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时，麦涛阴着脸，直言不讳：“你们在干吗？人家跳慢五你们就跟着跳慢五？你们还没打职业联赛就学会打太极了啊，打默契球？我告诉你们，他们是老油条，你们算什么！下半场他们能这样拖死你！”

他转身冲着窦叶吼：“窦叶，刚才那球算什么？明明可以带球突破为什么要传给柳明全？你觉得他站位比你好？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以前那顾士气了，死了也就只给一个人传球的志气呢？你在乎全队配合，可有些时候明明自己机会好，你分什么？你以为这是写考卷一人做一点就能凑合考及格了么？”

窦叶喝着水，心里也憋着火，他们整个上半场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麦涛继续说：“窦叶，我明确地和你说，在我这里，只要你能赢，你就算是个球霸我也不在乎！还是说你从心里就不相信自己，你还是那个不能缺少有力前锋永远只能站在别人背后给人做球的窦叶？你现在还没被火烧眉毛就不想射门了吗？”

这几句不仅仅训的是窦叶，所有场上队员都听见了。教练是在说他们所有队员没有求胜意识？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球关乎学长的未来，他们赢了，学长们还能踢，他们输了，学长们大部分都不会继续踢球，转做文职参与俱乐部的建设。

窦叶张嘴想说话，却被麦涛拦住了，他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怕别人说你还是那个窦叶，你还是那个粘着球不放，只想给某人做球的窦叶！这队伍里没张扬，没那个谁，你怕什么？赛前我说的话你忘记了吗？”

麦涛在赛前就说过，他们这支队伍水平有距离，想要对抗体大凭借团体是根本，但需要个人的闪光点，可惜大家上了场都忘记了这一点。

杨伟被人盯得死死的，窦叶被对方看着没有发挥的余地，其他队员完全被人无视了。

其他队员想要帮忙，他们帮不上忙，水平的确有差距，窦叶被限制了，其他人的进攻就像一盘散沙。

麦涛继续说：“柳明全还不错，踢得很认真，至少他打出了自己一贯的作风……”

欧飞叹了口气，柳明全那是什么风格，教练说啥就是啥，反正也不过脑子。

窦叶没有出声，只是等麦涛发完了脾气看技术统计的时候才说：“伟子，下半场，全子站我的位置，我去边路，你们按照原有的方案打。”

杨伟瞪大了眼：“你要打自由人？”

窦叶：“他们已经判断了球路，每次都在哪里等着呢，对方是用脑子在踢球，虽然没高城那么聪明，但他们团体配合比我们更默契。”

杨伟将窦叶拉到一边，低声说：“豆豆，你要真那么踢，这队里……”

窦叶翻着白眼：“那你说怎么办？对方明显给我们下了套，你就钻进去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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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场开场，场面仍旧不紧不慢地，看得人昏昏欲睡，可高城却缓缓站起了身，看着球场：“窦叶，这是开始不信任队员了吗？”

黑子看了一会，笑嘻嘻地说：“果然是曾哥的儿子，傻城城，窦叶这是要打自由人。”

所谓自由人活动范围更大，路线不定，忽左忽右的，既可以作为中场组织进攻，也能作为前锋射门，这种位置踢得好那就是球星，一般人不敢这么踢。

窦蓉可不懂这些，只是盯着她家豆豆满场的乱跑，没球也到处乱串，这是要做什么呢。肉吃多了还是范家那小子不在没地方泻火？

窦叶现在的打法令所有S大的队员都不舒服，只有一个人看得懂，杨伟。

杨伟明白窦叶的心思，可没想到窦叶做得这么绝，有时候连队员之间的传球也会去截断。可慢慢地他也懂了，对方看穿了他们的套路，明白传球的对象，窦叶不去截断，球势必会被对方抢走，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队控球的时间不短。

窦叶再一次截断了李胜传给柳明全的长传，李胜站在原地愣了会，拔腿就跑，他不想问那么多，他就像赢，赢了，什么球霸什么截断自己队友的球都不算什么，只要能赢，管他是不是一人球队。

