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开在上房的西屋,留下来的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有不少都是与罗定从小到大一起长起来的发小,还有一些是他参军之时的同袍,如今卸甲归田之后选择了留在这里。
这些小青年正处在惟恐天下不乱的年纪,所以他们多次强烈要求要闹洞房,只不过罗定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每一次这个话题一被人提起来,就会被罗定给找个借口挡回去。
他们都知道罗定的脾气,他是那种做出决定就绝对不会轻易更改人,所以在做的各位也都知道了,想要闹洞房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心愿没有达成的损友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心说你不让我们闹洞房,我们今天晚上也不让你好过。
于是几个人开始鼓动大家轮番的给罗定敬酒,大有今天晚上让他爬着入洞房的架势。
饶是罗定的酒量过人,可也架不住二十几个人的轮番上阵,等到别人把他送进东屋的时候,就连神经一项很粗壮的沈晨霭都看的出来,此时的罗定已经醉的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可是哪怕就是醉成这样,罗定这个家伙也没有忘了脱了衣服往他身上爬,压着他操练了一个晚上。
第7章
沈晨霭醒过来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自己此时的不同了,因为他视线的感知已经很明显的发生改变了,以往灵魂脱离身体的时候,沈晨霭看东西就如同在看电视一样,不论是哪种东西,到他这里都会显得隔了一层。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的视线变得与过去一样了,那种感觉就如同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时候,哪怕没有人提前告知,只要是看了,那2D与3D马上就能分辨的出来。
感觉出异常的沈晨霭动了一下身子,却被浑身的酸痛扯的不停的咧嘴,而那些感觉异常明显的疼痛也很明确的在告知他,此时此刻他的灵魂已经恢复到原位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让沈晨霭欣喜若狂的事情,可是现在的他却呆呆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身体的疲惫倒是其次的,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疲倦才是他此时躺在火炕上装死的原因。
沈晨霭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点子就这么背,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倒霉的变成了一个别人眼里的傻子,被人伢子捡回去后贱卖掉,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安身之处,谁知道本以为是好人的买主居然还对他藏了别的心思。
而且早不还魂晚不还魂,偏偏就选在这种时候灵魂回归自己的身体里,让他在第一时间永远都记住了这种羞耻的感觉,难道是老天爷的带给他玩笑还没有开完,所以它还在打算继续下去?
完全不想动弹的沈晨霭,捂着自己的眼睛压抑着心中的酸楚,他现在就如同把头插进翅膀里的鸵鸟一样,没有一点面对世界的勇气。
就在此时,原本很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已经与罗定朝夕相处了很多时日的沈晨霭都不用睁开眼睛,只听着声音便知道来的人就是他了。
与往常一样,罗定是端着水盆准备过来帮着沈晨霭梳洗的,因为他们昨天才举行的婚礼,很有眼色的陈婆子决定要给他们留下一些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最近的几天,陈婆子都是不会过来的。
罗定像往常一样,将铜盆放到炕沿上,之后拉过被褥打算把沈晨霭给扶起来。
此时的沈晨霭非常抗拒他的碰触,他就如同被电到了一样,用力的挥开了罗定伸过来的那只手。
刚刚恢复的沈晨霭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肢体,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动作过大,手直接就拍在了罗定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两个人都愣住了,率先回过神来的罗定,看着沈晨霭充满怒火的双瞳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他慢慢的转过头,将自己没被打到的另外半边脸递了过去,很是平静的对着沈晨霭说道:“解气了吗?要是觉得还不解气,你这边可以再来几下,一直打到你的气消了为止。”
沈晨霭闻言抬起手就想要再打,可是他将手高高的举了半天,那个巴掌却还是没有能落得下去。
罗定在那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沈晨霭动手,确定他的不会在打了之后,便与平时一样,拧干了毛巾打算给沈晨霭擦脸。
沈晨霭现在根本就不想要看见他,但是这是罗定的家,身为外来者的他怎么有权利让主人出去,于是憋着一股气的沈晨霭顾不得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手脚并用的往火炕下爬,想要离开这里。
手脚皆软的沈晨霭没走几步便翻下了炕头,要不是站在一旁的罗定眼疾手快的将他给接住了,恐怕他此时已经是摔得头破血流了。
被吓的够呛的罗定把还在不断挣扎的沈晨霭给摁在被褥里不让他乱动,情绪一直都很和缓的他,第一次用很严厉的口气对沈晨霭说道:“老实待着不许乱动,你要是伤到了自己,这段日子就都别想在走下火炕了。”
遗传了家族倔脾气的沈晨霭闻言火气就更大了,心说你拿什么身份管我,我是欠你一条命没错,但是那可不代表我要把自由陪给你。
越想越气的沈晨霭想要与罗定理论,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哪怕是在用力,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些咿咿呀呀的简单音阶。
沈晨霭震惊的扶着自己的喉咙,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以往说不了话他还能归咎到灵魂出窍上,可是现在那现在再说不出话来是不是就表示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哑巴
沈晨霭的异常罗定马上就发现了,他见沈晨霭长大嘴巴却不说话,只是很惊恐的抚着自己的脖颈,立马便知道肯定是那里出什么问题了,于是他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是说不了话了吗?”
