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与汪凝的结合，能为家族带来安定与快乐，牺牲自己那挑战伦理的爱情，也算是值得的吧。

林锋是在经历了这样理性而又痛苦的思考之后，才做出了那样的回应。就在林锋认为自己已经将问题解决之时，却不知太多的无法预料，潜伏在他的未来。

“喂，你俩好歹也顾及一下我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的感受好不好？”林战在一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汪凝白了他一眼，转眼再看林锋，又是满眼温柔。

“对了，我那天没来得及问，方远是不是来G市了？”林锋问道。

“嗯，他父亲见他乖乖回家族企业帮手，也不想再为难他。就想了个两全的办法，让他来G市的分公司，从基层学起。”汪凝回答道。

“臭小子那天来扎了一头就再也没出现过，看来方家的生意挺忙的。”林锋说道。

“忙！他忙着做咱妹夫呢！”林战没好气的奚落道。

“啊？哈哈，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世界变化真是快啊。怎么样，澈儿喜欢他吗？”林锋终于听到了让自己开心的消息，两眼放光。

“何止是喜欢啊，简直就是花痴。唉，你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林澈这么没良心哈？谈起恋爱来六亲不认，满脑子就是方远一个人。那臭小子有什么好？搞的林澈神魂颠倒。”林战接着抱怨。

“喂，是谁以前说也就方远这样的能配的上林澈？现在又在吃飞醋，有意思吗你？”汪凝埋汰他道。

“唉我说弟妹，你能不能偶尔向着我点儿？一次也行。”林战声讨道。

“滚，谁是你弟妹。你哪儿点值得别人向着你。”汪凝也不示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来斗去，让林锋那原本沉重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点。

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林战收起了不羁的态度，一本正经的对林锋说道：“光顾跟你们贫了，差点忘了正经事。”林锋抬起头望着林战，看他表情凝重，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

“林锋，你不要以为挨了顿打就解决了问题。我爸他老人家可还在气头上。你也真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你还把不把我们当成家人？事先不说也就算了，错就错了，你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你知道这次因为你的事，林家遭受了多少浩劫吗？行，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老爷子的心被你伤了。”林战语重心长的说道。

林锋低着头，没有一句反驳。汪凝也不说话了，林战说的一句都没说错。大奎安静的开着车，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

“自从你回来林家，他可是处处护着你。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喝酒晚归留女人过夜，要是按家规一条条算，你早就被罚惨了。结果你倒好，不但不领情，一整就整这么大件事，让他想护都护不住。他这么心疼你，你却上来就招惹血虎鞭，你这不是伤老爷子的心吗？他这样气你，还放心不下你，你住院期间，他天天夜里跑去看你。林锋你有自尊心，别人就该当下自尊配合你吗？”林战说的句句肺腑，震撼林锋的心。他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从小到大，他没有感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他渴望回来，但是真的回来了，却又不懂得如何经营这种亲密关系。虽然身处林家，但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因为他实在太过敏感，太过软弱，太怕受伤。

但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错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足够的优秀赢来尊重，却不知原是别人足够包容。

这个家庭从来没有将他排除在外，反倒一直在努力迎合自己的敏感和软弱，处处维护自己那易碎的尊严。而他，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他的所作所为，与一个白眼狼有什么分别？

其实别人从来没有停止爱他，是他自己拒绝了别人的爱，还理直气壮的顾影自怜。是他自己亲手，将一直苦苦追求的温暖慈爱拒之门外。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自以为是。

见林锋沉默不语，汪凝有些担心的握住林锋的手臂。林锋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面色沉重。

“锋儿，哥不是为了骂你，是想提醒你回家以后，识趣一点，别再伤了老爷子的心。”林战说道。

林锋抬起头，诚恳的说道：“哥你骂的对，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锋的态度让林战放了心，他知道林锋是个有悟性的聪明人，他相信经历这次事件，他怎么都会变的成熟一些。

汪凝偷偷的打量着林战，不止一次的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桀骜不羁和玩世不恭。其实，他是个心智成熟，很有分寸的男人。这一刻，她对加入林家这个显赫的大家庭，更加充满了期待。

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美好的时光一定要好好珍惜。因为谁也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正是因为这个女人，两兄弟反目成仇，血雨腥风。

20.家人

将他们三人送到林家宅院后，大奎便回了金华。金叔开门看见林锋回来了，连忙接过林战手上的提包，兴冲冲的通报道：“少爷回来了。”看着金叔脸上的关切，林锋知道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不自觉的又阴霾起来。

