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那人没回来，他下班后没看到他，知道他又去了另外一个人那里，于是，他也离开了他们住的地方，开始我没找到他，后来我再过来看时，他重新锁好门，一个人走了，我跟踪了他，我看到他买了很多酒，看到他进入一间公寓，在门外，我听到开酒瓶的声音，不知道开了多少瓶，打翻了多少酒杯，

“最后，他醉了，醉了都还在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一直到他再也不能清醒，而第二天回来，那个人却说等了他一晚，他觉得委屈，他觉得他对他不坦诚，他夺走了他的心拿在手上把玩，还要夺取他的隐私要他毫无保留的全盘拖出，结果他安慰了他，如果是我，真想扇那个人一耳光。”

外面的闪电越发惊人，夹着风雷，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窗户。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才说：

“这个人是你，展辰。”

“可你却让他痛苦。”

一瞬间，仿佛没有狂风暴雨，没有人在说话，世界安静得就只有这句话，回荡在这个阴森潮湿的房间里。

“是我让郁少痛苦，是我？”

听着他微弱的说话声，萧郁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开始挣扎，虽然微弱，但手腕勒出了血，身上的伤口震裂，鲜血涓涓，可这点痛怎么抵得过心上的痛，他伤害了他，他要去向他解释。

男人看到萧郁不停地动，血流了一地，忙按住他，萧郁怨恨的看着男人，直逼心底的寒意让他手里一滞，男人木然了片刻，温柔的笑了，这个笑容让他的脸看起来依然那么丑陋。

“即使你恨我，我也要这么做。”

很难听的声音，很丑陋的脸。

蜷缩在角落里的东西收了收腿，动作很小，还是被男人发现了，他发狂一般走过去，对着那团黑东西一连狠踢，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混话。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展辰顾不得去想其他，他站起来，眼前的黑点渐渐现出原来的轮廓，他扶着门壁缓了会儿才看清这些东西，看到男人手里还握着那把手术刀。

展辰悄悄的走到光线照到不到的黑暗里，放轻脚步朝萧郁那里移动。

第三十三章

萧郁看着他的动作，心脏猛然收缩，冷汗森森，他紧盯着展辰，太过暗黑，片刻之后已经不知道他走到哪个位置了，接着便是手上温凉，有人动作微小的在解绑他的绳子，为了不让他挣脱，绳子绑得很结实，展辰弄了半天才解开一个，而头上已经大汗淋淋，他轻舒一口气，看看另外一只手，在男人身后，要想不引起他的注意，有点困难，正想移过去。

忽然，男人像是想起了展辰，猛地回过身来，正对上他，而男人还在失控的白热化中，也不管地上那团黑影了，拿着刀就向展辰冲过来，暴怒着：

“我不是说过会放了他吗，我会放了他，可是你不该过来，你不该过来。”

眼见男人就要冲过来，萧郁想用解开的右手去握那把刺向展辰的刀，展辰身边没有趁手的武器，情急之下，猛地扑在萧郁身上把那只手压下去，如果那只手毁了，同样的悲剧就发生在了他身上，他不要。

但是，也不会让人把他刺中，做好了准备等着男人冲过来和他生死一搏。

可是男人没还攻过来，就只见他身体一僵，手中的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展辰和萧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男人的脚后跟处一滴一滴的血滴在地上，很快就殷红了一大片，他瞪大眼睛看着萧郁，痴恋，惭愧，和……后悔，很快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腐伤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和不甘，看起来骇人之极，暴裂的眼珠仍看着萧郁，萧郁不忍的避开。

“哈哈……哈哈……既然这样，你们都去死吧。”

一个癫狂喑哑的笑声从那团黑影发出，他捧着腹部屈着背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步走出黑暗。

展辰意识到螳螂补后，冲上去捡起甩到地上的手术刀，快速准确的割断绑着萧郁的绳子，把他扶起来，才发现他浑身无力，而动作太快牵动了他身上的伤，血从伤口处沁出来，萧郁紧锁着眉，展辰心急道：

“郁少，你忍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医院，哈哈……我好不容易把他弄来，会让你们就这样走？哼……谁也别想走。”

“你才是凶手。”

展辰扶着萧郁慢慢往门边退去，他已经再无心力和这些人纠缠，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毁掉，所有都毁掉，哈哈……”

黑影不理展辰的问题，自顾自说着难以理解的话。

窗外狂风大作，闪电霹雳雳盘旋划破长夜，照得整间屋鬼森森的煞白，黑影走出来，衣衫破烂，膝盖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头发湿哒哒的晾在面前，看不清他的面目，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眼睛在头发下眯缝着看他们。

“又送上来一个……这个也不错，谁也别想走，把你们都送下去，都送下去……”

展辰看到这人，心里一阵寒颤，这个人比刚才那男人更让人害怕，这是来自心底的恐惧，能让人瞬间凝固的头皮发麻，直戳背脊的心寒，他好像整个人在癫狂状态，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他没有直接走向他们，而是抡起棍子朝窗户咂去，雨水吹打在他身上，他却在“嘁嘁”的笑，难怪男人会失控的殴打他，是害怕，即使他无法动弹也让人胆颤恐惧的害怕。

