在了天津卫的码头上。等到八月中秋的时候,他就打通了大部分关卡,把鸦片生意做了个风生水起。

赫三爷坐在新办公室的写字台后面练起了书法,放下笔抬起头,笑微微地看着凤栖说:“等到年底的时候,咱们一同去一趟河北。”

凤栖立刻应下:“三爷亲自去的话,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赫三爷重新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章曜沄”三个字。一张俊美病态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正文完——

后记

啊哈哈哈,终于完结了,撒花。此文乃小志同学生平第一次动笔写的故事,算是处女作。有不尽人意,不合逻辑之处,还请各位看官多多包涵。

为啥写民国文,第一,本人是尼罗粉,这个不解释。第二,文学功底有限,再古老的时代背景写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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