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直觉——三五娘
三五娘  发于:201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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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容一巴掌打在豹子脸上,力道毫不留情,打断了豹子脱缰的妄想。

单容没说为什么,豹子也没问,一巴掌挨过连眼睛都没眨,反倒还凑近了点。

单容有些警惕地退了一步,还是被豹子抓住胳膊,他开口骂道:“你他妈的……”

豹子目光灼灼瞪着他,头发乱蓬蓬毛乎乎的,像一只又生气又委屈的小豹子,根本没有平日刚毅不羁的摸样,更没有干架时的狠决,单容看了心情莫名愉悦,继续毒舌道:“一个破MV罢了,两个小时都拍不好,那女人一靠近你就变僵尸,这种东西拿到市面上你是想要亏死我们公司……”

“还不都是你!”豹子终于忍不住吼起来:“还不都是你以前说什么不喜欢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然老子才不至于这么神经过敏!”

单容愣了一下,耳朵微微有点红,立马板起脸,变回冷冰冰的样子,豹子不甘心,决定拆穿他:“你敢说你下楼是上厕所的?啊?办公室在顶楼的单总裁?你又是怎么知道我MV拍了两个小时。

单容抬手又是一巴掌,推开他说:“滚。”说罢就转身出了楼梯间,把门很大一声摔上了。

“妈的……”豹子骂骂咧咧,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觉得自己被打居然会兴奋,真是变态得让人沮丧。

4

“不行!绝对不行!”叶闫恒扬起白嫩的脸严肃道。

“小白……”刘阳明尝试着开口。

“我不叫小白!而且我也不小!”叶闫恒大声打断:“你们已经是签约的乐队,应该要按照公司的流程来做,怎么可能还去原来驻场的酒吧!”

“不是驻场,老黄之前帮了乐队很大的忙,这次他开口说回去站个场子,我们怎么可能不答应……”刘阳明有点郁闷,解释道:“况且周四晚上不是没安排工作么?我们闲着也是……”

“闲着就应该好好休息!或者是排练!你们到底明不明白,现在这个乐队不只是属于你们四个人的,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和整个公司的利害和声誉一并受牵连,暂且不说乐队形象和曝光问题,要是在非正规的演出场所出了什么意外,责任要谁承担!”

“怎么叫不正规的场子,老黄的酒吧多少地下乐队抢着去你知不知道,况且我们这种糙爷们儿乐队能出什么意外,豹子打架比弹吉他厉害,也不会有人去摸他屁股。”

“所以你们根本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地下摇滚酒吧那么混乱的地方多不安全啊!被狗仔队拍到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怎么办!被乱写一通怎么办!新歌刚发就被打枪怎么办!新专辑还没发就夭折怎么办!”

刘阳明一听到他家小白经纪人正气凌然地排比句就头疼,心里对谢主管的洗脑功力崇敬有加,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豹子。

豹子会意后开口道:“小白啊……”

“我不叫小白!”叶闫恒炸毛了,为什么没人记得他的名字!

“小白啊……你豹子哥跟你说,”豹子全然不理他,懒洋洋地说:“我们这也是为了公司好。你想啊,你家谢孟大大为什么要签我们?因为我们是一个特别自力更生勇于拼搏的乐队,我们歌也自己写好了,自带乐队全体人员,演出经验也累积了,地下观众和潜在粉丝也培养了,我们是一个多好养活的乐队啊。”

“我们这次回原来的酒吧演出,那就是为了答谢消费者,巩固老听众,吸引新观众,为新歌宣传添油加醋,为新专辑的发行未雨绸缪……”

“添油加醋这个成语是不是用错了?”东响小声问电池。

豹子根本不鸟他,接着忽悠:“而且正是由于这场演出不是公司筹备的,所以不算做正式工作,谢孟大大该有多高兴啊!”

叶小白听得一愣一愣,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豹子坐直身子,微微往前倾,凑近叶闫恒一脸求知的小脸神秘地说:“他不用付钱啊。”

叶闫恒愣了几秒,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你们真是一个好乐队啊,怪不得谢主管那么想签你们。”

刘阳明:“……”

豹子满意地靠回到窗边,再点一支烟。

豹子他们在老黄家酒吧表演过不下百次,少数时间演出是顺利而成功的,以豹子跳下台和人干架作为结局也不在少数,而更多日子里,豹子几个只是操练着他们廉价的乐器,弹着简单粗暴的riff,扯着嗓子,大声唱着别人的和自己的歌,直白生猛,血肉横飞。

乐队最初的成员只有刘阳明,豹子和另一个叫起子的鼓手,起子原本是刘阳明的老乡,三人一起也写了不少歌。后来起子因为毒瘾太重,连鼓棒都捏不稳,经常排练到一半就哆嗦着冲进洗手间扎针,最终被开出了乐队,随后刘阳明在老黄酒吧和自己工作的音像店贴了招人的海报,陆续面试不多的应征者。

