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齐老师，你好厉害哦！”齐行云这段话一说完，叶沛涵立马鼓起掌来。
齐行云被他的装模作样逗笑，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接过他手里的对联，就往门框上比划：“小时候和成悦家住对门，每次贴对联的时候，成叔叔都会说一遍，是个人都记住了。”
齐行云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了成悦的名字，语调平稳地让他愣了一下，他摇摇脑袋，半晌，低下头笑了一下，然后扭头问道：“你看，歪了吗？”
“啊？……哦……”叶沛涵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对联，说道：“这样挺正的。”
“给我胶带。”齐行云伸手，没看到叶沛涵不自然的表情。
两人配合着贴完对联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做年夜饭，依旧是齐行云主厨，叶沛涵打下手。
也许是节日的气氛影响，叶沛涵今晚显得格外活泼，一直叽叽喳喳，齐行云被他的笑容感染，心情也轻快了很多。在国外的时候，一直对过节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有个人一起过节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在叶沛涵“过年就要吃大餐”的主题思想下，两人做的菜将餐桌完全占满了，叶沛涵看着满桌的饭菜眉开眼笑，踮起脚就给了齐行云一个吻：“辛苦啦！”
蓝色的灯光下，叶沛涵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齐行云看得有些痴，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正想要回吻过去的时候，手机铃声却煞风景地响了。
是成悦。齐行云掏出手机的时候，叶沛涵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齐行云没看到他的表情，眉头微皱，却还是接了起来。
“HI，新年好啊行云！给你拜个早年啦！祝你新的一年万事如意！”虽然还只是除夕，节日的气氛早就推到了高朝，成悦的声音很欢快，背景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很热闹。
齐行云低笑出声：“嗯，也祝你们开心。”
“恩恩，大家都开心！我妈说明天让你和叶沛涵来吃个晚饭，你们有时间吗？”
“明天吗？”齐行云看了一眼叶沛涵，却见他垂着脑袋，看不到他的表情让齐行云有些不适应，他伸手去拉叶沛涵的手，却见他轻轻侧开，坐在了餐桌对面的椅子上。
齐行云心里一个咯噔，顿觉不妙，手机里成悦见没有回应，继续问道：“怎么，你们明天有安排吗？”
齐行云连忙回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事，我先问问，晚点再回复你。”说完，他挂了电话，叶沛涵给他倒了杯酒，笑着看他：“吃饭吧，不然都要凉了。”
齐行云抿唇看他，眉尖还是轻轻蹙着，叶沛涵的笑容依旧完美，示意他坐下。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除了电视节目的喧嚣，两人之间倒是显得冷清多了，刚才一起做饭的温馨像是错觉。
饭吃到一半，叶沛涵默默将杯子里的红酒喝掉，突然说道：“行云，过完年，我们就去美国吧！”
齐行云一怔，抬头看他，叶沛涵脸上的表情四平八稳，再给自己倒了一些红酒，托着酒杯轻轻摇晃着，见齐行云看过来，说道：“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去美国生活么？我觉得不错呀，那边还可以领证，在国内，总是有些不方便。”
眉间的褶皱越发深了，齐行云放下筷子，低下头思索了半晌，抬头看向叶沛涵：“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也许留在国内还是好一些。”
他这话说出来，叶沛涵没有回他，只是盯着酒杯里澄澈的酒液，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覆盖着他乌黑的眸子，齐行云见他这样，心里不安丛生，继续说道：“我们的工作现在都定了下来，生活习惯什么的还是国内比较适合吧！”
叶沛涵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开来：“我看你是舍不得成悦吧！”
齐行云心里一凉，冰冷的灯光下，叶沛涵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笑容糊在他脸上如同面具一般，他急忙起身反驳道：“怎么可能！”
“嗤……”叶沛涵偏过脸去嗤笑一声，笑容不屑而苍白。
“叶沛涵！”齐行云有些急了，走进想要去抓他，叶沛涵却先他一步起来，起身的时候带动椅子，发出“吱呀——”的刺耳声让齐行云心里慌乱不堪。
“我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低估了你的痴情！”叶沛涵定定看了过来，乌黑的眼瞳一片深幽，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叶沛涵，你别这样！”齐行云急得语无伦次，辩解也似乎变得无力，“我……我对成悦……我承认，我之前是想逃避……”
“Shut up！”突然拔高的声调让齐行云一惊，他看着叶沛涵有些扭曲的脸，一瞬间忘记了言语。
“你不用和我说你多爱他，也不用证明你多情深！男人嘛，都是天生贱货，是谁在超市里看见他迈不动脚的？是谁念念不忘以前的事情，连贴个对联都有绵绵不绝的回忆？是谁接到他的电话脸色骤变心情百转千回的？齐行云，你他妈够了！”
