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都有几百人因为肉身不合而被灵气旋白白吞噬，可这两人即便做下这些杀孽，凤岐竟然奇异地没有在他们身上嗅出煞气。难道仙阶修士都能将杀业消尽？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御风走上前，拿出一枚仙丹，“这仙丹可让任何修士免去修炼的劳苦，直接得道升仙，代价是，若是失败，他们的肉身会消亡，但神魂因为仙气的庇护会比活着时更强大，这使他们具备了夺舍的能力。”

擦，这是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别把自己说得如此伟大，仿佛恩赐了凡人一个升仙的机会，只是他们没有这等福缘。

但有一点凤岐是无法否认的，世人贪婪，有这等机会，即便失败成为无体神魂，只要他们一旦夺舍成功，也会比其他修士更容易得道。

凤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陌寻还活着。这厮，根本就不会受任何东西的诱惑。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可能接受这粒仙丹……”

御风早有准备，“公子虽然是灵修，但以你现在的修为，若要得道，至少也得等千年。灵修战斗力弱，你能保证自己能顺利活到自己成仙？再则，若是资质受限，你结不了婴，你的寿命也只有三四百年……”

无疑，这对一般修士而言是个巨大的诱惑。只有成功结婴，寿命才能永恒。齐沐轩连结丹都不容许，自然也不会容许他结婴。

凤岐深吸了口气，“若不能结婴，那便是天意，我何苦逆天而行？”

小八像是感觉到主人的苦恼，一只爪子轻轻地抚上凤岐的头顶，脑袋在他发际蹭了蹭。温温凉凉的触感，让凤岐难得地安心。

是呀，以前活了千年，一心只知修炼，何曾体会过人世的爱恨情仇。作为筑基这十三载，他的感受比那千年还要多，这样地活着不知不觉中便获得了充实和满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是活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也终于明白族中长老的话，因为他不曾体悟人生，如何能悟道，又如何能参透。

“两位，这就是我的答案，现在我能走了吗？”

“以你的修为，走得出这清波殿，也走不出这秘境。”御风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岐。这灵修虽然不像他想的那样贪婪，可似乎也并不聪明。

这个秘境的存在，最初的最初就没有给任何人选择余地。这是战神擎天制造的秘境，没有相媲美的力量，如何能出去。

“他不行，我却可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凤岐一个晃眼，夜冥已经站在他身侧。

全身的凛然气势，再不是那个魔婴修士，而是隐隐透着一股王者的威势。

凤岐不自觉地去寻陌寻的身影，果然，陌寻提着剑也走进了结界，脸上依然冰冷无情绪。凤岐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他也没吭一声。相反，夜冥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还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夜冥？”御风的瞳孔都开始收缩了。

凤岐听了这个名字，瞳孔也睁大了，抬头仰望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男人，磕磕巴巴地问道：“魔……尊？”

夜冥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那个背叛我的人就是他们的主人擎天！他是名剑修，也是名炼丹师。”

凤岐的神经抖了抖，咱能对上路再说话吗？你一个魔尊有事没事化身魔婴修士来调戏良家夫男是要闹哪样？

凤岐想过夜冥的真实身份，却独独猜不到是那个人。

夜冥也看着凤岐，眉头微微蹙起，他都跟小奴隶解释清楚了，他这一脸悲愤的表情是闹哪样？

不知道是这个打击过大，还是凤岐太过激动，突然一道金光从他丹田处喷射出来，将整个人浸裹其中……

御风、烈火睁大了眼，眼底暗涌过一道得意。

夜冥眉头一跳，被自己宠幸就这么高兴吗？小奴隶竟兴奋得结丹了！

夜冥眼神不善地扫过那两只凤凰，一个结界将他们罩住。

与此同时，陌寻只是看了凤岐一眼，依然面如表情，手一挥，放出驯养兽赤风护住四周，结界瞬间在凤岐周围展开……

第30章

凤岐被烈火煎熬了一遍又一遍。他以前不是没结过丹，可这次结丹却比以往要痛苦百倍。全身的经络都被摧毁重塑一般。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元婴与本尊合体时才会出现这种摧枯拉朽般重塑的情况。

