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还一边连连的给李捕头和谢湘等人拱手,恳求他们不要介意他的话。
李捕头笑道:“赶出去或许到不至于,但是令一个斯文和气的人带着这孩子去看看多少要妥当些才是真的;老张,你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急难侠义,就是模样生的有些吃亏,哈哈哈,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张胡子满脸都是阿谀的笑,抱起酒瓮赶紧给李捕头叔侄重新斟酒,点头哈腰的连连说道:“不会不会,李爷真会说笑话,李爷谬赞了小人已经叫我不敢当了,李爷,您虑事无不周到,还请李爷多多为我们辛苦奔走了。”
李捕头有些矜持的点点头,端起张胡子斟满的酒毫不客气的一饮而尽。
谢湘暗暗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艾叶在谢湘的陪伴下,好容易才熬到天黑,一直和张胡子闲话的李捕头突然站起来身来,对谢湘和艾叶说道:“时辰到了,我们快走!”
谢湘看见正在不着边际信口开河的张胡子愕然止住话语,张口的嘴巴好像可以塞进一个大核桃,他也顾不上去看张胡子的囧相,急忙也跟着站起来。
李捕头已经抓住先前带进门的那把大朴刀,抬脚就往外走去;也不和张胡子打一声招呼,叫人顿时有些明白了,别看这位捕头和你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候,你还一边凉快去吧。
官家的人就是官家的人,和你平起平坐推杯换盏是看得起你,唐突你也是正常;哪怕你自觉得自己貌似很有分量面子。
张胡子满脸被人突兀闪落话题的表情真是很值得人一观啊。
最叫谢湘觉得惊奇的还是,李捕头就这么突然的一跃而起,他是凭着什么断定时辰正好的到来呢?
貌似没有听见更夫开始打更,也没有看见他们家的墙壁上挂着座钟的哦。
由此可见,这些古代的人都是一些神奇无比的人!
不过,张胡子其实是知道这些官差的神经兮兮,所以在瞬间的情难以堪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艾叶可能是已经等得太久了,早就迫不及待,不及谢湘去拉住他,居然反应迅捷的跳起来,追着李捕头,一头便扎进门外的夜色里了。
谢湘慌忙给李老头和张胡子揖了一礼,口中告辞道:“张大爷,老爷子,我……先告辞了!”
李老头催促道:“真是秀才啊,你还不赶紧的去?我那侄儿脚程快,迟了恐怕你就追不上了,倒白白的惹他厌烦!”
李老头吃了谢湘带来的酒菜,倒也有了几分真心想帮助他们的意思,一迭声的催促着,满脸都是“你年轻轻的,哪那么废话啊你?”
张胡子也慌忙催促道:“老爷子说得对,谢公子你快去,快去,我等你们消息……哎哎,晚了,你就不要再过来了,明天去我家里找我即可,听清楚了没?”
谢湘已经给他们催的走出了门去,张胡子倒跟着谢湘身后撵出好几步,大声叫喊道。
“知道了……”
谢湘头也不回的答应了一声,赶紧追着前面的两个人影跑去。
谢公子毕竟还是年轻,虽然气喘吁吁,还是竭尽全力的追上了脚不沾地的李捕头。
艾叶虽然年幼,却是奔跑惯的,竟然没有被李捕头拉下多少,三个人很快就赶到了乌州城府衙外面的街口。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歇息一下,我进去瞧瞧。”
李捕头听着谢湘的气喘吁吁,随口吩咐道。
然后,他站定身子盯了谢湘一眼。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贵公子,这才走了几步路?就喘成这样?
李捕头哪里知道这位公子才刚刚从一场脱力大劫之中恢复过来?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幸亏他还很年轻,所以还能勉强的跟上他的步伐。
谢湘却赶紧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几两银子递过去:“李爷,不好意思,我来得匆促,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这位捕头吩咐了却不急着走,反而盯着他看,可不就要和他讨使用钱?
李捕头顿时笑了:“公子倒是很明白事体,也好,不拘多少都是个心意,我且带进去先给他们算作喝茶的辛苦费吧。”
说完便毫不客气的接过谢湘递过来的银子,对谢湘和艾叶点点头,转身径往府衙高大的台阶拾阶走上去。
喘息未定的谢湘这才顾得上去看一看眼前这个传说中鬼门关似的乌州城府衙。
这所整个城市的权力中心机构建在一个筑基很高的高台子上,最上面是宽大的廊阶,一溜庄严威武的廊柱上方,悬挂着一溜大红的风灯。
宽大的廊阶上,即便是现在天已经黑下来好久了,还有好几个手持杀威棒表情威严的人站在上面当值。
原来现在时局动荡,各个府衙都特地增设了夜晚的当值,一是密切注视整个府衙管辖地带的风吹草动,还有一个就是,方便那些在月黑之时,要给太爷送孝敬的人可以得到最及时的通报传递。
谢湘和艾叶不敢太往前,只听见走上前的李捕头和那些当值衙役隐隐约约的寒暄声;谢湘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样禁卫森严的地方,若不是李捕头这样的人带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真是休想靠近一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个穿皂衣的衙役飞快的走下台阶,挥手对着谢湘和艾叶轻声叫喊道:“喂,你们,李爷叫快进去!”
