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他们不找你算账呢?你在不在意?”箫弄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在不在意有什么用?我在意或不在意对你的伤有影响吗?”慕尘言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问了他两个问题。
“若是有呢?”箫弄弦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那我不成神仙了?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慕尘言强自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
“那你究竟在意还是不在意?”箫弄弦放重了一丝语气,双目如电紧紧锁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对了,你的手下呢?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怎么不叫他们来?”慕尘言彻底无视了他的问题,也不对他的目光做一丝一毫的回应,由始至终,慕尘言都没有真正回答过在意或者不在意。
见慕尘言铁了心不回答他的问题,箫弄弦也没有再问,“这附近没有夜莺教的势力,不能用内力我的笛声传不了那么远。”他淡淡地说着,而慕尘言觉得他的身子越来越重,一丝一丝的不安笼罩上了他的身体。
“那信号弹呢?”慕尘言又问,抓着最后一丝希望。
摇头,将他最后地希望也砸了个粉碎,“我没带。”
俩人慢慢行着,谁也没有说话,半晌。
“箫弄弦,你感觉怎么样?”慕尘言紧了紧揽在他腰间的手臂,感觉到那臂弯间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自身的力量可以支撑,若不是他的手一刻也没有松过,怕不是就要摔倒在地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流淌至手臂湿热的温度,耳边的呼吸越来越短促,也越来越轻,一度的沉默让慕尘言怀疑他是否晕了过去。
半晌没有回答,就在他仓惶回头一看究竟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促狭的眸子,那眼里的神色几乎让他忘了箫弄弦此刻的虚弱,微一愣,便狠狠地回过了头,“你怎么不说话!”
“呵呵,说什么?”看到慕尘言慌乱的神情,箫弄弦不禁莞尔,只是那一下下地笑声却震得受伤的内腑阵阵发疼,令他蹙起了眉。
“我问你感觉怎么样?”慕尘言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转向一边的眼神没有发现箫弄弦的异样。
“如果尘言不这么凶我的感觉就很好。”箫弄弦很想露出轻松的笑意,但这在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表情此刻做来却失了它本身的意义,成了虚弱的强颜欢笑,看得人心里阵阵抽痛。
“如果你有事我会更凶。”压下心中不可遏制的担心难过,慕尘言冷冷的语调让人觉得他或许会真的如此也说不定。
“尘言是在威胁我吗?”连语调都开始飘忽,箫弄弦几乎是被慕尘言抱在怀里了。
“威胁是无法实现的逞强行为,如果你敢昏过去,我不介意让它变成事实。”慕尘言很佩服自己到现在还能这么平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呵,呵呵,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尘言,这么凶。”声音断断续续,弱不可闻。
一家客栈出现在眼前,小二正在门口准备打烊,慕尘言二话不说一脚便踹开了即将关上的门,闯了进去。
小二被踹门的力道掀翻在地,莫名其妙挨了一下正要发作,抬头就看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面前,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一个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这一下可吓得不轻,小二大张着嘴忘了说话也忘了反应。
慕尘言显然不知道自己冷冷的目光在别人眼里是“恶狠狠”,也不知道自己俩人浑身是血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口气不善地对小二说道:“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房间,再找个大夫来!要最好的大夫!”