这么多年来，齐行云一直活得很闭塞，人与人怎样相处，他一直在缓慢地学习着，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叶沛涵的歇斯底里，上次也是，这次依旧一样，他只能无措地看着他激动的表情，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措辞，偶尔发出几声无力的辩解。他觉得很累，本能地想要退缩，可是他知道一旦退缩自己就永远走不出这些年沉重的壳。他说不过叶沛涵，只能笨拙地走上前去伸手抱他。
叶沛涵却像被蛰了一下拍开他的手臂，眼底的情绪终于纷乱起来：“我受够了！不玩了，你爱怎样怎样，我他妈不管了！”
说着他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抛到了齐行云的身上，然后转身，拿起自己的大衣就出了门。
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电视机里满脸机械笑容的主持人说着热闹的词句，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飘着，齐行云盯着门板愣了好久，良久他捡起地上那张被粘起来的老旧纸条，看着上面的字，突然有种恍如隔世感。
似乎……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存在……
他想笑，却发现整个身体都疲倦下来，根本扯不起嘴角，他身体一滑，就那么坐在了地毯上，心，再次变得空寂。
也许，他该出去追一追叶沛涵，可他全身的力气都飞速流逝，站不起来。
他早该知道，所有的人都一样，最后都会离开他。
他早该知道……
可是，人呐，一旦遇到一点点温暖，总会想要去渴求更多，然后滋生出无尽的渴望。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电视机里，热闹欢快的节目继续着，窗外，鞭炮声轰轰隆隆不断，齐行云呆坐在地毯上，感受着身体里的温度一点点抽离，心脏一寸一寸变得冰凉。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的……
天色什么时候变亮，他不知道，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似乎是一个美好的新年。
他动了动，感觉全身像石雕一样僵硬了，“咔哒——”开锁的声音传来，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大门，褐色的门板被打开，叶沛涵进了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是睁大眼睛看向门口的人。
叶沛涵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熟练地脱了衣服换鞋，将手里的一堆东西放进厨房，然后拿出盒子里的花，找了一个花瓶，接了一些水，插好放在茶几上。
花是百合，很鲜嫩，上面还有些水珠，有淡淡的香气。
叶沛涵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扑了进来，瞬间将整个客厅点亮，他逆光转过身，身体的轮廓被金黄色的阳光镶了一道金边，齐行云坐在地毯上，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看向面容有些模糊的叶沛涵，他听见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喂，我买了包子和豆浆，吃吗？”
“哦……”良久，齐行云应了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他伸手一抹，然后朝叶沛涵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正文完——
番外：港湾（上）
“所以，你就这么妥协了？”
酒吧的卡座里，陈睿看着对面面色通红的叶沛涵，晃着酒杯里宝蓝色的酒液，眉毛扬得高高地看着他。
叶沛涵抬起眼皮懒懒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这不叫妥协！还有，你能别这副样子吗？果然是和晟晟待久了，脸上的表情都一样了么？”
陈睿眉毛扬得更高了，勾出一个甜蜜而又戏谑的笑容，置于沙发背上的手曲起撑着脑袋，凉凉看向叶沛涵，等待着他的下文。
“别忘了，我是搞心理的，我知道，他爱我，也不能没有我，我也爱他，不希望他难过伤心，那为什么不能继续过下去。至于成悦，我确实很讨厌这根刺，但是我也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放下这份执念。”
“是吗？”陈睿盯着杯子里水晶般的液体，嘴里发出无意义的调子。
“是啊是啊！人长大了，考虑问题肯定不能那么单纯，该成熟一点。”
“那你现在喝成这样又怎么解释？”陈睿放下酒杯，看着叶沛涵，眼里染了几分怜惜。
“睿睿，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晟晟一样的……”叶沛涵又灌了一口酒，狠狠擦了一下唇边的酒液，声线突然变得荒凉：“感情面前，讲什么自我，要得过且过才好过。”
陈睿一愣，喃喃说着：“沛涵……”
“我没事！”叶沛涵笑了笑，双手捂上脸，再次开口时，声音却有些不稳：“我只是……只是不甘心，如果，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他，会不会，会不会我就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个？”
陈睿心疼，伸手想去触他却被叶沛涵轻轻挥开。
“睿睿，我后悔了……也许晟晟说得对，我当初太过放荡，无所顾忌，所以现在我的劫难来了，这样的我，也许本就不值得他一心一意。”
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只有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只有在酒精的麻醉下，他才敢喊出心底最深处的话。
陈睿鼻尖一酸，眼底泛起一层水光。
