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样子，骑马有些困难，慢慢走倒还可以，这里离下一个城镇也不远了，现在是清晨，周围树木又多，也不怕晒的太厉害，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养些精神，明日出发，傍晚也可以到达。好在他身上还有一百两银票，去兑换成现银，也不怕没地方住。

那天所说的话，说是气话，倒不如说是他的真实想法。上官瑾飒在花丛柳林中游戏多年，那些情话官话的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他所见过的爱慕上官瑾飒的人已经有那么多，关沁月江湖儿女，飒爽英姿；李如锦大家闺秀，绝代风姿；欣阳公主位高身重，娶了她前途无量。这些女子，哪个不是倾城风华，哪个对他不是一片痴心。凭他沈寒舟这等貌若无盐之人，得到上官瑾飒的宠爱，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能。当初怎么就那么轻信了他的话，以为他真的想念着自己，甚至是爱着自己，原来都是假的。

所谓的情深义重，到头来都只是他的妄加揣测。

——

影八如实向上官瑾飒禀报沈寒舟的状况，在听到他有些发热的时候差点起身去寻他回来，不过理智终究是大过了情感，他还是留在了倾雪阁。

之前沈寒舟和纪霜弄得延长毒发时间的药已经完全制成，上官瑾飒也叫人给中了毒的侍卫喂了下去，好歹是保住了他们的命。刚从流云轩出来，有下人来报说门口有一位女子寻来。

上官瑾飒皱眉到了会客厅，来人居然是李如锦。可是此时的李如锦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狼狈非常。

见上官瑾飒出来，李如锦直接扑了上去抱住了上官瑾飒，上官瑾飒的眉头皱的更深，往后退了几步，没想李如锦还跟着上来。李如锦是女子，上官瑾飒如此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见李如锦还是纠缠不休，上官瑾飒也有些生气，用了些劲推开李如锦，却意外的看见李如锦眼圈红红，看来是哭了。

上官瑾飒这辈子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看到李如锦哭的梨花带雨，他也于心不忍。本来是想三言两语打发走，现在看来，情况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容易。李如锦在竭力地压制住哭声，上官瑾飒返身坐到主位上才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

李如锦抽泣道，“可否让其他人都退下？”

上官瑾飒见她如此，便也知她有难言之隐，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都下去，李如锦这才张口道，“我瞒着我爹偷偷出来找你，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没想到……没想到半途中被人绑走，他们……他们，还要把我卖到女支院，我抵死不从，后来就有个男人，对我动手动脚，还给我下了药，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已经……”说到这里，李如锦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已至此，上官瑾飒当然明白李如锦遭遇了什么。只好好言安慰了一番。

李如锦抽噎道，“……我现在没脸回去见我爹了……你能不能让我在这里住些日子？”

叹了一口气，上官瑾飒还是同意了，李如锦既为寻他才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

在前边的镇子休息了一晚，沈寒舟觉得精神好了些才继续赶路。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原来住的房子。

他的房子是从别人手里买下的，一间小厅，两间居室，还有一间厨房，沈寒舟最喜欢的是这座房子带的院子，院子很大，可以让他种很多的花草，院子里还有一刻高大的香樟树，夏日里放个藤椅坐在树下，喝茶看书也不失为人生快事。

他生活的地方是个很小的村子，距离烟城不远，他有时候会去城里采买些东西，也会帮人看诊，赚点钱。他给村子里的穷人看病往往不收诊费，是以他在村子里人望很高。

见他回来，不少人都跟他打招呼，看着这些质朴熟悉的面孔，沈寒舟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房子几个月不住却还是干净的，不用说，这肯定是隔壁王大娘收拾的。他给王大娘的儿子看过病，加上两家又是邻居，王大娘就对他多照顾了些。他来这村子的时候才十八岁，清清秀秀的小伙子，村里还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来着。

小村子不比江湖，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所谓的圣手神医，他们知道的是新来的小伙子人不错，看病看的好，所以他们也愿意帮衬着些。所以经常有人会来给他送点饭，拿些果子什么的。山上的野果比卖的香甜可口，沈寒舟也乐得收下。沈寒舟厨艺不错，但是一个人住着，也不愿意开锅点火，每次看到有人给他送饭，他心里就乐了。送饭的大多是大娘婶子，但有时候也会有小姑娘，民风质朴的村庄，哪里会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说。沈寒舟一乐就会笑，是真心的笑，嘴角弯弯，眉眼也是弯弯，所以上官瑾飒很喜欢沈寒舟笑，那是荡漾人心的笑容，没有杂质，叫人心动。那些小姑娘见沈寒舟笑就会微微红了脸，大方一点的会留下和沈寒舟谈笑几句。羞涩一些的就把手上的饭菜交给沈寒舟，捂着脸跑出去，留下沈寒舟在原地一脸的不明所以。他又没有扇人家耳光，干嘛要捂着脸出去啊。

地方小，消息就流传的特别快，沈寒舟刚回来把床铺收拾了一下，门口就传来“扣扣”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王达成家里的三丫头，晓芹。晓芹这名字起的比较有意思，说是她娘早上吃芹菜的时候生下的她，所以就叫了晓芹，那时候沈寒舟还笑了好一会儿，这名字起的也太草率了吧。说到名字，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不知道要叫什么呢？

