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贺子扬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的冲击，椅子与木地板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贺东衡的话。

“爸……你说什么！？……留学！？”

贺东衡很是平静“有什么问题吗？”

“您，您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现在不就在和你说吗？”贺东衡皱了皱眉，似乎对贺子扬的反应并不满意。

尚启超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二人，继续保持者沉默。

贺子扬咬着嘴唇，说？从刚才的样子，那里有点商量的余地，分明就是命令。

“爸，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出于多年的修养，贺子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顶撞父亲，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有反抗过。

“子扬，你知道我们贺氏集团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开始涉足影视产业，但是我们在这个领域依然没有很好的规划。而克瑞斯学院，你可以同时就收优秀的商学和媒体教育，等你学成回来，我希望你能够协助贺氏集团在影视领域的发展。”

父亲的话很有道理，却为何如此的刺耳，果然在父亲的眼里，贺氏集团的发展才是他最关注的东西。

不甘心，贺子扬并不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自从他遇见了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家伙时，他就已经变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永远地顺从，可是此刻，他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反抗的话，只得沉默着看着父亲。

似乎察觉到儿子的不悦，贺东衡语气沉了一些，看着贺子扬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

与其说是不愿意，倒不如说是难以接受如此突然地命令。

一旁看戏的尚启超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仿佛很期待眼前这场戏的后续发展，不出声也不打断。

“坐下。”贺东衡冷冷地道。

贺子扬沉默着坐好，脊背挺得笔直，似乎并不想服软。

“你那个什么社团，也尽快解散了吧，你后面要参加……”

“不可能。”贺子扬毫不犹豫打断了父亲的话。

然而，不仅仅是贺东衡，连尚启超都愣了一下。

“你刚才说啥？”贺东衡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语气瞬间冷到了极点。贺东衡本身就不爱笑，平时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跟个人形制冷器一样，此刻更是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场。

贺子扬起身“爸，您今天说留学的事情，我回去会好好考虑，成绩我不会拉下。”说着，拿起地上的书包“但是我的社团，不会解散。”

迎着父亲震惊的目光，贺子扬说到“抱歉，父亲，我以后的路，我还是希望可以自己选择。”

语毕，便是可怕的沉寂。

有些时候，比起愤怒的训斥，更为可怕的便是这种压抑的沉默。

但是贺子扬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些，从他爱上林奕的那一刻开始。

贺东衡双拳握紧，似乎在压制着什么情感，也许是愤怒到了极点反而不知道该说谢什么了。

“回去。”终于，他丢下了两个字

“爸……”

“给我回去！”

闻言，贺子扬也没有再说什么，背着书包转身离开。

＊＊＊＊＊＊

离开了包间，贺子扬疲惫地靠在了旁边的墙上，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了对未来的选择。

拿出手机，对着手机桌面上那张脸无奈地笑了笑，那是他趁林奕睡着时候偷拍的照片。

小奕，我总会靠自己成为真正能够守护你的人。

走出了第一步，贺子扬知道，自己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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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贺子扬离开后，尚启超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启超，抱歉让你见笑了。”贺东衡说到

“东衡，哈哈……东衡啊，看看你刚才的样子，真不知道和你父亲当年有什么区别。”作为多年的老友，尚启超说话从来不客气

贺东衡脸色变了一些“当年那些事情，不提也罢。”

“哈哈，不提也罢。”尚启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我们几个，谁都不会像提起来，只不过看见刚才那一幕，我忍不住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们，你，我，阿杰，还有森……”

“行了别说了。”贺东衡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不仅仅是他，自己也会想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唯一能说的就是……真的太像了。

“东衡，我不该管你家里的事情，你和安玲现在也很幸福，可是我就是想问。”尚启超懒懒地一笑“你真的想把你父亲传承给你的东西，施加到你的儿子身上吗？”

“难道你真的希望看到他重蹈覆辙？再或者得到和你一样的‘幸福’？东衡，你到底……”

“如你所说，我现在很幸福，我父亲当年那么做，是为我好，同理，我这样对待我的儿子也是希望他好。”还不等尚启超说完，贺东衡便冷冷地打断了。

“东衡，你这臭脾气，还真是不改当年啊。”尚启超似乎有些怒了“幸福？和一个没说过几次话的女人结婚生子，继承父业，生个孩子，然后舍弃自己的一切，甚至最爱你的人……”