“啊,是是是,客官这边请,这边请。”小二这才魂魄归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着,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带着慕尘言二人上了楼,接着又按照慕尘言地吩咐出去请大夫。
看着躺在床铺中苍白虚弱的人,慕尘言担心恐惧着,甚至忘了自己的伤受得也不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着,想着他的伤难不难治,请的大夫有没有这个能力;想着大夫怎么还不来,他现在没有力气给箫弄弦点穴止血,只能任其慢慢凝固,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等不到大夫来他就……想着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会怎么样?会高兴?还是会难过?他不知道,他甚至想想都觉得呼吸被扼住般的难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连小二回来了都没察觉。
“客官?客官?”小二请了大夫回来,叫了几声没反应,见门没闩便自己进来了,却不想看到屋子的主人正楞楞地出神,连唤了几声都没回应。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慕尘言才找回神游的思绪,楞楞地看向小二,“啊。”
“客官,大夫请来了。”小二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看这俩人的打扮就知道是江湖中人,他可不想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他们而让自己一命呜呼。
听到大夫来了慕尘言瞬间便有了精神,一把抓过那个中年人推到了床前,“快!给他看看,快!他的后背和胸口都有伤,还在流血,快点给他止血!快点!快给他看看!”慕尘言激动的语无伦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过激的言行会给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心里负担。
“是,是,少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中年男子颤巍巍地应着,放下携带的药箱,坐在了床边开始医治。
慕尘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举动,看着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把脉,施针,一系列事情做完,中年男子的额头上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慕尘言的目光。
“他怎么样?有没有事?伤的重不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慕尘言又一把揪住了男子,张口便是连串的问题直奔人家而去。
第三十二章:对峙
男子被慕尘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那,那位少侠受了内伤,似乎还中了毒,不、不过我看那毒对身体本身没有,没有伤害,等药效过了就好了,还有就、就是受的皮外伤多了些,比较、比较严重,尤其是后背和胸口,伤、伤的最重,而且失血过多,恐怕,恐怕……”在慕尘言愈来愈深的眼神下,中年男子恐怕了半天也没恐怕出个什么。
“说!”慕尘言冷了下脸,抓着男子衣襟的手力量大了些。
中年男子有些呼吸困难,艰难地说道:“如果,如果那位少侠,这两天没事,能够,醒过来,那就,那就没事了……”
如果这两天醒过来就没事了,那醒不过来呢?慕尘言怔了怔。
“少侠您先松、松手,我好开几个药方给、给那位少侠。”中年男子扒拉着慕尘言的手。他看出来了,这个人很在乎床上躺着那位的生死,不管怎样,今晚能活着回去就好。
慕尘言看上去有些神情恍惚,虽然他很不满意听到得这个答案,但他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松开手,任男子写了药方,让小二跟着去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慢慢走了过去。
轮廓分明的脸庞俊美依旧,微微上挑的眼尾妖媚依旧,形状完美的嘴唇柔嫩依旧,白皙光滑的肌肤细腻依旧,只是那眼少了睁开时的潋滟风情,唇也不再红润诱人,肌肤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连那眼角的梅花都不再妖艳,整个人失了平常那种魅惑之姿,但即便如此,依旧能够吸引人的目光,只是美则美矣,却如同上好的玉石,究竟是死物,没有活的灵动,少些生气。
坐在床边,慕尘言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那玉雕般的指尖,轻轻抬起贴在了脸上,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面容,“箫弄弦,你一定不能有事……”
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照的人的影子也是飘飘忽忽,跳动着,不安着。“啪啦”一声轻微的声响,蜡烛炸裂出火花,烧得更旺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再无半点声响,平添几分诡异的气氛。
几道破空声响起,黑色的人影仿佛自夜空走来,缓缓飘落在地,只是那身影却有几分不稳,细看之下还带着伤。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一味地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几人又聚在了一起。
“我没有找到,你呢?”其中一人说道。
“我也没有。”
“我这边都找过了,没有。”
“我也是。”
其余几人纷纷说道。
“找不到教主,这可怎么办?”其中一人焦急地道。
“教主和慕少侠在一起,应该没事吧?”另一人接嘴道。
“什么没事!他们都中了凝脉沉功散,不能动用内力,若是再遇到什么意外那可难说!”先前一人紧蹙着眉头,语气也不太好。看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似是头领之类的。
“这可怎么办……”方才接嘴的男子担忧地喃喃,蓦然,他眼睛一亮,抬头看向领头人,“不如我们去找雪双护法!”
“雪双护法?”领头人蹙起了眉,眼里闪过狐疑,“她不是在教中吗?”
“呃,呃,”男子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眼神飘忽,说话吞吞吐吐起来,“护法她,她,她不放心教主,所以偷偷跟来了……”
一抹凌厉地杀意闪过眼底,犀利的目光直逼男子,“偷偷跟来?教主让她镇守夜莺教,防止有心之人趁机而入,她竟敢违背教主命令?”
男子一个激灵,在那目光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冥夜侍卫息怒!雪双护法只是担忧教主的安危,若是教主出了什么事,夜莺教一样逃不过被剿灭得下场。而且,我们现在应该先找到教主才是,就算雪双护法做得不对,也应该等找到教主之后让教主处决。”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侍卫的身份地位没有护法高,他这话的意思,是否在暗指就算要惩处雪双护法也应该由教主说了算,而不是一个护卫?