“汪小姐也来了，快请进。”金叔看到汪凝搀扶着林锋的胳膊，喜形于色的说道。

“金叔，以后叫我汪凝就好了。”汪凝礼貌的回道。

“好好。”金叔打心里喜欢这个未来的小少奶奶，知道她已怀上了林家的骨肉，更是不敢怠慢。

走进熟悉的大厅，林锋的心情不自觉的沉重起来。

“哥，你终于回来啦！都好了吗？让我看看。”林澈像鸟儿一样扑了过来，转着圈的打量林锋，看到他恢复如初了，才放下心来。

三个人看着林澈活泼可爱的样子，相视笑了。“汪凝姐，以后你可得把我锋儿哥哥看好了，别再让他闯祸了。否则那个阎王爷又得发威了。”林澈努着嘴说。

“有这么说自己老爸的吗？真是越大越放肆了。”林战假装板起脸训斥道。

林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抢过林战的位置搂着林锋的胳膊说：“哥，我来扶你。”

林锋无奈的笑笑说：“我伤的又不是腿，哪里用得着扶。好啦都别扶我，我自己走。”

淑贞迎面走了过来，看到汪凝与林锋亲密的样子，心里甚是欢喜。她径直走到汪凝面前拉起她的手紧张的说：“你怎么也跑来了，不在家好好休息。”汪凝羞涩的笑了。

“来来快去坐着，你现在一定要多休息。正好，趁这个机会，咱们把婚事商量一下。”淑贞热切的说着。

浅廊区区几步就走到了尽头，偌大的厅堂呈现在面前。只见林振宗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抽烟斗，边看报纸，脸色清冷。

“伯父，我回来了。”林锋打着招呼，底气不足。

林振宗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仍旧专注的盯着报纸，对他视而不见。林锋尴尬的站在原地，心里更加愧疚。来到林家四年多，伯父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冷漠过，看来这次真的伤心了。

淑贞朝林锋使了个眼色，便拉起汪凝朝沙发走去。笑意盈盈的朝林振宗说道：“振宗你看谁来了？”

“林伯伯好。”汪凝怯声叫道。面对这样的林振宗，她心里也是怕怕的。

林振宗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汪凝，露出了悦色：“好，来，快坐。好久都不来看林伯伯了，今天晚上可不许走，就在这吃饭。淑贞，吩咐金嫂煲点靓汤。”

汪凝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已经交代过了。”淑贞温柔的笑道。

“妈，你看我爸多偏心，有了汪凝姐就无视我了。”林澈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林锋来，趁机缓和气氛道。

“臭丫头，金嫂的汤你喝的还少啊。”淑贞没好气的笑道。

林战见气氛不错，趁机劝道：“爸，你看林锋罪也受了，他也知道错了，您就别生他的气了。”

听到这句话，林振宗脸色一变，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报纸摔在茶几上。所有欢快的气氛全都凝固了，变成冰冷的霜，充斥在空气里。

“他哪里会犯错？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林振宗厉声喝道。

林战不敢再吭声，生怕再触了父亲的霉头。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愤怒的样子，即便以前收拾林战，也都避开女儿。林澈显然是被吓到了，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帘。汪凝更是提着一口气，如坐针毡。

“振宗，你消消气，别吓着孩子。”淑贞开口劝道。

“孩子？这里哪个还是孩子？就是把他当成孩子，才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荒唐事来！”林振宗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淑贞也闭上了嘴，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撞枪口，只能静观其变了。

林锋满怀愧疚，知道自己不能再无动于衷了，解铃终须系铃人。他上前一步，低身跪在了地上。

这个屈辱的举动，震惊了令在场所有的人。汪凝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汪凝你坐下！”林振宗命令道。汪凝看看林战，林战的眼神示意她坐下。她又看看淑贞，淑贞握住她的手，陪着她坐了下来。

她看着林锋，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他可是接受西方教育成长起来的呀。天哪，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屈辱！想到这些，她的眼睛也不觉湿润起来。

“哥，你，”林澈的眼泪掉了下来，颤巍巍的说道。林战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林锋不顾众人的讶异，开口说道，“伯父，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林锋诚恳的认错，并没有换来林振宗的原谅。

“你起来，我林振宗受不起你的大礼。”林振宗冷冷的回应道。

林锋抬起头望着林振宗那愤怒和冷漠的脸，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弥补，便会彻底失去这个人的爱。

“林锋会一直跪到伯父原谅为止。”林锋低声说道。

“你在逼我吗？”林振宗蹭的站了起来，气势逼人，林澈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林战的手臂，搂的更紧了些。

“不是，是求你。”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却的确是从林锋口中说出来。林振宗感到十分意外。那日在血虎鞭那样残暴的鞭笞下，他都没有一句求饶。而如今，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他终于放下了骄傲，放下了面子，这一刻，振宗有一点欣慰。他知道，是时候铲掉林锋外表那层厚厚的冰了。

