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被唤醒的疼痛让温岐宇几乎不能思考，只是勉强地任由人押解着，走了很久才停下。
双手被反绑，温岐宇试着动了动，好像和一个重物栓在一起。
“往前走。”
直接传入神经中枢的冷酷声音。不意外。温岐宇没动。
“啪”的一鞭。温岐宇背上单薄的衣服被撕开，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走吧。温岐宇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最好的状态下，这样力道的鞭打也挨不住几下。
保持体力，才有离开的希望。
温岐宇迈出一步，却在脚落地的一刹那疼得腿一软摔倒在地。居然在地上铺了钉子！温岐宇在心里问候了崔益所有的祖先。
不过刚刚自己摔倒的声音是……甲板！空心的粗糙木质地面，不会错。换句话说，自己正在离开刚开始被囚禁的地方，乘船去往某地。从刚刚自己走的路程来看，关押自己的地方应该离河比较近。可是，哪条河呢……
不等温岐宇进一步试探猜测，鞭子又一次在温岐宇身上咬出狰狞的血痕。
“这就怕了呵~才刚刚开始！ ”
温岐宇挣扎起来继续往前走，按照崔益的变态指令走了一圈又一圈。温岐宇终于明白了，崔益居然让自己拉磨！
你他妈的当我是驴啊！
磨很重。
温岐宇三天三夜因药物作用不眠不休，也不曾进食水，只靠营养液维持着生命体征。被剥去指甲的双足早已被钉子扎的鲜血淋漓，过重的磨让温岐宇不得不双足更加用力地踩地，任钉子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扎进自己足心。稍有停顿，鞭子就会毫不姑息地狠狠抽来。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和自己不堪的体力让温岐宇阵阵发昏，却因为药物而不能晕倒。
看来他真的是要慢慢玩。
伤处都不足以致命，但这样直接且集中的疼痛在一点点吞噬着什么都看不见的自己。
在黑暗中，看不见伤害，躲不开鞭打，能感到的，只有毫无预兆的疼痛。
勇气在被一点点消耗，不知还能撑多久。
真的不想撑下去了。
从被抓到现在，黑暗，寂静，恐惧，疼痛，早已经崩溃了无数次了！
撑不下去了！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是。我发过誓的。
“只要是你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幸福，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言。
温岐宇苦笑。
虽然你已经不再在乎我，就当我是最后一次自作多情吧！就当是我回报你，在我最难堪最卑贱时，你给予的不离不弃。
温岐宇觉得崔益刚开始给这次经历起的名字真的很贴切。生不如死。
可他并不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温岐宇终于被从磨上解了下来。
温岐宇被人推搡着走过一片土地。
下船了离开了刚开始的地方吗还是依旧是崔益的地盘温岐宇试着去推断，却因为足心钻心的疼痛无法安心思考。
真没用！温岐宇骂自己。
膝盖后被一股极狠的力道踢中，温岐宇重重地跪在一块石头上。疼的眼冒金星。
温岐宇顾不上疼就急忙试着动了动膝盖。还能动。温岐宇松了口气。刚刚被踢中的时候以为被踢断了。
在温岐宇还在暗自庆幸并思考如何逃走时，眼睛上的胶带被狠狠撕开，突然接触到过于明亮的阳光，温岐宇被晃的眼睛又酸又痛很想流泪。
但当他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的事物时，他真的想流泪了。
他跪在妈妈的墓前。
“密码。否则我就把骨灰盒挖出来。”
温岐宇狠狠地瞪着崔益，如狼一般的凶狠眼光竟让崔益有点害怕。饱含着刻骨的仇恨与压抑着的暴怒的眼光。
好像多年前那个决心复仇的自己。
崔益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害怕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玩具，他恼羞成怒，拔出枪指向温岐宇，夸大的动作带上了虚张声势的意味。
“密码！ ”崔益吼到。
温岐宇依旧瞪着他，不说话。
“挖！”
三把闪着寒光的铁锹同时伸向墓碑。温岐宇疯狂地挣脱押解他的人，用身体护住墓碑。
别碰我妈妈。
哪怕我死在这里。
铁锹狠狠地殴打着温岐宇，可温岐宇依旧死死的抱着墓碑，仿佛没有知觉般，不动，也不呻吟，没有痛呼，更听不到求饶。
只是死死的咬紧牙关。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硬生生地从墓碑上扯下来，重重的铁锹纷纷向较为脆弱的前胸和腹部袭来，只几下温岐宇就吐出一口鲜血。
终于失去了意识。
温岐宇醒来时，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医院吗
待视野慢慢清晰，他注意到手臂上插着输血管。一袋血液正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
得救了！
温岐宇不顾全身上下叫嚣着的疼痛，兴奋的撑起身子半倚着床头坐起。愣住了。
床尾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骨灰盒。