冥夜的眼神变了又变,忽然一声冷哼,“是啊,雪双护住不到我来惩处,但她跟着教主我却没有发现,难道是我能力不够,没有发现吗?”说到这,他停了停,乜斜了一眼跪着的人,不出意外地看到他抖了抖,“我竟不知原来你的能力已在我之上,能够发现雪双护法跟着我们。看来我需要跟教主说说,让他给你往上升升。”冰冷刺骨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听在耳朵里,让人控制不住地颤栗。
男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苍白无比,“不,不用了,多谢冥夜侍卫关心……”
“哼!”不待他说完,冥夜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能力比我强,为何方才几次差点命丧敌手?”
男子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只是比刚才颤抖得更厉害了。
“这样看来倒不是我能力不够,没有发现雪双护法了。既然如此,那就是她离的比较远了。可若是这样,她又怎么没有跟丢呢?而且还被你知道了。”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询问。明明不是凛厉的语气,也没有刻意压制谁,却偏偏让人感到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威压,“莫非她有内应?”
话音刚落,那男子猛地磕起了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冥夜侍卫饶命,冥夜侍卫饶命啊……”
“饶命?”冥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轻蔑而又残忍的笑容,“等找到教主,自己跟教主说吧。现在应该先找到教主,不是吗?你这样做也是为了教主好,相信教主能够给你一个合理的处置,对吗?”这,正是他方才说的话。
男子动作一僵,双手撑在地上,保持着磕头的动作,却再也难动半分。
“走吧。”
天际微明,万物一片朦胧,难得透出几分清凉的感觉,使人沉浸在睡梦中,不愿醒来。
屋瓦间,跃动着敏捷得身影,风般掠过,轻如狸猫,快得来不及捕捉便已从视线中消失,悄无声息。
平稳不失轻盈的停下脚步,几人对视一眼,打过手势后,翻身倒挂在屋檐之下,迎面正对着一扇窗户。小心地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其中一人将眼睛贴了上去,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普通的房间,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唯一多出来的便只有桌上放着的碗,看里面残余的汁液,似是药碗。床上躺着一人,因床帐遮挡看不清面容。而在床边,还趴着一个人,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观察完屋里的情景,那人对着同伴点了点头,率先进到了里面,然后其他人也接二连三自窗口蹿入,落地无声。
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几人的脚步都放得异常地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悄无声息地靠近俩人。到了床边,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几人不约而同都露出了为难得眼神,因为,趴在床边的人紧紧地握着躺着那人的手,不管动谁,都会使睡着的人惊醒,那样就麻烦了。
正在几人犹豫不决时,趴着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猛地起身出掌,凌厉尽显。
几人被这突兀地变故惊得一愣,却也只是一瞬,便反应了过来,躲闪开去。
来的是四个人,攻击虽然凌厉,却也只能对着一人,见他们躲了过去,也没有继续追击,毕竟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贸然出手,终是不妥。更何况他身后还躺着一人,若是他们来者不善,趁自己在打斗中无法及时抽身,对他不利,那该怎么办?
“几位是什么人?遮遮掩掩,连面都不敢露吗?”这种情形,这种装束,要么是别人的手下,要么就是江湖中有些名堂的人,怕被人知道自己作恶的丑事,所以这般打扮。
对视几眼,几人谁都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似是在犹豫着什么,慕尘言看着也有些疑惑,按理说他们不该是这种反应。
“怎么不说话?难道连话也不敢说吗?”轻蔑地笑容挂上嘴角,那神情仿佛在看几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一点也不担心会激怒他们。
几人的眼神又变了变,似是有些怒意,但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慕尘言嘴角微勾了勾,像是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因为人在愤怒的时候做事情是不经过头脑的,而那个时候也最容易露出破绽,“难道你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和我干瞪眼吗?不说话也不动。还是,怕了?”轻蔑的神情,讥讽的语气,恍惚间似有几分箫弄弦的影子,却又带着他所没有的冰寒彻骨。
几人再次对视了几眼,终于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慕少侠,我们无意与你为难,只是想带走教主。”
恭敬地语气让慕尘言吃了一惊,但他更在意的是那话里的内容,“你们是夜莺教的人?”
“是,我们奉雪双护法的命令来接教主回去疗伤。”
慕尘言沉默了一会,就在那几人以为任务就要完成的时候,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哼,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若真是如此,为何你们开始不说,到现在才说?而且,你们说是来接你们的教主回去疗伤,既如此,又何须这般偷偷摸摸,说一声便是,难道我还有理由拒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