“尚启超，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个。”贺东衡说到“我爱我的妻子，我的家庭，就这么简单。”

“……”尚启超的指尖死死地掐进肉里，抑制多年的愤怒开始涌动着，本来以为过去了这么久，自己已经不会对这些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东衡，你天真的我都觉得可怕……你知道吗？”

尚启超永远都不会忘记，贺东衡婚礼的那个夜晚，森墨喝酒喝的整整吐了一宿，最后胃穿孔住院，贺东衡却……森墨不让他说，他也没有办法，最终只能选择了留学离开，再也回不到的过去，他对这个城市失望到了极点。

这么多年后贺东衡主动联系自己，居然是为了让他的儿子留学，在挂了电话的那一刻尚启超险些笑出声。

“东衡，你信不信，你现在爱着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安玲。”尚启超毫不留情狠狠地说到，他起身“……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深处的第五个包间，不要告诉我那只是巧合。”

顿时，贺东衡原本拿着茶杯的手忍不住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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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空无一人，为了做到不打扰客人，豪华包间的包房都是设置有呼叫器，有事情按呼叫器即可。贺子扬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深处的第五个包间，原本应该直接离开的他，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最里面那个包间是什么样子。

越往里走，里面是一个漂亮的花池，里面飘满了红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过那并不是真正的花，只是塑料花和香薰的效果，不过恍然能给人深处花园的错觉。

那是……樱草花……

一种淡淡的不安感从心底升起，贺子扬终于走到了那第五个房间的门口。

然而当他看到那牌匾上的三个字时，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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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衡，如果你不爱阿墨，那么那第五个包间，你为什么要起名叫‘永清阁’！”

最后那一句话，尚启超几乎是喊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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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阁

这名字，和林奕的师傅森墨的那个小庭院一模一样。

难道父亲他……

贺子扬几乎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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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阿墨就经常说，以后要买一个庭院，起名叫永清阁，意思是永远清净不受干扰，要在庭院内外种满他最喜欢的樱草花……东衡，你还是爱他的吧，我简直无法理解，你究竟在为什么而活！还有这个店，‘墨轩’呵呵，墨轩，你不要告诉我也是你随便取的名字。我们都知道阿墨最喜欢的就是港式小吃！东衡，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根本……”

对上贺东衡平静地眼睛，尚启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也是，这会儿又有什么用呢。

森墨失踪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贺东衡也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美丽的妻子，优秀的儿子，事业也步步高升，自己又何尝像个小丑一样指指点点。

“启超，子扬以后还是要拜托你了，不管你怎么说，现实不会改变。”贺东衡说到“我现在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仅此而已。”

“你真的，连一点后悔都没有吗？”

“后悔有用吗？”贺东衡反问

之后，尚启超愤愤地摔门离去，他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外表平静如水温文尔雅，实际上则重视感情很容易被带动情绪。

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上大学的日子。

贺东衡点燃一支烟，让自己平静下来，今天发生了太多预料之外的事情。

森墨，森墨……

是啊，后悔有用吗？

如果有用，他早就后悔了。

CHAPTER 53

令贺子扬意外的是贺东衡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把自己训一顿，然后再进行一番惩罚。那天晚上贺东衡回家后，没有和贺子扬说一句话便沉默着回到书房，安玲隐隐闻到丈夫身上明显的酒气，很快便煮好了醒酒茶送到贺东衡的书房里。

贺子扬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疲惫地倒在床上。

留学吗？

如果小奕知道，他会怎么说？让自己留下，再或者无所谓？

缓缓地做起来，觉得在纠结这种问题的自己简直有些愚蠢，打开书包翻开作业，贺子扬决定不再去想。

总而言之，这一次，不论是什么，他都要自己选择。

不过此刻，更令贺子扬在意的，是父亲和森墨的关系，他们以前的关系绝对不会是朋友这么简单，这是他和林奕很早就发现的。

话虽这么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只要父亲继续对母亲好，对这个家好，贺子扬也无心去追究那么多，因为再怎么去追究，身为晚辈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所以长辈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解决。

这个时候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请进。”

