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的力量比其他人强大，所以恢复的速度也更快。”雷接着说，“虽然缺失了一段记忆，却不妨碍他们很快陷入混战，互相攻伐争夺领土。但你要找的人却从未在地狱出现过，也许他已经随着所罗门王消失了。”

“他一定很……”米凯尔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难过。”

“难过？你认为地狱唯一的君王会有那种情绪？”雷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如你所说，所罗门王提倡平等地看待一切生物。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将巴尔当成普通人来看待的人。巴尔付出了信任，所罗门王却因为人类的寿命有限死了，这对巴尔来说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米凯尔认真地推断。

“别提那个名字！”

“抱歉。”

“也许真的是这样吧？”雷叹了口气，“我可不想去揣测君王的心思。”

“那你到底为什么判断我和所罗门王有联系？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可没有召唤任何一个地狱生物。”

“那是因为你身上有所罗门王的标记啊！”雷解开上衣，抓起米凯尔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你感觉到了什么？”

“咦？你的……心跳？”

雷的身体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在手掌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那种熟悉的舒适感又出现了，米凯尔觉得心里有点痒。

“很舒服的心跳声。”他小声说。

“把你的手掌移开一些，现在你看到什么了？”

米凯尔照雷所说把手掌从温热的胸膛上移开了一些。他凑近雷，仔细看手掌和雷胸口之间的空隙。一些雾状的黑色细线连接着他和雷。

“这是什么？”

细线缓缓旋转就像是一个个微型龙卷风。

“我的魔力。在第一次接触到你的时候，你吸走了我的魔力。这是一种来自地狱本身的恩赐，让拥有特殊标记的人吸取其他有标记的人身上的魔力，只有所罗门王获得过这样的恩赐。在获得魔神的标记之后，所罗门王甚至可以越过身体接触直接抽取对方的力量。魔神们臣服于他，不仅仅因为他的睿智，还因为他是最强大的，没有一个魔神可以与他匹敌！”

米凯尔瞪大眼睛：“那他怎么会……”

寿命并不完全取决于力量，但是一旦力量超越了一定界限，就一定会延长个体的寿命。这也是为什么力量强大的生物，比如巨龙或是精灵，拥有比人类长得多的寿命的原因。所罗门王强过一切魔神，怎么可能会像普通人一样自然死亡？

“米凯尔，虽然我阻止不了所罗门王的死，但我绝不会让你步上他的后尘！”雷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

见习天使迟疑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开口：“虽然你在我身上看到了所罗门王的力量，但很有可能我不是唯一一个特殊的人。奥克托布小姐也有同样的能力，她绑架那么多佣兵正是因为她也可以不受召唤法则约束召唤地狱生物。”

终于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米凯尔如释重负，同时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雷显然是吃了一惊。他呆了呆，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杀了她！”

“为什么？”米凯尔完全没想到雷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我不信任她。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绑架无关的人，假如她得到更多人的标记，一定会把地狱搅得天翻地覆！”

米凯尔想了想，觉得雷说的不无道理：“那我们得先找到她。”

“会有办法的。”雷顿了顿，低下头，“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抱歉。”米凯尔飞快地把不知不觉中重新贴回雷胸膛上的手掌收了回来，“我吸收了你的魔力，这会对你造成影响吗？”

“身体接触吸收不了很多。”雷僵着脸说。

“我明白了。”

第17章：天堂的邀请

该隐昏迷了大约小半天，当他醒来的时候，米凯尔已经和雷商量好了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此前，雷弄来了一点盐水，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异兽侯爵弗内乌斯浇醒。还没等他开始严刑逼供，可怜的迷你章鱼就交待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其中还包括那个不明身份的奥克托布小姐下一步有可能要去一个叫风之村的地方。

“所以说我们要去风之村找她？”醒来后的该隐觉得脑袋晕晕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错。”米凯尔点了点头，“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和恶魔之王布瑞斯取得联系。”

“为什么？！”该隐一下跳了起来。

“因为这是你欠我们的。”雷阴沉着脸说，“还记得吗？你答应过事成之后将我们引荐给你背后的贵族。”

该隐一下子吃瘪了。

“可是，你明明拥有超过公爵的实力……”他小声嘀咕。

“谁跟你说我有超过公爵的实力？”雷反问。

“连阿加雷斯大人都被你……”