找鼓手的过程刘阳明回想起来非常崩溃,最初他和豹子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就是敲鼓么,并且乐队早期的歌也都是简单的摇滚4/4拍,没什么复杂的节奏变化。但经过痛苦的第一周面试,两人终于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一个鼓手敲鼓的方式带有大量的个人风格和对节奏的感觉,这直接就会反应到整首歌的律动——也会影响甚至改变整个乐队的风格。

最初面试来了一个鼓手是老黄介绍的,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但当他带来他在原乐队用的一整套鼓具的时候豹子就知道肯定没戏,他那套鼓具挂着一大堆钗相当复杂。他在那装鼓,刘阳明就开始调琴准备和他试试——贝斯是乐队的前线,首先得他和鼓手能配合好——如果刘阳明不行,就根本没有豹子加入的必要了。

豹子当时在厕所看报纸,从门缝里听着外面俩人练开,根本不对路,骂了声操。

起子的鼓充满了热切的活力和轻狂的态度,就像他自己,直来直往,单纯又没心机,很难复制。

但东响跟他完全不一样,东响来面试的时候,三人排练了两首歌就几乎确定了他的加入,他的鼓具有一种惊人的立体感和穿透力,可以在你的耳膜进行狂轰滥炸,可以给乐队新的活力和方向。

音乐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他不符合1+1=2的定律,他需要化学反应,需要共鸣,需要磁场吸引,需要创造力,需要灵魂激荡的电闪雷鸣。

而豹子的灵感和热切来源简单,自从他13岁遇见单容就从未变过。

至于电池加入乐队的缘由更是离奇,电池是老黄的侄子,电池的妈妈也就是老黄的大姐在时间的折磨下终于对儿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断了念头,不再阻拦电池弹吉他听摇滚,怕是再拦下去自己沉默寡言的儿子思维就要去其他星系了,高中毕业就把电池委托给了老黄。

大姐的原话是这样的:“就是你这个倒霉孩子当初给小池听什么摇滚专辑!现在好了吧!你们都愿意整什么破摇滚,死不听劝,熊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们叔侄俩一块玩儿风去吧!”

老黄听在耳朵里是这样的:“我家小池继承了你的高尚兴趣和光荣理想,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摇滚的光辉道路,现在姐姐把侄子交给你培养,你们一定要坚持不懈努力向前。”

于是老黄扭头就开心地把电池带给了豹子和刘阳明。

豹子第一眼看见瘦小的电池就充分地表现了不屑:“小弟弟,电吉他什么的很重的,挂在身上很累的,我觉得木吉他比较适合你,那种有缺口的叫做民谣吉他,圆圆的叫做古典吉他,你看你喜欢那一个,回去告诉妈妈帮你在少年宫报个班。”

老黄嘲讽道:“豹子你少跟那装大象,就你那个破吉他,做做节奏差不多了,就别跟那现眼了。”

刘阳明心里也觉得不靠谱,但还是客套地问电池:“你说你自学了电吉他?你带琴了么,能稍微来一段我们听听行不?”

电池点点头,立马上老黄在酒吧二楼给他临时腾的房间背下一个琴盒,从里面抱出自己的Gibson Les Paul-1965挂上,在豹子和刘阳明怒看土豪的目光下插好电,连好效果器,调好音,随即毫无压力地弹了一首Yngwie Malmsteen的Rising Force,行云流水指速逆天,小细节千变万化,居然还愣是把新古典主义金属弹出了一分节奏布鲁斯的味道。

一曲完毕之后,清晨里尚未开张的酒吧安静非常。

刘阳明无语凝噎:“……”

豹子深受打击:“我操……”

老黄热泪盈眶:“小池……”

电池不明所以,问道:“啊……难道我弹错歌?你们是不是比较偏硬核?我也是会的。”说罢踩了几脚效果器,想再争取一下面试机会。

豹子一把将电池捏着拨片的手按在吉他弦上,说:“不用了,池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父了,以后咱乐队,你说走什么风格,我们就走什么风格。”

电池看着他,似乎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刘阳明一脸沉痛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豹子的意思是,你被录取了,恭喜你。”

至此爬行者乐队全员到齐。

不过饶是豹子他们在这家酒吧度过了那么些成长的岁月,也还是第一次见台下这么多人。

酒吧的桌椅全部被撤掉,底下黑压压的全是人,俨然一个小型演唱会场,刘阳明看了有点哆嗦,用疑问的小眼神看老黄。

“谁TM让你们出道了呢,”老黄嘿嘿笑着:“新歌MV一直轮X音乐台,人能不多么。”

说罢老黄又板起脸,正色道:“臭小子们,好好给我演!你黄哥接下来半年的生意都TM指望你们了。”

刘阳明:“……”

乐队不敢怠慢,卯足了劲表演,唱的大多是其他乐队的经典歌曲,也穿插了一些原创的固定曲目,台上卖力台下尽兴,就像过去那些贫穷无名的日子,豹子觉得自己连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回想起了一些事情的初衷和本意。

