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孤剑话平生(穿越)下+番外——windvoice
windvoice  发于:2015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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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在冰河之上,楚离素白的衣裾仿佛也泛着寒意。

“跟上。”

不多时,便只余下玉带般的冰河在寂静的星空中缓缓分崩离析。

越是往前,向前滑动的星子威势便越厉害,却并不影响收摄。只是大量混杂在一起,难免良莠不齐。

楚离原是只挑一些剑意惊人的挑战,待感到一抹熟悉气息的星子飞掠过身边,方下意识收摄到身边,拢入掌中,犹如星辉。他用了真气携裹,并不担心它会被吸收。那光芒温驯柔和,竟也丝毫不挣扎。

它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亦或者即使是伤害,也甘之如饴?

楚离心中平静,反手收入袍袖中。谁也不知这浪潮是怎么回事,他当然不会让柴跖这一点点精魂冒险。

一路向前,左手如虚握明珠,紧了不是,松了不是,再无心思再收其他星子。五名剑手倒也乖觉,不去碰那些气势惊人的星子,收摄起来少有能碰到幻化出人形的。

几人速度一时快了很多。

“糟糕!”

蓦地,眼前虚影叠叠,待清晰时,所有星辰全换了位置。楚离掌中一跳,竟向着左侧。他微一沉吟,自从将柴跖的精魂摄入手中,那惊鸾古镜就没了动静,哪里还不知道之前指路的究竟是谁。

“跟我来。”

踏出一步,又是虚影连闪,星辰移位。

这般境况若不熟知形象只怕是有心无力,楚离等人靠着柴跖精魂指路,二十八步之后,眼前陡然光明大放!

一座高大的殿宇悬浮虚空,到处散落着一些兵刃宝物,廊下有玉石风铃撞击,引着天地之力在外侧形成一层屏障,屏障之外的广场上,金银宝石雕琢的山石草木多如沙砾,栩栩如生。

无数星子从那高大的拱门中吸入深处,惊人的威势渐渐从殿内传出,其气谓之飘渺,其意谓之玄奥,稍一探寻意识便有淹没洪流之感。

而此刻,那屏障前竟是已有数人抢先到了。

白羽衣抿唇,微笑的脸色也终于有些淡漠。“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活着到此。”柴铭在旁看着,也为他们能安然无恙感到惊讶,细观几人当中并无柴跖,心下一松,有些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嗤笑一声,原本既为忌惮的心思,也微微镇定下来。

他到底是人,不是魔,也不是妖。

是人就有弱点,柴铭双目闪过一片幽光。

他到底是柴家嫡子,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诲并不差人半分。世上无蠢人,只不过看不清的人太多,便也就成了那蠢人。这一番遭遇虽然狼狈,但对柴铭来说,却也不是毫无长进。

目色微微瞥了身畔一眼,白羽衣微哼一声,倒也不欲与他计较。

殿前是大片白玉铺就的地面,层层石阶叠叠向上,数九十九为一层,共得九层。极目而视,但见每层玉阶两侧皆迁延出一道回廊,连接着一些星罗棋布,或残缺,或完好的浮空殿宇。

越往上,回廊越小,楼宇更为稀少。九层之上只余下一座拱门,万千星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湮没在门后一片朦胧的星光之中。

那惊人的威势如蛰伏的上古神只,在星光中吞吐威严,半隐半现。

广场很大。不过眨眼之间,五道白影翩然而至,于星空中带出一抹飘渺的玄冰尾痕,蜿蜒宛如玉带,不过呼吸功夫,却又化在这漫天的星空之下。

杳然无痕。

掌中那一点精魄逐渐安静下来,楚离广袖低垂,任由点点星光从身畔疾驰,面容更为寒漠。目光略过柴铭时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掌心星子微晃,却是轻轻蹭触,气息温驯而安然。他也便缓了神色。

“……没想到北玄宫主如此了得,”白羽衣轻轻一笑,“我等筹谋十数年,也不过稍早片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离,“此地乃是魔窟,我白家素有此处诸多记载,除去星河内无数强者的传承,殿内更有异宝。”

“宫主若不嫌弃,在下愿做个领路人,这殿内宝物,各取所需。”

这般姿态竟是做足了面子,堂堂天之骄子,何以委曲求全?更何况他们能如此快速地到达此处,是不是事先就有了准备?

