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桥想了想：“那我晚点过来，等我爸睡了。”

“好，我等你。”

“你别等我，先睡，我不定什么时候过去，过去的时候给你电话。”郭桥提着保温盒，准备出门。

曹骏替他将饭盒要过来：“我来。”

郭桥不给他：“不用，又不重，你把灯关了，门拉上。”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四周渐渐寂静起来，天冷，人们都窝进家里猫冬去了。成都的冬天其实不算很冷，比C城要好一点，很少到零度的时候，最低一般是四五度。两人并肩在夜色中走着，呼吸的时候还能呵得出白气来。

郭桥提议：“坐车吧？”

曹骏说：“如果不急着给叔叔送饭，咱们走走吧，好像离得也不远。”他想和郭桥多相处一点时间。

郭桥说：“那就走吧，也用不了多久。”

曹骏看着郭桥空着的左手，很想将那只手收起来揣自己兜里，他走了几步，往郭桥那边挪了一下，然后将他的手抓住，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郭桥看了一眼曹骏，在曹骏的手心里抠了一下，将手抽了回去：“别闹。”

曹骏的手心里痒痒的，连带心头也痒痒的，但还是有点怅然若失，就算是有夜色的掩护，郭桥还是不能放开，看样子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亲热了。

郭桥略有些尴尬地打破沉默：“冷吗？”

曹骏说：“不冷，你呢？”

“我觉得还行，老家这边的冬天比C市的好过一些。”

曹骏说：“等你爸出院了，你就回C市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过来过年？”

郭桥点点头：“好。”

曹骏看着路边的饭店，图片上是红通通的辣椒、热腾腾的火锅，对郭桥说：“明天晚上我们去外面吃火锅吧，给你爸带个外卖好了，别做饭了。”他估摸着郭桥回来之后，还没去外面吃过饭，忙得根本没时间，一个人也没心情。

郭桥扭头看着火锅店的招牌：“好啊。”他每次经过这里，也很想进去吃，大冬天的，吃着热腾腾的麻辣辣的火锅，想想就觉得温暖，只是一个人去吃火锅，怎么都觉得傻，一直都没去。

曹骏勾起嘴角，对明天的火锅有了十分的期待：“明天白天我去办事，中午就不来找你了，下午我再过来。”

“嗯，好。”

到了酒店门口，郭桥说：“你进去吧，我去医院。”

“没事，我陪你到医院，再返回来是一样的，多走几步当散步了。”

曹骏将郭桥送到医院门口：“尽量早点过来。”

“知道了，别等我，你先睡。”

郭桥将饭送去给他爸，郭父倚靠在床头吃饭，郭桥在床边坐着。郭父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没怎么嚼就囫囵咽下去了。郭桥问：“爸，您饿了吗？”

郭父说：“没有啊。”

“那您慢点吃，别那么急，饭没有冷吧？”

郭父摇头：“没有。”

郭桥说：“没有就慢点，细嚼慢咽对胃好。”

郭父突然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然后低头继续吃饭。郭桥看着父亲的动作，似乎是在擦眼泪。郭父喝了一口汤，停下来看着儿子：“桥桥，这些年过得辛不辛苦？”

郭桥诧异地看着父亲，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不啊，还好。”

郭父叹了口气说：“都怪爸爸没能力，让你这么辛苦，还要拖累你。要是像别人家那样，当官做生意，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郭桥笑了起来：“爸您怎么突然这么说，我觉得咱们这样挺好的啊。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缺什么，真的，咱们家这样挺好的，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家里人都友爱团结，互相帮助，这些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

郭父看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挂上一丝笑容，继续吃饭。郭桥觉得有点怪怪的，爸怎么会提到这件事呢。说实话，作为一个养子，郭桥并没有觉得自己缺了什么，父母对他真跟亲生父母一样，他很多时候，都忘了自己是养子的事实。

郭父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又将汤喝了，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郭桥将碗筷收好，用热水洗干净。给父亲洗了个苹果，郭父说：“刚吃了饭，吃不了那么多，我们一人一半吧。”

“好。”父子俩分食了一个苹果。

郭桥扶着父亲下地溜达了一圈，消消食，也锻炼一下，然后倒水来给他洗脸泡脚。把临床的病友羡慕得不得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人家老郭的儿子照顾了这么十几天，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半句怨言都没有。郭父也被人夸得笑逐颜开，盯着儿子看了又看。

郭桥安顿父亲在床上躺下，然后坐在床边看书，父亲十一点钟左右还要上一趟厕所，上完之后，差不多就可以睡到天亮了，一般不会再起夜。

郭父看着儿子，多么好的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又这么帅气，还这么孝顺体贴，做了他们儿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应该不会嫌贫爱富，万一亲爹妈跑找来了，也不会跟着跑了吧。想到这里，郭父闭上了眼睛，脸上显出疲惫之色。这世上，特意去找一个人，千辛万苦未必找得到，但是你不去找，却又会在无意间碰上了，这个，都是命啊。