“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的，”触点被摘掉，温岐宇直接用自己的耳朵听到那个恶心的声音，“熊猫血真是麻烦，在黑市都不好找还那么贵~不过我是很大方的人~失血过多，我就给你输血~我能杀你，也能救你。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我，是这场游戏的主宰。”
“我期待你在无尽折磨下的痛苦挣扎，”崔益就站在骨灰盒旁边，笑容极其灿烂，“你会像狗一样向我求饶，你会后悔自己昧着良心帮顾氏这种走狗！ ”
（三十六）
这是温岐宇消失的第三天，也是莫非第三天蹲在温岐宇家门口了。
他已经开始考虑把自家的露营帐篷带到这里来了。
他就不相信温岐宇能把所有的一切扔在这里不回来了！
等等到那个姓温的回家，绝对必须马上，揍他一拳！
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叛！从头到尾的欺骗！
莫非想起顾言在酒吧里面通红的眼睛，完全平静不下来。
相对于莫非家里面的混乱状况，他一直认为朋友才是更重要的，更值得守护的。
又因为莫非那种锱铢必较的性格，怎么可能有仇不报？
所以他竟然有点一反常态的做出了蹲班蹲点这种很呵呵的事情。
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就坐在温岐宇家门口，自high着……
下午两点，州州刚刚起床。
他站在卫生间里面睡眼惺忪的刷牙，突然想到了什么，清醒了。
洗漱完，他站在自家的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做贼似的把防盗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向外面看。
卧槽！怎么还在那里啊！
州州嘴角一抽，把门又悄悄的关上了。
这个叫做莫非的人，前段时间，以所谓“朋友”的名义，让他开了温岐宇家的家门。
结果呢，到了医院他才知道，他们哪里是朋友啊，简直就是仇人！都快要打起来了！
州州气哼哼的坐到桌子旁边，往自己的嘴里面塞早餐。
塞了一会儿，他沉默着放下手里面的筷子。
州州是个作家，平时昼夜颠倒的很厉害，本来就不善言谈的他，朋友就更少了。
但是他和温岐宇是朋友。
他是在凌晨出门的时候碰到加班回家的温岐宇的。
他知道温岐宇有多努力，多坚强，多温柔。
所以他们两个人关系是很好的。
州州对待温岐宇，也真的跟亲人差不多了。
可是当他看到温岐宇躺在病房里面，几乎奄奄一息的时候，巨大的愧疚感涌现出来。
他有多久没有关心过温岐宇了呢？
他唯一的这样亲近的朋友。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带了个大麻烦过去！
啊啊啊！！烦死了！
州州想到这里，突然发狂一样的揉乱自己的头发。
都怪那个莫非，竟然骗他！！
现在他还找到这里来。
前几天他在睡觉的时候，就被他敲门敲醒，州州就当做不知道。
可是那个无耻的竟然还蹲点起来了！
太他么不要脸了！
又到了晚上，莫非昏昏欲睡，没办法，脑补过多也是需要能量的。【……
他昏昏沉沉的站起来，坐电梯下楼买点吃的。
结果坐到一半，一摸兜，钱忘带了……
莫非从电梯里面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的一堆东西旁边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
莫非一凛，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人影。
“啊！”州州吓了一跳，他明明是看莫非走了才出来的！
“……是你！”莫非低头看了一眼州州手里面拿着的东西，是他的纸巾和水瓶。
莫非：=益=！
“哎卧槽！原来是你！怪不得昨天我的背包里面有薯片的包装袋还有一堆别的零食垃圾，肯定就是你！！”
州州被拎着，抖了抖，然后鼓足十二分勇气，抬起眼睛顶嘴：“谁，谁让你要打阿宇！”
“关你什么事啊！”
“温岐宇是我朋友！”
莫非一愣，是啊，顾言是他朋友，温岐宇也是这个小矮子的朋友。
莫非的手松了劲，州州赶紧挣脱开，往自己家里面跑。
“喂！等等！”莫非一个箭步冲上去，卡住了门。
州州使劲的拉门，奈何不经常锻炼，那小身板怎么能是莫非的对手。
“你松手！”州州喊。
“你就这么看我在外面蹲着啊！晚上很冷的！而且你刚才偷我的东西，赔偿我让我住一晚！”
“那是你自找的，管我什么事！你奏凯！”
“不行，我要进去！”
“奏凯！！！”
莫非看着州州那种好像马上就要被色狼强上的贞洁表情，一个怒火上来。
他啪的把门甩开，进了屋：“我要进就进！”
“滚开！骗子！！”州州也被逼急了，直接就上手把莫非往门外推。
莫非一愣，脸色阴下来。
他抓住州州的手腕，把他拎到自己的面前，垂着眼睛看他：“你说什么，谁是骗子……”
“唔……就是你，你骗我你是阿宇的朋友！”
“咣！”莫非把州州压在地板上，撑在他身上，死死盯住他的眼睛问：“你说谁是骗子？”
州州被吓坏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连手腕上的青紫都忘了。
两个人就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在玄关对峙起来。
说是对峙，还不说是小白兔想使坏，却不幸遇上了狼。
那只小白兔呜咽了一会儿，终于退让：“放……放手……”
“啊。”莫非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现在的状况，松开了手。
州州站起来，瞥了莫非一眼，“坏人！”他说。
然后跑掉了。