“晓芹，你怎么过来了？”乡里乡亲的，沈寒舟也不避讳，叫她王姑娘，别说是他自己，恐怕晓芹也觉得别扭。

“我烙了些大饼，炒了几个小菜，听村头的小李说你回来了，我就给你送点，你还没吃饭吧？”

沈寒舟点点头，让出门口叫晓芹进来，晓芹把饭菜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桌边，看样子是要看着沈寒舟吃完了。沈寒舟拿起了筷子，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胃里还是不舒服，这种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按照他自己的体质来说应该不过三个月能结束，现在两个半月，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晓芹，你先回去吧。等我吃完了就把盘子还回来。”沈寒舟极力压制住不断上泛的恶心勉强说道。

晓芹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吃吧。”

王晓芹一离开，沈寒舟迫不及待的奔向院子里的香樟树，不断的干呕起来。

胃里的酸楚稍微缓解了一些，沈寒舟靠在树干上喘气，阳光透过树的缝隙，在身上映出斑驳的影子。上官瑾飒的影子恍若出现在眼前，果然是一脆弱就容易心软吗？

摇摇头苦笑，这村子里对他有想法的姑娘不止晓芹一个，要是让她们知道她们所喜欢的人怀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沈寒舟把饭菜拿出来倒在废弃的铁盆里，放在了王大娘养的狗窝前边，自己进去把碗盘洗干净，喝了杯水，躺下睡了。赶路这么久，他实在是累的不行，晓芹家的碗盘也不急在一时，明日再还也不迟。

“你是说，有个漂亮的村里姑娘给他送饭？”听到影八的回报，上官瑾飒皱眉问道。

“是。听夫人说是叫晓芹。”

“他对人家女孩子称呼的这么亲密？”上官公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感情危机。

“不只是晓芹，属下还看见有姑娘打算给夫人送去饭菜，不过在看到晓芹进去之后又离开了。”影八如实禀报。

“他才出去几天，就惹了这么多的桃花？！当真是不把他相公放在眼里了？！”上官瑾飒微怒，显然是忘记了倾雪阁还有一个李如锦。

“他吃了没？”

“吃了几口，最后又吐了。”

“没吃就好。”他才不愿意让沈寒舟去吃那些女孩子做的饭。可是转念一想，上官瑾飒又担心了，“他后来就一直没有吃饭？”

“是。”

沈寒舟啧了一声，让影八退下。影八刚消失，李如锦就端着饭菜在外边敲门，上官瑾飒打开门出去，看了看李如锦手上的木盒道，“我不饿，你拿下去吧。”

“上官公子，这是我费了一下午的功夫做的，你好歹吃一口尝尝味道。我在倾雪阁白吃白住也不妥当，只好做点饭菜来作为回报。上官公子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啊。”温言软语，李如锦话说的极为煽情。

上官瑾飒是爱美之人，以往的他绝对不会拂了美人的心意，只是此刻他心烦的很，不耐的道，“倾雪阁还养的起你，你不必费心做这些事。”

上官瑾飒不悦的表情叫李如锦觉得很是尴尬，只好轻声道，“那沈公子吃过饭了没，让他多少吃点吧。”

“他吃过了，已经睡着了。不劳李姑娘费心，李姑娘若是有事要寻在下，叫下人过来就行了，你不用亲自跑一趟。”上官瑾飒淡淡道。

晚间的风很凉，上官瑾飒身后的房门被风吹开，床帘也被风掀起。从李如锦的角度看去，床上根本就没有人，何来睡着一说。

41、到底是谁

上官瑾飒将李如锦打发走，让影九去调查李如锦所说事情的真假。

岑雪已经回来，按照她所说，段衍歌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慕长枫竟然没有再引教众上武林盟，但是段衍歌也从那日起没有回来过。不过武林大会已经结束，魔教既然不再作乱，武林盟的那些人也不会刻意去寻段衍歌，再加上智林大师的主持，武林盟倒没出什么事，所以岑雪也就带着倾雪阁的人回来了。

上官瑾飒听后笑笑，段衍歌用的法子，不过就是打一场感情战，他胜了，慕长枫也许会打消进攻中原武林的念头，他败了，输了心输了人，输了武林盟。

凌风飞鸽来报，百里清晔呆在皇宫至今没有出来，李靖轩在朝堂大发雷霆，不允许任何人再提立后一事。百里延年也没有大的动作。让上官瑾飒最想不通的是，魏常从夜袭倾雪阁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而且他在喀什屯的兵，竟然也离奇消失。而离魂，已经从凉州离开，去往的地方却不甚明了。

上官瑾飒咬咬唇，也许他应该再去一次凉州。可是，江南还有他牵挂着，放不下的人。转念一想，沈寒舟好好的呆在小村里，还有影八跟着保护，他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照顾好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事不宜迟，第二日上官瑾飒就启程离开，倾雪阁交给了岑雪，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