郭桥看了一会儿书，听见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曹骏发微信来了，他赶紧将铃声调成静音，和曹骏发微信玩。曹骏像个小孩一样，说话语无伦次的，东一句西一句瞎扯着，活像个初次恋爱的毛头小子。郭桥忍不住促狭起来，问他：你谈过几次恋爱？

那边显然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第一次。

郭桥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第一次吗，真不太令人置信，他忍不住继续问：我不信，那个吴迪不算？

曹骏很快就回过来了：不算，那是他喜欢我，我没喜欢他。

郭桥想着那情况，也许吧，不过他也没打算追究，自己之前还谈过两个呢，并没有要求曹骏就非得是第一次才行。

结果曹骏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是真的，我没骗你。

郭桥笑了：我信。

那边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叔叔睡了吗？你什么时候过来？

郭桥看了一眼父亲，似乎还没睡，正在看自己。他笑了一下，温言说：“爸，怎么还不睡？”

郭父看着儿子：“你怎么还不休息？”

郭桥愣了一下，说：“我今天晚上不在医院住，去我同学那儿，一会儿等您上完厕所就过去。我同学那边还有点公事需要处理一下。”郭桥生怕父亲多想，便撒了个小谎。

郭父点点头：“别太晚了。”

“我知道。顺便住他那了。”

郭父叹了口气说：“住酒店吗？酒店也好，起码比这儿暖和多了。你又不肯和我挤着睡。”

郭桥理了理父亲的被边：“病床太窄了，您的腿受着伤，我怕碰着了。没关系的，我年轻，扛得住。”

“那你现在过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去就好了。”郭父说。

郭桥笑笑：“不用，我等那你上完厕所再去。以往在外头，也要到十一点多才睡。”

“太晚了睡不好，还是早点休息，现在夜里也冷。”郭父看着儿子说。

郭桥点头：“好，我知道。房子里有空调，不会太冷。”

郭桥给曹骏回信息：我一会儿过去，十一点多钟。

那边飞快地回了信息：好，快点。

捱到十一点，郭父起来上厕所。郭桥扶着他爸上完厕所，灭了病房的灯，这才出门。深夜寒意浓重，还挺冷的，但是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曹骏，心里暖暖的，这点寒意根本算不了什么。郭桥将衣领竖起来，迅速往酒店跑去。

他进了酒店，然后迅速上楼，刚敲了一声门，门就打开了，他被一只手迅速拖了进去，然后门在他身后关上，他被压在了门板上，灼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郭桥刚跑了一路，大气都还没喘，嘴就被堵上了，他张大鼻孔用力出气，还是觉得喘息不过来，伸出手捧住曹骏的脑袋，移开：“慢点，你要憋死我了。”

曹骏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上：“你总算来了。要洗澡吗？”

郭桥说：“算了，下午不是才洗过吗。”

“那就赶紧上床睡觉。”

郭桥看着曹骏，里面穿着睡衣，外面套着他的大衣：“你睡了吗？”

“还没有，等你，顺便处理点公务。一起睡吧。”曹骏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好整以暇等着郭桥上床来。

郭桥跑到浴室去洗了个脸，又用热水洗了一下脚，这才回到床上来，被窝里有点凉，但是挨着曹骏那块是热乎乎的。曹骏拍拍自己身边：“睡过来一点。”

郭桥有些戒备地看着曹骏：“不许耍流氓。”他不想进展得那么快，两个人才确定关系，他希望多相处一下，更关键的是，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和一个男人做那么亲密的事。

曹骏哑然失笑：“好，不耍。就想抱着你睡觉。”

郭桥脱了衣服，在被窝里躺平了。曹骏贴上来，伸手环住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然后用鼻子蹭着他的脸颊，心里说不出来的满足。郭桥觉得曹骏就跟个小狗崽似的那么黏人：“睡吧，都快十二点了，好晚了。”

曹骏用手臂撑起上半身，从上往下看着郭桥：“再亲一次好不好？”

郭桥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讨赏的孩子，伸出胳膊，勾住曹骏的脖子，拉下来，吧唧亲了一口：“好了。”

曹骏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细细品尝，攫住郭桥的唇，虔诚地吮吻着，伸出舌尖来舔他的牙齿，舌尖划过郭桥的牙龈，痒痒的，郭桥有点想发笑，他张开嘴，将叩门的家伙放进来，两条柔软灵活的舌开始起舞。

说不清是曹骏征服了郭桥，还是郭桥引领着曹骏，两个人都十二分的投入，享受着人类最亲密的表达爱意的方式，气氛暧昧，呼吸炽热，似乎要将彼此的灵魂都燃烧起来，在这个寒冷地冬夜，互相燃烧着、温暖着、相溶着。

终于，两人都喘不过气来，分开时，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郭桥有些狼狈地抹了一下下巴，脸上发热：“好了，睡吧。”

曹骏的呼吸滚烫，将头埋在郭桥颈脖间，仅仅一个吻，他就硬得不行了。郭桥已经感受到顶在自己腰侧的硬物了，他自己也有了反应，但没有曹骏那么强烈。

曹骏忍不住在郭桥身上蹭了蹭，郭桥只觉得身上一僵，以手抵住曹骏的胸膛：“曹骏，我还不想。”

