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三成相视一笑，我也不想恶心他，倒是三成这家伙，又起了玩心，故意捏起嗓子，学着鸭子的沙哑声，样子就像得了什么宝一样，像周冲深情的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如此，奴家还要与我家陈大官人谢谢周公公了。”话未说完，自己已经笑做了一团，我也是强捂着嘴巴，周冲听了哪里还能镇静，一把将可乐扔给了我，笑骂着与三成打在了一起。

青春就是这么美好，我们无忧无虑，从不用想明天要干什么。

时间，对于少年人，时间的流逝总是在眨眼间，快到我们来不及意识到它偷偷跑了。三人打闹间，教学楼下聚集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有的带着憧憬，有的不安，有的彷徨，如我们一样，在这里等着报名。

在我刚来还三五个希拉的人堆，转眼间变成了一条长队。我们三人也停下了嬉闹，大家都到齐了，现在也该随着新生们排队报名，也好待会早点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容易暑假结束再聚到一起，午饭当然要再一起吃的，一个小饭店用不了多少钱，再说各家的父母也知道这点，都会多给一点，交代我们同学在一起好好玩一天。

因为我们这届毕业，县里的中高考状元都出在二中，所以今年的生源特别多。教学楼下的走道并没有多宽，小道边还有一块绿化带，里面全是暑假新移植的小草，还有半开红花的两颗桃树，不过此时那里也被队伍占满了，我现在有点后悔没有来时就与三成他们报名交钱，若是如此，也不用在人堆里当“肉夹馍”了。

虽说炎炎夏日已经过去，但气温依旧高的很，容不得人久待，还是在这么多人里，我本就少语，站在她两的前面，没有说什么，不过三成那家伙却独自骂了起来，一边用衣襟给自己扇风，惹得前后同学颇有些不满，时不时回头白一眼我们三人，对此，我也只能无奈。

终于是到了我们，我摸了摸背后，已经湿透了，心里一边嘲笑我们三人蠢笨，一边准备将哥三的钱递到收银老师的手里。突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略带些羞涩和期待。

“这位同学，能帮我先报个名么？我家里有点事等不及了，求求你，可以么？”

我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后慢慢收了回来，手上，是我与三成、周冲他们的报名费用。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孙月涵，是的，第一次，我的心弦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第一次，心跳加速，对着一个女孩。

很奇怪，本该是在十三四岁初中时就该对女生会有悸动的我却违背了自然规律，对班里的一群女生没有一点想法，就连我自己也在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生理失调了。不过，现在我懂了，在看到女孩的这一刻，我懂了。躁动的青春，之所以绚丽多彩，之所以会刻骨铭心，是因为我们会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第一面，我穿的是二中初中部的夏季校服，孙月涵则是雪白的长裙，齐刘海，披肩长发，脸上有一点少女时代最后的稚嫩粉红。

长睫毛，大眼睛，向我眨了眨，下意识的，我接过了女孩报名表。

第二章

报完名，走在出校门的路上，我仍然满脑子都是那个白色的身影，那张在我帮她报名后欣喜的笑脸，麻木的像个僵尸一样的跟着三成和周冲去寻找吃午饭的饭店。

一路上，完全听不到两个哥们在我耳边说了什么，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看路，直到撞上了马路绿化带的栏杆，我才恢复了意识，再回头，却发现那两个无良的家伙都处在我身后捂着嘴偷笑。

见我回过神来，这两人也不再想坏心思，三人再次并肩，三成一把搂着我的肩头，表情实在是有些猥琐，“我说傲天，哥们，你这十几分钟都想什么呢？还一会儿一会儿的一个人傻笑，是不是中邪了？”说完，完全没有担心我的意思，反而看向一边的周冲，那小子会意，也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接着说：“人家陈大帅哥哪是中邪啊，分明是刚刚一见钟情某位大美女，现在正思春呢？哈哈哈哈”

两人一唱一和，就差没在大马路上唱情歌了。我白了他们一眼，刚刚的事他们就在我身后看着，狡辩不了，再说也没什么狡辩的，就许你们沾花惹草，不许我动真情，懒得理他们。

“哈哈哈……咱们这根大木头也对女人动心思了，奇闻啊，哎我说眼镜，咱们今天可得喝酒。”

“当然，好久没聚了，咱们现在可是高中生了，庆贺老陈变成“真男人” ，哈哈哈……”

若是可以，我实在想用胶带封了这两货的嘴巴，可惜我没带胶带，更不会与我的好哥们动武，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打不过他们，就由着他们调侃了一路，直到饭店都还在说个不停。

老农家大排档算是学校边比较有名的饭店了，就连学校的老师也经常在这里聚餐。周冲三步并作两步的先冲进去定位子，他打算今天大出血，显摆一下官二代少爷的架势。

一桌海鲜加酒肉，周冲这家伙确实舍得出手。三个人一桌虽然显得寒掺了些，不过我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氛，不用多说，先端起酒杯走一个，纪念过去在一起的三年，见证新三年的开始。

