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林锋有些不自在起来。什么狗屁事迹，丢脸都丢到这里来了。

“这是您的临时门禁卡，请跟我来。”一个略显成熟的职员轻轻捅了那个直言不讳的职员一下，微笑着递过来一张白色的磁卡。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挽起的长发，项上的丝巾，端正的五官和标准的笑容，显得精干却不失婉约。看得出来，她是这里的掌管者。

通过一个像地铁站闸机一样的矮门，林锋跟随着这个前台文员来到A座的电梯间。有八部电梯，按照单双层和高低层来分别运载。此时正好是上班时间，一些身穿职业装的男男女女都在排队等候电梯。他们有人玩弄手机，有人吃着早餐，有人则低声交谈着。

那文员将林锋的门禁卡在分流器上刷了一下，仪器上显示了一个字母G。于是林锋被带到G电梯门口的队尾。

林锋的现身，又一次引起了喧哗。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挡不住那些低声议论的声音。

“他就是林锋吧？林家二少爷。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在金华夜总会吗？”

“听说赵总收他为徒了。”

“哇，可以好看成这样？跟模特儿似的。林战已经够帅了，没想到他更迷死人不偿命。”

“喂喂，报纸上那个Gentle男是他对不对？哇，真人更有气质哎。”

“听说他可是个狠角色，一个人废了白龙社100多人。”

“你也听说了？老爷子为这事差点没把他打死，听说都进了医院。”这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林锋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梁，如果现在地面上有条缝，他一定二话不说钻进去。前台文员看出了林锋的异样，低声问道，要不要走总裁专梯？林锋连忙摇摇头说谢谢，不必了。他宁可站在这里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愿意扛上搞特殊的罪名。

越往上升，电梯里的人越少。终于到了顶楼，一个比大厅精简的多的楼面前台，映入眼帘。总裁行政部五个大字，赫然醒目。文员刷卡开了门，林锋跟着她步入了总裁办的办公区。办公区非常宽广，整整齐齐的格子间里，坐满了忙碌的职员。林锋目测一下共有58人。一块块精致的科室名牌悬挂在办公区域的上空。每个人的格子上方，都插着一块个人名牌，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职位。

落地的玻璃窗让整个办公区显得明亮通透。路过之处，自然少不了同事们的窃窃私语。林锋低调的往前走着，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锋，你来了。早上我们总裁办都收到了邮件，说你会过来公干一个月。”这时，汪凝迎面走了过来，身穿职业套装的她，大方干练，满面春风。

林锋点了点头，情绪没有任何起伏。众人暗暗地观察着他，私底下在聊天软件上品头论足着。

“汪凝，那人我就交给你了。林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找我，我是前台室的江涵。祝你工作顺利。”江涵大方得体的说完，便下楼去了。

“森哥办公室在哪儿？”林锋问道，他显然不喜欢站在这里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他还没来。不如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总裁办的架构吧。”汪凝微笑着说道。见林锋没有拒绝，便带着林锋四周走走。这是文秘室，这是行政室，这是后勤室……汪凝边走边给他介绍着总裁办的组织架构以及文化氛围。每到一处，汪凝便介绍林锋与大家认识。职员们纷纷起身向他打招呼：“林先生欢迎你。”

这样热情的举动让林锋有些不自在。他连忙让大家请坐，十分谦逊的说，以后叫我林锋就好。大家都是我的前辈，以后请多多指教。

过目不忘的林锋，一圈走下来，已经记住了每一个人和他们的职位。大家也发现他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亲近。公司内部的聊天软件里，已经聊得热情高涨，高朝迭起。

“赵总早！”一个声音惊醒了众人。只见赵森身着浅色西装，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俊朗的身姿，明媚的光芒，点亮了整个办公室。身后跟着影子一般的阿忠。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向他打招呼。赵森面带微笑的朝大家点头致意。偶尔还会停下脚步，夸夸某女职员的裙子好看，赞赞某男同事的新发型不错。被赞美过的职员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众人也都因为有这样一位如沐春风的领导，而感到幸运和自豪。

“伯父今天去H市视察了，不来公司。你别紧张，赵总人很nice的。跟大家打成一片，大家都很喜欢他。走吧，我带你过去。”汪凝见林锋表情凝重，开口说道。

林锋跟着汪凝，来到了赵森办公室门口，阿忠的座位处。林锋扫了一眼座位名牌，文忠。好听的名字。他见阿忠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开口叫道，忠哥。

阿忠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说道：“叫我阿忠就好，大家都这么叫我。”仍然没有笑容。林锋打量着从里到外都是黑色的阿忠，读不出一丝张扬的个性。

“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了。阿忠，林锋交给你了。”汪凝拍了拍林锋的胳膊，转身回到了办公位。阿忠安排林锋坐在了靠近自己的一个空的办公位上，便敲门进了赵森的办公室。

