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孤剑话平生(穿越)上——windvoice
windvoice  发于:2015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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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苑的细软很多,但是……墨馨暗叹一声,一句‘楚氏之物,勿动’,便几乎排除掉了大部分,她不愿违逆楚离,便只收拾了秋娘剩余的一些嫁妆,不过一些银两,几件衣物,整合起来便只一个包袱。

幸而她是自由之身。默默跟在少爷身后,墨馨庆幸着。

卯时未过,墨馨叫开府门,便带着楚离来到大街上。

“小少爷,现在城门还未开,我们先去买些东西吃罢。”墨馨看着楚离,总觉得那双乌眸纯粹了太多,看着她时,仿佛这世界只有她一人。

“也好。”

墨馨回过神来,不由暗怪自己多想,忙带着楚离寻到附近的一家早摊,要了些粥和包子,自己却拿了馒头,一边啃一边暗自发愁日后的去处。墨馨暗叹若是夫人娘家还在,如今也不必这般为难。

吃过饭,楚离开口问道:“此处附近可有山峦?”

墨馨愣了愣,“向东五百里便是屏阙山,连绵甚广,小公子问这个作甚?”

“寻一隐居之地。”

墨馨想了想,以他们现在的情况的确无法走远,在山里寻处村子定居下来,她每日接些针线应当能够养活二人。又算了算钱财,这段开销却是够的。便点点头,“就依小公子的,只是山中多猛兽,这……”她说完又担忧起来。

“不妨事。”

墨馨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少爷决定的事情当真是十匹马也拉不回的。

辰时,城门开启,早就等候的贩夫走卒争相排队,人流中,一名穿着蓝色锦缎小袄的孩童神色严肃,抱着把剑慢慢走着,身后披了斗篷的少女牵着匹马,神色无奈。

“小少爷,走着去我们何时才能到……”

楚离不语,目光认真地看着路,似是毫无所闻。

那功法要求全心全意,不可分心,如今尚不适应,焉能急急赶路?

好在他走起路来比起一般的孩子稳重许多,虽是雨雪之后路途湿滑,一上午也走了几里,吃饭之时,楚离只喝了清水,任墨馨如何劝也置若罔闻,专心赶路。

傍晚之时,拗不过墨馨用了些蜂蜜,却也不肯多食。

如是连续三日,墨馨又是着急又是奇怪,看着小少爷红润正常的面色,只好将到嘴边的担忧咽回去,渐渐地熟悉了紧凑的作息。

她现在知道楚离每日要练两个时辰的剑,赶路要花六个时辰,知道小少爷从不睡觉,只是打坐,知道小少爷喜静好洁……知道的越多,墨馨就越心疼,小少爷只才三岁,有时他宁可小少爷哭闹一番,也好过这般心若止水的生活。

幸好楚离尚不能时刻凝聚心神,还需不时用些吃食,见他身体无碍,墨馨这才稍稍放心。

一路循官道而走,半月后,两人已走出小半路程。

这日中午,路经一处树林,楚离忽然顿住脚步。

第六章:掳劫

“小少爷?怎的不走了……可是想要歇息?”墨馨心中颇有惊喜之感,这半个多月小少爷虽无甚大碍,但这般苦修终究于身体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停下。想到前几次都是自己强拉着休息,墨馨心中微酸。

“……”

楚离不曾知道她心中思忖,半晌,敛目摇头,语声微冷:“无事,走罢。”

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掩入林中。

光线一暗,两道紧挨着的身影无声无息跃下枝桠,着一身黑甲玄衣。其中一人却忍不住道,“大哥,方才……”另一人冷淡的目光扫过来,顿时卡了壳。

“回去训练翻倍。”

不论是否那孩子真的发现了他们,都不该在大意之下弄出响动。

漫天的红,层林尽染,渐渐地,透过枝叶的光华也似烧着了一般。扫叶镇,便是在这般妖异天光下,出现在眼前。

依翠屏山而建,不过一村大小。

一眼望去,除却袅袅炊烟,分明不见半个人影。

近半个多月奔波,有墨馨悉心照料,两人身上仍是风尘仆仆。停下脚步,楚离蹙眉,越发纯净的眸子在火色夕阳下甚是幽邃。

“眼下用膳时辰,怎却这般安静?”

