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吴远安家中虽然是吴家的分支一脉,但是家境还是不错的,看吴远安出门还带着下人就能够知道。吴远安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哥儿,是他舅舅家的小哥儿,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非常不错,两家都有亲上加亲的想法。可是,在吴远安十六岁准备去参加秀才考试的时候,他的舅么却突然要为那哥儿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还是吴远安同书院的一个同窗,这样的打击对于年少的吴远安来说可想而知会有多大。吴远安跪在他舅舅家门前求了一天,那个哥儿也跟着求情,加上他舅舅出面,他舅么才改口答应若是吴远安这回能够考中秀才,就同意他们在一起。结果就是吴远安太过紧张,发挥失常,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名落孙山。他的舅么也是个狠的,不顾家中哥儿的反对,立刻答应了那户人家的亲事,隔了不到一年就将哥儿嫁了出去,还嘲笑吴远安若能中秀才那是白日做梦。
吴远安为此沉沦了好几年,直到后来他阿爹阿么做主,为他定了现在的吴家夫郎胡氏。胡氏出身小户人家,性子脾气有点内向,也不爱讲话,和深受打击的吴远安倒是还算和睦。直到胡氏生下第一个小子,吴远安却听到来道喜的其他同窗讲述,原来当初是他的那个同窗不满吴远安的学识出众,就故意让人去他舅舅家求亲,坏了吴远安的姻缘。如今吴远安一直连秀才都没有考上,却正是如了人家的意。
吴远安这才醒悟过来,加上有了小子,心情的变化也大了很多,没过多久就考中的秀才。不过,有了小子后来又添了一个小哥儿,吴远安成熟了很多,也没想着再去报复谁,这事情原本也就结束了。可偏偏去年接近年底的时候,他舅舅家的那个哥儿因为多年无出,被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在大户宅院里生活的时间长了,那个哥儿变化了很多,也有了心机。在知道吴远安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并且很有可能会高中,加上又听说吴远安和胡氏的感情并不好,于是就有了要重新勾搭吴远安的想法。这个期间,那个哥儿真的是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让吴远安烦不胜烦,连年都没有在家里过,就以要参加乡试的名由去了青州。
等到吴远安乡试结束高高兴兴的家中,却没想到,那个哥儿已经登堂入室,俨然一副当家主么的样子。他的阿爹阿么居然都默认了这种情况,就连自己的夫郎胡氏也被逼得差点搬离了他们的房间。他家的小子和哥儿一看见他这个阿爹,不是像以往一样高兴,而是愤怒,因为是听说他阿爹不要他们的阿么要娶另外一个哥儿回来。
原本受到钟亦文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动,想要和夫郎胡氏好好过一辈子的吴远安,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当下将那哥儿直接赶出了家门。在他的舅舅和舅么找上门来的时候,看到他阿爹阿么连连道歉,吴远安直接表示,不用为难他的爹么,他愿意带着夫郎胡氏和孩子们净身离开。这就是吴远安提前风尘仆仆来到京都的原因。
钟亦文听完是连连摇头:“吴兄,你完全错了!”
“难道你也要我将那哥儿再娶回来?”吴远安说起这话就有点火大。
钟亦文听到吴远安这么说,就知道他理解错了:“不是,吴兄,你觉得我会是那么劝你的人吗?我是说,你的一度忍让做错了。你忍着不去找你们同窗算账,才会有后面那哥儿被休之后还想回头来找你的事情;你忍着那哥儿跑到青州,才会让那哥儿有机会登堂入室;甚至你因为你阿爹阿么继续退了一步拖家带口来到京都,只怕后面的事情更加不好处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哥儿也跟着过来呢,或者以爹么孝义来逼迫你呢,你只是一个举人,难道就不要名声了吗?”
吴远恒听完钟亦文的话,连连点头:“远安兄,阿文说的对。你若是在知道你那同窗的事情之后,直接上门闹一闹,不管结果怎么样,起码也会让其他人都知道这事情,明白你的想法。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吴远安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道吴远恒的说法是对的。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还有顾忌,那哥儿毕竟还在人家生活,他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了那哥儿,所以才会忍了下来。
钟亦文却能够吴远安的想法,直言:“表兄,你的建议也不太合适。我的意思是吴兄应该在最初的时候就和那哥儿说明情况,直接说清楚。我敢保证,吴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还从来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过那哥儿吧?”
吴远安想了想,摇摇头。
“这就是了啊!你不直接说出来,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就是我,担心了你这么多天,结果你一句话不说,我也看不出来你到底是已经想通了还是没有想通,是不是?你不直接拒绝人家哥儿,人家只会以为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只是碍于面子的原因才没有直接接受!”
“怎么可能?”吴远安难得的情绪失控,叫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我能够明白你绝对是不愿和那哥儿在一起的,但是你能保证其他人也明白你的意思吗?”钟亦文反问,“不说远的,我们就说你家里人,你能保证你夫郎胡氏其实是明白的心情的吗?你的阿爹阿么也明白了吗?你以为你家中的亲人你阿爹阿么你夫郎,忍着那哥儿登堂入室是因为什么。就算这个哥儿是亲戚,谁家阿爹阿么能够忍受自家的小子被这哥儿给甩了之后,还要再让这个哥儿进门的?你阿爹阿么难道比其他人家的都要大肚?”