那是一间全景办公室，所有的墙壁都是透明的落地玻璃。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摆设，以及低头忙碌的赵森。只见赵森朝阿忠交代了些什么，便见阿忠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自己。

“赵总请你进去。”阿忠说道。林锋道了声谢，站起身来走过去，敲响了打开着的厚重玻璃门。

“请进。”

林锋走了进去，发现办公室非常开阔，迎面便是背靠落地玻璃窗的宽大的办公桌。左手边是一套皮质的商务沙发，透明的玻璃茶几一尘不染，茶几上摆着一套复杂的茶具。右手边则是一字排开的书柜，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一些照片和奖杯。

只见那个令他敬畏的男人背着落地玻璃窗而坐，周身镶上了一层光晕，洁白的衬衣，闪亮的袖扣，剑眉星目，气质非凡。

“森哥。”林锋在距离办公桌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恭敬的叫道。

赵森抬起头，打量着林锋，显然对他的穿着十分满意。

“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我的安排。你听清楚了，我不会说第二遍。”赵森表情严肃，不容违抗。

林锋双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

赵森接着说道：“接下来一个月，你要跟阿忠学习怎么做我的助理。同时，必须将林虎集团的组织架构，业务范围，管理模式，运营方式，搞的一清二楚。如果达不到要求，就继续呆下去，两个月，三个月，直到你全部学会为止。有什么疑问，可以找阿忠，或者其他同事。”

林锋一边听，一边在思考森哥这样安排的目的，顺从的说了声是。

“接下来，该跟你讲一讲做我徒弟的规矩了。你记好了，别怪我没跟你讲清楚。”赵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林锋站直了，洗耳恭听。

“第一，朝思晚省。每天早九点晚九点钟必须出现在我面前。省察一天的行为功过。

第二，知错必改。我绝对无法容忍，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

第三，诚实守信。我告诉过你，我不能接受任何的谎言，哪怕是善意的。如果做不到的事，记住不要轻易答应。一旦答应我，就必须要做到。

第四，不许打架滋事。我知道你很能打，也知道你有不寻常的力量。但是我警告你，没有我的准许，不可以动用武力，更不可以伤人。听清楚了吗？”赵森声色俱厉，林锋点头。直后悔自己自讨苦吃，找了这么个阎王来约束自己。后悔有什么用？就算自己那天不冲动，伯父一样会把他安在自己头顶上。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林锋，如果想在我面前有尊严的活着，就必须靠自己去赢得。放下你所有无谓的面具和盔甲，骄傲和清高。这些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所以，你最好干干净净的面对我。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都记住了吗？有意见吗？”赵森说。

“记住了。没意见。”林锋哪里还有抗争的资格，只能顺从。

“好，那你重复一遍。”赵森命令道。

林锋又一次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与不自在，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赵森这才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坏笑。

“你不是想知道那只手表的功能吗？过来过来，我告诉你。”

看着赵森的阴晴不定，神秘莫测的笑容，林锋又凌乱了，哭笑不得，走上前去。

“看到这个呼吸灯了吗？正常是白色的。如果它变成红色并发出锋鸣声，就说明我在呼叫你，你必须立刻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当然了，在紧急情况下，你也可以通过这个按键，来呼叫我。在偏僻的地区，它会通过卫星来建立联系。我们再来看这些体能指标……”看着赵森兴致勃勃的讲述着，林锋终于明白赵森给自己戴上的不是手表，而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紧箍咒。

赵森自然是有所保留的。看着林锋那惊讶而好奇的表情，赵森心里阴阴的笑了，小子哎，你还嫩着呢。

28.机场

当林锋从赵森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10点钟了。林战坐在林锋的座位上，等了好一会儿了。见林锋走了出来，抬起胳膊摇摆着。

“哥。你来了！”林锋的眼里透露着愉悦的光芒。

林战温和的说过来看看你，适不适应。林锋说挺好的，就是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林战指了指身后的办公室说自己的办公室在那边，有任何需要随时过去找他。林锋道了声谢，便各自忙各自的了。

阿忠搬了一大堆资料给林锋让他先熟悉一下。整个上午都埋在这种枯燥的文档里，自从毕业以后，林锋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他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拨通了蓝焰的号码。听到那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林锋发现，手表上的心跳指数直线上升。

“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有没有不舒服？”林锋低声关心道。

“没事。”蓝焰的声音依然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锋不由紧张起来，说：“昨晚……对不起。我……”林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还有其他事吗？”蓝焰说。

林锋知道蓝焰生气了，连忙说道：“有，中午想请你吃饭，能赏个脸吗？”

见蓝焰半天没反应，林锋又接着说：“我好想你，想见你。”