“雷暴这个招数的施展条件很严苛，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而且用过一次之后要等差不多一百年才能恢复。也就是说，我现在依旧只是一个没有爵位的地狱旅行者而已。”雷摊了摊手。

“真的吗？”米凯尔用眼神问他。

“骗他的。”雷用眼神回答。

“喔。”米凯尔露出安心的表情。

因为身高的关系，该隐根本看不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他想了想，觉得雷说的大概是真的：“那……那我要怎么对殿下说？”

“就说你打听到了那个女人可能去了哪里，你要继续追查这件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为恶魔之王布瑞斯做点事，好换取恶魔的身份？”雷微笑。

该隐：“好吧。但是阿加雷斯大人已经被你……”

“他没事。”雷不爽地抬了抬眉毛。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阿加雷斯大人深受殿下的信任，假如他出了什么事，我很难向殿下交待。”该隐雀跃起来。

“信任沼泽公爵阿加雷斯？恶魔之王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阿加雷斯变化多端，相信他的人都已经成了沼泽中的白骨。”雷嗤之以鼻，“我们要尽快上路，天知道那个什么拖布小姐会在风之村逗留多久。”

“那个风之村到底在哪里？”该隐问道。

“南面。”雷冷冷地说，“鬼知道它在哪里。你负责去侦察它的具体位置。”

该隐瞬间欲哭无泪，他觉得他又不小心上了贼船。从孵化出来开始，他的人生就一直在和倒霉这个词挂钩，在恶魔之王宫殿里的那几年是唯一的亮点。他还以为之后运气会越来越好，不过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妄想。

在该隐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去联络恶魔之王布瑞斯的时候，米凯尔向雷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既然所罗门王死后，所有曾被所罗门王召唤过的魔神都失去了记忆，那贵族或是六王真的有可能知道地狱唯一的君王到底在哪里吗？那位君王也是在所罗门王死去的时候消失的。”

“魔神中有好几个拥有通晓过去未来的能力，这种能力也许可以绕过记忆缺失带来的干扰。”雷想了想说。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曾经被所罗门王召唤过吗？你怎么能有过去的记忆？”米凯尔认真地注视雷。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假如我不愿意回答，你会不高兴吗？”雷微笑着反问。

米凯尔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会。”

雷：“……”

“你是我在地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准确地说你根本就是我唯一一个朋友。假如无法更多的了解你的话，我会觉得很……”米凯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遗憾。”

雷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也许我会随口编句谎话来骗你。”他轻声说。

“不要总是说谎。”米凯尔用僵硬的语调说，“那样不好。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谎言来掩饰。”

雷失笑：“你这是打算感化我吗？”

“事实上，我来到地狱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感化地狱唯一的君王。”

米凯尔的话让雷惊讶得把嘴张成了鸡蛋形。

“你……你怎么会知道……”

“所以你可以把这当成是我的练习。”米凯尔解释，“指引人们走上正途是天使的职责。我觉得你在照顾人方面比我强得多，你既温柔又善解人意，总能猜到我想要的是什么，假如可以少说一点谎话，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恶魔。”

“所以……这是你感化那位君王之前的热身？你肩负的使命真是不可思议。”发觉米凯尔根本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发现了他的身份，雷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是的，但我会努力去完成它。天堂会为每一位行为良好的人打开大门，你距离这个标准并不遥远。我希望……在完成了使命之后，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生活的地方。”米凯尔费了好大功夫才说出这个邀请，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带朋友“回家”。

“可你也说了我是个恶魔！”雷有些震惊。

“《天堂行为守则》里没有说不允许邀请恶魔回天堂。”米凯尔坚持道，“只要你能稍稍修正一下你的行为……”

“我会考虑的。”雷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真的，我一定会考虑的，去你家做客。”

“我住在见习天使的公共宿舍，地方不大，但我想我们可以分享卧室。”米凯尔补充。

“嗯，听起来很不错，我很久没住过公共宿舍了。”

不久之后，该隐带回了好消息。恶魔之王布瑞斯出乎意料地对他大加褒奖，画眉鸟几乎是画着酒醉一般的曲线飞回来的。恶魔之王任命该隐为他的直属骑士，给了他相当大的权利，同时还派沼泽公爵阿加雷斯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在必要的时候出面接应。目前还找不到任何关于风之村的情报，不过恶魔之王承诺，会让学者们抓紧时间研究，一有消息立即通知该隐。

