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是在一个竹林，后来走着走着周围就变了，然后，就走到这里来了。”

貉讹点点头：“当初在封印血魔之时，不止这里被下了结界，在其他的地方也有着结界相连，那些结界吸取着各处的天地之力，以维持山洞的封印。但这些结界都极为不容易找到，你们居然进来了？”

莫离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本来追着师父的，糊里糊涂便闯进来。前辈，到底如何出去？既然结界是连通的，能回到一开始进来的地方么？”

“能，但也有可能去别处，我只能说，回到原地的几率比较大……你们跟我来。”

貉讹朝那山洞走去，两人疑惑着跟着他，原来山洞旁边还有一条崖缝，刚好能容一人通过，两边石壁光滑陡峭，越往里壁面的颜色越深，往上看，是一望无际的山壁。

刚走进时，莫离无意看了一眼洞里，放佛吞噬一切般，甚至连自己的心神也被吞了去，漆墨见他不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看什么呢？”

“没……”莫离突然醒悟，见漆墨也跟着自己看过去，连忙扳过他的脸，低声道：“小心点。”

无意间人两人凑得很近，漆墨还未回神，下意识点点头。

貉讹在前面走着，距离不长，很快，一个悬崖出现在两人面前。崖下白茫一片，他们似站在云端。

“前辈不是说这是魔山深谷么？既然如此为何还会有悬崖？”

“这是结界，并非你们眼睛看见的悬崖，老夫能做的便到此了，哼，外面的世界如此好？让你们在这里陪我可是为你们好，不过既然你们那么不愿意，老夫也不想强人所难，只要你们跳下去就能回去了！”

“啊？”漆墨张大嘴巴，看着老树妖明明没有胡须却偏要用手捻一捻的动作无语，这么高，跳下去真的不会死么？

“都跟你们说了这不是悬崖！”貉讹恨铁不成钢呵斥。

莫离上前看了看，顿时也有些心悸，即使他不惧高也感觉到头晕目眩，赶忙退了几步，转头道：“漆墨，走吧。”

貉讹挑了挑眉：“呵呵，你不怕我是骗你们跳下去，实际是想害你们吗？”

“应该不会吧……”莫离心中汗颜，表面却还是很有恭敬，何况也想不出前辈害人的理由。

貉讹笑而不语，虽然他不太喜欢人类，不过这个人倒还印象不错，是个很懂礼数的人。

“我劝你们还是牵着手比较好，不然很容易连到达的地方都不同。”

两人同时沉默，漆墨又想起了刚才解开禁制的狼狈模样，低声愤愤道：“老妖怪……”

最后还是牵了手，跳下去时两人身上泛着淡淡的光，是貉讹为了让他们安全出去做的，必要时可以化险为夷。

……

“啊啊啊！！！”

一阵叫声过后，树上突然掉下两个人，这次两人调换了位置，变成莫离压在漆墨身上，但是落地时并不痛，喊叫只是源于下落的落差感。

这是一片竹林，阳光充足，也很明朗，因为他们刚才的骚动，那颗竹子的细长竹叶一片片落下，和他们晚上进来时紫竹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喂！你起不起来！”漆墨咬牙切齿的提醒。

莫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扔压在人身上，两人的手还牵着，顿时大囧，连忙起身，拍了拍衣裳。

“……你没事吧？”

“哼。”漆墨冷哼，又看看周围，道：“这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吗？”

“应该是，我们找一下出路。”这里全是竹子，也难以分清方向，不过林子应该不会太大。

“不用，往这边走。”漆墨自信满满的朝左边走去，得意道：“我记得路。”

莫离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垂在脑后的头发漆黑柔顺，不由想起了他小黑猫的样子，似乎自从碰见后，直到现在他总是在他身边。

这片林子本就不大，两人原本以为很快便能走出去，谁知道林子里突然多出了许多禁卫军。

“站住！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两人奇怪的互看一眼，明明来时没有看见任何人，莫离上前，实话是不可能说的，他道：“我是画庭的画师，这位是我朋友。”

五个禁军模样的人走近来，那个看似领头的人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人，哼道：“这里是命案现场，你们在这里乱晃悠什么？”他朝其他人一摆头：“抓起来！”

“等等！”莫离叫出口，那几人真的下意识停下来，漆墨手中的莹绿淡芒也同时消失，他又道：“我们真的是皇宫的人，不信，你可以去问丞相府的杨公子。”

“少拿丞相府来压我……”领头人话还未说完，一人凑近他小声道：“不是说人都是妖怪吃人吗？我看这两人也不像是坏人，等明天张大师作完法应该就没事了。”

领头人看了一眼漆墨和莫离，呵斥道：“不管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总之没有命令这里不能进来，抓！”

