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恩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候,等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在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他的孩子……他的长子、奉家的下一代、帝国的继承人……他该雀跃的,他该兴奋的,他该安慰着为他孕育孩子的雌性,但他却做不到……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
帝君的王权未稳,精准掌握帝君行踪的刺杀才刚落幕,而直到目前为止没有其他顺位继承人的帝君暂时没有隐忧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冈多列人在暗部。
现任帝君年轻气盛,推行改革政策偶尔路走偏锋得太过火,便碍到了某些既得利益世家的路,虽然帝国王权为天,但并不妨碍那些世家大族私下生起替换帝君的心思。
基恩自己并不是个好掌握的人,因此那些个世家大族并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冈多列人在暗部,连奉家都捞不出军营的人,其他家族自然更不用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暗地里在帝国上层社会中激起了漩涡的帝君直到目前还能安稳坐在帝位上的原因。
如若此时出现了一个没有反抗能力、没有声音的帝位继承人呢?挟天子以令诸侯,地球数千年来的历史早就血淋淋的揭露了各式各样夺权的方式,这些世家大族们也许不图君权、不图帝位,但如果能换个不会碍手碍脚的帝君,相信他们必定是全力支持,至于手段到底会做得多激烈?那就不在话下了。
被隐瞒的愤怒、对局势的担忧、对若风如此轻忽自己身体健康与安全的心疼,累积成满腔的怒火,在他走入观察病房时,他本打算一吐而出的,然而直到看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疲累狼狈却依旧不减俊美的小雌性时,基恩却无语了。
这样一个美丽又强大的雌性,冒着各种危险、触犯各种军纪,宁可忍着瞒着承担了四个月的不适也要为他孕育生命的延续,却是为何……不愿意告诉他?
假如这次不是因为误传冈多列重伤,家族和皇室都紧急万分让他进营一探究竟,若风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他和他共同孕育有一个孩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又算是什么?是不是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将若风高高的放在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地方,深深的藏在比自己的心还隐密的地方,而若风却只是将他视为一个……放假时可以联络的人?
基恩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那是种心灵上的倦意,彷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对任何未来都没有期待。
曾经他等待着若风成长,相信总会有一天他的小奴隶会长大,会懂得他的心疼与不舍,会不再那么的无所顾忌。
直到今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的小奴隶彷佛从未曾长大,依然与几年前他们相遇时一样的不惧天地、一样的任意妄为。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感觉如此无力、如此倦怠的时候,但他真的累了。
如果他的小奴隶心里真的将他放在同样重要的位置上,他愿意守在帝星上等待着他的小奴隶扞卫帝国后的光荣回归,他会在帝星上打理好帝国的一切,维持帝国的稳定与平和,给他的小奴隶一个永远心系、永远心爱的家园。
然而,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日复一日的等着一只放出去就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一起就飘荡无踪,偶然再凭风而至,激荡一池静水的断线风筝,他总期待着这只风筝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将坚韧的丝线交到他的手上,然而等到的却是如此惨痛的背叛。
沉默不语的基恩静静的看着若风,他的动作依然温柔,他依然像是传言中那般的温文可亲。
他的手依然如若风记忆中的那般温暖,却不再轻抚上若风的脸庞,只是有礼更有距离的替若风调整着病床。
从将近一个月前就开始执行监视任务的若风,经历了一个晚上的高度紧张、开启护甲追踪黑影、接着又是阵痛与生产,每一项都是极为耗费体力的活动,正常的雌性在生产完早就体力透支的昏死过去,他却强硬的撑着,只为了他主人这异常的反应。
他从一开始见到基恩时那种大事不妙的惶恐,转变成现在深入骨髓的寒冷,若风心中慌张却也只能瞪大了眼盯着他主人的一举一动。无论他出生入死了多少次,也从未曾这样惧怕过,以至于虽然意识已经接近恍惚,但心里的那个声音却不断的嘶吼着让他清醒。
不堪体力大量流失的他拼着最后的力气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在眼前不断移动却始终不愿停下来与他说话的主人,然而对方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竟任凭了那只无力的手滑落、重重的跌落在床上。
不知是举手抓人的动作还是基恩任凭他抓空的事实耗光了若风最后的力气,他终于昏迷在病床上,一张小脸不安的皱了起来,彷佛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基恩直到这时才停了下来,发现若风似乎昏过去时稍微紧张了下,直到确认了旁边的监测仪器和医护机器人都没有警告反应,确认并不是危急状况后,才放下了一颗提高的心。
等到放下心后,基恩却又对忍不住担心的自己感到无奈又可笑。
摇了摇头,他轻轻的将若风的手放回被子里,再度确认若风一切安好后,他便转头离开了这间病房。
医护室的长廊上站着他带来的三名护卫,基恩挥了挥手让他们不用凑近,随意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暂时、暂时他还没有办法维持他一贯的冷静面对他的小奴隶,所以就这样吧!让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待着吧!