其实他不知，每个修士都要经历肉身的不断铸炼方可大成。因为他是灵修，少了肉身的束缚，以前才不至出现这种经历。而现在显然不一样了。

凤岐感觉到*重塑时的痛苦，可同时新生的快感一波接一波地向四肢百骸席卷过去，这种感觉深入骨髓，镌刻在神魂深处。

丹田如岩浆火热翻滚，金色的浆液不停地翻搅着，释放出一波一波的热力，铸炼着身体的每个细胞。

这样的情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千年的记忆点一点的从神识中晃过，花月谷的清淡恬静，修真界的压抑折辱，以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黑衣男人，每一幕都细致入微。神魂的洗练比身体更强烈，它要剔除每个角落的阴影，一一参悟，再一一攻破，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祛除心魔。

在千年单纯的修炼中，凤岐从未有过什么心魔，自然也没有过如今这十三年灰色记忆对神魂的影响。

显然，神魂告诉他，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在乎齐沐轩做下的一切，也更在意自己宠幸了数十年的花尽的背叛。无论什么苦难，当你直面它，将它一层一层地抽丝剥茧之后，也就变得不再是苦难，凤岐的心在翻涌之后，也慢慢地归于宁静。

虽然往事不堪回首，但他也从中发现一个好处，被洗炼过的心魔会让神魂更加牢固，也更坚不可摧。

在丹田浓稠的灵力液体缓缓凝固之时，一切也慢慢地归于平静，包括那十三年被洗礼过的黑暗记忆。

在外面守了数十个日夜的夜冥跟陌寻，终于嗅到了结丹的征兆，双双吐出一口气。

夜冥望着天空，风云在暗暗翻涌着，他很好奇，他的小奴隶结丹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天象。小奴隶这么弱，说不定就翻几朵云给他看看，也说不定是挂一道五彩虹桥，他才不会认为小奴隶会像那些煞气冲天的剑修一般，来个红光漫天什么的……

正思忖间，云层的运动加快了，灵力波开始在周围卷起风旋，一阵强似一阵。

“呜——”小八兴奋地冲着天空直叫唤，同时不忘抓住夜冥的一根指头以免自己被卷跑了。

陌寻虚了虚眼，他的视线没有看天，而是盯着不远处被夜冥困住的那对凤凰。这对仙阶凤凰虽然生气消耗殆尽，时日无多，以他们如今的法力要夺舍，可能性并不大。尤其不可能夺灵修的舍。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此时，灵气波呼啸而过，眼前一黑，蓦然抬头，天空黑云压顶，翻滚的云层中隐隐透出闪电。

夜冥皱起眉头，这不像是结丹的天象。

而小奴隶此刻端坐在结界中，双眼紧闭，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夜冥心下大骇，掐起法诀，运出灵力，从结界渗透下去，试图引导凤岐的丹田运转。但等他进入时，却发现，那丹田已经凝固稳实，可内里却透出一个淡色黑影来。

这个阴影很奇特，不停地吸食丹田的灵气，竟然让凤岐这样的灵修也出现了灵力衰竭的征兆。结丹天象迟迟不出来，便是被这个阴影所致。

夜冥不敢贸然进入丹田，只是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过去，但他是魔修，灵力再强大也会属性不合。

“用仙灵水晶。”御风依然好心地提醒。

小八眨巴了一下眼，掏出一块亮晶晶的仙灵水晶来。

陌寻将仙灵水晶化入结界内，浓郁的仙灵之气很快向凤岐的丹田聚集，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冥都怀疑小奴隶的丹田要撑爆了，一道金光不期然地从他们面前冲天而起，并不庞大，但直冲黑云之上，黑压压的云层瞬间被这道金光炸开了。

“呼……”