那几人只好听从命令纷纷上前，莫离心中一沉。漆墨却没有一点怕的样子，握了握拳头，兴奋道：“来呀，刚好试试我的法力变强没有。”

“漆墨！”莫离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冲了上去，只见一道盛亮的绿光过后，那五个人的兵器首先风筝般脱离他们的手，合在一块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再猛地回转撞到一旁的竹子上，全成了两半。

“你是什么人！”事情快到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人突然摔倒，指着漆墨大叫：“他……他，他眼睛是绿色的……”

“你们果然有问题。”领头的盯着漆墨，也看见他来不及掩饰的眸子，正准备再次动手，莫离连忙对漆墨道：“别伤人，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的官兵，引来就不好了。”

他撇了撇嘴，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手里却还是放小了力道，打斗中一一在他们额头上点了一下。莫离站在一边，那五人也分不出心神管他，每在漆墨点过后一道光似乎进入了他们体内，五个人马上停下来。

他们神色皆有些茫然，相互看看，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把他们怎么了？”莫离上前低声问道。

“让他们想不起一些事情而已，现在我们只是普通人啦。”

莫离想了想，又问：“能让他们领着我们出去么？这样可以避免麻烦。”漆墨点点头，然后走到他们面前，“官兵大哥，我们迷路了，你带我们出去好不好？”

“好……”领头人皱着眉点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答应，然后漆墨二人便走在他们五个人身后，出了紫竹林。

路上，莫离一直对刚才几名官兵说的妖怪吃人的话耿耿于怀，难道女妖自己露出真身了？还有什么作法，他问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人：“你们刚才说的妖怪吃人，是怎么回事？”

“哦，皇宫自从那天出了事之后，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死人，据说是妖怪在作祟，皇上已经请了道士来除妖了。”

莫离两人面面相觑，这些日子？怎么回事，人不是昨天才刚死么？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道：“那今天是何时何日”

“蒲月十八。”

08.作法

二人又回到了画庭，莫离想的果然没错，他们在魔山结界的时间与皇宫的时间产生了偏差，或许是因为人间和妖界的时间本就不同，也或是他们回来时发生了意外，总之这已经是他们进魔山的第七天了。

而这七天皇宫因为死人的事几乎闹得人心惶惶，就连皇上也睡得不安宁，又抓不到凶手，便有传言说是妖孽作祟，传来传去大家都相信了，于是请来了道士来作法。

漆墨坐在桌前无聊道：“作法？好像很好玩的样子，真的能捉到妖吗？”

莫离笑了笑，道：“所谓作法，其实也就是摆上法坦，然后应和天地时利，借用天地的力量来对付那些妖魔，不过天地的力量怎么可能随便借呢？所以真正的收妖的，根本不用那些东西。”

“那就是骗子？”

“也不尽然，有的人的确能够做到。”莫离给人倒了一杯水，突然道：“若是那个张大师真的是个捉妖的，你也是妖，不会有事吗？”

漆墨想来想去，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个张大师，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捉妖，不然要是反而被女妖给吃了那就倒霉了。”

其实他是想去看看道士是个什么模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收妖的呢！

“不行。”莫离一口否决，“你忘了你也是个妖？”

漆墨失望的叹息：“唉，我从小在魔山修炼，刚到人间来玩玩，还什么都没玩到呢。”

莫离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我……”他脸红了一下，看着莫疑惑的样子，不好意思说道：“当初出来的时候偷了一个狼妖好不容易捉到的精魔果，被追的满山跑，后来跳进水里才逃掉，谁知道吃完后就被反禁了。”

“噗……”莫离听完忍不住笑起来，脑中浮现出这个人被追的满山跑的模样，漆墨立马从窘迫变得跳脚：“小爷好心告诉你我的秘密，我敢笑我！”

他带着笑意连忙转移话题：“那……你怎么又到皇宫里来了？”还刚好住在这里。

“不知道！”漆墨哼了一下，瞥了眼那张柔和的脸，又情不自禁的开口道：“我游了很久才发现自己突然没法力了，也……”

“猫也会游泳？”莫离突然插口，惹得一阵大瞪，他发现漆墨眼底淡淡的莹绿渐渐变深，在黑色的瞳孔下闪着不一样的光芒，不由看愣了，语重心长道：“既然你已经修成人形，怎么眼睛还是与人类不一样？”

额？闻言漆墨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照过镜子，是一样的啊。莫离无奈的叹口气：“很浅，一般人不容易看出来，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有区别，就像今天在紫竹林，你一用法术，眼睛便完全显露出异常了。”

所以他想，能不能把它掩饰起来，让人看见多不好。莫离心中惊疑，为何……他会有种不想让别人看见那模样的冲动？

“你还是少用法术比较好。”他看了漆墨许久道。

漆墨还未反应他什么意思，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传音：“圣旨到~~~”

