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事件 下——惊蛰Luxuria
惊蛰Luxuria  发于:201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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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再次刮伤凛冬领主的薄唇时,克里冈放开了手,那红色的血珠也在他的嘴角缓缓地渗出,因为只是轻轻触碰的关系,两人伤得都不重。

等待了一会儿,扎利恩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眸,他想开口道别,喉咙却怎么也无法动弹。而高大男人的鼻息声更加沉重,他似乎也有很多想说的,也有很多想做的。

然后他走上来,又朝蓝衣孩子低下了头,后者顺从地闭上了眼。

划在嘴上的是怎样的剧痛,扎利恩找不到任何词汇来描述,但直至疼到满脸泪水,抽噎连连,他也没有躲,那烈火制成的刀子像是在刻画什么巫术图腾一样缓慢地割过他的唇边,一刀一刀地割着,让他止不住地哭,就连嘴内的上颚处,都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穿刺般。但就是这样钻心剜骨的疼,让他觉得连着几日都窒息的胸口终于……好一点儿了……

一条极细的血路顺着下巴流下,终于无法忍受的孩子扭开头,试图站稳,等待眼前厚重的黑色帘子自行散开。

“……我现在就想走……”

他微微弯着腰,找回来的声音带上了丢脸的哭腔。终于能看清眼前物时,不止捂在脸上的双手,就连蓝色的领口皆是点点血红,像是胸前也被人砍了一刀似的。

头痛感往右边牵扯了一点儿,他便向左边偏头,他既不想让兄长看到自己的脸,也不想看到他的脸。

“……明天,可以么。”

“我不想待……”

“我们哪儿都不去,我们谁都不见,就在这七王山上。”

“……我不想待……”扎利恩蹲了下来,身上没有出现哭过之后的疲惫感,他只能感觉到翻江倒海的不舒服,让他真的好想抛开这一切烂摊子,孤身一人回到冰冷的野冰窑,什么都不去思考。

“就明天……”

宽大的披风扫在了脚边,克里冈单膝而跪,那声音竟有一点点像是乞求。

但那不会是乞求……克里冈永远不会乞求任何东西……

蓝衣孩子埋着头,不作声。他的四周开始降温,远处在忙碌的几只火探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你休息一下,今晚我再过来。”

给他留出了空间的男人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只用了短短一刻钟,凛冬领主半径三里内的地面全部结上了蚕丝一样的白霜,一旦踏入,任谁都会觉得寒风锥心,冷气刺骨。

三眼巨人们哀嚎一声,笨拙地弯腰阻拦四处翻滚的水果,他们花了那么多精力将食物摆好,但那位大赛的优胜之王只用了一拳就将白大理石桌劈成两半,现在沿着下坡不停奔走的李子简直让人伤透了脑筋。

这次在阿里斯的逼问下缄口沉默的不再只有拉雯一个人了,就连提尔狄也不吭声,弄得火探长大为恼怒,可他根本无法去问自己的主人,后者的情绪也非常不稳定,他在破碎的石桌后面来回走着,身边的气温几乎和黑火焰一样,就连走过的路都发出刺耳声响,给人一种即将要被融化了的错觉。

从扎利恩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慌与焦躁就像会传染的疾病,褐发男人也开始不安,他终于无法再忽视那摆在眼前的事实: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正在逐步瓦解,不可挽回。他能想起亲吻自己之前,弟弟彷如无法呼吸的慌乱,现在无法呼吸的感觉反过来卡在了他的胸口,他多么希望一切重回正轨,不必为了猜测冰孩子即将做出什么事来而惶惶不可终日。

我最希望的……

克里冈托着肘部越踱越快,有些下低的头有一半被挡在巨大的毛领后面,他散发出来的暴躁令好不容易捡回水果的三眼巨人们不敢靠近,因为没有敷药,唇上的新伤使他看起来更瘆人。

我最希望的,是你爱我。

但我最怕的,也是你爱我……

现如今让我如可是好!那孩子一定会放弃的……离开七王山,我们连靠近都没有可能,没有可能的事情他根本受不了,他一定会放弃的。

可若果他真对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经将全部精力放在那孩子身上了,怎会不曾察觉?而且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惧怕我——他向来只会惧怕我……

