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姬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不敢叫疼或稍做停留,连忙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再次跪在莫天啻的面前。
“请念在属下追随多年的份上……留我个全尸……”她每说一个字,便吐一口血,求得竟然只是留个全尸!
“你知我最恨别人背叛,也知我向来是怎么对付背叛我的人。”莫天啻不为所动,冷声说道。
朱姬听他这样说,心死的闭上了眼,准备接受最后地审判。
“等一下!”
二人同时看向叫停的人。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穆水涵一阵尴尬,但当他看见莫天啻竟真的举掌时,不由自主地便出声阻止了。但既然做都做了,就不再后悔。
“她是你的属下,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哦?”莫天啻玩味地一笑,带着浓浓地不屑,“你可怜她?”
“不是可怜不可怜的问题,是人心!你太残酷了,居然让自己的属下不求生,只求全尸,可想见你是多不得人心!”穆水涵辞严色历,完全不在乎这主仆二人奇怪的神情。
莫天啻从冷笑转而大笑出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穆水涵被他笑得有些恼,更觉他不仅残酷无情,还是个疯子!
“你笑什么!”
莫天啻犹自笑个不停,听到他问,渐渐止了,却低头对着朱姬说:“有人替你求情呢,朱姬,我是饶你呢还是不饶呢?”
吓得她更伏低身子,心中直怨恨穆水涵的多事,“朱姬只求主人留我个全尸!”
莫天啻“啧啧”摇头,转而看向穆水涵:“人家不领情呢!”
不知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穆水涵直皱眉头,正要开口说话,他突然变了脸。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迁就你吗!”莫天啻恶狠狠道,眼中幽蓝火焰跳窜着,像吃人野兽般。
穆水涵吓得倒退一步,刚稳住心神,就听见朱姬一声惨叫,一只肢胳膊啪地掉在脚下。
“不过,你既然都开了口,我又怎么好意思不给你个面子?”像是没看见朱姬的痛苦,他一脚将人踢到一边,“滚!”
朱姬如蒙了大赦,未敢再说话,拖着断臂消失在原地。
“穆公子真是仁义,让我这个做主人的惭愧不已。”他走至穆水涵近前,和颜悦色的样子跟刚才的疯狂判若两人,“不过呢,你应该知道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嗯?”
他凑到穆水涵的颈窝处嗅闻着,用低沉诱惑的嗓音道:“你那双腿间的旖旎风光,真让我销魂难忘。”
穆水涵“腾”地红了脸,又羞又恼,扬手欲掌掴,被一把抓住,“怎么朱姬你都能原谅,我只是说了句实话,你却如此待我呢,真是不公平。”
“我跟朱姬素无交情,何来原谅之说,而你,下流无耻!”穆水涵激动地骂着,使尽全力也抽不回被握住的手,“放开!”
莫天啻依言松手,不再纠缠他,瞥了眼傅雪凝与受伤严重的宋祁璟,不甚在意地道:“也是,朱姬只不过是借了你的身体杀了姓傅的全家而已,说起来,还算替你报了仇呢!”
穆水涵听他此言,震惊地瞪大水润黑眸,一瞬间他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第十八章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莫天啻为他精心而布的局,自从来到栖魂山,就被他操控着,像个木偶,只要拉动其中一根线他就随之而动,表演早已编好的剧本,傅雪凝也好,爹娘也好,甚至宋祁璟,天知道他接下来究竟还会做些什么。
穆水涵抚心急喘着,一直以来胸口处的闷痛此时骤然加剧,全身血液逆冲奔涌而上,口中一阵腥甜,气愤过后他又感到不解,他并不认识莫天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他会这么恨自己,处心积虑布这些局?
“为什么?”他不由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看他痛苦,莫天啻脸上闪过一瞬十分复杂的表情,既残虐又纠结,好似还有些迷惘,竟是发起呆来。
“你做错了什么?”他喃喃重复着,“你错在不该救我,错在不该来栖魂山,错在不该背叛……”
最后一句,穆水涵没有听清,但是前两句不得不让他回想自己何时救过这个男人,至于来到栖魂山也完全是偶然,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
“如果我真有什么对你不起的地方,我向你道歉,请你莫要再针对我身边的人,将他们都放了,穆水涵愿用一生赎罪!”
莫天啻回过神来,默默看了他半晌,随即答道:“好!你父母和傅雪凝,我都可以放了,但唯独他,”伸手一指宋祁璟,“不能放!”
“为什么?”穆水涵以为他只是对自己有成见,宋祁璟应该
“因为他是当今太子!”
他不知道莫天啻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以救人为先:“那你总得找个人来医他。”
“你今天总共求了我两次了,是不是该先表示些诚意?”