吴远安被钟亦文问的是哑口无言。他知道钟亦文很能讲,很能说服别人,以往看到的都是钟亦文说服别人,今日终于轮到他自己。吴远安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当头棒喝,大夏天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清醒到脚。虽然过程很难受很痛苦,但是听完之后确实是受益匪浅。
吴远安起身给钟亦文行了一个大礼:“今日多谢钟兄开导,令我瞬间醒悟。我现在就去说清楚这事。”
“行了,行了!”钟亦文摆摆手,“我只是看不惯你什么事都藏在心中,着急的慌!你我兄弟一场,也不用道谢,我早说过,说不定哪天我也会需要你帮这样的忙!”
吴远恒哈哈大笑了起来:“好!阿文果然是成长了。上回听说阿文在青州的事情我还有点怀疑,现在我算是相信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年少时候表兄教的好!”
吴远安听着他们表兄弟两人互相夸耀,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和他们两人道别,说是有要事要去做。钟亦文他们还能不知道他要去办的是什么事情,吴远恒呵呵一笑,让他去忙自己的,忙完了再来一起继续。
第65章: 表兄(三)
“这个吴远安的才华是不错,但是太过年轻,多多磨炼一段时间,倒是能够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我吴家的一大幸事啊!”吴远恒对吴远安的评价倒是非常高。
钟亦文点头,这也是刚开始认识吴远安就发现的。不过,吴远安性格上的缺陷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人提醒,十有八九都会夭折在成才的道路上。像吴远安之前沉沦了几年,现在又遇上了这些事情一样,都是一个个可能压倒他们前进的阻力。
“阿文你看人看事的眼光比我准确,这是我最欣慰的,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哈~”吴远恒大笑了起来,“以后回扬州的时候,记得去看看你我阿爹。你知道你大舅舅的脾气,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实还是真的很想你的。你在青州的事情传到扬州,他可比我们几个还要高兴!”
钟亦文点点头。吴家家主是一个老顽童似得人物,在钟亦文的记忆中,他的大舅舅就是一个整天喜欢嘻嘻哈哈没有一个什么正形的人。但是一旦遇上事情,他大舅舅就会变了一个人一样,有魄力有担当。吴家所有的人给钟亦文留下的印象都非常的好,和州府钟家相比,吴家才是真正的和善人家,在扬州州府一片都是出了名的好名声。可惜,出了小吴氏的事情让吴家的名声稍落。但是小吴氏的事情一澄清,只怕吴家的名声也会蒸蒸日上。
而另一边,吴远安出了书房就急匆匆的往房走,他要去写一封信给自己远在扬州的阿爹阿么,钟亦文刚刚的那些话让吴远安是恍然大悟,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在信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爹么他的想法。另外,就是自家夫郎包括孩子那边,吴远安还是决定要找个机会完完整整的解释一遍。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孩子们留下什么阴影,还有就是自家夫郎胡氏,刚刚小产,怕是还没能缓过神来,更加需要自己的安慰。吴远安这么一想,真的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吴爷?”阿棋看见吴远安想要打个招呼,却发现吴远安根本没有看见他。
阿墨在后面过来,刚好看见正在发愣的阿棋,悄悄的走近了一点:“不是让你去通知爷的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可是,吴爷?”阿棋刚想解释,回头一看,立刻撒腿就跑,“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我要去找爷!”
已经跑完的阿棋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你们家这个个头小小的下人还真是活泼可爱!”
你才活泼可爱,你全家都活泼可爱!
阿棋一路狂奔到了书房门口,敲了敲门:“爷,那个秦九来了!”
“进来吧,你说谁来了?”钟亦文有点好奇,再看看进门之后穿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棋,更加疑惑。
阿棋呼了一口气:“爷,是那个秦九,就是上回在路上拦着我们要抢劫的那个,很可怕的那个人,五月份就光膀子卷裤腿的那个!”
钟亦文很奇怪这秦九他们怎么会突然到汤池小院来了,他们不是在京都内的宅子里住的好好的吗?那边的事情,都是陈管家在安排的,钟亦文也没有插手,所以也不是特别清楚到底是情况。
至于,阿棋会吓成这副模样,听他形容秦九的话就能听明白,根本就是上回在遇上的时候吓着了。之后,秦九他们被梅子请求钟亦文帮忙,结果被钟亦文安排他们住到京都宅子里的事情,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这也就难怪阿棋他们一看见先前抢劫他们的人大白天就敢上门,会被吓这样。
吴远恒一听说阿棋这么形容,也是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阿文,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钟亦文一看吴远恒这样子,很想说不用,但估计吴远恒也不会放心,想想吴远恒的为人,钟亦文干脆的让他一起跟着去客厅。
钟亦文他们一行人走到客厅那边的时候,刚好秦非也正走过来。秦非也是听梅子说秦九过来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倒是刚好和钟亦文他们碰上。
如今秦非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但是外表上还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有脱了衣服的时候,才能看得见原本平坦的小腹稍稍有点突出。原本钟亦文还以为是小包子发育的不好,却被陈家夫郎教育了一回,夫郎有喜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一直到等到九个月的时候,他们的肚子才会突然出来,一天比一天大,夫郎们就会在家里不再出门待产。所以,这也是钟亦文至今没有看见过大着肚子的哥儿的原因。因为外面走动的哥儿即使是身怀六甲的,也是看不出来的。
钟亦文尽管知道现在的秦非安全的很,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跑过去,小心的扶着他,一起进了客厅。
客厅内,秦九正舒舒服服的坐在那儿,一看见钟亦文他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哎,钟兄弟,在你们家住了那么久才上门来感谢,还请你不要介意啊!”