柳明全也不管那么多，就算其他队员为他憋气，他也没往心里去，他就觉着也许窦叶截断是看到了机会，截就截，只要不是对方弄得就好。

窦叶在场上这么横冲直撞乱伸腿，体大的有些受不住了。

第五十五章

体大的队员觉着膈应，他们想平和的踢下去，可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非要在九十分钟决出胜负吗？

去海外踢球的确有吸引力，可他们中间不少高年级的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无非是为低年级的做嫁衣，在体大这块地什么都得排资历论辈分，低年级的除非是天才不然踢主力必须得熬个两三年。

窦叶不管那么多，打默契球，点球才是最残酷的，他受够了沉闷的决赛，以前解说的时候他就烦那两支队变得没有了往日的风格，小心翼翼地以防守为主，可那些人为了世界冠军，洲际杯赛冠军无可非议。

但这场球不过是大学校队比赛，打成这样，窦叶有些憋气。心里聚集的火焰快要从眼中喷出，他渴望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赛，他渴望着用实力证明他们S大的能力，可惜对方不配合。

对方的队长在协防窦叶时，低声说：“兄弟，何必这么拼呢？玩真的？点球决胜大家都有面子，你们队不行。你……马上就要进国家队了，何苦呢？和你说句实话，张扬赛前求过我们，这场球咱们点球决胜，你也好进国家队，你们队太差了，Z大那帮少爷兵不过是不想踢了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窦叶：……

黑子坐在看台上看着窦叶的行动脸色变得深沉，话唠突然不说话了，令人格外的不适应。

高城本来话也不多，若不是窦蓉是教练的熟人又是窦叶的妈妈，他也懒得搭理人，当下也闭了嘴，默默看着比赛。

黑子见窦叶断下对方的球，说：“从现在开始，你睁大眼看着。”

高城愣了会，视线锁定窦叶的身影，只见窦叶晃开对方一名防守队员，他身边就是杨伟和陈正东，左右接应，柳明全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路保护着等待窦叶的传球。

对方已经有三名队员包抄过来，想要将窦叶围在中央用身体压迫窦叶逼到边界，让球出界。

可窦叶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套路，上半场他就是这样被人逼着将球分给位置最好的人，可这次他没有分，带着球左突右闪，摇摆过掉第一位防守队员。

铁三角的包围圈被撕开一条口子，杨伟已经摆脱了防守队员冲在最前面，不断挥手要球，但窦叶仍旧没有没传。

陈正东虽然入队晚，但他可是全程观看了所有比赛，以前窦叶就不是这样的打法。

窦叶带球身影飘忽不定，在防守队员还未判定窦叶的球路时，窦叶已经飞速从他身边闪过。

高城的瞳孔紧缩，有些不敢相信，场上和窦叶直接对话过得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窦叶，这打法令人想起了几年前的窦叶，不给其他队员做球，不管什么状态下，只要前锋是张扬他才会传球。

黑子双手合十，撑着下巴，说：“他发火了。”

高城有些无法理解黑子的话，他和窦叶直接交锋过，他也感觉到过窦叶的火气，但没有这么野蛮，这么不顾一切。

黑子笑笑，斜眼瞟高城：“你小子退出也好。有他在，你啊，出不了头。”

高城面上一冷，心里不舒服，虽然他输给窦叶，但他不觉得自己不如对方，他承认窦叶的实力，却从不觉得自己要低人一等。

黑子说：“看过那些比赛录像和以前他在青少队的比赛视频，我就觉得窦叶他一直在压着自己，因为队员太弱，他若不肯和队友合作，这球就没法踢下去。”

他说完看了看窦蓉，歉意地笑着：“嫂子，我知道这些队员都和窦叶关系好，但场上配合不是关系好就能打出来的，要有相同的实力才能做出最好的配合，窦叶一直就在压抑自己。这次体大的是真的把他惹火了。”

