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荀墨肝儿都疼:老头子还傲娇呢!你家小儿子是宁可要媳妇也不要老爸的人,真不知道你在这里拿乔神马?
虽然各种腹诽鄙视,但脸上不能有丝毫显现,荀墨摆出孝子贤孙应有的面孔:“爸,如果您想修复跟黄哲的关系,胡修宁是唯一的关键。春风能让草木发芽,枕边风却能让人思想转变,胡修宁对黄哲来说……”
“什么枕边风?”荀山当时就怒了,“你弟弟年幼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了?难道让我这个做爹的眼睁睁看着儿子跟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不成?简直伤风败俗!”
荀墨此生最恨就是夹在两派意见中间,一个处理就好就要落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一边是亲爹,一边是亲弟弟……不过,荀墨在这次关系的处理之中,内心早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爸,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么了?如今时代不同了啊!再说,又不是让您儿子嫁出去,咱是娶别人进门,这等于荀家凭添一口男丁啊!爸,儿孙自有儿孙福,黄哲的私事您就别操心了吧!”父子关系还没修复呢就管到人家床上去了,真是老不羞!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荀墨和黄哲都是倔性子,兄弟俩的亲爹的脾气又能好到哪里去?已经发怒的荀山气红了脖子:“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俏皮话?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子还没死呢!荀墨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求集团董事会停你的职,给你放心天反省假!”
荀墨万没料到自己竟然成了城池殃鱼,自家亲爹也太混蛋了吧?不过……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老家伙出狱之后不省心,年纪一大把还想着夺权呢!
荀墨反倒笑了:“爸,您还当我是接手您烂摊子的十五岁少年呢?您老人家还是在家安安心心养老、好好反省自己当年的错误吧!对了,你进去这些年,我擅自做主把章阿姨接过来住了,有空我安排您去看看她吧,唐叔知道路。”
荀山:“……”
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十数年不见,世道都变了。
章霞是当年介入荀山婚姻的小三,荀山入狱前很好地安置了她,没想到……
荀山突然有一种力量被抽空的感觉,大吼:“我要打电话给董事会!”刚刚从狱中出来时的如沐春风仿佛瞬间被一股寒意冻成了碴。
荀墨任凭眼前任性的半老头子满屋找电话,孝子贤孙的表情已经换成总裁大人的邪魅狂狷:“说起来,您出狱好几天了都没有祭拜我妈,我这个做长子的还真有点儿寒心呢!我是一番真心替您想着,或许您是因为内疚而不好意思去,想不到您竟然满脑子想着夺权!”
荀山顿时愣住,荀墨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如遭雷击。
荀墨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现在看来,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仅剩下黄哲而已。当初为了您的计划,为了整个荀家,我不得不让黄哲误会我十年,现在……我弟弟的幸福,轮不到你来干预!”
荀山面色灰败,歇斯底里嚷着:“你、你、你……就算你控制了L集团,你以为荀家是你能控制的吗?”
荀墨没说话,笑了。
这笑容,是自信,也是对荀山的嘲讽。
门口适时传来一个声音:“堂叔,荀家上下完全听从荀墨的调度,您老人家稍安勿躁,可别气坏了身体。”
荀山扭头看去,心中最后一抹不甘也被现实虐残:“荀松……”
第107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荀家是黑道起家,本家权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荀松就是本家新一代的领袖。本家依然潜于黑道,荀山一支则纵横商界,如此相辅相成,方能成就L集团和荀家如今的势力。
只是,原本关联又相对独立的两大势力,现在已经完全置于荀墨的掌控之中,这是荀山之前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事实上,荀松原先的确跟荀山同盟,不过,在见证黄哲和胡修宁竟然请动容家驱魔师又成功从地底救出荀墨开始,荀松就彻底倒向了荀墨一边。
荀松是个聪明人,荀家势力再大,成员却都只是普通人类,这样的家族不仅在容家面前是渣,遇到人类以外的种族更是分分钟被灭的命。荀山当年够狂了吧?却还不是惧于修习魔功的程向波而甘愿去坐牢躲灾?荀松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跟荀墨混成一伙才是王道,因为荀墨的亲弟弟的男朋友掌握着超越人类的强大本领。
荀松不去与荀山对视,毕竟,抛弃堂叔而跟堂弟混,他内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小内疚的。只是这内疚,真的只有一点点。
荀松朝荀墨使了一个眼色,荀墨当即了然,冲着门口说:“来了就进来吧!偷偷摸摸不像你的办事风格!”
脚步声音响了又停,门口站了两个身影。
黄哲和胡修宁。
真的只是巧合!胡修宁难得贤惠一次,耐心满满劝说黄哲应该过来探望一下父亲,哪怕父子心结不易解,从礼数上来说也应该过来一次。不是胡修宁多此一举,而是胡修宁担心黄哲没事又问东问西,于是主动找些事情来给黄哲做。结果,就遇到房内这一幕。
荀山已经乱了心神,嘴巴张了几次说不出话来,倒是荀墨表情平和问:“你们俩都听到啦?”