两个小时无间断的摇滚乐狂轰滥炸,观众第二次喊安可,豹子用T恤下摆擦了擦汗,说:“最后唱一首,这两天也在放的,新歌,Kid from Yesterday”

Now this could be the last of all the rides we take

现在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旅程

So hold me tight and don't look back

所以我抓紧我别回头看

We don't care about the message or the rules they make

我们不在乎他们定的意思和规矩

I'll find you when the sun goes black

我会在天黑之前找到你

单容开车在回家的路上,电台广播放着爬行者乐队的新歌Kids from yesterday,单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撑在车窗沿,满眼望去都是猩红的汽车尾灯。

天就要黑了。

And you only live forever in the lights you make

而你想永远只生活在你自己创造的光亮中

When we were young we used to say

我们年轻时候总是说

That you only hear the music when your heart begins to break

你只在心碎时候才会听歌

Now we are the kids from yesterday

现在我们都是来自昨日的孩子。

豹子的声音带着经年的烟酒过剩,每句歌词都撕心裂肺到毫无保留,贝斯和鼓声在小小的车厢里撞出回音,吉他喧哗不已嗡嗡作响,单容不做声的听了一会,不自觉也跟着唱了起来:

“Now we are the kids from yesterday.”

单容到家的时候,天正好黑透。

带前后花园和车库的三层别墅灯火通明,在这样一座城市的市郊价值千万,单容却并不觉得这里像家,他回来了还是一样疲惫,他怀念一个破旧的筒子楼,三楼的灯绳断了,漆黑而安全。那里有个孩子帮他打架,替他挨打,给他偷吃的,为他写歌,而他们都来自昨日。

5

单容是最后一个到家的,餐桌边坐着他的父亲,后妈和弟弟,几个人看起来已经等了一阵子。他坐下来示意保姆阿姨可以端菜了。等待的过程中,餐桌陷入沉默,父亲在看报纸,后妈在翻报纸里面夹的广告页,回到家还西装革履的精英弟弟默而不语。

单容想了想,露出奢华闪亮的笑容朝自家弟弟笑道:“小弥,公司怎么样?好不好玩?”

后妈惊恐抬头看她,自己都不太敢搭话的继子居然关心起自己儿子来了。

弟弟望向他,试图散发出询问的信号,可惜外人看来仍是持续面瘫中。

“哥哥在网上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你要不要看?”单容摸出手机,按出一段视频播放,低劣的画质显示着一个疑似自家弟弟的青年抱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上唱歌,嘈杂的背景音依稀分辨出是一首茉莉花,可最惊悚的是青年旁边一个欢脱的醉鬼在大肆伴舞,醉鬼脑袋上还顶着一朵装饰餐盘的胡萝卜花,扭得花枝乱颤。

“总经理威武!”

“总经理新年好!”

“总经理生日快乐!”

画面摇来晃去,观众撒欢儿大喊,镜头里一片混乱。

面瘫弟弟明显震住了,死盯着电话屏幕,直到视频结束。

单容不说话,看着自家弟弟,笑的春暖花开。

面瘫弟弟忍不住开口道:“那是大家……喝醉了……”

“哦?”单容做出惊讶的样子:“还真是小弥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弟弟:“容哥……”

“你们公司的聚餐还真的是……”单容坏心地笑起来:“风格奇特,毫无下限。”

面瘫弟弟耳朵红起来,声音渐小:“因为大家很开心,一直起哄,所以就答应唱歌……”毕竟第一次员工们对他那么亲近。

“那这一只呢?”单容搭一根食指在屏幕上,指着定格的伴舞娇花:“莫非是什么应招来的外场服务人员,你们公司还真敢,玩这么过分,啧啧。”

看似精明冷酷实则天然呆的弟弟挣扎道:“不……不是的,这是我们楼下技术部的员工,叫做莫礼,他也喝多了,平时不是这样,他平时很……”

单容又重放起视频,弟弟彻底不说话了。

单容满意地放下手机开始吃饭,很久没有欺负过人了,现在他感觉很爽。

单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晚饭后他刚洗了个澡,电话就响了起来。

“单总!”电话那头传来慌张的声音:“我是叶闫恒,是爬行者乐队经纪人,谢主管不在国内,我只好给您打电话……”

“知道。”单容不悦打断:“说事儿。”

“乐队今晚在沙洲酒吧演出,被卷入暴力事件了,现在警察已经过来了,记者还没来。”

单容眯了眼,语气中带了威胁的口吻,问:“沙洲酒吧?”

叶闫恒张口想解释,又闭了嘴,改口道:“对不起。”

单容哼了一声,只说一句:“等着。”便挂了电话。

开车去酒吧的路上,单容便让助理给多方打了电话,压住了几个大头报社,知会了警察局,又亲自打电话交代叶闫恒如何和酒吧老板沟通,暂且清空人员关闭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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