两人齐齐吐出一口恶气。

小八看着自己空掉的储物戒一双蓝眼睛可怜巴巴的。它委屈地看了一眼那个毫不客气从他手里“抢”走仙灵水晶的陌寻。陌寻头皮一麻，这小眼神怎么这么欠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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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岐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清波殿外。这是一座洞府，十分宽大，几根巨柱撑起一方穹顶，上面镶着照明用的晶石，这晶石太过闪亮，让他有点不忍直视面前这鲜活的场景。

小八两尺来高的个头，仰望着一只两丈高的巨兽。这巨兽浑身水蓝色，龙首狮身，遍身鳞甲，俨然是只水麒麟。此刻它正抬起高傲的头颅，鄙睨着小八。

“呜呜呜——”小八动了动小爪子，眨巴着水蓝色的眼睛，叫唤得楚楚可怜，像是一个等着母亲喂养的小猫咪。

水麒麟眼睛一转，看见醒过来的凤岐，“你的宠物很不懂规矩。它想喝我的血。”这话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单纯地告诉凤岐小八破坏了神兽不能亵渎的规矩。

小八可怜巴巴地转头望向自己的主人，伸出爪子碰了碰凤岐的手，一副爹我要吃糖的表情。

凤岐被它的执着劲儿给逗乐了。

“等你能打过它的时候再说。”

水麒麟绝对没想到宠物不靠谱，主人比它更不靠谱，冷幽幽地看了凤岐一眼，便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虚空中。

凤岐正纳闷呢，这样的神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幻觉。于是他掐了一把小八的触须。小八惊吓得抖了一下，满眼惶恐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凤岐揉揉它的脑袋，起身出洞府。

这洞府外面也很壮观，阿奴在左，赤风在右，一个黑得发亮，一个浑身浴火，两只魔兽都互相瞪视着对方。阿奴七阶，有一只角，明显比赤风有优势。

赤风作为跟随陌寻多年的守护兽，深得陌寻面瘫的真传，十分淡定且绝对冷漠地看着那只强势的阿奴，并在嗅到凤岐出来的第一时间，冲天长啸一声。

阿奴更直接，在凤岐面上趴下，抬起前腿，示意他上去。赤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凤岐拍拍它的大脑袋，“告诉陌寻，我很快就回去。”

赤风点点头，展开翅膀，冲天而起。

这里的气息告诉他，这不是外域，而是天罪城。

能让水麒麟为他护法的，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魔修。有些东西，他需要厘清，他既不擅长跟人耍心机，也不愿意去妄自揣度一个人的心意。

那么，就跟他开诚布公吧。

第31章

麒麟洞府位于麒麟山谷正中内心，这是一方灵气充裕的秘境，也是水麒麟的栖息地。阿奴飞了近一刻钟才飞到结界出口，巨大身躯径直穿过一道瀑布，便到了玄天城堡第九重的天台。

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这里群魔聚集，一个不慎，就可能永无超生之日。凤岐将自己的紧张顺利地转嫁到小八身上。

这一刻钟，凤岐就教小八一件事，对人一定要有礼貌，不要像对待麒麟神兽一样那么不矜持，即便想干坏事也要含蓄委婉。他甚至还给小八培训了一个标准的笑容。显然小家伙在这方面是极有天赋的。

出了结界，此处已经有人恭候多时。

这人的修为也超出了凤岐的探测范围，一身蓝色衣衫，头发散乱地堆在身后，幸而不长，否则恐怕连他正脸都找不到。

此人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挑着慵懒的眉眼，也同样打量着自己，偶尔不自觉地跳动的眉毛，表示，他对自己并不满意。

蓝梓能满意吗？

他们的魔尊陛下竟然看上这样一个人。其实修为低点就低点吧，可模样还不好看，你说那脸上那到云纹暗影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只八爪宠物睁着可怜巴巴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又是怎么回事？

“呜——”小八见这人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热情洋溢地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蓝梓一呆，眼睛跟着眨巴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凤岐。