没有计算时间的基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直到冈多列坐着他的公务车回来,起身的基恩才发现自己的腿脚竟感到有些酸麻。
没有多做停留,基恩迅速的把看护若风的工作还给了冈多列,然后就领着护卫和磁浮车驾驶离开了这座平素戒备森严的营地。
平稳的磁浮车行驶在深夜的都城街道,一闪一灭的街灯让基恩陷入了沉默,几乎从不停顿的脑今晚并不好使,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当他们顺利的回到奉家祖宅,护卫们很尽责的与祖宅的警卫交接后便离去,磁浮车则是继续驶入大门,将基恩送到了祖宅阶梯前。
「冈多列刚才去了哪儿?」在开门下车前,基恩突然开口向磁浮车的驾驶问道。
磁浮车的驾驶服侍基恩的时间不算短,对于自家老板的询问自然是有问必答。
从驾驶口中听到那地方时,基恩疏朗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个游走法律边缘的孕育中心?冈多列怎么会找上那个地方?基恩心中略为有些不悦,但因为知道对方是属于拿了钱就会把事情办得完美的地方,因此暂时并不担心放在那儿孕育的胚胎。
既然确认了胚胎的安全,眼下他还有更棘手、更重要的事得先解决。
想明白了这点,基恩没有犹疑的踏上了祖宅前的阶梯,准备进门报告奉家一干长辈们这次误传冈多列重伤的乌龙事件。
第84章:什么样的关系?(1)
如果说大权在握又巨细靡遗的基恩打算藏起一个人,那么就算是陆战机甲营或者情搜处来翻了天,也别想在帝都找到人,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冈多列起了头。
由于雌性稀少、地位又高贵,因此没有父亲的自然产孩子总是额外引人注意,若今天胚胎是送去帝国孕育中心,只怕有心人早能顺藤摸瓜发现其中并不单纯。
然而若风寄存在孕育中心的胚胎走的不是正常管道,因此没有必须登记父亲与阿姆名字的手续问题,那地方本来就是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解决的地方。
至于孩子顺利孕育成功后该如何入籍,凭着基恩的能力和陆战机甲营护短的名声,将孩子不动声息的登记在若风名下,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问题,接下来只要搞定陆战机甲营的大队长和暗部的伯特队长,孩子一进营地后续就不用担心了。
基恩仔细的抹去了那天冈多列从陆战机甲营离去的痕迹,接着藉着国务卿幕僚长的身份,找了机会与陆战机甲营的大队长在不起眼的小餐厅里私下聊了聊天。
陆战机甲营自创立以来就是掌握在皇室与奉家手上类似于私兵的存在,基恩相当于是大队长看大的,自小也是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在机甲世界通行无阻。
基恩并没有很详细的告诉大队长孩子的身份,只是简单的说受人所托,希望陆战机甲营能通融一个未婚生子的小雌性,毕竟这种事对雌性的名声有损,因此希望一切能在台面下进行。
「这事儿跟你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没关系吧?」陆战机甲营的大队长显然很清楚奉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基恩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惹来大队长一个白眼。
「你总要告诉我那个雌性是谁吧!」得不到正面回应的大队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问。
陆战机甲营里雌性虽然不多,但他总不好一个个去问对方最近是否未婚生子了吧!
「若风·德拉瓦。」基恩大方的给出姓名,雌性的姓名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大队长最后还是会知道的。
「若风·德拉瓦?!」唯一出乎基恩意料之外的,是大队长对于若风名字的反应,年逾百岁的大队长一声虎吼,惹得座位附近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谁那么大胆敢动我家的雌性机甲战士?」吹起花白的胡子,大队长看起来就像是要卷起袖子教训那个偷吃过界的家伙。
自打大队长从机甲战士一路奋斗晋升到将军以来,就一直把手下的兵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一方面造就了陆战机甲营团结一致的向心力,另一方面也造就了陆战机甲营护短的名声。对于一般的兵都这样看待了,更何况是显然很对大队长口味的唯一雌性陆战机甲战士?