墨馨蹙起眉,“小少爷,我们……”

“滞留一夜,见机行事。”楚离冷冷道,“今夜莫要举火。”

心中叹息,墨馨在附近一处干燥平坦的石上放下蒲团,这是她一路上拿采到的灯芯草编制的,稍大的蒲团对于两岁的孩子几可作床,奈何楚离从不睡觉,便是打坐,亦尽量挺直柔软的脊背。

天色很快暗淡。安静的林间只有溪流琤瑽,楚离站在岸边,手中,是一根削去枝叶的断枝。

唯练剑之时,楚离才会放下长剑。

现在的他,还不能使用那把剑。

孩童漆黑的眸子认真冷漠,生生在这夜间散出一股肃杀寒意。指尖拂过枝条,有风声乍起,却见道道弧影乍然似涟漪浮现,刹那湮灭,却是连绵不绝,无穷无尽。落木萧萧,却被那剑势圈入其中,无声裂断。

汗水划过眼睫,虽已足可控制这尚还绵软的身体,但终究耗力。

这一剑,他练了数月。

从最初出剑不稳,到今日自然生发衍续,楚离只觉今日所感的那两人就在眼前,出招那一刻,心中如明镜高悬,一式一式如流水自然。

剑势忽地缓了下来,一剑挥出,却将几丈外的落木也卷了进来,无处躲藏。剑势越发缓慢,却比方才更为耗力,剑圈越来越大,待月上中天,楚离剑势一收,纷纷扰扰的碎叶便被一股无形之势滞在半空,待楚离手中断枝粉碎,也跟着簌簌而落,如雨一般。

真气告罄。

任由树枝化作齑粉自指间滑落,楚离默默站着,哪怕汗水湿透衣襟已无动弹之力,也依旧站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瞳忽然冷冷看向对岸,竟让那躲藏之人肌肤有种剑锋所指的刺痛之感,终是回过神来。

心中涌起一阵欣喜,有了这孩子,自己的伤势又可稳定一段时日了。

快步走近岸边,满头枯白发丝显露在月光之下,面容枯槁,唯有一双冷目紧紧盯着对岸的孩童。

隔着一条溪流,楚离看着他,平静无波。

这人很强,强到唯有方才悟剑之时才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异样,与白日间那两人完全不同。

手中无剑,剑道未成,他并不是对手。

而这人并未上来就击杀自己,显然怀有目的。

楚离在等。

老者终于露出一丝赞赏,能够在自己的气势下仍旧从容自如,便是那微弱的气场也没有丝毫混乱,这孩子,不可限量。

这寂静时刻,草木摧折之声分外明显。

“……小少爷?”

墨馨担忧的声音让楚离蹙起眉,完美的心境露出一丝破绽。刹那只觉身体一轻,耳边风驰电掣,眼前飞快闪过墨馨惊慌煞白的脸。闭上双目,默默恢复气力。

“站住,放下人!”

“滚。”

身侧袭来的乌剑老者不耐地一掌排开,真气冷似玄冰,缠入经脉,偷袭的黑甲人倏然一僵如石头一般坠落,另一人惊呼一声跃起接住,这一耽搁,已是无力再阻。

老者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树冠之上飞速掠过。许是用力过巨,忽然真气如潮沸腾起来,闷哼一声,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童,终是一掌落下,功法逆转。

楚离抿唇,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体内才恢复不到片刻的真气如被卷入漩涡一般被那抓在穴道的手吸走,转瞬之间,丹田已空。反观老者,却是觉内息渐渐平顺,立竿见影。老者轻咦一声,连忙停下功法,身影也落在了一处枝干。