曹骏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和抗拒，吻着他的脖子，沙哑着说：“现在不做，等以后，你愿意了再做。”然后伸出手，环住了郭桥的腰，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那东西顶着郭桥，硬梆梆的，郭桥觉得很囧，这样能睡嘛？过了一会儿，郭桥说：“要不你去洗手间弄一下。”

曹骏说：“不了，等一下就好了。”

郭桥哭笑不得，等一下就软了还是等一下就射了啊，这情况看起来都不可能自动软了。他犹豫了一下，侧转身，与曹骏面对面：“我帮你吧，用手。”

曹骏脸上笑容如花儿一般盛放开来，几乎闪瞎了郭桥的眼，也闪动了郭桥的心，他鼓起勇气，摸向了那一处。作为回礼似的，曹骏也摸向了郭桥的胯下。

这是两人第一次互相为对方纾解欲望。释放之后，郭桥在快乐的余韵中回过味来，他觉得，自己真的在这条路上一去不返了，父母期望、结婚生子，这些统统飞向了九霄云外，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实现了。他心里有一点点惶恐和哀戚，但是曹骏的怀抱又是那样的温暖和真实，令他贪恋、沉溺，他回拥着对方，将曹骏抱紧，似要抓紧什么东西似的。曹骏也紧紧地抱着他，与他灵肉相贴，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第四十四章：见丈母娘

闹钟响起来，郭桥还在做着全身都浸泡在温泉里的美梦，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得不想动弹。但是闹钟锲而不舍地响，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慌，他感觉身边有了动静，被子打开了点，有凉气进来了，他往里缩了缩，似乎有人从自己身上越过，然后闹钟终于停歇了，郭桥松了口气。

曹骏也睡得迷迷糊糊，完全没睡醒的感觉，拿着手机一看时间，调的居然是六点一刻，这大冬天的，怎么起那么早。

郭桥用力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看见了俯身在自己上方的曹骏，愣了片刻，终于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曹骏放下手机，趴下来，压在郭桥身上：“怎么闹钟调这么早？”

郭桥将手在曹骏背上摸了一下：“快移开，让我起来。我爸早上要起来上厕所，我得赶紧去医院。”

曹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还想睡会儿。”

“你睡吧，我先去医院。你今天去忙自己的事，有时间了给我打电话，别来医院了。”郭桥用力揉脸，使自己清醒过来。

曹骏说：“辛苦你了。”

郭桥在曹骏脸上蹭了一下：“还好。”说着艰难地起床穿衣，去洗手间漱了下口，又洗了把热水脸，没牙刷，回医院去刷牙好了。

临出门的时候，郭桥换上鞋子：“曹骏，我走了。”

曹骏趴在被窝里：“过来一下。”

“干嘛？”一边问一边过来了。

曹骏朝他勾勾手，郭桥低下头，曹骏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拜拜。”

“神经！”郭桥骂了一句，不过嘴角却带上了笑意，他们正在热恋中呢，出门的时候又回头说，“记得起来吃早饭，成都的韩包子最有名了，记得去吃。”

“嗯，好。你去吧。”曹骏在被窝里答。

怀着美好的心情回医院，路上还顺手买了龙抄手做早点。郭桥帮助父亲上完厕所，洗漱完毕，又伺候他吃早饭。郭父看着儿子精神似乎很不错，多看了他一眼：“昨晚上睡得很好吧。”

郭桥掩饰性地伸了个懒腰：“是啊，好久没睡床了，床上还是暖和多了。”

郭父有些愧疚地看着儿子：“桥桥，我现在病情也稳定了，想出院了，要不我们回家吧？”

郭桥吓了一跳，刚刚自己不该那么说的，让父亲觉得内疚了：“不是爸，我睡躺椅也不冷的，就是不够宽，没床那么舒服。您这才刚刚好一点，还没有稳定，医生说还要再住半个月。”

“那我转院回县城去吧，离家比较近一点。就不用你天天来照顾我了，早点回去上班。”郭父说。

郭桥看着父亲：“妈和姐他们家里都有事，没有空，还得我陪着您，那儿离家也不近，又要去租房子起地盘，麻烦。”

郭父说：“你大姨在县城，去她家吃饭就好，你晚上还可以住她家。”

“她家就那么点宽的房子，我大姨年纪也大了，老麻烦她也不好。您就别乱想了，成都的医疗水平比县城好多了，别以为过了危险期就不要紧了。”

郭父叹了口气，又说：“医生说了，咱们这个算是工伤，意外事故，合作医疗不给报，所有钱都得咱们自己出。这每天躺在这里，打个针什么的，就得七八百块，太贵了。回去县里医院也照样能打针的。”

郭桥明白过来：“爸，您是担心钱的问题？这个您不用担心，医药费包工头吴老板也要出的，不用都咱们出。县城的水平不如这里，宁愿多花点钱，身体健康最重要。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还年轻，能赚回来的。您要是没治好，省再多钱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