凤岐笑眯眯地看着这个面色不善的魔修大能，看他能在自己身上找出一朵花来不。

蓝梓这才意识到自己打量得太敬业了一点，咳嗽两声，打破沉默，“我是统帅魔军的魔界大将军蓝梓。”这话的重点当然在“大将军”，谁见过统帅万千魔军的大将军会夜以继日地在这个天台上守一个小妖修。

哦，不是妖修，是一个灵修，而且还不是美人的灵修。

蓝梓，这个人凤岐倒是知道的，修为已经抵达魔君境界，相当于仙界的仙君级别。这等级的确够高，高得他这样的结丹修士连仰望都不可能。可此刻他却奉命在此时迎接他。所以，他对自己不满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

凤岐心里暗戳戳地想，你有意见找夜冥去呀，在我一个金丹面前摆什么谱？不过，他好歹也是在大能中间混的小人物，早习惯了别人看他的眼神，所以此刻他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蓝梓，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凤岐。”

凤岐都不需要废话，既然夜冥让这个人在这里等他，自然是有安排。所以他就那样看着，一副气定神闲，反而把蓝梓看得头皮发麻。

莫非这个小金丹真的神魂不全，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吗？至少，从修为上来说，他好歹也是魔君，这魔界仅次于魔尊的修为，连散魔看见他都一副谄媚姿态，谁不是小心翼翼。

一说到散魔，蓝梓头皮更麻。就因为上次那散魔没长眼将正渡过空间隧道的小金丹给弹出了结界，为此他被魔尊惩罚，才卑躬屈膝地在这里奉旨伺候小金丹……

蓝梓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这种憋屈感，差点让他三魂不见了七魄。

凤岐一直仰望着他，这位大将军似乎老是在神游，看那疲惫的模样，大概得有十天半个月没有好生休息过了。他也没想到夜冥会让一个这等高修为的人来接他，他本来应该受宠若惊一下，可一想到夜冥“居心不良”，他就没了那份闲情逸致。

“呜——”小八弯着月牙眼，依然热情洋溢地看着蓝梓，这一声叫唤就是它的自我介绍。

蓝梓就跟吃了苍蝇一般，浑身不爽地抖了抖，这才清咳一声，“凤岐公子，这边请。”

凤岐笑眯眯地点点头，“客气。”便毫不客气地走在蓝梓前面，这里就唯一一条路，他哪里需要人带。

蓝梓愣了愣，小金丹这是有恃无恐吧？

此刻正是子时，十五的圆月挂在当空，不需要晶石凤岐也能将四周的景致看清楚。干净湿漉清凉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凤岐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不亏是魔尊居住的地方，连气息都与众不同。

玄天城堡第九重是魔尊的私人地盘，不但下人少，连侍卫都没有。一路行来，凤岐一个人没看见。与齐沐轩的飞天境雕梁画栋处处力求精致完美不同，这里花园摆设几乎都是天然雕琢，粗犷中又不乏令人叹服的神奇精妙。而凤岐最惊讶的是，这里不但有高阶魔植，还有仙草。

这两种灵草按理是不应该生长在同样的环境中的，可在这里却相得益彰，气息相投，没有一点不妥当。

这也充分说明了玄天城堡对六界气息的包容，就像天然的灵修，能吸食六界灵气一般，这玄天城堡也能将六界之气转化为最适宜的气息，滋养这里的生灵。

蓝梓看着前面这个月白衣衫的小金丹，小金丹肩上还挂着一只小怪物，而此刻小怪物正弯着月牙眼，啜着嘴看他。

蓝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视线尽量忽视小八的存在，快步走到凤岐右侧，小八也回转头来，扭扭脖子，爬到凤岐的右肩上，依然冲蓝梓弯着月牙眼啜着嘴——这可是主人训练的标准仪态。

蓝梓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那个、你没什么想问我的？”虽然魔尊叮嘱过，小金丹有什么话，让他亲自给他解释，可这寻常人进入玄天城堡不是应该兴奋异常口不择言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