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爹你这么说，她既是这种嫁与了我便算是浪费了的女子，那我又怎能辜负人家一辈子呢。”

涯行暮淡笑着说着，当他说罢，涯擎风猛地一巴掌拍向了桌子。

“你在说什么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话你可知道？！”

“嗯……是么？”涯行暮轻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沉思一般，“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涯行暮这话听得涯擎风差点没被气死，不过他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怒气。

“我不管你愿意与否，总之过两日我会带你前去覆云庄，若是你不跟着我去，我便当我不曾生过你这个儿子！”

涯擎风抛下了一句狠话，而后他猛地站起了身子一甩袖子便离开了大堂，留下了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的涯行暮和那微微有些紧张的清嚣以及少数的几个仆人。

“真是无趣。”

涯行暮一脸无趣的轻叹了一口气，饮完了一杯茶，他唤来了下人给他换了一杯茶后，他转头看向了清嚣。

“你怎么了？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成亲吧？”

被涯行暮猜中了自己如今在想的心事，清嚣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你……你成亲，又与我何干。”清嚣说得口不应心的，他别扭的将头别向了一边。

涯行暮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接过了下人送来的茶，用着像是咕哝一般的声音说道，“分明就很在意。”

“什！”

“你终于肯看向我了。”涯行暮伸手抓过了清嚣的手，他的眼中满是笑意，“我不会成亲的。毕竟，比起成亲，你要重要得多。”

这话听得清嚣怪不好意思的。他的脸因此一下子变得通红，慌张的清嚣想要挣脱开涯行暮的手，可是涯行暮却紧紧地抓着不放。

“说什么呢……就算你不想，你爹也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别来拿我当借口。”

险些……又要当真了。

不能当真，对涯行暮说的话，都不能当真。

清嚣在心中暗暗的提醒自己。

“我有些累了，回去休息可好？”不想让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清嚣随便的找了个借口好让自己尽快独处。

“也好。赶了那么久的路，你是该早些休息了。走吧。”涯行暮说着便站起了身子，，然后带着那还不是怎么认路的清嚣朝着房间走去。

“到了。”涯行暮站在房间前朝着清嚣说道。

“嗯……那我，先休息一会儿……”

清嚣这么说着他走进了房间内，正当他打算关上房门的时候，却不料涯行暮也一同走进了房间里。

“诶？为什么连你也……”

他明明就想要一个人独处的，若是涯行暮也跑过来凑一脚，那他还怎么一个人独处？

“嗯？因为……这也是我的房间啊。”涯行暮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可这话却令清嚣有些惊讶。

“先前你不是说你的房间在我的隔壁吗？怎的连这里都成了你的房间？”

“嗯，对啊。隔壁其实是我的书房，书房里面也有置放着一张小床，虽然也能休息，但总比不上这间房间里的大床舒服啊。再说了，在寺里的时候我们也几乎都是两人睡在一起的，若是突然分开了，我可是会睡不着的。”

“可就算是这样……”

清嚣这么说着，却被涯行暮猛地抱起然后走向了那张大床。

清嚣不由得一惊，虽然下意识之间他有些害怕摔下去，可是比起这事儿，他更不想被涯行暮用着这么羞人的姿势抱着。更何况……还是往床那里抱。

虽然他知道涯行暮应该不会有那种念头，但是清嚣的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的想歪。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清嚣的脸红得像是快要烧起来了一般。

“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女子，莫要用这种姿势抱着我。”

“若是不抱你，你大概不会随我上床歇息吧？”涯行暮笑着问道，被涯行暮带着温柔的目光望着，清嚣觉得有些别扭。

但事实也正如涯行暮所说，若是涯行暮不做这事儿的话，清嚣说不定就要离开这间房间了。

“就算这样，也不该用这种姿势吧……”

涯行暮有看到清嚣那一脸晕红，但他却假装没有看到，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嗯……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尽早休息吧。你累了吧？”

清嚣瞧他那样子是坚定无比，心想自己大概是没有拒绝余地的清嚣轻叹了一口气，他索性放弃了挣扎，只好让涯行暮就这么去了。

第17章

那之后，清嚣和涯行暮四处去玩了两天。不过如果要说是玩，倒也不准确，其实倒更像是清嚣被涯行暮拉着出去买东西，而涯行暮所买的，全都是给清嚣的东西。然后过了两天，涯擎风便如他所说的那般强行带着涯行暮一同去了覆云庄。

原本清嚣是要留在无涯山庄的。毕竟涯行暮此行说难听点就是去相亲的，他这个说难听些不过是个旁人的人跟着一块儿总是不好的，加之……他也看出涯擎风似乎并不希望自己跟去。

涯擎风不希望清嚣一同随行，而清嚣也不愿去掺一脚，因这原因清嚣本不会一起去的。可是他却因为涯行暮说的一句“若是清嚣不去，那我也不去覆云庄”而最终被迫一同随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嚣的错觉，他总觉得……涯擎风似乎并不是怎么喜欢他。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不请自来还是因为什么，他有些猜不透。