这场意外,当真,便只是意外么?

楚离静静地看着他。明澈的目光仿佛能映出万物的本质,白羽衣忽然觉得自己即便能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这双眼睛。它仿佛能剥开那鲜亮的外壳,将内心的贪婪、渴求、野望种种不可言说的心思曝露在阳光下。

洞察一切。

楚离苦修多年的纯澈心境之法终于有所成就,由内而外,净如琉璃鉴照人心。

心境,亦是心镜……

白羽衣本能地察觉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变,目光中飞速略过一丝杀机。

这样的人正是他剑道的克星,若能看破他的谋算,那么自然也就能破得了他的武学千羽玲珑剑。

玲珑剑,玲珑心。

他本就是在那淬了毒变了质的环境中长大,运筹帷幄犹如呼吸。白羽衣的剑道也正是诞生于此。

天下事,天下人,也不过是盘中棋子,端看你敢不敢下。他平复心情,言笑如常:“实不相瞒,这里虽是魔窟,不显于世,却是和冰崖一同齐名的秘境。这外围的星光传承不过是失败者所遗留,不值一提。真正的宝物就在这座核心大殿中。”

“冰崖有的,魔窟未必就没有。”

白羽衣轻柔的语声并未打动楚离冷寂的心,幽篁辗转千年,如此处有那玄牝珠,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早已取走,他即未提及,这里自然不会存在。楚离移转目光,看向那如水屏障,目中泛起三分了然。

“你的剑,破不了它。”

纵使白羽衣腹中千般巧语,也被这一句噎在喉中。

殿宇中那玄妙威势浑然天成,飞檐上的铃铛不知是何材质,震动一下竟能引动这股力量在殿外铺陈开来,上天入地,清脆的铃铛声不绝于耳,然而却也将那殿宇牢牢包裹住。要想入内,势必要将之破除。

白羽衣的剑道,楚离虽不知源于何处,但却离不开一个“借”字。要借力,就必须先有力。自然之力无主,借之无妨。人之力在心,算计可用。但这威势显然要比他们这些达到天地之境的人高明不少,白羽衣当然借不到什么力量。若是硬撼,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白羽衣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自讨苦吃。

人如其剑,剑如其人。

他即便没有和楚离交手,单凭通身剑意,便能看出几分。楚离的剑道锋锐无双,冰寒刺骨,用来破除障壁岂非再合适不过?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一语道破他的难处。

面色不变,白羽衣笑的更为轻柔,“不错,在下的剑,不适合破障。还需仰仗宫主出手。进去之后,殿内宝物自然也应由宫主先挑选。”

蓦地掌中星子跳动,似有些急迫,在柔软的肌肤上滚来滚去。

微微收紧手掌,楚离双目中泛起冷色:“这殿宇中,当真有宝物?”那语声中带了说不出的讥削,而渐渐漫起的剑气拂过静静垂落的衣袂,空气扭曲了一般向内塌陷,映得那似白非白衣衫上的烟岚暗纹微微模糊起来。

剑意如潮,剑气如水。转瞬间便倾盖这一方天地。

便见那霜白寒气升腾,在这飞驰的星子之间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

“自然是有的。在下自问已奉上足够的诚意,却不知……”白羽衣笑意微敛,“宫主这是何意?”

“杀你。”

话音落,大千琉璃世界蓦地裂开一道狭长深幽的裂隙,比闪电还快的剑光已近在眼前,霜白模糊的剑气后是远处楚离静静锥视过来的目光。

分光掠影术!

“——!”

太快了。

白羽衣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动手,即便有所防备,也绝想不到,楚离的剑竟是这么快!