老农家虽然是个大排档，但是卫生非常好，大堂里六张红木八仙桌，还有两个安静的包间，此时有一个就是我们正在用。老板是个胖子，很好爽，对着我们这群学生也不会因为年轻而看轻，反而会多给些优惠。小县城不像大城市，这里的人更加的朴实，有人情味。

因为是新生报名，所以今天的客人很多，我们来时，外面桌子都坐满了客人，不过有两个资本主义的“走狗”在这里，我也不用担心午饭打水漂。

包间里，三成学这他老爸的样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哪知刚喝了一杯，喝的猛了，呛在一边咳得不停，倒把我和周冲逗的值乐，嘲笑他傻气。

我们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我们本就善于去寻找快乐，忘记忧愁，哥们之间的友谊让我甩掉了第一次的悸动，将女孩的笑脸暂时放在了一边，海鲜在火锅里伴着辣椒煮的透红，我吃了一块鲤鱼，辣味裹着酒精一直冲向了脑袋，涨得我发昏。

时间有许多事情是冥冥注定，冥冥注定我会与孙月涵相遇，也冥冥注定我们哥仨要惹事生非。

饭没吃到一半，包厢的门却突然猛的被人打开，几个混混模样的家伙就这么直愣愣的闯了进来。

“这间包间我要了，你们几个立马出去，诺，这算是大哥补偿你们的。”

一个看着像是这伙人头头的黄毛，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套出几张百元的钞票，向桌上甩了过来。

我还有些发蒙，对突然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头也在酒的刺激下依旧是涨着，但是下一秒我和三成却都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怒视着那个黄毛。

因为，那几张钞票，正好甩到了周冲的脸上。他现在仍然坐在那里，只是我知道他发怒了，一个县长的儿子，被人无缘无故的用钱打了脸，没有理由不发怒，没等周冲有什么动作，三成已经一把抓住还是面无表情的黄毛的衣襟，恨意满面。

“你他么找死，来招哥们茬？！”

我有些羞愧，为了哥们两肋插刀是应该的，但是我却没有能像三成那样立马就能出手，只是握紧了拳头，却有些困惑下一步该如何做。也许我能够向三成那样洒脱一点，后来，我与周冲的关系，也不会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吧。

那黄毛与他身后的人显然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一把打掉三成的手，黄毛满是不屑的看着他，语气阴沉的道：“别他么的给脸不要脸，哥天与朋友聚餐，不想被人打扰了雅兴，识相的赶紧滚，一年级的小屁孩。”

“哈哈哈……”

身后，一边嘲笑的应和。

“啪叽！”

酒杯脆裂，周冲的手也被玻璃划出了伤口，那些人看到如此可能被吓到了，也停止了笑声。从他们的穿着打扮，除了这个黄毛身份不明，其他人应该也是二中的学生，虽然有些不良。我盯着周冲，对他有些担心，毕竟是从小被千人宠的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霍的起身，周冲的脸像是能滴出血来，双眼通红的看向黄毛，咬着眼道：“有种，跟我出去！”

我后悔当时没有拦着他，也许顶着被他骂一顿，嘲笑我不是个男人之后生活就会变回之前那样，可是我却没有拦着他，甚至跟着他与三成一起出去。是的，饭店里面不能闹事，学生们要出去打架，若是我知道后来的种种，我一定会死死的拦着他，只是我不可能预先知道以后的事，所以当时我与三成一起选择了帮朋友找回面子。

所以，后来我才会后悔。

在饭馆北面两百米的地方，是县里唯一一处烈士陵园，讽刺的是，因为靠近学校，这里也是学生们约定俗成的打架斗殴的地方。

后来再回想起当时我之所以能够敢和三成他们去打架，应该都是酒老爷当家才有那胆子。毕竟，无论身板和体型我都是标准以下，不够这些经常犯浑的学生的一拳头。

但是我还是跟来了，为了哥们义气，为了面子，也为了我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我，现在是一名高中生了，虽然今天才刚刚报名。

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打的，对方有七个人，明眼人都知道我们在“找死”。只是当我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了，父母坐在一旁守着我。我爸看我醒来本是怒气上头想要骂我，不过疼儿子的心一起，生生忍了下来，任由我母亲对我嘘寒问暖，一个人出了病房生闷气去了。

直到出院前，我再没见过三成和周冲，不过后来上学才知道这两家伙也被打的不轻，周冲的胳膊断了一根，打着绷带。相对来说，我与三成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我最重的一处就是右眼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打成了熊猫眼。听周冲说，那天几人都打红了眼，最后他居然动了刀子，捅了黄毛才吓退了那些人。我们寡不敌众，他说看我与三成都打的不省人事，吓的酒也醒了大半，慌忙打电话找他老爹帮忙，若不是县长大人从中帮忙，我们三别说上学，怕是要出了医院就得进派出所“认错”去。