莫离看向外面，许多人纷纷出去接旨，按规矩，见旨如见皇上，每个人都必须去迎接，他当然也不能例外，低头想了想，对人道：“走，我带你看看圣旨是个什么样的。”

他愣了愣，只觉莫离笑起来很温柔，很好看，不知不觉也跟着去了，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画庭除了外出有事的，所有人皆来到了前堂，见了那道金黄色的两道黄旗，一齐跪下。漆墨还没明白怎么了，手已经被身边的人拉住，跟着他一起双膝着地，忍不住看向莫离，他恰好也在看自己，漆墨微微低着头，莫名的不敢与人对视，手暖暖的，被握着，很舒服。

来的太监自然是最得宠的张德张公公，他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停在莫离身上。

“莫离接旨——”

莫离惊讶的抬头，开口道：“草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离心灵手巧，画工不凡，得朕之爱妃蝶妃喜爱，时刻夸赞，命你两日后为蝶妃再作一副，若能讨得朕的爱妃开心，赐白银万两，珠宝十箱，钦此——”

张德念完，顿时多道羡慕的目光投在莫离身上，蝶妃是目前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若是能与她攀上关系了，也是一等一的好事。漆墨转头小声道：“很多吗？”

莫离也同样低声：“恩，很多。”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仅一副画为何还这么大费周章，另外，当日他画过的人又数十个，怎么想也想不出蝶妃是哪一个。脑中突然闪过一张魅惑动人的脸，莫离皱了皱眉，不会是那个女妖吧……

“莫离，还不接旨？”张德再次发出那尖细的声音。

莫离连忙接过他手中的圣旨：“谢主隆恩。”

张德满意的点头，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然后喝几口茶便回去了，只提醒他两日后别忘了时候。

……

皇宫此时异常热闹，皇上命人在大殿前摆起了一个五米高的法坦，再按照要求准备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用来降妖。而一旁，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正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被人大师大师的叫着，此人名叫张得道，四十来岁，面黄肌瘦，撇着两条八字胡，胡须微微上翘，不时地喜欢摸着，皮肤有些黑，一双小小的眼睛眯着，嘴角上翘，似乎很享受这种有人端茶递水的感觉。

晟知陵正坐在他旁边，俊逸的轮廓模样与他身旁那位恰好成正比，只是那表情绝无帝王该有的威严，他看了看那把铜剑，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妖也抱有着好奇的心态。

他恭敬道：“大师，以你来看，今日的作法能否抓到那只在皇宫作祟的妖？”

张得道笑了笑，道：“自然，本道游走天下，捉过的妖数不胜数，就算那妖再厉害，终究是个妖，本道的降妖天式定能把他打回原形！”

晟知陵听了，也笑着点头，那他便放心了，这些日子被宫中的那只妖弄得心神不宁，连新招来的妃子都懒得享受了。

张得道摸了摸他的胡须，又道：“到时请皇上千万要小心，远离法坦，本道怕与妖孽缠斗之时殃及到皇上。”

“是是，大师作法时朕命人远离十米，以防打扰了大师。”

张得道眯起眼，一副孤高姿态，而晟知陵也愈发觉得这位张大师靠谱，对人更加恭敬。

很快，法坦准备完毕，皇上也高高兴兴的看着张大师慢悠悠的走上去，想了想，对一旁的侍卫道：“去把云妃给叫来，平时见他总不开心，就说朕今日陪他看大师作法，也见识一番。”

“是！”侍卫听命下去了。郑祁云，与普通的妃子不同，他是个男的，晟知陵是众所周知的好色，不仅喜欢女人，还对男色有着想法，当初选妃便指定了要几名男妃，而郑祁云不仅是比女人还美，就连身份，也比一般人要尊贵，是大将军郑顾同的小儿子。

郑顾同常年在外，共有三子，没有女儿。长子年轻有为，现已与他父亲一样，是军营中深受爱戴的将军，而次子也没有辱没门风，做了个副将。只有他那小儿子，从未参过军，但因长得极美，又是家中最小的，自小倍受父亲和哥哥们的宠爱，简直是从未受过任何委屈。

可谁知道这次选妃，郑顾同竟会让他入宫，两位兄长是绝不肯同意的，且不说那个晟知陵顽劣不堪，胆小好色，就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不同让自家弟弟在他人身下承欢啊。

可不管如何反对，最后还是被郑顾同一道军令给压了下来。

很快，郑祁云来了，晟知陵似乎没有看见他低着头不太愿意的样子，只一把揽住他的腰让其坐在自己身旁，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下人惹你生气了，告诉朕，朕罚他们。”

“没有。”郑祁云尽量躲开他的手脚，“不是说来看捉妖吗？皇上还是认真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