快到连残影也无……

长袖一震,白羽衣身体只来得及侧转半分,便见那流星般的霜白剑气在他身畔遇到什么阻滞似的,嗡然作响,摩擦处迸射出的无数气流却化作翩跹白羽,撕裂琉璃世界,轻飘飘地倒卷贴去。

白羽还未贴近,便被从天地间巨大缝隙中呵出的磅礴寒意,咔嚓嚓冻结成无数瑰丽冰纹。连那还未张开的琉璃缝隙也被一扫而过,封将起来。

天地、星光、人影、白虹,都被这一剑扭曲成无数模糊的影子。

白羽衣面色一白,刺啦一声,右臂长袖便被一道白虹擦过,带出一线血珠。

剑气却携裹着碎裂的白羽冲向那水一般荡漾的屏障。十尺、八尺、六尺、四尺……到得尺许,剑气蓦地长身一转,流过一道弯月冰痕,却将那些个冻结冰封的碎羽洒向前方。

千羽玲珑剑意没了束缚,顿时划破常人不可见的琉璃世界,一股股绵柔之力顷刻将碎羽修复,同时更幻出数百灵羽虚影,轻飘飘地……

落入那如湖水般的屏障上——

“不好!”

白羽衣这才意识到楚离的意图,面色登时苍白如纸。

第六十一章: 啸月

仿佛平静的水面忽然沸腾起来,漫天星子为之一窒。

拱门内陡然升起一股弘大至极暴虐至极的气息,仿佛蛮荒古兽缓缓苏醒,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威严与凶厉正如呼吸一般漫散开来。

万籁俱寂。

一股说不出的危险笼罩四野。

“吼!”

音声未至,一圈可见的涟漪从门内迸发扩散,所过之处,星光陨灭,空间塌陷,那不可见的琉璃世界承接一瞬后,便轰然碎成齑粉。

披露的混沌中,无形的风暴从那黑洞咆哮而出,如江河崩涛,洪山海啸般向四周扑落!

“什么?!”

白羽衣强自镇定的面色终于破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面的东西会是如此恐怖。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扑面而来的天地巨力,绝非人力所能挡,即便是古剑传人,也不行。

更何况,玲珑还未到手……白羽衣冷冷看了一眼楚离,挥臂间,漫天白羽飘向洪涛,借那反震之力一把拎起瘫软的柴铭,飞身急退。

至于带来的其他人手,却是毫不留情地抛弃。

这一切不过眨眼功夫。

五名剑手虽面色惨白,脚下却分毫不动。

因为他们的主人还未动。

他为何不动?是不是也已被这让天地为之震颤的巨力而慑?剑手不知,他们只是谨记当日的誓言。

主贵则尊,主辱则死,主亡则随,主生则侍。

这些从小被灌输的执念,纵然被楚离尊为对手,也依然不能忘记。

五人迅速列阵,幽蓝湛然的星光再次亮起——

在混沌中。

他们只是剑侍。没有名字,没有自由,只有主人,还有……

手中的剑。

必死的巨力已临头顶,仿佛洪荒巨兽在俯视着一团蝼蚁,和那巍巍洪流相比,这星光太过孱弱。

如萤火,摇摇欲坠。

然而即便是萤火,也牢牢将一人护在中心。

狂风猎猎,纷扬起雪白的衣裾。楚离却如一柄利剑迎风不动,双目中亮起一丝惊人的战意。

身中血液渐渐沸腾。重楼霜降、万古冰河,都是堪破阻力,一往无前的剑意。天地巨力无情傲岸,民不与官斗,人不与天斗。可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谁也不知那天外境界是何种光景。

他,却想看一看。

这倾轧天地的力量就在眼前。

而剑,已在手。

明澈的心境中,这洪流无孔不入,然而它的力量却并不是集中在一起。它们彼此震荡,倏左忽右,变幻非常。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越是接近,那急速的震荡便越发漏了行迹,于细微处,彰显丝丝破绽。

楚离的心中再次升起一丝明悟,天道之下,绝无必死之局!