沈寒舟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昨日回来换下的衣服还没有洗，盘子也没有还，起身打了个哈欠，拿着脏衣服认命走了出去打水。水井在村西边，离家里还挺远，提着水回来的路上，沈寒舟不断的揉着腰。心里暗叹，果然是不中用了么，提这么点水就累的不行了，可是身子只会越来越重，孩子五个多月的时候，自己又该离开了吧。那时候就要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等待孩子出世。说是神医，可对于最后的生产，他还是没有信心。男人生子，滑天下之大稽，他自然不敢叫人来帮忙。他曾经跟着师父给凌霞谷的妇人接过生，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明明白白，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女子生产，尚且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他呢？说不定就是一脚踏进阎王殿了。

回到原来的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活着，没有忧愁，没有牵挂。可是真的是没有忧愁了么？倾雪阁那么多的性命还没有救回来，真是是没有牵挂吗？为什么眼前总会出现那人浅笑倩兮的模样。

隔壁王大娘家的小成子过来找他聊天，小成子就是他刚来的时候救的小男孩。今年不过十一岁，机灵可爱的很。他虽然比沈寒舟小了十岁，可一直都跟个小大人似的与沈寒舟“探讨问题。”

这些问题自然不会是什么国家大事，左不过就是村里头谁家修了个新房子，谁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教书的先生被二黑欺负，二黑他爹狠狠的打了二黑一顿，叫二黑在先生门前跪了一下午。家长里短的琐事，沈寒舟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沈寒舟想，这也许就是自己该有的生活，京城太繁华，倾雪阁太奢华，终究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还是这样的小村庄好，没有秘密，没有隔阂，家家户户都过着单纯简朴的生活。没有朝堂里的勾心斗角，没有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只是，终究是少了那么一个人。

少的那个人，不在江南，去了凉州。

上官瑾飒再一次到达凉州，已经是十五天之后，那次他还留下了影三和影四盯着魏常，却没有人清楚离魂到底去了何方，还有喀什的军队，为什么在眼皮子底下就消失不见。那晚的事情魏常并没有多做声张，只对外宣称说是苏问因疾离世，还为她办了葬礼，来堵住悠悠众口。

现在对他们比较有益的是，苏纳尔已经年老，他的两个儿子，乌提拉和科穆尔为了即位已经在明争暗斗。中原皇家为了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外族人也不例外。这样的情况下，坐山观虎斗绝对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最主要是离魂的去向，上官瑾飒隐隐约约的觉得，离魂与魔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

沈寒舟在这家小村子里边住了半个月，这期间他出过一次诊，给一个富绅看病，赚了不少钱，回来的时候给村子里的人带了醉仙阁的花糕。

晚上他刚刚睡下，门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匆匆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那家富绅的仆人，说是富绅病情突然加重，叫沈寒舟连夜过去看一下。

医者本就仁心，更何况这富绅是沈寒舟已经接手的病人，没道理撂下他不管。回屋穿好衣服，沈寒舟跟着那人出去。从村子到烟城之间有一段小树林，周围呜呜咽咽的声音叫沈寒舟有些害怕，风吹在叶子上，遮去了本来应该有的声响。

沈寒舟手上银针出手刺入那人颈间大穴，“你到底是谁？”

42、身陷险境

“没想到你还挺灵敏的，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人武功明显不低，沈寒舟也是太过轻敌，银针刺入的力道不够，竟然没能控制住他。

沈寒舟已经失了先机，此时此刻，还是逃为上策。沈寒舟向后退了几步，树上唰唰落下几十人，刚才那人撤掉后，面目很是狰狞，他猖狂的大笑着，双手使力向沈寒舟脖颈攻来，“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沈大神医？”

沈寒舟此刻再不敢轻敌，这么多的人，以他一人之力要全身而退太过困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那人来袭，沈寒舟出手一掌回过去。两人皆是后退几步。那人示意周围的人先别动手，形容猥琐的看着沈寒舟道，“长的秀秀气气，脾气怎么这么暴，不过，爷还就喜欢你这类型的。”

“谁让你来的？”压下心中涌上的血气，沈寒舟勉力问道。

“这就该问问你自己了，堂堂一个男人，却要抢人家的相公，说出去你都不嫌丢脸么？真不知道上官瑾飒怎么想的，放着美娇娘不要，偏偏看上了你这么个男人，还大肆宣扬，广而告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恶心是不是？”

沈寒舟不说话，脸色青白。那人说的更起劲了，“现在怎么一个人到这村子里了？莫不是上官瑾飒玩腻了，把你扔出来了。啧啧，你说你有意思没有，你好好找个媳妇过日子，还能有人继承你沈家香火。现在可好，你偏要和那种花花公子纠缠不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别说了！”沈寒舟脸色更加难看，刚才那一掌，已然耗费了沈寒舟不少气力，以前累是累点，不动用内力也就没多大事。可是刚才他用了真气，此刻便感觉小腹刺痛。那人言语放肆，却是字字都击在了沈寒舟心上。情绪不稳，内力流失，再这样下去，孩子恐怕真的保不住了。按照这人所说的话，派他来的不是欣阳，就是李如锦。而且在雇佣这批杀手之前，她还添油加醋的给这头头说了不少他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