府衙上面高悬的风灯光芒射出的很远,所以那个衙役可以清楚的看见站在街口的谢湘和艾叶。
谢湘赶紧拉着艾叶跑过来,然后在心里懊丧了一下,自己再也没有可以打点的银子了,否则塞一块在这个人手里,往里走肯定会顺溜坦然的多。
谢湘忽然很惊奇,想不到自己倒是个专营的天才啊,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看偶尔跟着他老娘瞅瞅古代侦破情节剧的后遗症。
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总是给别人塞银子,别人肯定会对你笑逐颜开的。
因为谢湘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这个领着他和艾叶拾级而上的衙役已经有了明显的冷淡。
而且,他还可以感觉得到那些双手抱着杀威棒拄在面前的当值衙役人人都好像向他和艾叶投过虎狼似的眼神。
“妈妈的,难道李捕头没有分你们几个茶水钱吗?那眼神,分明是饿了想吃人的意思啊!”
谢湘心里这样嘀咕着,口中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求赶紧走进去看见李捕头就行了。
他更感觉到了艾叶的紧张,被他拉着的小手汗津津的。
“别怕,不会有事的。”
谢湘低低的对艾叶说道。
艾叶使劲的点点头,吸吸鼻子却好像就要哭了。
有那个衙役带着,谢湘拉着艾叶便从那些当值衙役面前眼睁睁的走过去了,倒也没有人过来盘问什么。
走进府衙阴沉的前厅,谢湘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衙役带着他们穿过前厅,绕过府衙正厅,走到后面一个看起来有些黑黢黢的去处,便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们自己进去吧。”
谢湘赶紧打量了一下前方的去处,只见暗昧不明的光线里,几条曲里拐弯的青石甬道,不知道到底那一条是通往府衙大牢的。
而且那些甬道旁边不是种植着茂密的竹子就是深深的松柏,好像每一条甬道旁边都危机重重。
“差爷,我们……应该走那条道?”
尽管平时的谢湘很有几分气势,现在也不得不陪着小心,低声下气的问道。
眼前的境况不明已经令谢湘不敢有任何的目中无人了。
第十一章:骗进白虎堂
衙役翻了一下白眼,随便用手一指,阴阳怪气的说道:“诺,那条,一直往里走就行了,老李正在里面等着呢,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不待谢湘再说话,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气哼哼的嘀咕道:“哼,老李越发骄矜了,还有白白使唤人的?真是岂有此理!”
谢湘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这个衙役开始是管李捕头叫李爷的,这会因为没有捞得油水,干脆忿忿为老李了。
看得出,这个衙役虽然为着没有得到谢湘的打点很不高兴,但是又因为是李捕头差遣,心中大是不快,却又不敢过分抱怨什么,所以便把谢湘和艾叶给扔在这里,托口有事,不肯继续给他们带路了。
走了还忍不住故意抱怨几句,也是叫谢湘明白他为什么不肯继续为他们服务了?免得他回到李捕头面前去嚼他的舌头根。
看来这样的一个府衙,上上下下对如何弄黑钱是非常的齐心协力的,而且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想到当今皇帝的老祖宗曾经在杀贪上是那样的雷厉风行不遗余力,没想到到了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衙役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抱怨替人跑了一回腿,竟然没有捞到油水。
谢湘看着那几条幽深深的甬道悲哀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衙役不明所以的随手一指其实和没有指是一样的,这里面的环境本来就因为没有挂几盏风灯显得暗昧不明,鬼知道他随手一指到底指的是那一条道啊?
混账的,这真是一个只看银子的世界啊!
想起当初,他谢湘是多么的不在意那些银子啊,虽然并不是说鄙视,至少曾经很没有放在心上。
也难怪,如今的世道,看脸是不能活命的,只有看到了银子才有可能更安全轻松的生存下去。
银子可以买到填饱肚子的食物,可以买一幢遮风挡雨的宅院,最要紧的还是,在这样一个世道,银子完完全全的可以买命。
只要你可以拿得出足够的银子,还可以买官。
“公子哥哥,我们到底走那条道啊?”
艾叶恐慌的问道,好像他们也将要被这个恐怖幽深的地方禁锢起来。
谢湘不着边际的瞎想立刻被艾叶拉到眼前的现实之中。
“别急,我看看啊。”
他口中只能这样于事无补的安慰艾叶道,那个衙役早就脚不沾地的走的无影无踪的;看来这些官府衙役都是和现代社会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特警一样,人人走起道来都是飞快的。
这确实是一项特殊的职业技能,在那些没用警用摩托警车的年代。
而且,因为军队大量的征用,一般的官衙,众多的公差几乎连一匹马都没有。
就是那个衙役不走,估计他也不愿意给他们指明道路,如果肯给他们指路估计早就带着他们进去了,怎么可能故意的把他们给扔在这府衙内宅半道上?