窦蓉哆嗦着嘴唇，她有些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以前不管怎么样只要有球踢窦叶都会乐呵呵的，也从未说过队员的是非。

黑子：“他在青少队是被排挤的，可张扬和他配合，所以他不怕被排挤，只要信任一个人他就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嫂子你听明白了吗？足球就是为了进球，只要窦叶和张扬那样有实力的人配合，他们就能进球，就能得到肯定打主力。可窦叶现在的这支队伍并不出色，所以我一直希望他能到海外去踢，和优秀的队员配合能令他进步，不需要这么压抑自己。”

窦蓉摇摇头，“豆豆这人很拧，你和我说没有用，他心里有数的。”

高城喊了句：“进入禁区了，杨伟的站位很好，为什么不传？”

黑子冷笑：“能传吗？守门员和后卫就在杨伟附近游弋，对方的主力后卫4号还有中场7号已经包抄过去了，他们算准了窦叶要传给杨伟。”

杨伟气闷地放下手，他知道窦叶不会传，这场球踢得他不舒服，总会回想起在青少队的时候他从来都得不到窦叶的传球，那些主力前锋也常常和他抱怨在场上被窦叶当木桩子时的心情，那种心情他也能体会。

可他不得不承认窦叶很强，第一次显得这么强，难道窦叶以前一直在压着自己的能力？还是说，他们这群人其实一直在拖人后腿？

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杨伟的脑子没有窦叶的脚快，窦叶已经甩开了一直缠着他的后卫，也不等球有没有停稳，起脚抽射。

足球打着旋儿直挂左上角，守门员已经飞身扑救，可球在球门线附近突然下坠，4号防守队员见状拿脚勾那球，却没想到根本没有碰到球，皮球飞速的旋进球网。

窦叶紧紧握着拳，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和平常那样和队友们拥抱庆祝。他只是拉起球衣擦了擦汗，冲着对方的队长笑了笑说：“球，不是你们想怎么踢就怎么踢的。”

杨伟站在不远处，听到了窦叶的话，擦着额头的汗，缓缓跑回自己的半场，窦叶变了，包裹全身的气氛都变了。孤僻不合群，永远只跟着一个人的那个窦叶回来了。这场球到底会踢成什么样？他们其他队员是不是真会成为场上的木桩子？

柳明全本来想和窦叶庆祝下，但见窦叶脸色不好，小声问杨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是谁不开眼骂了窦叶全家？

杨伟摇摇头，苦笑着：“他啊，他以前就这么个踢法，不，他现在比以前更厉害，以前还有张扬会打配合，现在他也能进球无须配合了。”

柳明全有些不相信：“球队要团体作战，再说豆豆以前一直就说咱们是个团队，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杨伟叹了口气：“全子，青少队哪里是你必须压过别人才有主力的位置，而且那个位置不是可以一直坐的，大家是队友同时也是敌人。”

柳明全是无法想象窦叶将所有队员当做敌人，豆豆明明就是那么信任他们，希望和他们一起踢球。

杨伟从来就不在S大队员面前说以前的事，可今天他忍不住了。

窦叶再一次从后场断球，还是己队后卫之间配合的球，出脚断下之后，独自带球突入。他仍旧是一个人，踢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是青少队的那个窦叶。

是队员们靠不住吗？窦叶心里清楚，差距一直就摆在眼前，只是他不想去正视，别说这场球，就是上一场，高城若不是有其他想法会输吗？他所重视的大学邀请赛不过是鸡肋，他们辛辛苦苦想要的冠军也可以被人当做人情。

他们队真的有这么强的实力踢入决赛吗？一场场胜利有些是侥幸，有些是对手太弱，这就是他们S大真实的实力吗？被人像只猴子一样耍来耍去。

窦叶脑海中一片空白，己方队员的身影在眼中缓缓消失，他只能看见对方的队员，自己的伙伴们站在哪里，他已经无法感知。

黑子眼底发红，掏出香烟叼着也没点火，嘴唇都在哆嗦，语无伦次地叫好，就连高城也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自握紧了拳。

