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番外——杜冒菜
杜冒菜  发于:2015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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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夕站起身来,理着长袖上的皱褶,回道:“我今夜便去。只是临走之前,我也有一事要告诉殿下您。”

“说。”

他抬眼一笑,手指松了衣袖任它垂到身侧。

“殿下方才说,南王与六皇子同流之事,您与我等尽数不知。其实,爷早就知道了。这么久以来,爷与南王之间的亲近,不知究竟是我与怜华太天真,还是殿下您……负了他的心意。”

太子不言,眼底层层翻涌而起的皆是惊诧之色,手掌慢慢地攥成拳,青筋凸显。

容夕莫名觉得畅快。

这霸业成就得太污浊了,守得住一份情哪有这人想得那么容易?既然他无可理解,那么要痛苦,便让同船之人一起痛苦吧。

待到所有人的痛苦最终换来他想要的,再让他瞧一瞧这天下,再去衡量是否值得。

“殿下,容夕告退。”

夜风轻拂,闭一闭眼,将心中不甘,尽数抛诸脑后。

“二少爷,卯时已过,是否要起身了?”

天光放亮时,玉枝在房外叩门,萧清文被她唤醒,微微在床上动了动身子。

容夕在房梁上坐了一夜,彼时瞧着这人稍一动身,便为体中乱冲的内息所扰,心疼不已,却终不得现身去见他。

而那般痛觉却让萧清文彻底清醒过来,凝了凝神回门外人:“玉枝,去请大少爷。”屋外丫头愣了愣,听着他话语无力,慌忙应下一声“是”,脚步急促地离去。

床上人躺了片刻,又挣动着想坐起身,努力几分后终究耐不住周身穴位的生疼之感,只得作罢,静等萧沨晏赶来。

不过片刻,足音又传近门前,来人并不叩门,一掌推了房门便闯进来。“二弟!”萧沨晏快步行至床前,门外又有人微微喘气一路小跑着跟进来。

萧一雨扶着门框歇了歇便也靠近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萧清文阖眼,低声道,“大哥,替我冲开周身经脉。”

萧沨晏眉心拢紧,指腹试探般压过几处穴位,眸里惊讶,又带了分犹疑道:“内力被锁,且手法独特,即便我将其冲开,你想要恢复功力,也非一两天的事。”

“无妨,”萧清文摇一摇头,继而睁眼望向他,唇边苦笑,“好过这般不得动弹,他出手……原本就是想要我用不了武功。”

那人不再多问,并指往他胸前及腰腹几处点去,随即将人扶起来,又探手击往后背,替他理顺体内气息。

萧清文深吸一口气,原本有些暗淡的唇色逐渐恢复,胸腔里的疼痛一点点消散。

“可有觉得不适?”

他摇头,接过萧一雨递过的茶杯,饮茶润喉,而后回道:“并无不适,一切安好,大哥放心吧。”

萧沨晏轻哼一声。

“放心?要我放心,先把事情说明白。”

萧清文沉默,掀了被子翻身下床,萧一雨担心他尚觉虚弱,急忙将他扶住,问:“二哥做什么?”

“我想看他是否留下了什么。”

“方才斟茶,望见书桌上有一副画……和这个。”他将执在左手的那只玉镯送到这人眼前,萧清文瞧着那方镯子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

伸手接到掌中,只觉玉质冰凉。

罢了,又突然抬眼,往书桌走去,直到画入眼中,这才停下来,伸手抚过画中人,轻轻笑出声来:“他倒是真能狠得下心。”

萧一雨叹了口气:“看来两位哥哥有事瞒我。”

萧沨晏坐到床沿上,摇头道:“他也有事瞒我。”语罢又忍不住念他一句:“昨日还好好的,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清文摩挲着玉镯,颇为无奈,好半天终于开口道尽夜里事由,言语之间,也终于向萧一雨解释清楚。

“容夕固执,我已不奢望能说服他,只想知道他现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而他必不希望我做什么,所以才下了狠手,让我使不出武功。”

“固执?”萧一雨抿唇笑出来,“虽然不合时宜,我却觉得容夕有情有义。”

房梁上这人听得一愣,半晌也浅浅含了笑。

屋外玉枝又到房门前施礼:“大少爷,一位洛姓公子来找您。”

“请他进……”

“你怎么在这儿?”有人跨进门来。

萧沨晏默默挑了眉梢。

“你还真是不客气。”

“跟你我客气什么。”来人洒脱一笑,这才顿了顿脚步,施一记礼道,“失礼了,在下洛筠秋。二少爷,三少爷,幸会。”

“百闻不如一见,洛少爷,幸会。”萧清文回他一礼,罢了,瞧身旁三弟呆呆望着那人,半晌不说话,于是轻唤一声,“一雨。”

萧一雨回神,眼神忽明忽暗,垂下眸子应一句:“幸会。”

萧沨晏不以为意,走到洛筠秋身边问他:“如何?我昨夜托信所陈之事,做不做得到?”