此刻月光皎皎,映的楚离面无血色,唯有一双黑瞳,冷漠倔强。

山间幽冷,偶尔可听见悠长狼嚎在山坳中回荡。

一处洞穴亮起火光。

楚离默默坐在近火之地,身上淡蓝色的衫子已沾了不少尘土,跳跃的火光让苍白的面色和暖些许,对面老者拨弄着火堆,目光却不时瞟来,似是疑惑。

烤肉的香气弥散,楚离纯粹心念,七情尽敛。

老者心不在焉,一下下翻动着,洞穴里只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油滴落入火焰,腾起的火舌映在楚离毫无波动的眼眸中,老者忽而死死皱起眉,自己这伤已有些年岁,药石惘医,为保真气不散,只得掳些人吸取真气化为己有。近些日子更是病情恶劣,寻常真气已不足压制,唯有以秘法抽取孩童身中一抹生机,方才有效。

刚才,真气发作之时,他本想在这小娃儿身上取些真气维持,却不想宛若遇到灵丹妙药,那沸腾的真气刹那便冰浇雪冷,平顺下来。

他当真是又惊又喜又心存疑惑。

想到那孩子林间与众不同的表现,老者终忍不住开口:“小娃娃,你练得什么功夫?”

老者目光锐利,却是清楚瞧见自己的身影在那空茫的黑瞳中一点点显现,楚离看着他,冷漠而认真。

“咳咳……”

老者从未体会过这般专注,微微有些别扭,“你说了,我便不为难你。”

“我练剑。”

“老夫问的是心法。”老者死死盯着他,玄衣下的身躯似是绷紧。

“……”楚离淡淡道,“太上忘情。”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上又有多少人窥破此道?这也是楚离目前所能预料推演剑道的最高境界。

“你是玄门坐忘峰一系的弟子……?”老者闻言似有所动,旋即心念一转,“不对,你的功法路数根本不同,且玄门坐忘峰并不擅剑道!”他目中寒光大盛,“小娃娃敢骗老夫!”楚离只觉眼前一花,颈项汗毛直立,却是掌中使力平地一退,转瞬避开,倏而一指刺向那人腕间神门。

老者下意识一避,却不想那白嫩嫩的指尖如影随形,化守为攻。

二人离得近,拆了数招,老者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用上了真气,顿时尚存破绽的招数如惊涛骇浪,楚离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抓住胸口要穴,登时才恢复数成的真气再一次倾闸而出,楚离抿唇,果然。

“哼……”老者盯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你不说也可,这般苦楚还需继续受着,充作老夫炉鼎。”

楚离不为所动。

老者气急。

却说那边墨馨见夜色深重,担忧寻来。却是没想到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被一人影掳走,她手脚冰凉,脑海一片空白。楚离听闻动静时,老者已挟他飞渡十几里开外,那边动静传过来已是微小,墨馨六神无主,竟忽略了。

这一夜,黑甲人忧心回报之事,老者心境起伏不定,楚离则是身不由己。

眼见东方天际渐亮,墨馨终于冷静下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收拾东西,尤其是将楚离所携之剑珍而重之收好,背着包袱向着扫叶镇行去。天光袭染,死气沉沉的小镇子终于有了几许人气,倒是并无墨馨想象的那般对自己排斥。

至少不算很糟。

她勉强笑着,只想就此安顿下来,若小少爷活着,定会来寻,若没有……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深思。

三天时间,足够墨馨在扫叶镇花钱盖间木屋子。

也足够老者完全了解楚离的倔强

他并不逃,对自己的威逼利诱更是油盐不进。老者贪他真气妙用,并不敢真的如何,仅一招分筋错骨,孩童疼的汗湿重衣,也是一声不吭。

而他还从未见过这般能忍痛挨饿的孩子。

老者最是喜欢有骨气的人,见此倒也不敢太过。只好在楚离真气恢复一些之时,毫不留情地出手吸走,每每此时,小孩那抿紧的粉唇,淡淡的不甘,总算能让老者心下舒坦一些,连带着也不再惩罚似的让楚离挨饿。