展辰有些恐怕的看向萧郁，他侧脸的轮廓依然瘦削俊美，脸上没有丝毫惶遽之色，反而非常冷静的，凛冽的看着那人。

“展辰，别掉以轻心，他是个疯子……”

依然是温和的声音，此时却平稳低沉，让人心安。

“郁少，你怎么知道？”

一问完就后悔，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是疯子一个。

“我身上的伤是他弄的，他下了药让我乏力乏力，张真来得及时，不然，我现在已经和前两个人一样了。”

张真，应该是那个丑人的真名，没想到他对郁少用情之深。

展辰想起刚才他说的话，很想问问，可现在时机不对，遇上一个不要命的杀人疯子，得先摆脱再说。

展辰觉得心里有了底气，郁少如此镇定，自己胆子也囧囧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已经退到门外过道里，但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因为在一楼，右边是一排架空石栏，还有一些未枯死的花草在雨中摇晃，萧郁看了看后面，来的时候不妨被电棍击晕带到这里，他不知道校内的大致布局，但现在必须先走出教学楼，这个学校设计非常怪，办公和医务室设置在教学楼里。

“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有可能，先把他制住。”

疯子向他们一步步走近，木棍换握在左手，右手反握着捡起的那把手术刀，萧郁现在稍微能发力，但展辰和张真周旋却耗费了不少体力，他忽然蹲下来。

“郁少，上来，他的腿受了伤，不一定能追上我们。”

萧郁有些愕然，知道现在也别无他法。

“展辰，到宽敞的空地上就把我放下来。”

“嗯……为什么？”

“不能让他逃了。”

“好，快上来。”

展辰把萧郁扶着背起，开始往外面跑，疯子看他们逃跑，顿时像受了刺激，发着狂也跟着追上来，仿佛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腿上的伤。

“展辰，放我下来。”

跑到一块空地上，路灯虚弱的亮着，萧郁要展辰放他，雨似乎停了一会儿，这时却越下越大，淋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展辰把他放下来，喘着气，地上很多纸屑，碎玻璃片。

“展辰，你到那边去躲好，别出来。”

萧郁指了指另一边，刚才在里面没有东西防御，可现在很多，最有杀伤力的就是玻璃片，能利用的也是它。

展辰不动，以为萧郁是看逃不掉了就让他走，有些愤怒的盯着他。

萧郁知道他在想什么，摸了摸他的湿发。

“相信我，他会被抓住。”

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有伤，但足够反击。

展辰还是不情愿。

“快去。”

疯子已经追了过来，嘴里还重复那句话。

“谁都别想走，都送下去，送下去。”

他已经不管再停不停了，跑出来看到只有萧郁一个人站在雨中，拿着刀和木棍莽冲过来，萧郁手上有几块手掌大的玻璃，疯子急速接近，他抛出一枚玻璃片扎在旁边的拉罐上，刺耳的声音让疯子顿了一下朝那边看，很快又回来。

不过，已经晚了，剩下的两片玻璃在灯光下闪了光，分别飞向疯子左右手，由于雨势太大，速度受阻，只是贴着手臂隔开一道口子。

疯子双手抖了一下，刀还没掉，更加狂躁朝萧郁冲过来，展辰在旁瞠目紧张，心脏突然紧悬，不顾一切从旁冲出来想拦住疯子。

却见萧郁在刀离他面门五公分左右，深提一口气，忽然委身踢向疯子脚腕，疯子一时收不回奔跑的惯性，眼前一花，失去重心跌向一边，手上刀仍没落，还想乘机刺下来，萧郁一个翻身，气势咄咄逼人，手肘下力猛顶在疯子背脊上，在他还没落地之前，一个手刀朝他颈项劈下去，干净利落让疯子人事不省伏地不起。

这套动作连贯迅速，耗尽了萧郁所有力气，他单膝跪地，急喘不已，几道碗口大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滚地。

“郁少。”

展辰冲过来支撑他，惊魂未定，声音已经嘶哑，看着他的血发怔，随后却像哭一样的笑了，在雨看得凄怆。

“郁少，没想到你还这么厉害，让我好一通担心。”

萧郁嘴唇都没了血色，脸上却是一个勉强的笑。

“是吗？我没告诉你……我曾在军队……待过一段时间吗。”

“没有，你什么都没说，回去了，慢慢跟我说。”

“能走吗，我扶你起来。”

“展辰。”

展辰应声看他，满脸雨水淋漓，萧郁缓慢沉重的喘气。

“你相信他说的吗？”

展辰眼睫不停地眨颤，没想到现在就要面临这个问题，

“郁少，现在不说这个，我帮你止血。”

这么多伤，该先止住哪里，展辰手忙脚乱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萧郁忽然拉住他的手，把他揽进怀里，一个吻落上去，覆住他的双唇。