剑终于出鞘。

混沌中亮起璀璨的霜白,纯粹到了极致,就像是亘古冰川中折射出的阳光,剑每抬起一分,便会刺目一分。楚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剑刃周围的空间极度扭曲起来,无声无息向内塌陷,待那惊人的寒意向内一拢,便轻轻地点在大阵的阵眼中。

浑身的真气一瞬间抽取大半,看不见的琉璃世界自那一点龟裂出无数狰狞的裂缝,下一秒,在低吼着喷薄而出的寒气中,轰然粉碎!

经过“无”剑放大十倍的裂隙,满如圆月,笼罩四野,周天星斗大阵顿时光芒大盛,沿着洪流震荡的轨迹,一瞬间将咆哮而来的巨浪切割分散,星光无孔不入,足足渗透了半里,方有力竭之象。

但见混沌之中,撑起一片静谧星空,宛如礁石。

蓦地,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蔓延升起。

楚离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心如擂鼓,毛骨悚然仿佛被勾魂锁链缠绕去半个脖颈。是以,当那声湮灭灵魂、震碎五脏的怒吼穿耳而至,星斗大阵中,一道白影已先一步——

翩跹而起。

身后,冰河裂隙圆如满月,万千寒意如飞蛾扑火,自四面八方尽数归从到三尺青锋之上。

前所未有的巨力,让背后剑匣也低低嗡鸣起来,星斗大阵外空气凝滞,可见的冰蓝色纹路延展向四面八方,仿佛连时间也一并冻结。“咔嚓……”剑刃上一丝轻微的声音传来,楚离双目却亮着异样的神采,近了,更近了……

肌肉颤动,几乎与那怒吼声同一时间——

挥剑斩下。

这一剑,耗尽平生之力!

所有心神、真气、血肉甚至灵魂,都在这一剑中宣泄而出……只见一线冰白从空间中慢慢浮现,无声无息间,切分天地。

混沌仿佛初开,被那一线白光阻隔成两个世界。好像只不过一瞬,又仿佛度过了千百年,蓦地,璀璨的冰白自那一线伟力中爆发出来,整个混沌,正在以可见的速度被侵蚀、甚至于——

被冰封!

恐怖的音波与剑气在冰封的世界中回荡,冰蓝色的纹路破碎又凝结,扭曲的厉害,却终归,如一方牢笼,将那左冲右突的凶兽拦在了里面。

便见星空中,白影如孤鸿落地,而手中三尺青锋,随着楚离的下坠,一点点,一寸寸,化为冰晶飞散。

出剑的那一刻,损耗之下,他意识便只剩下模糊的一点。

“主人!”

“宫主!”

剑手忍不住惊呼,楚离勉强回过神来,身躯腾挪,一阵踉跄,总算安然落在阵中。他的面上全无血色,分明虚弱到了极点,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星子一般,耀眼而锋锐。

“咳咳……”

唇畔一缕鲜血涌出,楚离却摊开手掌,见其中精魄安然无恙,神色微缓。

星斗大阵外,那狂暴的混沌被牢牢冻结,五名剑手终于脱力地撤下剑阵,劫后余生,一个个亦是面色发白。

“速速疗伤,防那白羽衣回返至此,趁虚而入。”楚离语声平静。

那些白羽衣遗留的手下已全数死在方才的乱流当中,可此人精于算计,又早早退去,说不定便蛰伏在四周,伺机而动。

殿宇里的不知何物太过凶恶,有冰河巨力的保护,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极远处一座腐朽不堪的浮空岛屿上,柴铭被极为狼狈地扔掷于地。滚了两番,直摔得两眼金星,浑身剧痛。

“白羽衣,你发什么疯!”他嘶声怒道。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话。”

慢条斯理地拂去掌心尘埃,白羽衣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莫说让你摔个跟头,便是我不高兴了,将你一寸寸碾成灰尘……”

“你,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柴铭几乎咬碎了牙齿,却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就打算这样算了?”白羽衣筹划多年,所作所为显然不止他这两日看到的,这样深沉的一个人,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么?无论如何,必须得到能克制对方的宝物,若无功而返,他便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不得自由。柴铭清楚,这个神秘的魔窟是他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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