大队长一生戎马,这么严厉的一声斥喝让基恩都差点变脸,幸好还能勉强维持脸上尴尬的笑容,只是连忙摇摇手安抚吹胡子瞪眼的老人家。
基恩费尽了口舌才让大队长他老人家终于不再追究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气忿难平的大队长最后还是答应了会护着若风的孩子,只要孩子待在陆战机甲营里,便不致让外界的纷扰影响到他。
顺利搞定大队长的基恩心情显然轻松了一些,暗部的伯特队长就交给大队长去搞定,相信以雌性的特殊地位和若风在陆战机甲营的名声,容纳个孩子的事该相当好解决,下一步就是胚胎了。
胚胎虽然托给了孕育中心,但并不代表父亲与阿姆在孕育的过程中责任已了。由于胚胎第五个月后已经发展出能接收外界刺激的神经,因此医学专家往往建议父亲和阿姆应该要不时的到孕育中心向孩子说话,以培养亲子的感情。
然而与孕育中心联络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冈多列,基恩纵使不愿错过孩子成长的任何一刻,却也似乎没有立场进孕育中心探望,到底该怎么让他和这个意外的孩子见面,倒还真是让基恩伤透了脑筋。
在那一天基恩离开陆战机甲营后,若风遵照医嘱,在冈多列和坦汀的监视下躺了几天,然而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却让若风烦躁得辗转反侧。
直到鲁迪开了绿灯,确认他产后一切正常后,若风连任务成果都不顾的递了假条就跑出了营地。
一路上他试图与基恩取得联系,他很少这样连续的发送讯息给他的主人,但上次见面时他主人的反应让他吓到了,事实上,若不是冈多列和坦汀盯住他,他可能早就出来找他的主人了。
然而直到他搭乘大众磁浮车到了基恩的小屋,他都没有接到他主人的任何回应。
进了小屋,四个月没有人踏足的小屋浅浅的堆了一层灰,虽然早就有预想到是这副景象,但搭配上他失去意识前基恩的那个表情,若风没来由的感到了恐慌,他拿起通讯器不顾一切的发出与基恩通话的请求,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似乎有些什么即将改变。
通讯器闪烁着蓝光,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若风不死心的一再拨打,他知道这是主人私下的另外一支通讯器,但主人从没有让他联系不上过。
终于,在若风尝试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通讯器的另一端似乎有了人声。
「主……主人……」若风的声音中连自己都听得出有些颤抖,对方却只是一声叹息。
令人紧张的沉默弥漫在若风与基恩之间,若风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他主人的回应。
「你在那儿吗?」等了好久、好久,基恩才开口问道。
「嗯。」若风害怕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让基恩重新回到沉默状态,因此只敢轻轻的回应。
「你要我过去吗?」基恩的问题让若风傻了眼,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请、请过来。」即便摸不透主人的意思,若风还是诚实的依照自己心里的渴望请求着。
「在我到之前,我希望你想想一个问题。」基恩话语中还是不掩疲惫,但同样是受过军事教育的他就算是面对感情的问题,也同样不允许自己优柔寡断。「告诉我接下来你想要跟我维持什么样的关系。」
「主……」听到基恩的问题,若风更显慌乱,正要开口,却被基恩阻止。
「不要急着回答我。仔细的想一想,等我到了,我们好好聊聊。」基恩从来不要若风立即的回覆,他要若风认真、仔细的思考,然后他才能确定他们接下来该怎么走下去。
随即,没有给若风任何回覆或反应的时间,基恩那端就把这次通讯给断了。
看着手腕上回覆静默的通讯器,若风愣住了。
什么叫做想要维持什么样的关系?主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要收回跟他之间的奴隶契约吗?
越想越害怕的若风走到了墙角边沿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将双手环抱着膝盖、环抱着自己,彷佛这样就能够隔绝一切即将伤害他的事物。
他只是不想给主人带来困扰,他知道主人的顾虑,他知道现在不该是有孩子的时机,所以他没有让主人知道,他以为这样就能够保护他的主人和孩子不被伤害到,但却又为什么主人会是那么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呢?
为什么要问他接下来的关系?为什么要解除奴隶契约?为什么不能假装没有这件事,他们还是继续过着一样的日子?
是因为他不小心怀孕了,所以才让主人失望了吗?所以主人要丢弃他……又要丢弃他了吗?
陷在自己思绪中的若风,混乱了前世今生的记忆,感到寒冷的他不安的收紧自己的双手,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了狰狞的红痕,若风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基恩回到小屋时,天色已经大暗,推开屋子的门却只见一室漆黑。
走了吗?基恩心中不禁疑惑的想。之前若风就算在密室等待,也会在玄关处留灯,然而这次却是一点灯火都没有,也难怪基恩会以为若风离开了小屋。
抬头习惯性的往屋内扫射了一番,却惊讶的发现若风瑟缩的窝在墙角边上,藉着透进的月光隐隐的可以看到他抱成一团的模样。
「若风?」基恩试探性的询问。
黑暗中猛然抬起头,若风一双曾经灵动的瞳孔在月光照映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却是愣愣傻傻的看向基恩。
「你又不要我了吗?」若风喃喃的问着,在黑暗的空间中,却是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又?基恩敏感的听到了关键字,却没来得及问。
他急急的走到若风身前拉起了人,虽然若风的做法伤到了他,但当他看到若风如此无助的模样时,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若风冰冷的身躯让基恩忍不住搂紧了他,这个傻孩子是在没有空调的屋里待了多久?初冬的天气虽然还为见雪,却也不是什么可以长时间待在户外的时机,更何况若风才刚生产完!
基恩将若风抱入了密室内的卫生间,快速的占据了大半空间的浴池放好了热水,顾不上更衣就把人抱入了热水中。
第85章:什么样的关系?(2)
冰冷的肌肤碰触到稍微高于正常体温的热水,刺痛的灼热感烧得若风好不舒服,然而被基恩牢牢固定在怀中的他却无法逃离这样的折磨。
不过人体适应温度的时间果然很快,热水慢慢的松弛了若风紧绷了一下午的肌肉,加上基恩适度的在水下按摩着,若风慢慢的放松靠在基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