此言一出,萧清文才又正色了几分,凝眸认真瞧着他,只等他作答。

洛筠秋先是正经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冲他一脸痞色,回道:“不就是帮莫府找个人吗?洛爷这么大的能耐,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最大的能耐就是夸海口。”

“……我说萧沨晏你是不是安了心找我帮忙的?我若寻不到这人,往后我喊你爷爷。”

萧沨晏轻声笑:“你说的。”

这人觉着吃亏,想了想又道:“那我找着了又如何说?”

“你想如何?”

洛筠秋爽快地拍到他肩上:“你肯认账我就放心了。先欠着,待我想好再说。”

那人毫不留情将他的手掌掀下去。

“没见过比你更厚颜无耻的。”

洛筠秋不再理他,笑着走到书桌前,一瞬间竟变得有礼起来:“二少爷,我听说,你身边有一人,名字便为‘夕’字。”

萧清文唇角微僵,少顷把涌起的情绪敛下去,颔首应他。

“容夕幼时并不在京城周边,他身在南方。”

“我记下了。”洛筠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多此一问,无非是不想错过。须知这世上的事情,哪怕看似南辕北辙,都有可能是殊途同归。”

萧清文听得平静,只觉他是言之有理,却不知房中容夕,已听得满心惊诧。

——殊途同归?

那么他与萧清文,究竟是殊途,还是同归?

“那么此事,就有劳洛少爷了。”

“二少爷多礼,小事而已。”洛筠秋勾唇一笑,一双眸子耀如双月。

桌对面还有一人,懵懵的模样一直在神游一般,恍恍惚惚的神情,让他微微觉得有趣。

身子一偏,单掌支到书桌上,不经然问:“三少爷在想什么?”

萧清文看见身旁三弟蓦地抖了抖指尖。

“……什么?”好半晌,他反问道。

这人轻声一笑,眨眨眼问:“我莫不是吓着三少爷了?三少爷模样清秀,这么瞧着可惹人……”

“姓洛的。”

“啊?”洛筠秋喋喋不休,不期然被打断。

萧沨晏走上前,扯着他的衣裳把他拉退两步,缓缓道:“这可是我三弟。”

“哈哈……你这人啊,就是小气。”说着又冲萧一雨施一礼,“罢了罢了,三少爷,我告辞了,再不走,你大哥可得打我。”

萧沨晏叹一口气,身后萧一雨望着离去那人的背影,微微抿唇笑起来,暗自觉得可惜。

第十五章

“容夕。”身侧传来一声极低的细语,呼气到耳廊,容夕被吓了一跳。

侧过头去,不知何时怜华坐到身侧。

他缓一缓情绪,原想问他何时到来的,但细思过后,只是将手指竖到唇边,没有开口,示意他安静聆听。

怜华点头,梁下三人,两人都会武功,的确还是小心为上。

屋内洛筠秋方才离开,萧沨晏阖上房门,转身几步走到兄弟身旁,再度问询:“二弟你打算如何?”

萧清文抬头,没有一丝犹豫:“找到他。”事到如今,心慌着急并无甚意义,反倒可以微微笑出来,道:“容夕既可一意决定离我而去,我便亦可一意决定永不放手。”

容夕喉口有些干涩,抿了抿唇。

“好。”萧沨晏首肯,安慰道,“你主意已定,大哥便奉陪到底。你安心一点,不要太过焦虑便好。”

萧一雨便也劝:“大哥说得对,二哥只需心态平和一点。容夕现下未必身处皇城险境,他若一心护主,便不会丢了自己的安危,否则一切都是罔言。”

“一雨有理,”萧清文点头,“大哥三弟放心,我心中有数。”

罢了,又说了几句,瞧见时辰不早,三人这才离开房间,前往后堂用饭。

房里安静下来,容夕终于松懈,不再屏住内息,背靠房柱,将小腿垂到梁下。

怜华往他身边挪一挪,递上一个纸包,容夕偏头一瞧,问:“是什么?”

“大肉包子。”

他笑着接过来,瞧这纸包包裹得严实,道:“若是打开来吃得一股肉包味儿,待会萧清文回来,可就发现了。”

“有道理,下回给你带大白馒头来。”顿了顿,竟也弯起唇角问他,“还能笑了,萧清文一心一意,就能让你开心成这样?”

容夕张了张唇,叹一口气。

“并非希望他如此待我,只是瞧他现下也能笑一笑,心头觉得安稳罢了。他这个人,真的值得依靠。”

怜华身子往前,双手撑到他肩上,盯着他认真道:“容夕,保全自身,待得太子霸业落定,你便回到这个人身边吧。”

容夕听着,双目略微有些失神,过了一阵才回他:“前路未卜,到时候再说吧,他没事我就放心了。”语罢见他不答,这才晃一晃手中纸包,道:“咱们出去吃。”

怜华点一点头,同他离开这房间。

晨时有柔缓微风,虽将至小暑,然此刻栖于树荫之间,还觉凉爽。

容夕吃着肉包,抬眼问怜华:“你不在南王府,怎么跑这儿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给我送吃的?”