Z大会输，是事先就安排好的，他们这一支队伍里没人想去海外抛头露面的，不少人都和他差不多的状况，玩过大学四年就必须收心，既然有了这样的决定，何必挡道呢？放那些把足球当职业的人一条生路，他们看似高贵，其实从最根本侮辱了足球运动。

黑子说，高城其实你也有机会这样和窦叶对决，但你逃跑了，逃跑就逃跑还给自己找了个光面堂皇的理由。窦叶不待见你，因为你玷污了他最喜欢的东西。

白衣飘飘，窦叶犹如一股孤独的风刮过中场，转眼间飘向对方的禁区。

杨伟再次举起了胳膊，给窦叶打暗号，但看了看窦叶的脸，他放下了手臂，此时的窦叶根本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可，这样赢了，有意义吗？他重新踢球的意义在哪里？

青少队有两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要惹火了张扬，虽然对方时时在发脾气。第二条就是不要指望张扬身后的窦叶分球，想要球就去窦叶脚下抢，也不要给窦叶传球，球到了窦叶脚下就不会有其他人的份。

杨伟一直都遵守着这两条规定，若说窦叶把他们当敌人，不如说窦叶是被逼成为敌人。没人会在场上给窦叶传球，因为大家都不想看着张扬和窦叶出风头。

可窦叶会自己去抢，一次两次教练也看出来了，非正式比赛教练不管，可一旦参加国际邀请赛教练会把除窦叶外的队员拎出来一个个训，必须配合，必须让大家看到配合，队里不准有小帮派的存在，不准孤立某人。

就这样窦叶在青少队的日子越来越难熬，直到最后被人排挤退队，也没人为他说一句好话。

可那时的窦叶傻乎乎地暗恋着张扬，对自己的处境根本不关心，一心以为自己能够这样踢下去，无须改变，无须在意别人的目光。

杨伟不想看见这样的窦叶，可场上的情况已经变成如此状况，没人能控制，没人能压制已经燃烧起来的窦叶。

只是他没想过，窦叶能够这么强。

麦涛坐在场下也是忧心忡忡，窦叶进球了，可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状况。以前是他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妥协，他无意培养出张扬和窦叶这对黄金组合，但等到他发觉时已经晚了。

二十三人的队伍里不可能各个都出众，但属于张扬的光环太多，太耀眼，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令人看不到其他人的优异表现，加上窦叶的球技，那支青少队最后解散不得不说是件好事。

这场球需要窦叶的爆发，可麦涛不希望这样的爆发，他想看到这群孩子们笑嘻嘻的接受一切，即便输了抱头痛哭又如何。

窦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想奔跑，想要进球，想要取得胜利，想要让对方让张扬看清楚，他有实力，他能够夺得冠军，他才是绿茵的表演帝。

陈正东仍旧不死心的在一边叫唤，让窦叶快点分球，谁知窦叶根本不理会。

此时看台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窦蓉瞪着满头是汗的范慕，“慕慕，你怎么来了？你不需要补课吗？都高三了……”

范慕接过窦蓉递给他的饮料，“调考已经考完了，我要是拿到六百分，S大会提前让我免试入学。豆豆，他怎么了？”

窦蓉摇摇头：“刚才还好好地，这下不知道怎么回事。”

高城认识这位范家二少爷，礼貌地点点头，稍稍让开点位置，让范慕坐下，“你哥前几天来过。”

范慕点了点头：“嗯。”

高城：……知道就完了早就听说范家二少爷惜字如金，今日果然领教了。

黑子不认识这位，冲着范慕打了个招呼，问：“你也要加入S大？水平怎么样？”

范慕眨了眨眼，“一般。”

高城翻着白眼，一般啊！哎，不够看。

窦蓉却在旁边说：“怎么会，慕慕很厉害。豆豆和慕慕一起踢了很久的，慕慕就是很谦虚！”她一边说着一边掐着范慕的胳膊，在外人面前怎么能被人比下去了？那高城一双小眯眼的，看着就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