“凭借这个身份我有权从贵族手中征调一个千人队，那可是足足一千名恶魔啊！”该隐得意洋洋地说。

“同时也是一千个累赘，还不如一千只训练有素的信鸟有用。”雷忍不住打击他，“你差不多可以去侦察了，方向正南方。”

该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即使升了官也无法在这个三人小组中获得任何地位上的提升。画眉鸟拍拍翅膀灰溜溜地飞上天空。

“我们走吧！”雷也骑上骆驼，他朝米凯尔伸出一只手。

米凯尔抬起手，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握上雷的手掌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一个黑色的六芒星阵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的脚下，伴随着一阵暗红色的魔法光辉。

“这是怎么回事？！”

米凯尔发现他怎么都无法离开魔法阵的范围，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就像是一片即将被卷入狂风的树叶。

“是召唤魔法，该死！”

雷从骆驼上飞扑下来，但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了米凯尔的身体！

“你要被召唤到地上世界去了，一定要……尽快……回来！”

在一阵摇曳的红光中米凯尔的身体渐渐消失不见。

第18章：修正错误

“见习天使米凯尔？”

米凯尔眨了眨眼睛，让双眼适应了一下周围刺目的光线。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有着圆形拱顶的大厅，纵横交错的铁条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四周竖立着六架照明设备。白炽色的火光被弧形反光镜聚集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投向他的身体，眼睛被照得难受。有一圈人站在强光的阴影下，米凯尔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他们都穿着长袍。

手指粗细的黑色铁链把他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他试着动了一下，四肢完全动弹不得。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天使，他没有翅膀。”

“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天使纯洁的翅膀，说不定烙铁会让他露出一对恶魔的肉翼。”

“他的头发可真漂亮，我想把它通通烧掉。”

“看他的脸！我敢说只有恶魔才有如此完美的面孔。”

“我只想要他的手指，用来修饰我的拐杖。”

“你们不觉得解剖他是一件很浪费的事吗？我们应该让他保持完整，甚至不能一下子杀死他。”

悉悉索索的对话声让米凯尔皱起眉，这些穿长袍的人明显不怀好意。

雷说他应该会被召唤到地面世界。但为什么呢？人类可以从地狱召唤地狱生物，难道说他们也可以从地狱召唤天使？而且还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米凯尔从捆缚着他的铁链上感受到了神圣魔法的气息。假如被召唤的是恶魔的话，那他此时很可能已经被魔法灼伤。那些照明用的强光里同样包含太阳的能量，能大大影响地狱生物的行动力。

“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一个声音异常浑厚的人大声说，“不要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召唤他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又响起来。

“他八成是个恶魔。我们应当惩罚恶魔，而不是把恶魔交出去。”

“天使怎么可能会在地狱出现，我看教皇也想利用他研究地狱生物。”

“看看他，难道他没有翅膀这一点这还不足以解释这是个谎言吗？”

“教皇欺骗了我们！”

“剖开他的胸膛，剜出心脏，用银质的天秤称它，我们会知道他是否是个罪人！”

人群渐渐激动起来，热烈地逃离着要如何处置米凯尔。

“诸位，很遗憾，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这违背了苦修者和教皇冕下之间的约定，况且你们今年也没有猎杀执照了。”一个同样穿着长袍的人走进大厅，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

“教皇答应过，假如我们替他召唤到这个见习天使，就给我们相应的报酬。”那个声音浑厚的人沉声说。

“是的，前提是你把他毫发无伤地交给我。”

众人沉默。

“把人交给他。”声音浑厚的人命令道。

片刻之后，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他们解开米凯尔脚上的铁索，推搡着他朝前走。在离开光线直射的范围后，米凯尔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那是两张苍老干枯的面孔，空洞的眼睛犹如瞎子一般，他们的头顶上没有一根头发，只有一个像是用利刃划出来的突起的火焰形疤痕。

他们将米凯尔带到那个年轻人面前。年轻人长得平平无奇，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米凯尔。

“你的翅膀呢？”年轻人问道。

“被我撕下来了。”米凯尔回答。

“不是在这里没的就好。”年轻人点点头，将一个黑色的卷轴交给他身旁的一位老者，那看起来像是这群苦修者的首领，“这是教皇冕下给你们的酬劳，六份猎杀执照和六个恶魔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