“秦九爷,你这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也是敬重你们荆州侠士的义举,加上你们曾经救过梅子,这才会出手帮忙。这点小事,你们就不必挂在心上了!”钟亦文回答的非常客气,让秦九听着就感觉舒服。
秦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个年纪轻轻的举人老爷还真的是一个人才。
“等等!”吴远恒突然叫了起来,随后眼神犀利,一脸严肃的看着秦九询问:“你叫秦九?”
哎哎哎?不是吧,钟亦文紧张了起来,难道秦九真的这么出名,连扬州州府内的一个小小官员也听说过他的名字。这秦九不会是背负了什么大案在身吧。可是,梅子和大方怎么一点都没有提醒过他,否则他也不会带着吴远恒过来见秦九啊!
秦九却是脸色都没变,点头:“对,我就是秦九!”
秦九虽然看上去镇定,但心中也有点忐忑,不知道这吴远恒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出来他,要抓捕他吗?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自己清楚,绝对没有冤枉任何人,他惩治的都不是好人。但是,若是在这里被抓,他只怕会连累钟亦文一家。
吴远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你认识秦山吗?”
啊?钟亦文有点跟不上节奏,现在又是什么样个情况?怎么和秦山搭上关系了,还有秦山这个名字怎么会那么耳熟哪?
秦九的脸色终于变了,一脸震惊:“那是我三阿爷!”不过,随后秦九就警惕了起来,“我三阿爷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你认识的是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吴远恒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我能认出你来,主要是因为你和秦山有七分相似。阿文,这个秦九爷可不是什么外人,他是小非阿爷原来荆州家中的人。秦山就是小非的阿爷!”
“真的假的?”钟亦文一脸的不敢置信,看看秦九,又看看秦非。
他就说秦山的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却原来是秦非已经过世的阿爷的名字。钟亦文听秦非说过,他阿爷原先祖籍在荆州,秦九也是荆州侠士,秦也不算什么大姓,这么算下来,关系估计还真的是。不过,若是吴远恒仅凭和秦山几面,就能看出秦九和秦山的相似,秦非怎么会没有发现?
钟亦文扭头看着秦非,这才发现在吴远恒说出秦九身份的时候,秦非根本是脸色都没有变一下,难道他是早就知道的。
秦非看着钟亦文,点头:“是真的。上一回在官道上看见秦九爷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但是当时秦九爷的身份不明,加上看到秦九爷似乎有急事,所以才没有贸然相认。”
钟亦文当下就看得出来秦非说的是假话,只怕秦非是顾忌自己的举人身份,和一个贼人有亲戚关系,这才没有立刻认人。钟亦文想起那回见到秦九之后,秦非的情绪就不高,怕也是因为担心。就连之后钟亦文告诉秦非,秦九他们在京都宅子里养伤,秦非每回都让陈管家多备一些银两给他们,现在也都能够解释得清楚了。
这下,反倒是秦九一脸的不信:“这不可能?我三阿爷真的死了,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秦非也不反驳他的话,直接走进了几步,让秦九可以看见自己衣服的下摆处,反面是一个非常小的几根线,看上去像是胡乱缝的,再仔细看看却是一个图案的模样。秦九一惊,不由自主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带,那上面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图案。这是只有历史悠久的猎户人家才会慢慢流传下来的图案,想要模仿都不可能。
有了这样的图案,秦九就是不想承认也不可能。更何况,如今荆州的秦家只剩下了他一人,若是还有一个秦非,也算是他的亲人不是。
第66章: 表兄(四)
“秦九爷,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怪盗秦山的名声,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多了。我们吴家会记得,是因为秦山曾经救过在外行商的我阿爷一命。后来,秦山被人出卖入狱,也是我阿爷和另外一个朋友想办法用一个死囚给换了出来。不过,对外传出来的应该还是秦山已经认罪伏诛!”吴远恒给秦九解释道。
提起怪盗秦山,钟亦文终于能够将人给对上号了。怪盗秦山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传闻他不偷金银,不偷珠宝,专偷人家的犯罪证据,并且满大街的散播。因为他而被人发现的不法商户官员不计其数,但是终究因为他的行为太过极端,惹怒了当时的太子,最后下令逮捕后斩首示众。不过,当时的太子却并不是现在的圣上,所以几年后在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又让人重审了秦山的罪状,最后给了一个很长的名号,算是嘉奖秦山的义举。这其中还有涉及到皇家的一些秘事,就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