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让人有疑虑的，而季家本就混在一群人尖里面，什么都见识过。季秦不同寻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季家父母的注意。

于是，方一诺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季家父母的桌子上。

方一诺第一次恋爱，即使有顾忌，在外低调再低调，但眼中的浓情，神态中的亲昵，还是让精明而世故的季父季母有了怀疑。然后，深入调查，就发现了季秦和方一诺真实的关系。

季家父母是社会中所谓的上层人，他们事事要求体面，重名声，重利益，有自己处事的法则。而季秦和方一诺的关系却是触及了他们底线，让他们颜面扫地不说，还威胁到他们家族利益。

所以，盛怒的季父季母马上把季秦叫回家，言辞激烈的要求季秦和方一诺分开。并且以后再也不见，断得干干净净，了无痕迹。

偏偏季秦却是铁了心的不愿意，甚至季父季母提出断绝父子母子关系，赶他出家门都没能让季秦回心转意。

孩子都是自己的好，所以，这件事情，季父季母恼怒季秦却更厌恶方一诺。而季秦这个自己的孩子他们舍不得下狠手，断不开，那就只好从方一诺身上动手。

于是，方一诺就被季母约到了咖啡厅。

接到季母的电话，方一诺心中就知道事情暴露了，他心中有过害怕有过彷徨，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来了。他不能放任自己做个懦夫，让自己爱的人孤军奋战。

季母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举止打扮一看就知道十分的高贵。这种高贵是一种长期居高临下的气势，更是一种用钱砸出来的底气和阵势。

季母瞧见方一诺的第一眼，即使她没有口出恶言，但眼神里却明晃晃的充满了嫌弃。是那种好像看方一诺一眼都觉得丢人，和方一诺站在一个地方也会觉得鄙夷。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准备好接受季母冷言冷语的方一诺溃不成军，甚至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方一诺他是个男人，他有自己的坚持，即使再难堪，他也保持风度的坐下，既然要和季秦在一起，那么对于季秦的父母，他就该给与应有的尊重。

“你就是方一诺？”季母表情冷漠的开口问道。

方一诺点点头，没说话，重点不知道说什么。

“我今天约你来，也不准备和你绕圈子。离开我儿子，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的未来。国外名校，不匪的分手费，甚至其他，你都可以提。”用好像说今天天气的口吻，说着好似商量的话。

方一诺被季母的直白弄得没了台阶走，只能在空中吊着钢丝，如履薄冰。其实，比起在这儿听着季母名义上的商量实际上的施舍鄙视，方一诺更想掉头就走，维护住自己的那份不能触碰的自尊心。

但方一诺不能，他不能就那么走了，然后，让季秦更加的为难。

“伯母，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我也明白，你们做父母的是为了自己儿女好。但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季秦，我不会背弃我的恋人。而我可以承诺你们，只要有一天，季秦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或是他想娶妻生子，那么我绝对不会缠着他。我会走的干干净净，但只要他一天不放开我的手，我就不会放弃他。”方一诺挺直了身板，说出了他心中最想说的话。

季母听了这话却没忍住，把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内涵扔到了天边，端起一杯咖啡就泼在了方一诺的脸上，“你自己不学好，还要带坏我儿子，我告诉你，离我儿子远点。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身败名裂。小子，这世界上，有许多规则，是你们这种人玩不来的。我儿子能玩，你玩得起吗？不要到最后，毁了你自己。”

用纸巾擦着脸上的咖啡，方一诺心中却显得平静下来。因为他感受到了季母的恼羞成怒，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那也就是说，季秦并没有放弃他们的感情。

确定了这点，方一诺觉得即使在季母这受到了委屈也没什么。毕竟，他拐走了这个女人的儿子，总得付出些什么吧。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即使方一诺再不想和季母发生冲突，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季母要的是两个人的分手，而方一诺是绝对不会放弃季秦的。就如他所说的，在感情里，他情愿做个被辜负者也不会去辜负别人。

而方一诺很快为他的这番谈话付出了代价，让他一直想成为文化人，体面人的想法落了空。

方一诺在大学里忙着学习，忙着打工，和同学间其实没多少联系。大学不比高中初中，有的同学之间一个学期都不一定能说上几句话。若不是太出色或是太混了，想要全班人都知道一个同学还算容易，想要全校都知道一个人，那就太不容易了。

但方一诺却做到了，因为，他是同性恋的消息，不知的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满天飞的秘密。而在那个时代，社会风气还未怎么开放，众人也没能包容到同性恋这样的角色。

几乎没用多长时间，方一诺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人人把他当做异类，变态，一个个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是嫌恶鄙视。

原先方一诺还不明白，直到庄楠和别人打起来，才知道，他已经声名在外了。

原以为这样的结果已经够坏了，可等到老师们叫他去办公室，方一诺才知道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他们的教导员是个三十岁的女讲师，平时最喜欢的就是标榜她多公正多有责任感，其实，私底下收好处要好处最多的也是她。

本来，方一诺的谣言在同学间传着即使传到了老师面前，只要方一诺拒不承认，这样的事情谁也给他定不了罪。可偏偏这位教导员得了指使捞了好处，直接就告知方一诺，因为方一诺品行败坏，学校对他进行劝退。