叶沛涵，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即使在叶家最黑暗的日子里，他也是高昂着头颅，眼神倔强，后来他脱离叶家，美国也好，京城也好，他都是那个表面纯真无邪内在高傲腹黑的叶沛涵，哪有如此潦倒的神色。
叶沛涵抹了把脸，抽噎着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然后“咕噜咕噜”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下滑，酒精的灼痛感蔓延到胃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烧了起来。
“沛涵……”陈睿伸手压住酒瓶不让他继续灌自己，抿抿唇，试探着说道：“爱情没有如果，我只想说，别看轻自己，我所认识的叶沛涵一直是光芒万丈的，值得好好被宠爱。”
叶沛涵闻言，笑了笑，眼神有些涣散，看着陈睿喃喃道：“谢谢你……睿睿……”
齐行云赶到的时候叶沛涵已经倒在陈睿的肩膀上不省人事了，他脸色微变，就要伸手去接他，手到了半路却想要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他搓了搓双手放到嘴边合拢哈着气，待手暖和才去摸叶沛涵的脸：“沛涵？叶沛涵，还好吗？”
陈睿将他一系列的动作尽收眼底，盯着他的脸良久，才说道：“他这次是真的喝多了，楼上有房间，要不扶他上去休息？”
齐行云蹙眉，坐在沙发上，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这才朝陈睿说道：“不了，这里还是没家里方便，我回去给他煮点醒酒汤，不然他明天会头疼。”怀里的人哼了一声，像是不满他的吵闹，将脸整个埋进他的脖子里，齐行云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垂下眼眸看了看他，半晌才意识到陈睿一直在看自己，有些羞涩地别开眼，感激道：“谢谢你陪他这么久。”
陈睿一愣，齐行云的态度太过真诚，他差点没反应过来，只是说：“应该的。”
齐行云吩咐服务生把叶沛涵的衣服拿过来，给他穿好，然后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他围上，期间叶沛涵一直嘟囔不断，显然对他打扰自己的睡眠特别不耐烦，齐行云好脾气地应着，轻轻吻着他的脸，耐心哄道：“乖，我们先回家。”
“要我送你们吗？”陈睿见他扶着叶沛涵起来，也起身问道。
齐行云摇摇头，浅笑道：“已经麻烦你很久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他干脆把叶沛涵打横抱起来，后者身材本来娇小，他这么一抱，倒像是抱个小孩子，陈睿一看，觉得又窝心又想笑。叶沛涵感觉到震动，又是哼唧了几声，双手自发地搂住齐行云的脖子，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齐行云低头笑了笑，就往外走。
酒吧里的一些人认出了他，上次和宁丰打架的事情连带着他和叶小公子的关系早就在圈子里传开来，这次叶沛涵再度光临酒吧，许多人就开始猜测故事的后续，这下又见齐行云如此亲昵地把人抱出来，窃窃私语便更多了。
齐行云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往外走，只是到了半路被人截住。
“你就是上次和宁丰打架的那个？”来人的语气不怎么好，打量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到他怀里的叶沛涵身上，神色开始变得复杂：“怎么，叶小公子的口味变得这么奇特了？还有，这公主抱，另一种情趣？”话说到后面，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齐行云面色变得不善，不想纠缠，想绕过去却被拦住：“你急什么？”
齐行云扭头看向他，眼神渐渐变冷，来人却丝毫不觉，声音带上了些许戏谑：“难道是急着去开房，啧啧，也是，喝醉的叶小公子，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男人的眼神变得暗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沛涵熏红的脸，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趁他还没有腻，你就多尝尝吧……”
“啪——”的一声，打断了男人的下流的话语。
“你他妈得病了就好好在家吃药，别出来乱吠！”色彩交织的灯光下，陈睿的脸冷凝如冰，挥出去的手顿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叫经理过来，然后指了一下愤怒的男人：“记住，咱这里庙小，装不下赵少爷这尊大佛，请出去。”
“陈睿！”赵宇清捂着脸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这是我和叶沛涵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况且老子又不是像宁丰一样在这里闹事，你凭什么？”
“呵，全北京城都知道叶沛涵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可以指手画脚，你是没闹事，但是你满脸都写着要闹事的念头，况且，我要请谁出去需要凭什么吗？”
“陈睿，你他妈装什么装？你不过是陈晟养的一个栾宠，没有陈晟，你什么都不是！”盛怒之下，赵宇清也不管什么禁忌了，冲出口的话难听至极，陈睿脸色一白，气得浑身发抖。
“赵宇清，你闭嘴！”一直装睡的叶沛涵从齐行云怀里跳下来，径直走到陈睿面前，明明小小的个子，气势却生生将赵宇清压下去。
“怎么，不装死了？”赵宇清咧嘴笑了笑，故意忽略他愠怒的眉眼，伸手就要去摸他的下巴，却被紧随而来的齐行云狠狠打开。
“哟，看得这么严实？”男人呵呵笑了出来，满脸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