紧接着，安玲推门而入，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妈，”贺子扬起身，让目前坐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安玲坐在一旁，眉头微蹙：“我没事，子扬，你知道你父亲今天怎么了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我担心……”

“……”贺子扬沉默了半响“妈，今天我顶撞了父亲，可能令他生气了。”

安玲一怔“子扬，发生了什么？”

贺子扬如实告诉安玲今天的经过，引得安玲一声叹息。

“妈，对不……”

“不用道歉，这本来就不全是你的错。”安玲笑道“你爸爸的脾气，咱们都知道。”

话虽这么说，安玲还是无法理解，在自己进门一瞬间丈夫那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痛苦表情。安玲深爱着这个男人，也深爱着这个家，那个男人并不难懂，却令人看不透，安玲总觉得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依然读不懂。但是这对她来讲并不重要，在她的观念里，她只需要做一个妻子该做的就足够了。

“妈，你知道……森墨吗？”终于，贺子扬忍不住问出了口。

“森墨？啊，那个很有名的国画画家吗？”安玲有些疑惑“当然知道啊，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所有的话瞬间卡到喉咙里，看着母亲疑惑的样子，贺子扬便明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很有可能连森墨本人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他和父亲以前的关系。贺子扬记得母亲告诉过自己，她和父亲的婚姻都是由父母一手操办的，两个人从认识到结婚前后不到一个月……

“啊，是啊……我们美术老师今天提到了，我就随口问问。”贺子扬连忙道，然后迅速岔开话题。

之后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安玲便离开让贺子扬继续学习。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安玲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想起来了，东衡以前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好像叫‘阿墨’，国画画的特别厉害，不过他当时才二十多岁，不可能是大师森墨。”说着，安玲轻笑了一声“我后来还想，会不会名字里带一个‘墨’字的人都很擅长画画。”

门关上，贺子扬难以想象父亲究竟隐瞒了多少事情，经历过多少事情，虽然以前就觉得难以看透，但是如今，更让他觉得遥远。握紧了拳头，贺子扬没有明白，父亲所做的，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也许这些年真正痛苦着的……只有他一个。

＊＊＊＊＊＊

距离正式演出还有一个星期，戚香云已经在网上给众人订购好了戏服以及假发。为了考虑反串后的声音问题，张源源联系网上的广播剧社团制作了舞台剧音频，这样所有人并不需要完全记住台词，基本上只要能记住情节动作，对上口型即可。

试装的时候，除了林奕，其他人都很自然的穿上了自己的戏服。

林奕饰演的祝英台一种有三套服装，一套是不分男女的学员服，一个是女子的长裙……还有一个，则是大红色的嫁衣。

林奕被逼着试完前两个之后，死活不愿意穿那件红色的嫁衣，扒着门哀嚎着不要进更衣室，

“不要！！！！！！我不穿！！！！！”

本来穿女装已经够羞耻了！居然还有个大红色的嫁衣！

“不穿不穿不穿！打死我也不会穿的！”

戚香云擦了擦汗，平时不见这小子居然还有点力气“异兽啊，你这没得选，必须要穿啊。”

周阳穿着长裙，戴着假发，很自然地在林奕面前转了一圈“是啊~小奕哥哥你看我不也穿了吗~”

叶留尘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穿着女装晃悠的周阳，原本就长得就清秀漂亮，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戴上这假发安安静静地往那里一坐，完全就是一副女孩子的样子。

察觉到叶留尘在看自己，周阳转身，迎上了叶留尘的视线，甜甜的一笑“相公~我美吗？”

“卧槽！”

“卧槽！”戚香云，张源源一惊

“噗哈哈哈哈！！！”王博涛狂笑

“噗！咳咳咳……”旁边喝水的刘奇一口水直接喷到夏闻之的脸上，夏闻之脸一黑，数秒后，刘奇乖乖地拿出纸巾把喷到对方脸上的水擦干净。

然而，叶留尘整个人都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回头一看，就连林奕和贺子扬都是一副忍笑的样子，叶留尘瞬间有种想要把面前这个小鬼一巴掌从楼上拍下去的冲动。

叶留尘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同意了陪他们演这个话剧的……

林奕死活不愿意试那件红色的嫁衣，贺子扬走到戚香云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她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戚香云一愣，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搞定啊。”

只见贺子扬微微轻笑，一字一顿的说“威、逼、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