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简家是个土财主,自己有地,他爸弄了栋土别墅,里面的装修风格原来是他妈弄的,还挺简约的,后妈进了家门之后,屋子里全都重新装修了一遍,学别人的西洋宫殿风格,搞得不伦不类的,俗气得要死。
佟弋带着辛简上了楼:“你睡客房吧。”他将手放在一个门把手上,用力一拧,没打开,佟弋有些意外,“家里可能来客人了,客房有人。算了,你跟我挤一晚吧,别的房间我也懒得收拾了。”
辛简说:“不用麻烦,我睡沙发里都行。”
佟弋轻笑一声:“那怎么行。”
他打开一扇门,按亮了灯,灰白两色的房间呈现在辛简面前,这屋子的格调跟楼下的又完全不同,现代简约风,非常适合年轻人。靠窗那边摆着一张大床,右手边有一个大书柜和书桌,与床相对的位置有一个大衣柜。
佟弋将钥匙和手机都放在桌上,打开衣柜,说:“给你找衣服,你去洗个澡,然后睡觉。”
“好,谢谢。”
佟弋拿出一套运动衣,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条新内裤,又找了条新毛巾,扔给辛简,随手一指屋角:“浴室在那边,你请便。里面应该有新牙刷,你自己找找。我也要洗澡了。”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显然困得不行了。
辛简心说,该不是又要一起洗吧。但是佟弋从床上拿了换洗衣服直接从门口出去了,他不由得舒了口气,是了,这么大房子,肯定不止一个浴室。
辛简赶紧拿着衣服进了浴室,看着收拾得非常整洁的浴室,心说,这是佟弋自己收拾的,还是保姆收拾的?他一边洗澡,一边打量着佟弋的浴室,看着盥洗台上的护肤品,不由得笑了,原来佟弋也是个很讲究的人嘛,他也用洗面奶吗,他的脸那么干净,完全不长痘,有必要用吗,难道平时也出油?辛简拿过来,挤了一点在手里,凑到鼻子前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抹在脸上,细腻柔滑,看来还挺不错。
辛简像个贪玩的小孩,进了别人的天地里,就忍不住这个也要试试,那个也要看看,玩了好一会儿,才抓紧时间刷牙洗澡,然后套上佟弋的衣服出去。没想到佟弋比自己高不少,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挺合适的。
他拉开浴室门出去,看见佟弋正在吹头发,扭头见他出来:“还挺合适,送你了。”
辛简吓了一跳,他身上的衣服是一套限量版的阿根廷球衣,正好是辛简最爱的球队:“干嘛?这衣服难道不是你收藏的?”
佟弋说:“不是,别人送我的,买小了,我穿不了。”
辛简扯着脖子后面的衣领子,要看型号大小,佟弋说:“别看了,那是180的,我要185的。”
“那也不用送我,我先穿着,回头洗好还你。”辛简说。
“我有两套,那人补送了我一套185的,我收那么多干嘛。”佟弋淡淡地说,他扬一下手里的电吹风,“吹吗?”
辛简平时哪里吹头发的,他头发短,从来都是洗完头,用毛巾擦一擦,直接睡了,听佟弋这么一说,便接了过去,胡乱吹了几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也喜欢阿根廷?”
“嗯,球衣比较好看。”
辛简:“……”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伪球迷都算不上!
佟弋已经躺在床上了,他拿着手机调了一下闹钟,打着哈欠:“我明天还要去补课,起得比较早。”
辛简扒了电吹风的插头,将它放在桌子上,深吸了口气,从另一边爬上床:“那早点睡吧。”幸亏这床是两米多宽的大床,应该能够睡得下。
佟弋也没磨叽,关了灯,开始睡觉。
屋子里非常安静,比起杂乱的宿舍,这里已经像是天堂了。辛简刚生完一场病,身体还虚弱着,按说应该很快就睡着了,但事实上,他失眠了,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身上十分燥热,没法入睡。他睁着眼睛,看着如墨一样漆黑的夜,努力使呼吸均匀起来,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今天晚上,他确定了一件事,就是对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这个男生的喜欢,是的,他喜欢上佟弋了。大概是从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感觉了吧,不过那时候他不知道,后来他也不敢承认,现在他不想逃避了,是个男人,就勇敢点承认,他对自己这么说。
只是,就算是承认喜欢了,又能怎样,就算他们学校不反对早恋,甚至还有个别特别前卫开放的老师说,即便是不正当的恋爱,只要处理得当,也是可以的。当时辛简一笑置之,不正当的恋爱是指什么?同性恋算吗?
可就算是这样,他又能怎样,他难道还能扑上去对佟弋说:“喂,小爷看上你了,跟我谈恋爱吧!”