“先救人。”
“来人。”莫天啻不紧不慢地唤来人,“将这里弄干净,还没死的,就医好他。”
等人来了又去,房间里又只剩两人时,穆水涵已做好心理准备,即使这折磨羞辱来得不明不白,他也不再有怨言,就当是报答父母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也当偿还雪凝一家的血债,至于宋大哥,他会尽全力争取,到时不再有牵挂,这副躯体留着也无用了。
“把衣服脱了。”莫天啻并未自己动手,只是命令着他。
穆水涵依言而行,脱得只剩亵衣便没了动静,莫天啻也不急,眼中尽是猥亵,示意他继续,却无论如何也不动。
“你是想违反刚才的约定吗?”他不悦地皱眉。
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气将剩下的衣物脱光,一丝不挂站在男人面前,任他赏玩。
………好………孩………子………分………割………线………
这个清高冷傲又纤细柔弱的人儿,从见到的第一眼起,就挑起他本性中的残暴,如果不是记忆恢复,也许自己早就将他弄死了吧。
也许,那样是对他最好的结局,可是,他想起了一切,对于背叛过自己的人,岂能如此轻松让他死去?他要折磨他,不仅身体上,连心灵上也要彻底摧毁!如果爱不能持久,那就恨吧!恨至灵魂,恨至几生几世也忘不掉!
狙日宫地牢
夜阑人静,雨势初收的地牢里,更显潮湿,一股股霉味闻之令人窒息。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穆昳钊跟穆夫人正不甚安稳地睡着。
被截去一臂的朱姬,悄无声息来到。
夏夜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穆夫人猛得从恶梦里醒来,她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就看到笑得如同鬼魅的朱姬。
“你是谁?”她轻声问道。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穆水涵是你儿子吗?”朱姬站在阴暗处,怪里怪气地问。
“你认识尘儿?”穆夫人一听她提起儿子的名字,先前的恐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扑到牢门前焦急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哼哼哼……”朱姬怪笑了会儿,慢慢从黑暗中走出,脸上表情扭曲,尤其还断了一只胳膊。
穆夫人吓得倒退好几步,但又惦记着儿子的下落,壮着胆子走回去,颤声问:“你知道尘儿在哪吗?”
“当然知道,他现在正在我主人的床上,摆腰乞媚呢!”朱姬不怀好意地笑着,眼中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看出穆夫人流露出的鄙夷,她收起笑容,恶狠狠道:“哼,你以为你生的是什么好货色!躺在男人床上,张开大腿,比女支女更下贱不要脸!”
穆夫人起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口中“下贱不要脸”的人指的是穆水涵,不由怒道:“你胡说,尘儿才不是那种孩子!”
被穆夫人的争辩声吵醒的穆昳钊,看到一个陌生女子在跟他夫人说话,感到奇怪,接着又听到朱姬冷哼一声。
“穆水涵一个男儿身,甘愿像女支子一样让男人玩弄身体,不是下贱是什么?”
穆昳钊闻言,不由惊得睁大一双老眼,半白胡子差点都气得翘起来,两三步抢过去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老爷,你莫要听这个狐狸精胡说,尘儿绝不会那样做的!”做母亲的最了解儿子不过,穆水涵虽性子和善,但骨子里却清高的很,绝不可能不顾尊严做出这种事的。
“你当他为什么这样做?”见他们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话,朱姬又添油加醋道:“就为了给你们这两个老东西求情,睡一次,放一个人。”
穆夫人听后,眼前一黑,她了解穆水涵的个性,却也了解他的孝心,心里一着急,昏了过去。
“夫人!夫人!”穆昳钊虽然也感到震惊,但毕竟是一家之主,又在朝廷里当官,见多了世面。当下一边掐着穆夫人的人中,一边唤着她。
穆夫人幽幽转醒后,嘴里喃喃着“不相信”,眼光涣散,没多会儿就咽了气,再也没醒过来。
“夫人啊!”穆昳钊痛哭失声。
朱姬见目的已达到,幸灾乐祸地走了。
第十九章
一百多年前。
“青山悠悠,绿水常;白云渺渺,清风扬。水恋山哟,山恋云,道不尽相思苦,诉不清缠绵意;都说造化弄人,姻缘天定,哪管他前世今生,恨悠悠,思悠悠,全都留待有情人。”
清远嘹亮的民间小调,响遍整个山脊。孟云眉侧耳聆听,远远看见山间小路上走来一位老者,身背竹蒌,手拿镰刀,似是采药回来。
他走过去,弯起清秀的眉毛,笑容可掬地问道:“老人家,您刚才唱的歌叫什么名儿?”
老者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他身量不高,有些纤瘦,皮肤白中透着健康,眼睛圆而亮,鼻直嘴红,是个相貌端整的漂亮人,尤其一双眉,秀而不娇,明而不艳,就像这山中白云,悠远清新,透着股飘渺。
相由心生,老者放下戒备,爽朗道:“没什么名儿,瞎唱着玩儿的!”