怜华轻“哼”一声,回道:“我即便在南王府,待会也该过来了。”

咀嚼的动作一顿,蹙了蹙眉又问他:“何意?”

“南王待会可就亲自过来了。”

容夕心头觉得怪异,又问道:“为何这样快?”怜华不答,眼中带着些深意望着他,容夕眼神慢慢沉下去。

“我昨夜才离开萧清文,再如何快,也是今晨才有人得知才对……这府上有南王的内应?”

“必然。我就是听着了南王的话,这才立即来找你。”

容夕思索片刻,把纸包塞回他手中。

“不吃了,我们去前堂候着。”

约莫巳时一刻,南王的车骑停到了萧府门前。

两人凛神,收敛内息小心观望。

来人一身紫色织锦长袍,进堂落座,身后跟了两名侍从,与几名穿着蓝衫的俊美少年。

容夕蹙眉,忍不住对怜华低语:“难得觉得这颜色这般碍眼。”

身侧人却道:“我觉得那件紫的最难看。”一双眼漠然盯着南王,颇有几分嫌恶。

他听得一愣,这才发觉这人夜间专程回筑梦换了一身衣裳。

勾唇浅笑,好算是愉快了几分。

仆从已前去禀报,有丫头进堂来斟茶,又候了片刻,萧清文同萧沨晏二人悠悠赶来。

容夕瞧见那人进堂之后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几名少年,明显有几重不悦染上眉间。

倒是萧沨晏先开口招待:“不知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语罢,兄弟二人入了主座,也未见客气。容夕瞧他俩的态度,猜测方才赶来之前,两人大抵已经谋算过了。

南王笑一笑,搁下手中茶盏道:“本王今日造访贵府,也属突然之举。”话落一半,也不再继续,只等二人开口去问。

萧清文倒也遂他的意,勾了笑容问道:“南王屈尊大驾,所为何事?”

他不答,只道:“本王方才入前堂之时,瞧这府上景致秀雅,两位少爷倘若无事,不如换一处地方,与本王细细摆谈。”

“好,就请南王随在下移驾花园亭下。请。”

众人起身离去,身后两人跳下房梁。

“麻烦,”怜华不快,理了理衣摆,“这花园开阔之地,如何寻合适的匿身之处。”

“我知道好地方。”容夕拍一拍他,动身跟了上去。

萧府后园休憩得精致秀美,亭湖相伴,湖中还有一座假山,容夕带怜华藏身于山石之间,确乎是一处能清晰得见亭中景的好地方。

亭内一方石桌,小食美酒置布桌上,三人落座,听南王赞道:“萧府之景,不逊于皇家。”

“王爷谬赞,鄙陋之境,岂可与皇家相提并论。”

南王扬眉哼笑,道:“两位少爷何须谦虚?萧家富贵,放至皇宫贵族,亦是无人不知晓。”

萧清文本知他来意,又听他话里有话,便有意不答,只是笑了笑。南王见他如此也不气恼,又道:“萧家经营向来数一数二,若是能得朝中人庇佑,想必还可更上一层楼。”

萧沨晏见二弟并不作答,于是又笑道:“王爷劳心了,萧家生意好,非家人贪得无厌,又何必多行费心之事。”

“哈哈……”南王笑了几声,执起酒杯缓缓饮尽,空杯夹于指尖轻晃,逐渐沉了眸色,道,“本王好心,望两位少爷领情得好,天有不测风云,孰知哪日,这生意……就没得做了呢?”

“倘……”

“不如王爷指点一二。”萧清文突然在桌下伸手拦了大哥,截话道。

南王眉目神色好了几分。

他也非作答,身后少年为他斟酒,多饮了几杯,这才开口:“本王听闻二少爷身边有藏娇之人?”

萧清文垂眼,眸底一片浓墨翻涌。

“市井传言,王爷也信?”末了,又抬眼道,“寻欢作乐,男儿之常情,待到没了新鲜,又何来藏娇之人?”

南王听得作笑,说道:“我却听说,那人是筑梦出来的。”萧清文饮尽杯中余酒,听他又道:“你说得对,人之常情,筑梦那地方,本王也熟悉……只可惜,这么个好去处竟是个贼窝……啧……不知萧少爷作何想?”

语罢,示意身后一名少年斟酒,那少年执着酒壶上前两步,为萧清文满了空杯。

他瞧着杯中酒满,突然笑起来,伸手抚住执壶之手,眸里带了几分轻佻。

“好一双玉手。”

南王顿觉快意,朗笑出声来。

笑过半晌,这才开口:“本王身边这几个少年,总好过筑梦楼中的叛贼,二少爷,我便将他们留在你身边。”

萧清文勾唇浅笑,心想着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叛逆谋反,不动声色地揽了少年腰身坐到身边,回道:“我就要这一个,王爷也知道,身边美人太多,未必是一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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