谢湘好容易才看清眼前这府衙后面的甬石小道竟不是三几条去处那么简单,好像有的是通往内宅,有的是通往哪一处什么所在?而且最要命的,还有的甬道走不了几步竟然又分开两条……
看着那些被森森细竹或者高大松柏夹拥的青石甬道,瞬间,谢湘有种想死的感觉。
这不是明摆着的耍人玩儿吗?
他有一种被骗进白虎堂的感觉,倘若不小心带着艾叶闯进府衙内宅,你想想吧,还不立刻被剁成肉末?
要知道,在古代一个府衙处死几个擅闯内宅的不法之徒估计是不需要往朝廷打报告写申请的;只需冠上什么窃贼采花大盗之类的恶名就可以了。
谢湘忽然有些灰心丧气,想不到,以他这个从文明社会来的人所携带的智慧,照样解决不了这些看似普通的古人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很随意布置下的陷阱啊!
……
半晌,谢湘才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带着艾叶原地不动;李捕头等得急了,自然会出来寻找他们。
虽然他不知道目前身处的地方是不是安全地带,但是总比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安全的多。
只要他和艾叶不乱窜,就算是真的被人发现,顶多也就是个误入而已。
这里看起来好像是府衙大堂和后宅之间的过道空地,按照不入室就不应该算作偷窃,不暗窥就谈不上氵壬污的逻辑,最少还有些斡旋的余地。
就在谢湘已经急出满头汗的时候,李捕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一头窜了出来。
“怎么回事?磨蹭的这样久还不进去?”
李捕头很恼火,看见谢湘迎头就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李爷,我们……迷路了。”
尽管谢湘心里也是同样的窝火,但他只能低声下气的这样申辩一句。
“混账,快走,真是白耽搁时辰!”
李捕头不知道是骂那个给谢湘艾叶带路的衙役还是骂谢湘和艾叶,扭头就朝一条甬道走去,谢湘慌忙拉着艾叶追着他的步伐往里面跑。
李捕头竟然没有询问那个衙役竟然为什么把他们给撂在这里了?谢湘立刻感到自己已经被鄙视了:一定是自己没钱打点,所以才被也黑灯瞎火的给撂在半道上了。
李捕头带着他们很快走到一处紧闭着两扇生铁大门的地方,这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地势极低,而且水汽阴森,雾霾弥漫的样子,好像这座府衙从外到里是一种由高往低的建筑走向,而这里就是整个府衙的最低处了。
那两扇大门由于是生铁的,积年的铁锈已经把大门厚厚的门扇锈蚀的斑斑驳驳,上面两盏昏暗的风灯摇摇摆摆的,谢湘忽然觉得一股子凉意从心底升起,感到身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了。
牢房果然是一个戾气深重的地方,那种叫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简直就是半夜去拜城隍庙,存了心的去见鬼啊。
李捕头伸手抓住铁门上面的一只铁环使劲扣了扣;谢湘才分辨清楚,这两扇铁门上只有那两只铁环光可鉴人了。
“来了吗?”
里面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问话声。
“是我,老李,快些开门吧,一会儿给太爷知道了,你我都不得爽快!”
李捕头很是不耐烦,小声催促道。
“哎哎,就来……咋回事?磨磨蹭蹭这么久?”
两扇沉重的铁门终于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李捕头先闪身进了去,又回身招手谢湘艾叶:“快快快,时辰都被你们耽误了,一会儿该有巡监的过来,快跟我来!”
谢湘已经顾不上去看一下替他们开门的狱卒到底生的是一个什么凶神恶煞模样,心急慌慌的扯着艾叶就跟在李捕头身后往里面的牢房里走。
走过狱卒看守的外间,再往里走,一股子扑鼻的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不要说谢湘,艾叶差点的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秀才,你忍着点……我可是和你说过的,等闲这地方不是人来的。”
谢湘本能的想抬起衣袖掩住口鼻的,忽然听见李捕头这样对他说道,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李捕头为了帮助他们,亲自带着他们进了这地方还可以开口说话,自己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啊啊啊……”
“呵呵呵……”
“放我出去,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啊啊啊,呵呵呵……”
“爹啊,娘啊,我苦啊,娘子啊,儿啊,我遭罪啊,老天爷啊,你赶紧叫我死吧,我受不了啦,受不了啦……”
……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发觉有人走近牢狱,好像一群正在沉睡的鬼怪被惊醒了,突然之间,谢湘和艾叶听见从无数的房间里发出了说不清的悲哭哀嚎之声。
谢湘和艾叶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往前面多走一步,好像这些悲哭哀嚎的鬼怪随时都会扑过来撕碎他们一样。
“不要理睬,快走!”
李捕头明显的已经司空见惯了,头也不回的一边往前走一边催促道。
谢湘才有些明白,怪不得李捕头对张胡子说,这地方等闲人走进去可真是瘆的慌,可不就是真瘆的慌?
“冤狱!”
谢湘的大脑里不由自主的充斥着这两个大大地字。
昏暗的牢房过道里,突然迎头走过来一个膀大腰圆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皂衣狱卒,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对着李捕头拱一下手说道:“李爷请止步,叫他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