克里冈一把掐住胆敢靠近的绿衣女子,后者尖叫一声,满面惊恐。

“大人!——她不是敌人!”阿里斯及时喊了一声。

男人松开手,一下子跪在地上的水魔小声的呻吟,脖子疼痛无比,虽然没有出血,可是连动一下都像会断。

“这是什么意思,阿里斯!我说过谁也不许过来。”

“非常抱歉,大人……可是她说她和扎利恩大人有约在先,我原本是想要通报的,可她的态度非常坚决……”

克里冈这才向下瞥了一眼惶恐的水魔,她的确和扎利恩梦中再现的女子有几分神似。

“……对、对不起……这样冒昧来打扰灭世者,真的实非本意!我只是……我只是想和您的弟弟说几句话,因为在下边根本找不到他……我们……我们前些日子约好……啊!对不起,对不起!忘了说,我是墨迩罗蔓,我的父亲是——”

“我不想知道,也不在乎。”

“……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尊敬的灭世者……”

“我的弟弟没空见你。”

“可是……?可是,我没有骗您!我真的和他——”

“阿里斯。”

“请回吧,墨迩罗蔓女士。”火探长飞了下来。

“——我和他之间当真有过约定!灭世者大人!——就算他要毁约,我也希望由他亲口告诉我!而不是由您——”

“你怎敢如此对我说话!”克里冈弯下腰,刚想站起来的墨迩罗蔓又下意识地低头,瑟瑟发抖,“趁我还不想追究太多,滚。”

44.

女子没再做声,她又跪了几分钟,直到火探碰了碰她的右肩,才踉跄地起身,连道别之词都没有留下就跑走了。

阿里斯跟手下说了几句,大家更加卖力地对山路和空路严防死守,以免闹出命案。

从这个位置看不到一袭蓝衣的青年,但从脑中的牵扯来看,他自从走到悬崖边上就没再动过,四周的白霜已经消融了,可是自己的手下还是在极力避免往那个方向靠。那个孩子没有直接飞走,这是好事,但放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实令人担忧,这些天来一切事态的走向本就已经不受控制了,扎利恩崩溃的间隔越来越短,克里冈能看到他竖起的冰墙有一部分在坍塌,另一部分在升高。

扎利恩的脑中的确是一团乱麻,但硬要说乱得毫无线索也不准确,他不停地回想起和兄长亲吻时脑中的两个场景,他并没有阻止,而是放任自己去想,他想知道那两幅画面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卡在自己喉咙处的究竟是什么。

但那两幅画面根本不肯顺着他的意愿往下走,不管重复多少次,末路之火都站在火龙身旁美艳地笑,自己都躺在无法之地看着自己高举的指尖,然后化为干涩的白骨。

“……你见到……你见到我哥哥了吗?”

他想扯住从他床边经过的人类,但忙碌的小倌们没有一个正眼看他,他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进进出出忙活什么,但他大声地央求着,希望他们将墙上的窗洞补上,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风还是会吹进来,自己还是会死去。

那是多么无助的感觉……他要怎么说,别人才能明白?而他又要对谁说?他甚至不敢对坎娜老师说。

时至今日,所有的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对?

到底哪里出了错?

这两个多世纪以来自己只想和兄长和好如初,两个人去玩儿,两个人聊天,两个人躺在一块儿……回头想想,都已经得到了!这几天过得就像梦一样,克里冈会像小时候一样对他笑,他也敢像小时候一样说我想要这个、我不想要那个……可那心中一直在等待的快乐在哪儿?他应该获得的满足在哪儿?在卡布鲁海姆草原上拥有过的、让他几百年来念念不忘的感觉到底在哪儿!?

扎利恩烦躁地摇着头,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母亲。

以前就算遇到天大的事,他也能在那双手中安下心来。可是没有了……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有了。他唯一能见到母亲的地方就是梦中,可是母亲的手是冰冷的,笑也是冰冷的,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慰。唯一让他感觉不那么孤独的只有克里冈,他伸手抱住那个无比真实的褐发男人时,对方回抱住他时,痛苦和不安就那么‘咻’地一声离去,他日思夜想的童年才会回来一点点……

那个梦……就是因为那个梦!

对,他扎利恩无法否认,不管那个梦有多么糜烂和不妥,他确实自身体深处感到了真实的快乐。

“……不应该是克里冈的……”他曲着脚,抱着自己的膝盖,“为什么偏偏是克里冈……只要不是他,谁都好……”

谁都好!真的!哪怕真的是才聊过几句的水魔墨迩罗蔓,都比克里冈要好得多!