沈晨霭此时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六神无主的他听见罗定的问话,红着眼眶连连的点头。
罗定见状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将衣着单薄的沈晨霭推回到被窝里面,压好了被脚对着他说道:“你先安稳的在里面躺一会,我这就出去为你请大夫。”
那老大夫是被罗定从家里一路给拖过来的,本以为罗定这么着急,肯定是他屋里的那个得了什么重病,结果进屋一诊脉,人居然比他上次过来复诊的时候还要精神的多。
老大夫见状起就不打一出来,心说好你个罗定,早饭都没有让我吃完,你就把我给拖过来了,结果你说的病人除了看着脸色不好之外,其它的没有一点的毛病,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看着老大夫沉着脸,罗定还以为沈晨霭的病真的出了什么变化,连忙在一旁小声的问道:“大夫他的嗓子怎么样呀?”
老大夫一听罗定问的是沈晨霭的嗓子而不是他的身子,倒是不明白了,于是他回道:“他嗓子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打从我给他看病的那天起,就没听他对谁说过话呀?”
沈晨霭闻言连连摇头,罗定见状赶忙帮着解释道:“应该不是的,这些日子以来阿晨的状态在一天天的变好,今天他都可以自己起来自如的活动了。就只有这嗓子,从来都是只能发出声音,却讲不出连续的句子,我们就想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伤到了嗓子。”
老大夫闻言让沈晨霭张开嘴给他看一下,然后又仔细的更罗定询问了一些沈晨霭最近的变化,最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说道:“还能正常的发出声音,就说明嗓子没有太大的问题。至于说不出文字与句子,那应该是病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喉咙里面的软肉变硬了,这种状况我也是见过的,不算是病的,只要是加强一下练习,很快就能够恢复的。”
听了老大夫的话,罗定与沈晨霭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罗定将老大夫给送走之后,转过身回到屋里,就发现沈晨霭已经彻底的躲进被窝里面不肯出来了。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相处就进入了一种对峙模式。嗯,这么说也不全对,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进入了一种沈晨霭单方面与罗定对峙的状态。
因为沈晨霭开始不吃不喝不给罗定任何的回应,人就如同死了一样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罗定若是想要强给他灌下去一些吃的,沈晨霭便会激烈的挣扎,怎么都不肯张嘴,哪怕就是被灌进去一些,只要罗定手一松开,他也马上就会给吐出去。
沈晨霭也知道自己就是在作,但是他咽不下去这口气,如果刚把他买回来的那天,罗定就把事情给办了,那他反倒不会是这种反应,顶多是积攒些力气,然后趁着罗定疏忽的时候反抗一把,至于结果吗,反正不是他罗定死,就是他沈晨霭亡。
可是罗定没有,他对自己太好了,是实实在在的太好了,好到沈晨霭对他感恩戴德,把他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然而这个他视为最亲近的人,现在却把他给上了,这让沈晨霭如同从空中一下跌倒在地面,不但摔的他狼狈不堪,也让他在美梦中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沈晨霭扪心自问,自己现在对罗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那?
是爱吗?肯定不是的。
那么是恨吗?也不是的。
总之便是恩恩怨怨纠结在了一起,反反复复的缠绕着沈晨霭,让他愁肠百结、心烦意乱。
于是沈晨霭想着,我不好过你也就别想要过好,所以他使劲的折腾,将两个人都弄的筋疲力竭。
罗定此时一脸的憔悴,嘴角上也起了好几个大水泡,一看便知道是着急上火了。但是就他的样子还算是好的,始作俑者沈晨霭才是真正看着快要出事的那一个,几天的闹腾让本来身体就不算太好的他瘦了一圈,那些好不容易才被养出来的肉,已经一点一点的消散下去了。
第8章
望着越来越消瘦的沈晨霭,罗定的情绪从最初的隐隐发怒到现在的满脸无奈,看着即便是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却还是死抗着在与自己抗争的沈晨霭,罗定一声不吭的将手中的饭碗撂下,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沈晨霭开始还以为罗定这一次也是和过去一样,打算在找些好吃的东西,把他的胃口给调出来,但是他躺在炕上等呀等呀,一直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也没有见到罗定回来。
意识到这一次事情不对的沈晨霭睁开了他紧闭的眼睛,正好看到了摆在他枕头旁边,已经彻底凉掉了的早饭。
沈晨霭望着那碗凉饭默默的出神,心想罗定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回来,他这是已经放弃了吗
要真的那也好,倘若能就这样的退回去,那真的是对两个人都好,他沈晨霭可以不计较过去发生的一切,不再去纠结这段恩怨,而罗定也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以后在娶妻生子,他的日子一定可以过的平安康健。
就在沈晨霭陷入沉思的时候,出外一个上午的罗定却回来了,他表情兴奋,大跨步的走进了屋里,冲着躺在火炕上正往他这边看过来的沈晨霭憨憨的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给沈晨霭递了过去。
罗定递过来的东西,正是那部沈晨霭穿过来之后,就被人伢子给偷偷藏起来的手机。
看见那部熟悉的浅白色手机,原本躺在火炕上装死的沈晨霭立马就掀开棉被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的往罗定那边划了过去,一把就从他的手里把手机给抢了过来。