他又不是二缺,也不是霸道总裁,自己这点小心思要是给佟弋发现了,会怎么样?会像躲大便一样躲着他吧。辛简想象不出来佟弋用一种极其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他还是决定将这份感情藏起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
这世界上警察啥都管,也还管不得到自己心里喜欢什么人去。以前赵疏航老是说,“你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多么美好,哪怕就算是得不到回应,哪怕就只是看着她,也觉得十分开心了”,辛简老觉得赵疏航傻,现在觉得,以后大概自己就能体会赵疏航的心情了。其实现在也不算太差啊,至少佟弋不是个冷漠的人,自己还有机会能够跟他同睡在一张床上,还能在一个宿舍里一起生活两年呢。想到这里,辛简不由得又安慰了些,还不算最差么。
后来辛简才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天天跟喜欢的人朝夕相处,却不敢去触碰他一指头,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任何心意。因为喜欢一个人,是那么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在乎自己,又是那么地想触摸到他。
辛简躺在床上,听着耳边传来佟弋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里有点儿燥热,又有点欢喜,还有点甜蜜。他侧转一下身体,动了一下手脚,以膝盖轻轻触碰到佟弋的身体,然后又如同触电一般缩回来,嘴角勾起来,有一中小女干计得逞的窃喜。然后翻转身,躺平开来,今夜真是痛并快乐着。
闹钟只响了一声,佟弋便倏地睁开眼,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立即关掉了,屋子里还是黑洞洞的,因为拉着隔光窗帘,看不出外面的天色,手机上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了。佟弋伸长手臂按亮了灯,准备起身下床,转身的时候发现衣服被什么挂住了,扭头一看,只见辛简蜷缩着身子,身体侧睡着,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睡衣的下摆,跟个婴孩似的。
佟弋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平时这家伙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佟弋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勾起嘴角,小心将自己的衣服从辛简手里慢慢扯出来,然后大声说:“辛简,起床了。”
辛简咕哝了一声,抓起被子蒙住了头:“几点了?”
佟弋说:“六点半,我要去学校上课了,你回学校去睡吧,要不我先走了,你继续在我家睡吧。”
辛简猛地睁开眼,过了三秒,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这不是在佟弋家吗:“啊,不,我也回学校。”
佟弋已经进卫生间洗漱去了,辛简盘腿坐在床上,将手撑在腿上,以手托着腮,慢慢醒梦,自己昨晚纠结的那些事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四处看了看,自己的心事没有蹦出来吧。佟弋应该不会知道,自己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以后一定要隐藏好了才行。
佟弋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一眼辛简,果然孩子气十足,他打开衣柜拿衣服:“你去洗漱吧。”
辛简猛地醒过神来:“哦,好。”说完赶紧跳下床,往卫生间跑去了。
第十二章:弄丢的礼物
辛简洗漱完出来,房里的窗帘拉开了,晨曦透射进来,落在窗边的佟弋身上,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今天的衣着风格跟往常完全不一样,上面穿着浅灰色紧身t恤,下面穿着贴身的黑色牛仔裤,两条腿笔直修长,整个人如一棵劲松一样挺拔,让人想起玉树临风这个词语来。
辛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好了,走吧。”
佟弋回头看着他:“你的衣服放在我家吧,让保姆洗了,下次我给你带去。”
辛简说:“没关系,我自己提回去洗了吧。”
“你真不嫌麻烦。”
辛简说:“我没某人那么懒。”
佟弋挑左眉,不以为然:“懒人才有福。”
“嘁,歪理。”
佟弋弯腰,将书包拿起来,挎在肩上,拉开门出去,下了楼,佟弋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往饭厅走去:“吃早饭。”
辛简跟着他过去,发现桌上居然摆着热腾腾的早饭,显然是有人准备好的,两副碗筷,还是双人份,现在时间还不到七点,他家保姆上班时间还真够早的。
佟弋在桌边坐下来,喝了一口牛奶,抓起吐司往嘴里塞,满嘴塞得满满的,看着站在桌边的辛简,鼓着眼珠子对辛简口齿不清地说:“吃啊。”
辛简觉得自己绝对有病,怎么连佟弋鼓眼睛的模样也觉得可爱,他拉开椅子坐下,看见自己面前的早餐却是皮蛋瘦肉粥:“我怎么喝粥?”
“你胃病。”佟弋简短地说。
“你为什么不喝粥?”一顿早饭还做出几样花色,真不怕麻烦人。
“吃不饱。”
辛简:“……”
佟弋的胃口很大,他喝了两杯牛奶,吃了四个三明治,然后才打了个饱嗝:“好了。你饱了吗?”
辛简昨晚上吐得太厉害,睡了一觉醒来饥肠辘辘的,所以一口气喝了三碗粥,喝得胃里全都是粥水。但估计也顶不了多久,他摸摸肚子:“好了,走吧。”
两人留下狼藉的餐桌出门去,佟弋没说收拾,辛简也懒得去问,别人家的规矩他不懂,随主人便就好。两人出了门,院子里有个穿着白色练功夫的老人在耍剑,一招一式还有模有样的,佟弋站住了:“爷爷,你什么时候到的?”
老人停下来,扭头看着佟弋:“昨晚上。你去哪里了?”