林振宗拾起了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坐了下来。他激光般冷厉的目光在林锋的身上扫荡。

“林锋，你回林家几年了？”林振宗话题一转，令人摸不到头脑。

“四年。”林锋抬眼回答，又迅速的避开了林振宗如炬的目光。

“四年来，你可曾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振宗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苍凉，让林锋的心疼了一下。是的，他无言以对。

“你没有。你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旅店，把我们当成房客当成外人！你的尊严和骄傲重于一切，你死死的守着他们，你害怕受伤害，你把自己冰冻起来，包裹起来。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就连爱也一并失去了？”林振宗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深深地撼动了林锋的心灵。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而且生生忍受了四年！一切就是为了保护自己那可怜的骄傲和尊严。想到这，林锋不由更加羞愧。同时，他更加感动。因为伯父没有先追究他其他的错误，而是把亲情和爱，摆在了第一位。这就是所谓的家人吧！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对亲情早已失去了信心。所以我们小心翼翼，怕给你压力，怕让你负累，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迎合你适应你。而你呢？”林振宗以一个失望的长辈的身份，说出了这一番话。

林锋被这些话深深地触动了。他恨自己用自私的冷漠，辜负了这么多的期望这么多的爱。

“对不起，伯父，是我太自私了。我知道错了，我会去改。”林锋回答道。话说出口，林锋才发现，这四年来，他果然从未敞开自己的心扉，甚至连一句真心的道歉都没有说过。

林振宗看着林锋，叹了口气说道：“锋儿，我不是在逼你接纳我们爱我们。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是最值得你信任，最担心你的人。什么是家人？家人是不会嫌弃你，不会嘲笑你，不会抛弃你，不会背叛你的人。是可以让你放下一切，奋不顾身的人。难道非要生生撕去你的面具，才能让你看清楚吗？”

林振宗的四个不会，让林锋绷着的心门彻底坍塌。这么多年来，他是多么的需要这四个不会。可是，父亲离开了他，母亲抛弃了他，他何曾感受过家人的放下一切和奋不顾身？当他回来的时候，早已心死如灰。多年的孤独，让他只学会如何自我保护。爱这个字眼，他不敢奢望，不敢想象。

淑贞终于明白，为何林振宗今日要当着全家人的面来教训林锋。因为这是一堂关乎亲情的课。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这一课。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击碎林锋的外壳，以后会更加艰难。

林锋提起了勇气，诚心诚意的低头忏悔道：“谢谢伯父点醒我，是我太自私太幼稚，太以为是，自己封闭了自己，伤害了最关爱我的人。我已经认识到自己错的多严重，我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高傲的林锋如此卑微如此诚挚的道歉，自然赢得了众人的谅解。林澈终于理解了父亲的用意，抬头看了看林战，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林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上扬。

淑贞的眼里充满了心疼和欣慰，她开口说道：“锋儿，我们怎么可能不原谅你？我们是那样的爱你。不论你做错什么，你都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最在乎最珍惜的人。”

淑贞温柔的宣言，击破了林锋心理最后一道防线。他后悔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身边环绕着这么深切的爱，他后悔自己一直以来如此封闭着自己的心，伤害了这些他最应该爱护的人的心。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从今以后，学会真正的融入，真正的去爱。

“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吧！”林振宗大声说道，语气里透露出欣慰。

林锋惊讶的抬起头，问道：“其他的，您不追究了吗？”

21.苦心

林振宗无奈的笑了笑，道：“其他的错，你已经受到惩罚了。况且把你放在金华，又没有明白人来教你，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所以，过去的，就过去了。作为弥补，我白白送给你一个师父，你也不吃亏吧？”

看着林振宗那深邃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林锋明白过来，自己主动掉进了他和赵森设好的圈套。他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赵森是特种兵出身，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作战高手。想必他的事迹，你已经听说过不少，也因此而崇拜他。但是他擅长可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商业运作和经营管理。

血虎帮是林家的产业，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事实了。我也不想再瞒着大家了。澈儿你也长大了，家里的事情也该有知情权了。我不期望你能接纳，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林振宗有些惆怅的说道。

林澈点了点头，眼睛明亮动人。

“没有人愿意过在刀锋上添血的日子，尤其在如今的大形势下，社团组织的生存越来越艰难。为了传承老祖宗的血虎精神，血虎帮必须面临着转型，才能与时俱进，才能继续生存。这也是林虎集团产生的原因。我希望通过一步步转型，将血虎帮商业化，集团化。但这需要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林振宗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