因为……不管出现谁,那都意味着——自己想要安定下来,找一个配偶了。

除开兄长,以那样的形式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不管是雄性和雌性,无疑就是自己的心仪之人……若是这样的结果,那接下来要操心的事该有多简单……多简单……

什么人轻轻拨了一下他的脸,他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梦中依旧是开裂的天,一直重复着,也叫人不舒服。

“晚餐,不合胃口么。”

“……不想吃。”他靠在树上,没有动。

“不舒服?”

“……只是……只是不饿……”

“多少吃点。”克里冈将他再次撇过去的头再次拉回来。

扎利恩还是听话地抓了几把塞进嘴中,男人换了个坐姿看着他,“明天你走的时候,走阿兹坎那条路。”

“……阿兹坎?……沿着溪水出去那条么?……那算是绕了个小弯吧,不过也不是不行。其他路不安全么?”

“倒不是安全的问题。”

“百鬼狂欢的习俗?”

克里冈笑笑,摇头:“那样的话,前面一段路线我们是一样的。”

“?”蓝衣青年顿了顿,“……你也要……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回去了?”

“就说回去养伤,理由也光明正大。最后那几天我也不打算待。”

“是、是哦……”

“我答应过你。”

“……什……什么啊……!我也说了那是你、你的事——”

“你在看什么?”

“云!”

扎利恩一时心急说了谎,但那镶金的风起云涌经他这么一说,也着实美不胜收,坐在一旁的男人也向瞬息变幻的云朵看去。

“记得吗,小时候你也常常说自己在看云。”

“……我?你说我?有么?”

蓝衣孩子蹙眉,印象中没有这件事啊,他向来只喜欢星星,并不会在云彩上留什么神……怎么可能那样说过?但克里冈只是苦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两人就在空寂的悬崖边上坐着,一觉醒来的扎利恩心脏不再那么闷痛了,想哭的冲动也奇迹般地消失了不少,回头看一眼兄长的时候,他嘴上的伤痕让自己吓了一跳。

“……对不起……”

“什么。”

“……中、中午的事……”扎利恩再次捂住自己已经没什么痕迹的唇,“来百鬼狂欢的家伙都不正常,害得我也不正常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次……下次不会这样了……”

“……什么?”

“我保证!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绝对不把你拖下水!”

克里冈动了动眼珠:“这就是你在这儿坐了一天,想对我说的?”

“嗯……嗯……是的,大概吧?等我回去后,我也会尽量不去烦你!你放心,哥!我要……我要独当一面!不让你——也不让嫂子——丢脸!关于我的配偶,你也不用操心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

克里冈再次苦笑起来,他抬手抵着眼睛,双肩微微抖动。

不知道兄长为何作出这一举动的孩子有些紧张,他能听到那笑声中深深的无奈和悲凉,但似乎,在那之中,有那么一点儿如释重负。

“……哥?”

“……这居然就是你想说的……”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你别吓我,哥,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这个!”

男人不答话,他那有些悲哀的干笑一点儿都没停下来。

扎利恩心都跳到了嗓门眼儿……我不会……真的……说错什么了吧?

他还在为中午的事生气么?那位的确——那的确是我太胡来,可是——可是克里冈也没有喊停啊!硬要说的话,不应该两个人都有责任么?这伤——这伤也不是我想弄出来的,我也觉得疼,我也差点儿晕过去!

不能触碰是我的错吗?这是现实,就算我弄不清楚……他也应该清楚的,他并不会做和我一样的梦……他根本不知道我做过怎样的梦!他根本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我们可以怎样的触碰!我可以怎样地拥抱他……

……为什么是克里冈?

睡着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在夜幕中袭来,跟着男人低沉的苦笑声跳跃着,以为终于摆脱的焦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回来,像蚂蚁一样啃着扎利恩的肋骨,促使他伸手抓住那粗壮的手腕,制止住那苦涩的笑声。

他不想听哥哥这样笑,那笑听起来竟像哭一样。

“……你什么都没说错,查理。”

手掌背后的红色瞳孔再次出现,克里冈脸上的表情和以往一样平和,给人一种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他抽回手,拍了拍扎利恩的前臂,“再坐一会儿就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走很长的路呢。”

“……哥……”

“嗯?”

“古代冰……那个时候的古代冰,真的是我召出来的么……?”

克里冈抬头看着已经凑到自己面前的黑发青年,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这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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