胡修宁耸了耸肩,他是无所谓的。反正荀山这老头子也不喜欢他,他也懒得帮荀山说好话。他喜欢的只是黄哲而已,黄哲的家人可跟他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妖族办事就是这么泾渭分明——不对,荀墨勉强算有一毛钱的关系,刚才荀墨一心向着黄哲,胡修宁听得很清楚。
说到底,这个时候黄哲自己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胡修宁宁可缩在黄哲身后尽量减少存在感,也绝不会抢话找没趣。
胡修宁明明看到黄哲双手捏成拳并且微颤,但黄哲说话的声音丝毫不乱:“荀墨,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伤害也好,温暖也罢,越是亲近的人才能给予越多。黄哲听到荀墨提及当年,这不仅关系到荀墨执意返回荀家的真相,还或许关系到他们母亲的死因,黄哲不能不问。
揭露真相,被黄哲误会多年的荀墨本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可他的表情里,分明写满了犹豫纠结。好半天,荀墨才叹了一口气:“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知道也无妨。”又扭头对荀山说,“爸,您也一块儿吧!”
荀墨对荀山的语气非常轻巧,仿佛只是随手捎带而已;黄哲则始终没有正面瞧过荀山一眼。
兄弟俩如此态度,荀山那冲开的火气反倒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低头不语配合着。
荀墨向司机唐师傅吩咐了几声,唐师傅开来一辆内部空间极大的保姆车,荀家三父子并荀山、胡修宁一道乘车而去。
一路上,再没有谁说过一句话。
荀山好几次有意无意瞥向黄哲,最终欲言有止。
黄哲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只当没看见,手里却紧紧握着胡修宁的手。
男朋友护着自己,胡修宁觉得暖心而开心,但,只要一想到男朋友家里这些个破事,胡修宁就不禁泄气。虽然妖族没有人族这么多的繁缛礼法,但人族有礼法而不守,实在让人恶心。荀山这样的,一看就是渣爹的典范啊,这种渣爹当然早踹早好,偏偏这个渣爹是男朋友的渣爹,以胡修宁的身份实在不太好随便处置。
荀山是没什么好脸色给胡修宁看的,胡修宁也不时向荀山甩去白眼。
来而不往非礼也!老东西不知好歹,是你儿子追我哟!
一个多小时,保姆车穿过市区、到达城乡结合部,最终在一片村落停了下来。
整整齐齐的院落,房子新旧不一。
荀墨带头在前边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比划着,不无得意对黄哲说:“五年前,大半个村子都被我买下来了,H市规划明年开发这一片,咱们也是地主了。”
黄哲笑笑没说话,扭头看了荀松一眼。
荀松立刻澄清:“我们可没动手强制搬迁啊,如果我们动手了,荀墨买下的就不是大半个村子,而是整个村子了。”混黑道就是容易招黑啊!
村子各家院落之间离得很近,三五坐在向阳处晒太阳的村民认出荀墨,热情打招呼。
胡修宁有些好奇,轻轻扯了扯黄哲的衣角:“你们小时候就住这里么?”
“不是啊。”黄哲不假思索,“我第一次来这里。”
胡修宁愕道:“难道荀墨在这村子里藏了宝贝不成?”
荀墨被他逗乐了:“村子底下有金矿,你信不?”
胡修宁直摇头:“不可能,我法术属性为金,我压根就没感觉到这里的地下有金矿。”
少年男男在后边三言两语、偷偷摸摸秀起恩爱,走在荀墨身后的荀山已经猜到此行来意。
这座村子里住着一个人,一个避不开的人。
转过几道巷,荀墨终于停在了一处院墙明显高于周边的住户大门外,拉动门环敲了几声。
老旧木门吱呀一声开,有个年青小伙子从门缝后伸出头来:“谁啊?”待看清来人长相之后,又立刻改口,“荀总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农村大院没什么讲究,无非是堂屋、厢房、厨房、柴房等等,那些几进几出的平面复合式大院只有真土豪才住得起。
不过,活了七百年、熟知天朝古今的胡修宁还是一眼瞧出这间院子的不同之处——进到大门之后抬眼不是房间,而是一道写着福字、画着“喜上梅梢”的影壁墙。如此趣点,这就说明,这间院子之前的主人大约不是直接从事田间劳动的。
荀墨带着众人进去,大概是人多脚步杂,刚一绕过影壁,一个凄厉的中年女人声音就歇斯底里传出来:“谁来了?是荀墨么?姓荀的小子,快放我出去!”
只这一声,闻者便知其中故事定然百转千回。
荀墨只是轻笑,明显习以为常。
胡修宁和荀松各自淡定,一个看过了几百年世事,一个是知情者,女人撒泼卖疯这种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唯二变了脸色的,就是黄哲和荀山。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容颜,也会消磨一个人的声音,但,记在心里的音容,不会轻易被时间糊弄。黄哲和荀山都听出来了,那个女人,就是章霞。
章霞的声音是从一间上锁的房间里传来的,这幢院子里除了住着看门的小哥,还有四五个壮汉,一看就是练家子,一看就是被荀墨请来执行看管职责的。
“开门吧。”荀墨吩咐,又提高嗓音,“章阿姨,我爸过来看你啦!”