劫后余生，才知道，失去了有多么不甘心，我不想放弃，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无所顾忌，索要你一个吻，让这个晚上一辈子都忘不掉。

展辰没有推拒，看着萧郁的双眼，眼泪夺眶而出，填满胸腔的深深愧疚，原来自己的无知一直让他这么痛苦，可自己，就像张真说的，贪恋他的温柔，谋夺他的感情，真该给一耳光。或许，早就应该发觉，只是一直自我蒙蔽，自以为把他当成哥哥，却没有想过，他却会在这份强加给他的感情里生出情丝，欠下的竟是无法给的感情。

所以他无法拒绝，这个怀抱是他喜欢的，现在没变，以后也不会变，只要……他还愿意拥抱他。

萧郁吻着展辰，四唇相贴，没有深入，展辰的沉默让他安心的享受这个，没有明天的吻。

直到展辰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雨还在下，两人全身湿透，湿寒和高度紧张，使得展辰已经微微有些体热，萧郁的脸色也越发苍白，如果再淋下去，两人都会受不住。

“展辰，扶我起来。”

萧郁恋恋不舍的放开他，后面灯光闪烁，越来越近，照在他们身上，接着是纷繁的脚步声，展辰觑着眼看，进来了大批警察，顿时松懈下来。

“郁少，警察来了。”

展辰把萧郁扶起来。

“看来我们……不用去报警了。”

走了几步，终于，脚下虚软，萧郁眼前模糊，圈圈点点的光线错乱交织，耳边似乎是展辰急切的呼唤，他看了一眼，随即陷入无尽的黑暗，展辰抱着他，跪在地上。

“郁少。”

他无力的嘶喊着。

“展辰，你们……”

展辰抬起头。

“卲狄，你快救他，他流了很多血。”

卲狄脸色徒变，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探手到他颈下摸脉搏，几不可闻，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对着对讲机沉声下令。

“救护车快开进来，快。”

又转过来安抚展辰，他很激动，身体在颤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展辰，你别太担心，他只是晕过去了，救护车马上就来。”

展辰垂头不语，紧紧抱着萧郁，用身子挡住大片雨水。

卲狄指挥现场，可心神已经不能集中，不时回头看昏迷的萧郁，只恨自己没有提前赶到。

张真被带出来，没有死，疯子被提起来的时候也醒了，他邪佞的看着展辰，似乎还在阴笑，看得展辰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救护车来后，萧郁被送上车，展辰也跟着车一起离开。

疯子被押出来，看见雨中站着的两人，撩开遮住视线的头发，上前走了几步。

“别动，老实点。”

一个刑警喝止他的行动，他却直盯着对面的人。

“你是……封凡。”

佟源飞仍然一张扑克脸，封凡看着叫出他姓名的人，微微吃惊，转瞬眼里则是寒栗光芒。

疯子狡黠的笑着，侧偏过头让湿发铺下来，无人注意的时候，那双阴戾的眼里掺杂着一丝恐惧，死亡都抹不去的恐惧，如影随形。

谁也别想走，送下去，都送下去。

第三十四章

高热，心神俱疲，展辰在医院昏迷了两天，第三天醒来，守在身边的是浩辉，靳浩辉趴在他床边睡着，似乎是才刚入睡，头发有些凌乱，青釉的胡渣，看起来没怎么打理，他的手正放在自己手上。

展辰没动，不想弄醒他，望着天花板出神。

头还有点昏沉，他急于想知道萧郁的情况，本想轻轻下床，还是惊醒了靳浩辉，靳浩辉欣喜的望着他。

“小辰子。”

看着浩辉布满血丝的眼睛，想他可能又是几天没睡，跟学生时代一样，每次自己高烧昏迷，他都是这样不眠不休等到自己醒过来，现在工作了那么累，却还是如此，这份情，让他觉得心酸沉重，欠人太多，终有一天会息数具还。

“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看郁少。”

喉咙仍然干涩，展辰已经掀开被单下床了。

“他没事，你别着急。”

说着慌忙转过来扶他，展辰抬起头，清亮如水的眼眸直看进靳浩辉的眼里，回想起以往他对自己顾虑周全，关怀备至，似乎好得已经逾越了朋友间的友谊，难道又是一份隐匿的情？

他淡淡道：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靳浩辉怔住，一时有些慌乱，莫不是他察觉出了什么，竟没有及时回答出来。

看他急欲掩饰又难以启齿的神色，展辰已猜至七八分，他推开靳浩辉，心力交瘁朝门口走去。

为什么早没发觉，为什么我拿真心对待的人都对我抱有别的感情，我无法回报你们，一旦揭开，我失去的是所有，是所有。

我知道不够洒脱，我不能明知给不了还要装作不知道的继续交往，这份感情太重，一个人已经够了，再多一分都承担不了。

宁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没有拥有，也就不会失去，失去的痛苦，永远也不想再有。

靳浩辉错愕，拦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膀，急道：

“你怎么了，展辰，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