蓝焰果然经不住林锋这样的深情，便答应了。林锋高兴的挂了电话，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装，便走了出去。

这时，林战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眉头紧锁。

眼看着快到中午，林战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倚着林锋的办公位说道：“你第一天来，各科室的主管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欢迎。”

林锋一怔，说自己只是个小角色，没必要劳师动众了吧。林战说大家既然这么热情，你就给个面子吧。你初来乍到，总得跟大家搞好关系吧？这几个可都是总裁办里最有分量的角色。别怪哥没提醒你。

看着林战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林锋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这样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待林战转身离开，他又拨通了蓝焰的电话。

“你出门了吗？我这边遇到点急事，中午不能赴约了。对不起，我们改晚上好不好？”林锋的语气充满了歉意。

只听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飘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晚上我要飞英国，下次吧。”蓝焰说完，便挂掉了电话。他猛地将车调了个头，轮胎漂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机票不要cancel了，delay到晚上九点那班。”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到电话被挂断。

中午的欢迎聚餐，林锋是真的食之无味，味同嚼蜡。五六个主管轮番客套，汪凝在旁边腻腻歪歪，林锋的心思，却早已飞到十几公里之外。

终于回到座位。林锋迅速上网查询晚上直飞英国的航班信息。九点？不是吧，这么巧？如果九点起飞，那么八点半就会登机。算起来自己至少也有半个小时时间可以赶回来。半小时，七十公里路程，时速需要达到……林锋心里默默地计算着。

“林锋，这是赵总每日工作的安排表。我已经按照时间顺序把流程写好了。什么时间点，你对应该做些什么，上面也已经写的很清楚。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找我。没有的话，下午就开始执行。”阿忠简洁干练的将事情表达的清晰明白。

林锋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无非是几点几分整理办公室，几点几分端茶倒水，几点几分预约会议什么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便应了下来。

但等到执行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没那么简单。就拿预约会议来说吧，首先得搞清楚会议内容，参会人有哪些，经过协调，才能确定出会议的时间。然后还得预订会议室，准备文件资料和设备茶点。每一个细节都问题多多。

好不容易敲定下来，将邮件发出去，竟到了下班时间。根据阿忠的流程单，下班时间还走不了。要等到森哥忙完，确定不再需要协助之后，才能离开。但是森哥的活动繁多，不需要人的时间少之又少。林锋想到这里倒吸了口凉气，还好蓝焰没答应吃晚餐，否则可能又黄了。眼看着同事们陆陆续续下了班，林锋开始频繁的看表。

“锋你还不走吗？一起吃饭怎么样？”汪凝整理好了手袋，凑上前来。

“我还走不了，你先回吧。一个人行不行？要不……”林锋左右看看，正好看到林战提着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要不让我哥送你回去？”林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还没等汪凝反应，就朝林战喊道：

“哥，你下班了吗？顺道把汪凝送回去成不？”

林战望过来，看了一眼汪凝，将头朝门口摆了摆，意思走吧。汪凝这才不舍的跟林锋告了别，随着林战下了楼。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落地的玻璃窗外，已经天色昏暗，路灯亮了起来，蜿蜒远去，像一条孤独的龙。林锋见阿忠低头忙的很投入，忍不住凑上前去，低声问道：“阿忠，森哥什么时候才撤啊？我晚上有事，能不能先走一步啊？”

阿忠转过眼看看林锋满面焦灼，说了一句让林锋如释重负的话：“你去吧，这儿有我呢。”

林锋双手合十抵在眉间做了个大恩不言谢的动作，然后匆忙收拾了一下桌面，便抓起门禁卡和车钥匙朝电梯跑去。

见林锋进了电梯，阿忠站起身来走进了赵森的办公室。

“他走了？”赵森头也不抬便知道阿忠要说什么。

阿忠说是，递了一张纸给赵森。赵森低头一看，是航班信息。思索了一阵，放在了一旁。

“森哥，要不要我再跟下去？”阿忠问。

“不必了，收工！”赵森玩味的笑了笑说道。

林锋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八点半登机，八点前就要check in，过安检。他脑袋里计算着时间，踩紧了油门，朝机场奔去。

只看见一道闪电，几秒钟后，一道闷雷炸响在耳边。挡风玻璃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雨点。

不要下大不要下大，林锋暗暗祈祷着，生怕引起塞车。当他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好车，倾盆大雨瓢泼而下。灯光闪亮的机场候机楼，在大雨中若隐若现。林锋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双手撑起来挡着雨便往候机楼跑去。当他跑到国际出发的柜台时，经变成了一只落汤鸡。他左顾右盼着，搜索那抹蓝色，却一无所获。当他跑到安检处，发现一个身穿修身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窄边礼帽的男子，背影清冷，高贵。不需要看到头发的颜色，他也知道那是蓝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