第七章:剑气

洞穴并不深,容两人住下却是不难。

第二日,老者便又亲手做了一张木床,硬邦邦的,楚离却只坐着,从未睡过。

老者耐的住寂寞,每日傍晚却是一定会将楚离的真气吸光,楚离的反抗几难寸进,一招落败,自要忍受那浑身虚脱之感,也坚定了向道之心。

每日练剑、打坐、辟谷,心无旁骛,明若秋水。

却不知老者心中更是惊诧,他本已将这娃娃估量的够高,却还是为他所展露的天分感到惊异。楚离看不出什么,同为一招,若不以势压人,老者保持如此平衡已要费些心思,且日渐艰难。

而他体内的伤势也被这异样的真气抚平捋顺,老者暗道怕是暂时的,离了这孩子,定又复发。

终于,在他忍不住出第二招时,楚离依然平静。山间落木已疏,满地落木生生演绎出一抹肃杀。

老者心中一寒。

不喜不悲,不骄不躁,连预料中的窃喜也无,就那般冷冷地看着他,一如当初。

虽然依旧强硬地夺了他的真气,但老者自己却无法欺骗自己,那时,的确心怯了。可笑,纵横半生,竟栽在一个孩子身上。老者数次在深夜起了杀机,又舍不得这压制伤势的灵药,他天纵奇才,这段时日已看清,或许能治伤的并非心法,而是那满含生机的真气。

将烤制的肉腌制好放入洞中,一旁已密密麻麻放了无数瓦坛。如今这些,足够他们过去这个冬天。

光线一暗,蓝衣的孩童滴着水走进洞中,湿润的气息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气。老者默默地看着他,水珠沿着衣服上一层薄薄的真气滑落,小孩儿冻得脸色发白,脊背却是直着。

看了老者一眼,楚离坐到床上,闭目打坐。

老者神色复杂。

这小孩儿的作息简直规律的很,日间练剑,午时沐浴,稍晚打坐,待到自己将那真气吸取一空,小孩儿仍忍着虚脱整夜入静。越发沉默寡言,除了第一日,老者再未听他说过一句话。

孩童本顽劣,心性不定,这小孩儿却能做到如此心如止水,当真令人动容。

而他使的那套剑法,老者更是从未见过。

论回风拂柳少了份连绵,说白浪逐涛多了些强硬,全不如那般似有还无,风过无痕,小孩儿只是以残枝代剑,老者却想象得到三尺青峰舞来时,那剑光该是如何惊人。

暗暗摇头,老者见小孩儿冻得嘴唇发白,想起现在入秋,河里的水对于孩子还是太凉,迟疑一瞬,还是拿了一瓶蜂蜜走过去。

那纤长的睫毛缓缓掀起,黑石般的眼瞳静静看过来,清晰地,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好像琉璃。

老者沉默,似乎比起数月前,越发的如同赤子。

楚离接过瓷瓶,淡淡点头。

自那日起,老者便不再将他真气吸尽,事实上,伤势发作间隔越来越长,他已不需这般紧迫。

慢慢的,从每日抽取,变作两日一次,三日一次……秋季过去,老者欣喜若狂,那带生机的真气并非治标,而是真的能够治愈他的伤势。至此,已有半月不曾碰过楚离。未发现,楚离的剑已有些不同。

入冬之后,老者离开了一阵子。

洞中食物足够,衣衫却是单薄。楚离一人矗立在冰天雪地,僵死之际悟得行气御寒之法。

白嫩的小手已生出细茧,楚离站在树下望着远处雪峰,云雾无痕,聚散如烟。近日总觉真气蠢蠢欲动,楚离心若止水,顺其自然。

又是半月,鹅毛大雪中,有剑势翩若惊鸿,冷冽无方,雪花,冷风,尽在那一剑剑中,绞作齑粉。

真气蓬然激窜,楚离平平递出一剑。空气中仿若七弦崩摧,数丈之外,枯木折损,一道深深的裂痕嵌进山石。

剑气——

生发!

这一剑,耗尽平生之力,却让楚离冷漠的黑瞳些许柔和。

他静静站着,直到大雪将他覆成一个雪人,才艰难地挪动脚步,回去山洞。

一夜无话。

第二日,楚离睁开眼睛,已多了份凌厉之意。

第三日,老者匆匆而返,面色苍白一身狼狈,却是喜悦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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