即使如此，周冲被县长关了三天禁闭，三成也少不了被家长家训，而我，出院的第一天父亲就请我吃了一顿“竹片炖肉丝”。

然后是全校通报批评，我们三人都成了名人，准确的说是那天打架的一群人。十三个印了大红钢印的留校察看处分的单子被复印了多份，分发到各班各年级去做反面教材。我后来看到处分表才知道，那黄毛居然也是二中的学生，高二三班孙月东。

早在初中时这两个家伙就妄想着在学校出名，没想到到高中的第一天就果真让他们出了一把大名，就连做清洁的阿姨都知道二中近十年间学生违规违纪新记录里有陈傲天、李三成、周冲这三个人的名字。

当我们三人出院后上学时，新生们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已经结束了，然后，我们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了解到三人都被分到了高一七班，然后……

奉班主任老师之命，去操场跑二十圈，作为逃学惩罚。

于是，九月十六号的下午，所有的学生们都开始在新的学校新的教室迎接新的学习生活，操场上，三个穿着新发的校服的高一新生，也喘着粗气，开始他们在高中的第一堂课，跑步。其中一人，手上仍然还绑着绷带。

我对于我们三人任然能分在一个班真心的感到很庆幸，相比于能够继续在学校上课，二十圈真的不算什么，估计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虽然很累，但是我们笑的很开心。

这就是青春的味道，我所怀念的青春的味道。

做任何事都需要动力，当目标完成之后，所有人都会长出一口气，劳累和成就感一起涌上心头。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爬教学楼二楼的时候，发现班主任早已板着脸等在了楼梯口。

于是，再次咬牙，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估计他们两也是，到现在，我们都没弄清班主任长什么样，姓什么，叫什么。

“跟我来。”

回想当时，差不多就是一只猫领着刚刚捕获的三只老鼠的情形。走到一个班的门口，班主任停住了，我鼓起勇气抬头小心看了一眼。

高一七班。

第三章

自我介绍什么的直接免了，班主任说我们名气太高，都用不着再介绍什么，领着我们进了班级。

“陈傲天，倒数第三排左边第二个位子，周冲，倒数第三排右面第二个位子，李三成，倒数第一排第一个空位。”

得，全是倒数，看来给这位还未谋面的班主任的印象真是超级不好。

低头，抬步，数着一二一，排成小队走向班主任安排的位子。我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所有的同学都在看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比让我吃最不喜欢吃的芹菜还要不舒服。

倒数第三排，左走道，找到第二个位子，坐下。课桌上，我们的书已经被班主任领来放在上面了，那是在军训时就发下来的书。

“行了，这节课周老师有事，所以，大家自习。”语气强硬，不容许别人反驳。

我可以清楚的听到班主任走出教室的声音，从始至终，我都低着头，感叹自己倒霉。班级里传来一阵舒气声，原来大家都和我一样，感受到新班主任的厉害。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来自我的同桌，刚刚一直低着头，我没有注意到同桌是什么样子。现在别人先向自己打招呼，声音轻细，是个女生，而且，听着有点熟悉。

抬头，转向同桌，三秒钟，我愣在那里，凝视她三秒。

竟是她，齐刘海，大眼睛，我第一次感到心动的女孩儿。

呆子都可以看出我在发傻，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噗嗤”一声轻笑，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有些尴尬，底下头不再看她，余光却无意见停留在她的身上。今天，大家都是穿的校服，并没什么不同，我注意到她的脚上有一条五彩斑斓的脚链，不知道是什么石头串起来的。

“我叫孙月涵，很高兴见到你，也谢谢你那天帮了我，陈傲天同学。”

孙月涵，她叫孙月涵，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显然是要和我问好，不过当我看到洁白的玉手递到我的面前时，却不敢伸手握住，不知何时涌现的一股羞愧感占满了心头，毕竟我现在“名声 ”在外，她知道我被处分，还愿意主动接近我，这更让我无地自容。

“你好。”

生硬的回了她一句，我便拿起了书本，假装读了起来，转移注意力会让我感觉好点，对着一个女孩子脸红太久会被人嘲笑，那时，我是这么安慰自己。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收起右手，不过当我终于心情平复了，抬起头再看向她时，她也如我一样，拿着书本在自习，这时我才找回了魂，定睛看向自己手中的书本，额……字是反的，看来情急之下书本拿倒了，也不知道她看到没有。

“哎~陈傲天，你今天真是衰到家了。”我叹着气，苦恼自己的倒霉，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跳骤起，以后，便要和她成为同桌了么？

高中的一节课和初中相同，四十五分钟，这是我们三呆在教室的第一节课，没想到却是因为教授语文的周老师有事没来，上了节自习。下课铃响，新生间的嘈杂瞬间打破了那短暂的宁静。我注意到周冲与李三成都很有兴致的在结实自己的新同桌，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班主任排座位居然是男女同桌，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再次抬头，却发现孙月涵满脸微笑的盯着我，额，无言以对，自卑感让我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索性转头看向窗外。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

没错，当时孙月涵是这么问的我，若是在这时我顺口说声“是的”可能依旧会改变我们以后的人生，就算之前我们打了架，只要我现在说一声“是的”，那么一切会照常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