荀山一时间又气又惭,感觉这张老脸实在无处摆放。可是,他也豁出去了,就算两个儿子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他还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上锁的门口。毕竟,那个女人当年迷得他神魂颠倒。
被荀墨一声喊,门内反而安静了。
壮汉们开完锁等了半天,却仍不见里边的人开门出来。
接到荀墨的眼神,壮汉直接推开了门。
荀山的视线终于得到延长,目光得以落到屋内的女人身上。
只一眼,没有相思成灾的老泪纵横,反倒是如见妖魔后退几步。
章霞想要刻意装出当年勾引荀山时的嗓声:“荀总……”可是这把嗓子已经由于年岁、由于毫无顾忌地撒泼大喊,反倒生出一种老女人调戏小年青的猥琐感。
章霞的口红只画了一半,那张苍白又枯槁的脸上突然多了半截血红,有一种恍惚的凶杀现场的感觉。
没错,她听到荀山到来时,她以为荀山是接她的,她满怀欣喜梳妆打扮——尽管这些年光顾着吵闹要出去疏于打扮,甚至那一头长发也因为多日不洗而乱如糟草。
荀墨从未在生活上亏待过她,有鱼有肉、有衣服有化妆品……可是,荀墨关着她,她便赌气放弃了那些“身外之物”,如今匆忙捡起,为时已晚。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再美的女人撒疯撕逼起来也只是个泼妇而已;时间,从来都是杀猪刀……种种原因综合在一起,当年那个烈焰红唇充满诱惑、逼得原配带着孩子回娘家的美艳小三,如今也只是一个零丁骨瘦的中年大妈而已。
女人啊,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别的女人,也不是骚受和人妖,而是自己和时间。拎不清的,再成功的小三也会沦为下一个苦逼的原配。
看到荀山后退,章霞心里梗了一下,突然之间,她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这些年吵着闹着,她从未觉得如现在这般疲惫心酸过。
再相逢是一场悲剧,然而身为观众的荀家兄弟还要补上一刀。
黄哲向前一步,冲屋内一笑:“章阿姨好啊,我是黄哲,您大概不记得我了吧!阿姨您真是宝刀未老啊,我爸几十岁的人了又被您惊艳了呢!”
章霞:“……”
荀山:“……”
比起黄哲,身为兄长的荀墨有过之而无不及。荀墨扭头对荀山说:“爸,也许当年您不知道,章霞阿姨可是程向波的远房表妹呢!我听说啊,在遇到您之前,章阿姨跟程叔叔私奔过呢!”
第108章
什么叫做伤口上抹盐?荀家兄弟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当再见面英雄美人皆迟暮时,又有人捅出这条反转人品的大秘密,真是天塌了不怕荒山起火。
荀山看着不人不鬼的章霞,一时间心情千回百转,情不自禁又后退了两步。
害怕么?也许是一只危机感。
正如大多数小三以“内骚外萌”的绿茶婊形式上位,章霞当年走的也是这个路子。荀山之所以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就是因为在他心里,章霞是个可爱而纯洁的姑娘。
可是——这位当年可爱而纯洁的姑娘当年居然跟程向波私奔过!
私奔就算了,但跟程向波扯上这等关系,简单不能忍。
一个人,要建立一个良好形象,绝非一日之功;但一种良好形象被毁,往往只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章霞情知局势不利,突然跳了起来,披头散发就往外冲,嘴里大嚷着:“荀总别听他的……”
荀墨只消一个眼神,两名壮汉就直接架住了章霞:“章阿姨闹给谁看呢?一把年纪了不嫌丢人么?对了,忘了告诉你了,程向波已经死啦!”
“程向波死了?!”剧情变化得太快,刚刚还暴起的章霞转眼间又萎了,若不是两名壮汉仍然架着她,只怕此刻已经跌在地上,“程向波死了……怎么死的?”
荀墨本想说是被雷劈死的,但思量一番还是改了口:“死于一场意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章霞先是喃喃自念了一阵,猛然抬头:“你骗我!程向波不可能那么轻易死的!你骗我!”
到这时,黄哲和胡修宁已经明白荀墨的用意,胡修宁终于从黄哲身后探出头来插话:“骗你做什么?程向波被一群不知哪里来的和尚道士追赶,然后和尚道士们回来了,程向波再也没回来。”
谎言掺杂在现实中,打脸的效果啪啪响。狐妖是狡猾而干脆的主,自己喜欢的就拼命维护,自己讨厌的就用脚踹。
狐妖的话正中章霞的担心处,章霞好不容易自我心理建设鼓起的勇气就这样被摧毁了。知情人都看得出来,程向波修习魔功,章霞肯定是知道的,就算这两人没有私情也一定关系匪浅。
说到补刀,黄哲和荀墨再厉害也比不过胡修宁,毕竟七百年的妖魂啊,这才是真正的吃盐比别人吃米多、过桥比别人走路多。
“章阿姨。”胡修宁声音脆脆,不愧是天赐好嗓子,“您就别再想着程向波啦,他死不死,都爱上了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