“喂！”莫非很囧的看着那个逃跑的身影，这速度，简直不敢相信！
莫非很跌份的不自觉做出了一个尔康手：“我能不能在这里睡一晚啊……”
“咣！”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州州靠在卧室的门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眼圈有点红，慢慢的滑下来坐在地上。
暴力……
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他一直如此坚信着。
所以州州懦弱，他自己也承认这样的自己。
否则他也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了。
独自一人，虽然孤独，但是却永远不会受伤。
不论是身体，还是感情。
半夜两点，州州把卧室的门又打开一个缝，往外看。
话说……这个动作怎么这么熟悉……
州州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领地已经被侵犯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情况会日益加剧的。
州州发现门外沙发上的人已经睡过去了，他踮着脚尖窜到电脑旁边，一把抱起电脑，又窜回了窝里。
州州关了门之后，躺在沙发上的莫非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卧室门一眼。
他的嘴角慢慢的勾起来，怎么刚才就没发现这家伙这么有意思啊。
那……之前偷自己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莫非的嘴角咧着更大了。
虽然温岐宇那家伙不靠谱，不过他朋友还是挺讲义气的嘛！
莫非在心里面感叹了一下，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顾言本来并没有想过来这里，应该说他在进公司之前已经强烈的砸心里面警告过自己，不要想他的事情，不要看他用过的东西。
可是怎么可能呢？
顾言一走进这间公司满脑子就都是温岐宇。
温岐宇来这里找他，温岐宇在电梯里面看着他，温岐宇伏在他背后哭泣，温岐宇不断的鼓励自己……
温岐宇，温岐宇，温岐宇。
全部都是温岐宇！
可是这样的温岐宇，他怎么能这样消失？！
他不可能这样消失！
虽然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是顾言心里明白，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温岐宇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在温岐宇的办公室里面了。
顾言苦笑，就算这样，他还是没办法忘掉他么？
对温岐宇，他已经对他妥协了多少的心情和自尊呢？
想靠近他，想看他微笑，想永远在一起，就算这样妥协。
顾言抚摸着温岐宇的的办公桌，像是抚摸着自己的情人。
他看见温岐宇办公桌上面的资料，勾出一丝微笑。
但是那丝微笑却转瞬即逝。
顾言拿起其中的一片纸，工工整整的自己，写着自己不甚了解的东西。
温岐宇是不是也是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焦头烂额呢？
但是他却坚持下来了，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别人所说的那样么？
顾言抿了抿嘴唇。
他他的视线突然落在温岐宇的保险箱上面。
“唔……小心崔益，巫山，密……”顾言呢喃出看了无数遍的内容。
！！顾言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的心狂跳起来。
这是信任么，那条奇怪的短信？
可是……
顾言又回头看到堆积如山的资料。
温岐宇那样理智并且明事理的人，是不是真的因为钱这样的原因，拖着几乎残破的身体来找他？帮助他？
他说：“没要求你必须成功，但求你尽力。”
对自己到这种程度的温岐宇……他真的好想为了他试着努力一把！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依赖温岐宇，努力的，不服输的，努力克服困难的，这些吸引着他的特质让顾言深深的着迷，甚至连他自己也想成为温岐宇！
顾言觉得身体里卖弄突然产生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甚至为他带来一种勇往直前的勇气。
阿宇，你的信任，你的关心，我现在懂了，我要成长起来，加倍的加倍的成长起来！
阿宇，不论发生什么，等我！
温岐宇惨白着一张脸，无法思考。但是身体却先于一步的行动了。
他伸出手去，企图把他在这世界上面唯一完整而且美好的的东西夺回来。
崔益却敏捷的拿起骨灰盒，跳到一旁：“不行哦，不行哦~怎么能让你拿到呢？”
温岐宇觉得一阵头晕，马上就要休克过去。
这个叫崔益的人，难道真的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么？
崔益满脸笑容，满足的看到温岐宇傻掉的表情。
啊……怎么看到这个有意思的人崩溃这么有意思呢！
“还给我……还给我！”温岐宇暴起，扑向崔益。
崔益吓了一跳，马上跳开。
等他回头的时候，温岐宇已经倒在地上，那些连接着他身体的针线已经满地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