方一诺自然是不愿意的，而教导员却把话说的很死，若是方一诺自己不退学，那学校就会开除他。为了两边面子都好看，让方一诺有些自知之明些，并且把退学的手续都办好给了方一诺。

然后，还假心的暗示方一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马上要到实习期的方一诺就这么被强制退了学，等他回住所的时候，却发现门被锁了。他的存折衣服都在里面，即使要重新办理存折也要等到一个星期后，而他当时身上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钱。

方一诺蹲着门口，在撬门还不撬门之间徘徊间，就看见一瘸一拐的季秦过来了。

那个瞬间，没钱没地方去的方一诺一下子就忘记了身上所有的烦心事，满心满眼的都是朝着他走过来的季秦。

“一诺，我被家里赶出来了，以后，我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要我。”说着，季秦咧嘴一下，他嘴角下被季父打得有伤在，说话也有些吃痛。

季母回去把方一诺的话一说，两人觉得走方一诺的路子有些难走，又把主意放到了季秦身上。糖衣炮弹，威逼利诱，都使用了个遍。季秦愣是硬抗住了，被打的双腿都肿得老高的，也没皱下眉头。

季父季母瞧着季秦这个模样，干脆把他关在家里，准备整走方一诺，再把人放出来。

季秦本来打算先不和他父母顶着，在家呆着就呆着，逼急他父母，还是他和方一诺遭殃。可当听到他母亲放出那些谣言，他父亲逼退方一诺的时候，季秦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却因为他的一念之差，伤得最重。

所以，季秦从家跑了出来，即使他父母说了，他走出家门以后就别踏进去一步，他还是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其他，他对自己说，因为，方一诺需要他，他对不起方一诺，而压下其他的心思和感情。

所以，季秦来了，就那么站在楼梯口，看着方一诺。

一无所有的方一诺，这个时候却觉得他拥有了全世界。

第二十三章

季秦和方一诺两个人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一百五十块钱，季秦身上有伤，方一诺还花了五十块钱带着季秦去了趟小诊所，开了药回来。

两人只有一百块钱，最少要撑一个多星期，而市里最便宜的旅馆要十五块钱一天，租最便宜的房子也要百十来块才开始租。

从出生到现在没为钱烦过的季秦终于尝到了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的滋味，没钱的日子，真的是很难过。

他想到了顾循，身上的手机被没收了，找了公用电话给顾循。偏偏顾循出国了，最少要一两个月才能回国。而打电话给其他的认识的人，这才知道，季父季母已经和熟识的人打过招呼，关照过，不准任何人借钱给季秦。

因此，季秦没借到一分钱。方一诺倒是想和庄楠开口，但前两天庄楠打架，被学校勒令回家反省，离回校还有一个多星期，根本来不了。

两个人一筹莫展，就剩下一百块钱，打算先找个旅馆住一天再说。

等走到老城区的时候，方一诺看着一栋烂尾楼眼神一亮，拉着季秦去了烂尾楼里。烂尾楼是毛坯房，却有现成的床架子，该是以前工地工人留下来的。

烂尾楼理阴深深的，还满是霉味，方一诺在工地上找了两个水桶，到前面的公共场所接了两桶水回来把地冲了，床架子擦了。看着方一诺干得热火朝天，季秦也没闲着，卷起袖子也跟着忙起来。

弄了两个小时，才打扫的勉强能住人。方一诺和季秦出去买了些生活用品，就回来了。烂尾楼里没有电，方一诺买了个铁锅，用砖头围了灶，架了木头烧。楼里有许多建造垃圾没清理，木头什么的多得是，终于在天黑前吃上了东西。

点着蜡烛，两人就睡在没有铺盖的床架子上，风吹进来，他们只能贴的更紧，相互取暖。方一诺在这样的环境里却还是感到了温暖，因为身边有了喜欢的人陪伴，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第二天，两人很早就醒了，一人吃了一个馒头，两人就开始去出找活干了。毕竟，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坐吃山空的资本。

两人直接去了工地上找活，希望可以找个包吃包住的。这回方一诺却没有了以前的好运气，工地上的班头一看他们两个细皮嫩肉，都摇头不收。找了一天的工作，两人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歇在了烂尾楼里，一直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方一诺和季秦才在一个建筑楼盘上找到了活做。

包吃包住，一个月五百，这些钱在以前季秦是从来没看在眼里的。要是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要去卖苦力，那季秦准是认为这人疯了。而真等到他山穷水尽的时候，他真的去干了。

方一诺在工地上干过，即使看上去他比季秦瘦弱些，但干起活来却比季秦麻利。等一天下来，季秦揉了几次肩膀，即使做了隐蔽，也被方一诺看见了。

做过工的人都知道，干一天苦力下来全身上下就没有不酸痛的。方一诺悄悄去买了红花油，等晚上的时候，给季秦擦在关节处。之后的几天里，时不时的搭把手，帮季秦分担了许多活。

这让季秦特别的无奈也很感动，除了更努力做工外，更是跟着工友们给方一诺带些小吃回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掉。