沈晨霭激动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那部手机,手忍不住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结果当然是没什么反应的,已经三、四个月没有人给手机充电,那部手机早就已经因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这部手机是自己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爷爷买给自己的礼物,也不是什么太过高档的东西,只不过是一部国产的普通智能手机。但是此时此刻,这部手机对于沈晨霭的意义早就已经超越了它的价值。
握着那部手机,想着当初爷爷把它送到自己手中的样子,沈晨霭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于是他将手机捂到胸口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看到沈晨霭哭了,站在他旁边的罗定顿时就变得手足无措,他将沈晨霭拥进怀里,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笨手笨脚的哄着他不要哭泣。
他不哄到还好,一哄沈晨霭便哭的更厉害了,来到这里之后所经历的彷徨、无助、惊吓、害怕好像全部都找到了出口,让他的哭声由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就在沈晨霭用尽气力发泄情绪的时候,罗定家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啪啪的砸响了。
来的人很不客气,砸门的声音相当的大,中间还掺杂着一些人的叫喊,听声音便知道过来的人是来者不善。
罗定听着那拍门声,将沈晨霭送回炕里,嘱咐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衫,沉步走向了外面。
大门一打开,先看到的是几个守在外面的官差,还没等罗定与他们说上话,就有个人影趁其不备从他的腋下穿了过去,快跑着直奔罗定家正房的东屋。
钻进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把沈晨霭卖给罗定的人伢子,只见他进屋之后先是四下观望,然后立马就看到那部被沈晨霭握在手中的浅白色手机。
那位人伢子毫不客气,看到手机之后马上就跑过去与沈晨霭争夺,已经连续几顿都没有进食的沈晨霭在体力上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几番的抢夺之后,眼看着手机就要被人抢走,急红了眼的沈晨霭张开嘴巴,冲着人伢子的手腕就咬了下去。
新仇在加上旧恨,沈晨霭这一口咬的没有一点余地,人伢子疼的哇哇直叫,抡起拳头就往沈晨霭的脑袋上砸。
他挥舞拳头的时候罗定正与后进来的几位官差一起进屋,看到那个人伢子居然要动手打人,暴怒的罗定冲过去领着他的脚往后一代,人伢子整个人就从火炕上被甩到了地下。
没想到会有人从后面拽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人伢子正好是脸先落地的,额头都摔的破皮了,一颗门牙也摔掉了一半。
一脸血的人伢子哼哼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嘴指着沈晨霭怀中的手机对着那些官差们说道:“大人们你们看看,炕上那个傻子怀里的东西就是罗定从我那里抢走的,现在他还敢当着你们的面打人了,这分明就是没有把县太爷和各位老爷给放在眼里,你们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呀,要治他的罪,要狠狠的给他治罪,把他押进大牢里,关他一辈子都不许出来。”
人伢子这是在向着官差们告状,可惜的是官差们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再加上他刚才指手画脚的那些话,让官差们对他更是不喜了。
这时有个贼眉鼠眼的人悄悄的从官差后面走了出来,他眼尖的发现了官差们不满的情绪,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马上就转移话题说道:“差爷们,这个罗屠户真的是个抢劫犯,我今天上午在我弟兄家里吃酒,我弟兄正在跟我显视他新得的宝物,结果就被上门的罗屠户给看到了。他见了宝贝便起了歹心,将东西强行的掠夺过去,我们兄弟与他争抢,无奈这家伙身手了得,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不但宝贝让他给夺了过去,就连人都被他给揍了呀。”
说着鼠眼男人便让官差们来看他的脸,只见上面果然还残留着一些小面积的淤青,一看便是与人打架的时候留下来的。
既然有苦主过来告了,那么官差们就得调查一下,于是其中领头的那个官差就对着罗定问道:“罗屠户,谢有才和陈尚告你打伤无辜,谋夺财产这些罪名你都认吗”
罗定一听扫了那两个人一眼说道:“小人不认,小人没罪,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东西,原本是我契弟的,叫这两个家伙给偷去了,我只不过是去拿回来。至于打人,谁叫他们偷东西,失主找上门不但不归还,还威胁恐吓我,这样的人挨打活该。”
本来捂着嘴装伤情严重的人伢子一听见罗定的反驳,马上就回到:“你撒谎,差爷们不要听他的,他那个契弟不过是个流民,人还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他就是从我这里抢过去的。”
此时一直都待在炕上的沈晨霭也听明白了,敢情罗定出去这一个上午是去人伢子的家里了,他还从人伢子那里把他的手机给拿回来了。
现在失去手机的人伢子不甘心,到衙门里把罗定给告了,说他是抢劫财物。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沈晨霭立马将怀中的手机掏了出来,一手将手机举的高高的,一手托住那条精致的手机链,然后发出啊啊的声音示意大家都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