佟弋说:“朋友生病,带他去打针了。你到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老人有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他说:“我又不爱用那东西,反正在家,横竖都看得到。”
佟弋也不给爷爷介绍辛简,走下台阶:“我去上课了,我现在住校,星期五才能回家。”
老人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哦,行,我会在深圳住一阵子。”
辛简看着老人,冲他点了下头:“爷爷好,爷爷再见!”
老人点点头:“再见!”
佟弋往门口走去,辛简赶紧跟上,心里对这对祖孙非常好奇,看起来感情很淡漠的样子。
出了别墅的大门,辛简回头看了一眼,佟弋家是一幢古罗马风格的房子,非常壮丽豪华。佟弋走了几步,慢下脚步,等辛简追上来:“买的二手房,里面装修风格是我爷爷定的,我的房间我自己要求的,总而言之一个字:乱!”
辛简笑起来:“住得舒服,自己喜欢就行了。”
佟弋耸了下肩。
两人并排往外走,进出的都是豪车,步行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辛简觉得佟弋家的教育肯定很特别,他家有钱,但是完全看不到一丝骄奢的气质,也从不显山露水。他看着身旁的这个男孩,心里越来越好奇。
佟弋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人,极少主动说话,没有话题的时候,就沉默。两人出了小区,进地铁站坐地铁,辛简没有深圳通,每次还要去买票。
“我去买票。”辛简说。
“等等,”佟弋拿出钥匙串,从上面摘下一个黄色的圆形徽章,递给辛简,“给你一个卡。”
辛简接过来,发现是个大运会徽章:“什么卡?”
佟弋说:“深圳通。别把它当一次性车票给投了。”
辛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个深圳通迷你卡,公交地铁通用的,跟其他人手里四四方方的卡不一样,是个圆形的,只有徽章大小,上面的图案是欢乐的u:“你自己呢?”
佟弋扬了一下钥匙:“我也有。”钥匙串上也挂着一个蓝色的小u。
辛简把玩了一下,学着佟弋的样子,刷了一下卡,闸门开了,他进去了,又拿起卡来看了一下,卡上有根小绳子,可以串在钥匙串上,这么小,还挺方便的。
辛简开始跟着佟弋不断地上车下车转车,脑袋都快转晕了,每次都是一个站或两个站就下车,短短五站路的距离,却要转四趟车。
辛简跟在佟弋身后,不断地进站出站,刷卡、刷卡、刷卡,有两次差点还想将手里的深圳通当成一次性车票扔进收票箱里,但始终没有泯灭最后一丝理智,最后一次从晒布路出来的时候,辛简总算松了口气,像大功告成似的,随手将手里的深圳通往收票箱里一放。佟弋连忙出声制止:“别放进去了!”
辛简猛地伸手一压,结果还是晚了,小u已经掉进去了:“我靠!”
佟弋看着辛简,无奈笑着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辛简伸手拍着脑袋:“怎么办?怎么才能拿出来?”
佟弋说:“我也不知道。算了吧。”
辛简说:“卡上还有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应该不多了,大概有个几十块吧,没多大事,算了。”佟弋说。
“我真够笨的,都提醒了好多次,我怎么还那么蠢呢。”辛简满脸苦恼,那是大运会纪念卡,现在都没有卖的了。
佟弋说:“倒了好几趟车,估计都转晕了。算了,那卡里没多少钱了,本来看你没卡,想送你的。”
辛简一听这话,肠子都悔青了,佟弋第一次送自己的东西,居然被他这么给扔了:“我去想想办法,问问工作人员,应该能要回来。”
“算了吧,都没什么钱了。”
辛简站在原地不舍得离开,他想去找工作人员,想办法要回那张卡,又想到佟弋要上课了,便说:“走吧,先去学校。”
佟弋拍了一下辛简的肩:“别想了,没什么关系。”
辛简一直沉默不语,没精打采地跟在佟弋身后。到了学校,佟弋说:“中午一起吃饭?”
辛简嗯了一声,佟弋说:“那中午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辛简点头:“好。”他看着佟弋走向教学楼,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又转身回去地铁站了,找工作人员问了半天,说是要带办卡的凭证和身份证,等明天去地铁公司领取。
辛简一听头大无比,这卡又不是自己的,大运会都办了两年了,佟弋不可能还留着凭证。就算是留了,自己也不能追着他去要凭证吧,佟弋会觉得自己是心疼那几十块钱?他几千块的ipad都赔过他,那为什么这么执着一个几十块钱的卡呢,这心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辛简说:“那我按原价把那张卡买下来,行不行?”
工作人员说:“那怎么行,万一不是你的,我们贩卖乘客的卡,不就是在犯错误吗?”
“那明明就是我的卡,我只是把发票弄丢了,找不到而已!你们地铁公司也太黑了,乘客丢了卡,拿不出证明,你们就把卡黑了啊?”辛简烦躁地说。
那个员工小声地说:“这又不是我们让你扔进去的。不就是一张卡吗?多大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