等到了第八天，方一诺终于办好了存折，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一共三万多，这是他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是他打算买房子的首付。而现在，这些钱在方一诺眼里却是他和季秦以后生活的保障。

有了钱，方一诺就和季秦辞掉了工地的活。为此，他们的工资只拿了一半都不到。但方一诺舍不得季秦再吃那么多苦，即使肉痛工资，也不让季秦去做了。自然，他也不好自己去做，不然，季秦一定还是会去的。

两人找了个屋子租了下来，是那种城中村的屋子。在这儿住的都是外地来做小买卖的，人员杂，环境说不上脏乱差，但也好不到那儿去。不过，房租便宜，方一诺本就很节省，季秦这些天也吃过没钱的苦头，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省钱。

季秦大学毕业了，虽然毕业证没带出来，可回学校开个证明也是没多大问题的。他开始找工作，运气还算不错，在一所房地产公司找到了一个职员的工作。实习三个月，就拿基本工资。

方一诺大学没毕业，只要高中文凭，他也没去应聘找工作，而是打着做小买卖的主意。季秦的工资低，他要是再赚不到钱，两个人的生活就会很拮据。

所以，方一诺最后看中了批发服装。服装是暴利产业，找到好的进货渠道，再找到对的时间，那利润就是好几番的赚。

虽然以前方一诺没卖过服装，但他是做过小买卖的，卖东西都是大同小异。方一诺下定决心要买衣服，就跟着打听了几个专门做批发的地方，又去了几个夜市转悠，问了不少的价钱，看了不少的衣服，心中有了数才去进了货。

他进的是中老年的衣服，现在市面上大多都是卖年轻人的衣服的，竞争压力激烈，方一诺一开始做不想太高调了。

卖衣服的一般都在夜市，但方一诺卖的是中老年的衣服，他买了一辆三轮车，订做了特制的衣架子，每天一大早就去离这儿最近的一所最大的菜市场附近摆摊，卖衣服。

一开始生意一般般，甚至因为压着货，方一诺压力十分的大。等过了半个月，有了熟客，带动了人气，渐渐的就开始赚钱了。

而庄楠也早就回了学校，得知方一诺被退学之后还气愤要去找学校讨说法。被方一诺拦住了，但庄楠还是把他小金库都送了过来。当庄楠第一次看见方一诺在和老大妈为了几块钱讨价还价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这不是他们在学校做的小买卖，而是方一诺以后都要谋生的手段。明明，方一诺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勤奋，最后，他却被生活压成了这样。

但方一诺脸上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又让庄楠看见的希望。即使方一诺现在生活艰苦些，可有个喜欢的人在身边陪着他，安慰他，护着他，这比任何物质都要能给方一诺幸福感吧。

庄楠回去了，走之前也没把劝说方一诺和季秦分手的话说出口。方一诺前半生活的太苦太累了，为什么要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放弃自己的幸福。方一诺不偷不抢，不作女干犯科，就是活得在旁人眼里出格些，只要他幸福，做朋友的即使不去祝福，但也别在增添压力。

季秦的工作能力十分的强，新公司干了一个月就被经理赏识提前转正了。拿到第一份工资的那一天，季秦喊了方一诺去了外面的小餐馆点了两个菜开了两瓶啤酒庆祝。

还给方一诺和他自己一人买了一条领带，说是情侣领带。季秦用自己挣得钱证明了他自己有能力去负担自己的生活，让他做到了即使不是季少爷，他也能够活的很好。

那一天，两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那一天，他们真正的成为了情侣。

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顾循回来了，他本来是在国外一个月就回来的，后来硬是被拖了三四个月才回国。一回家就知道了季秦和方一诺的事情曝光了，虽然结果出乎他的预料，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可当他看到自己当做弟弟宠大的季秦住在贫民区，对着旁人点头哈腰的工作时，心中酸涩难当。他忽然有些迁怒方一诺，若不是他，或许，季秦永远可以做那个高傲的白孔雀，不用知道世间的疾苦。

季秦发现顾循来找他的时候，心中很高兴，两表兄弟找了个地方喝茶。

那天，顾循发现季秦长大了很多，想法做事更为的成熟。可对方一诺的态度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让顾循心中担忧不已。

顾循经历的多了，自然知道有的时候，人以为在戏里，天长日久，入戏太深，未尝不可能假戏真做。

但他安慰自己想多了，毕竟，季秦的固执他是领教过的，认准的东西就从来没放过手，对人对物都是如此的。那么，早早的给方一诺画了圈的季秦怎么会越界，一定是他想多了。

同甘共苦的感情是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季秦是固执可又不是冷血。一个人能在季秦一无所有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跟着他，陪着他，那自然会让季秦感动。加上季秦一直就就觉得愧对着方一诺，那么对他好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放下脑子里的纠结，顾循和季秦谈起了未来，总不能长久的为旁人打工，季秦既然要让家里人妥协，自然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等跟顾循聊过，季秦回到家中，看着桌上扣着的饭菜，露出了一个微笑。每天下班回家，和方一诺一起吃饭，已经成了季秦最期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