“真好听,能不能教给我?”孟云眉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
“你喜欢,就教你!”说着,便又唱了起来。
一曲毕,孟云眉拱手道谢,又问了这山叫什么名儿,老者说也没有,唱着自编的小调儿走了。
目送老者走远后,孟云眉叹息着羡慕道:“真是逍遥,什么时候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片翠竹林,此地奇花异草遍地,小溪流水潺潺,飞禽羽毛如彩,野兽却不见一只。虽然一路行来,都是景色如画,跟此处比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要是以后归隐,定要选在这里,环境清幽,避世无人,再找个红颜知己,孟云眉想着想着,自己一个人傻乐起来。
突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呻吟声打断他的幻想,顺声寻去,在小溪边发现一个少年,大约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似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不醒。
孟云眉连忙查看他到底伤在何处,一看之下,大为吃惊,这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百余处,烧伤,烫伤,摔伤,刀伤,剑伤,不知名利器造成的,或许还有野兽咬的,因为有些伤口并不规则,不清楚是怎么弄上去的。
从随身行囊里取出药来替他一一处理后,孟云眉犯了难。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去找大夫给他啊,他伤得这么重,如果不及时医治,很可能会丧命的。
背他下山吧,天色已经晚了,到时野兽出没,恐怕还没走出去就先被吃掉了;把他扔下请大夫来,这么大老远的,不见得有大夫愿意来不说,万一他不在时,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先找个地方歇下,天亮再背他下山看大夫。决定后,他立刻行动,手忙脚乱将人安置好后,已是一头大汗,天色也全黑了。
赶路赶了一天,又照顾伤患,累得他倒头便睡,睡到半夜,听到少年喊冷,迷迷糊糊将他搂在怀里,又睡死过去。
第二日,睡了个好觉的孟云眉幸福地睁开眼,却吓得差点失声尖叫,幸好及时忍住了。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像黑暗中蓄势待发的野兽之瞳!幽蓝幽蓝的,恶狠狠地仿佛要吃人,而它的主人也这么做了。
“啊——”孟云眉终究还是反应慢半拍地扯开嗓子尖叫了。
他用力扳着少年的头,发现毫无作用,又改为扳他的嘴,一边扳一边鬼叫:“快松口!”
少年仍是死死咬着他,感觉越来越疼的孟云眉,急得直想用指甲挠他,又怕真挠伤了他,憋得脸红脖子粗,都露出哭腔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忍!
急中生智,想到了点穴,我点!
少年终于松了口,孟云眉对着被咬的臂膀呼呼吹气,那上面一圈整齐的牙印,还渗着血珠子。
“你是属小狗的吗?怎么见人就咬!”他咧着嘴指责对面怒目圆睁,却身不能动的人。
“我又没点你哑穴,为什么不说话!”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他开口,不由疑惑:“你是哑巴吗?”
真可怜!孟云眉顿时原谅了他动不动就咬人的恶行。
“你才是哑巴!”少年反驳道,声音稍嫌稚嫩,但是很好听。
“谁叫你不说话?”孟云眉撇撇嘴,对他凶旱的口气颇不以为然。
“是你救的我?”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眼。
“是啊。”他觉得那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像野兽在掂量猎物能吃几顿。
“等我好了,就宰了你!”
孟云眉差点没一口气噎死,这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语气吗?正想理论,就见少年已经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哼!你也知道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等你好,我就能先宰了你!他在心中暗恨自己救了个白眼狼,好心没好报。
不过,他长得真是好看,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比京城里有名的花魁都好看不知几倍。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正遂了他“相携红颜,归隐山林”的愿望。
不过,就算是个女孩子,那么凶,整天打你两顿,骂你三顿的也受不了,还是算了,再说,他初出江湖,还没闯出个名堂来,就想着归隐,真是太没出息了!
悻悻然出去找吃的,回来看他还睡着,轻手轻脚地驾火烤起野味来,没注意到少年在他刚回来时,眼中精光一闪,又闭上了。
孟云眉是个好相与的人,健谈爱笑,尤其说到兴处,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煞是讨人喜欢,所以走跳江湖没多久,朋友交了不少。
现下身边有个大活人,还与自己年纪相仿,不由忘记前嫌,嘴痒起来。
“我叫孟云眉,你叫什么?”
少年只是躺在铺好的草席上休息,完全没理他的意思。
“我今年十九了,你呢?”孟云眉再接再励。
少年仍是不回答,似是真睡着了,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见过不爱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不爱说话的。孟云眉叹了口气,拨拨火堆,让它燃得更旺些。
月正中天,他打了个哈欠,也准备躺下歇息,睡至半夜,被人大力摇醒,朦胧中见到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心下大喜,一把抱了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孟云眉彻底清醒了,看着打人的少年,不由怒骂:“你打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