清嚣本以为覆云庄会离无涯山庄很远的，但是随着涯行暮他们这么一走，他却惊讶的发现原来覆云庄和无涯山庄其实近得吓人。

他们吃罢了早饭后的一个时辰开始出发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也就到了。

覆云庄并不比无涯山庄大，但是瞧着也是气派非凡。若是覆云庄和无涯山庄结亲了，想来于涯行暮而言只有好处而无坏处吧。

清嚣不由得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覆云庄内走出了一个身穿华衣，看着甚是威严的中年男子。男子和涯擎风彼此望见的时候，彼此不由得开怀的笑出了声音。

“涯兄，不想令郎这么快便下山了。想当年见他时还是个狂妄的小儿，竟不想十几年过去了，竟也出落得这般一表人才的，倒真是像极了你与嫂夫人。”

那男人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打量着那站在涯擎风身旁的涯行暮。

“罗叔叔好久不见。”涯行暮一边淡笑着他一边向着罗靖南行了一个礼。

“上山学了这么年，看来也是规矩了很多啊。”罗靖南微有赞许的点着头，而后他的目光飘向了那跟在涯行暮身后一些的清嚣。“这身后的……又是何人？怎的我好像不曾见过？”

“啊，这乃是我在山上学艺时认识的友人，他名唤清嚣。此次我强拉着下山，正巧爹又要带我来着覆云庄，我想着机会难得，便拉着清嚣想让他好好瞧瞧这江湖中大有名气的覆云庄是如何气派的。”

涯行暮一席话中，在介绍清嚣，告知清嚣为何而来的同时更不忘奉承了罗靖南一番，这一番话弄得罗靖南好生高兴。

“哈哈哈，这嘴也真是甜得腻死人。不过瞧这公子长相倒也是不错，生得此等皮囊，想来爹娘的容貌必定不差。倒也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的？”

“山野小户的人家，且年幼我便被母亲送上山当了和尚，与家里也早已断了联系了。”清嚣淡淡的说着，不识世事的他所说的话却令罗靖南同涯擎风都不由得愣住了。

他们呆呆的打量着清嚣，似是有许多疑问，只是最后他们都不曾问出口。

没一会儿，罗靖南便回过了神，他干笑了两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说道，“我们也莫要继续杵在这里说话了。进大堂吧，行暮你同磬儿也有十几年不曾相见了。进去了，你们想来应该也会有不少话想说吧。哈哈哈。”

罗靖南说完这话开心的笑了，紧接着涯擎风也一同笑出了声音。

涯行暮打量着他们二人那样子，他心中自然清楚罗靖南这话中意思。

最好就是他涯行暮同罗倚磬谈着谈着对上了，然后他们便可顺水推舟撮合他俩成婚。涯行暮是不知道罗倚磬对自己又何看法，但他可是下定决心了的。若是要成亲，他要取的只有一人，如若不然，即便天下美女全数赠与他，他也不稀罕。

他们一席人朝着大堂走去，待他们坐定了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着墨色襦裙的女子携着一名小丫鬟一同走入了大堂。

女子相貌长得极为清秀端庄，虽说不得是倾国倾城之貌，但也可说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子。

涯行暮心想，那许就是罗倚磬吧。

便在涯行暮看向罗倚磬的那一瞬，罗倚磬的目光同涯行暮对上了。

涯行暮虽淡淡的朝着罗倚磬笑了笑，可不知为何罗倚磬却显得似乎有些慌乱，她连忙低下了头，脸颊处微微的飘起了一抹绯红。

“磬儿见过父亲，涯叔，公子，还有……”罗倚磬的声音清脆宛若黄莺，她说这话，可到了涯行暮的时候她却似乎有些犹豫。“行暮哥哥。”

这亲昵的称呼其实是小时候起罗倚磬便用来称呼涯行暮的。可如今彼此都这么大了，罗倚磬还用这种称呼方式来唤涯行暮，这令涯行暮不由得轻轻的抿了抿嘴，但随即他又恢复了一脸淡笑的样子。

至于一旁的清嚣，则是惊于这一种称呼方式，而几乎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虽然说涯行暮曾说过他不会成亲，可……如今在涯行暮面前的可是这样一个如花的女子，甚至还是一个会用此亲昵的称呼方式称呼他的女子。

清嚣一时之间开始有些无法信任涯行暮了。

虽然是这样，可清嚣脸上却依旧装得一副淡然的样子。

“磬儿，你这时间掐得可真是准。”罗倚磬走到了罗靖南的身侧，她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绯红还不曾消去。“爹看你今日的妆容画得还真是细致，这样子瞧着爹觉得磬儿你比平日里更好看了。”

罗靖南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涯行暮罗倚磬对他有意，还是单纯的只是为了调笑自己的女儿。而这一番话则更是令罗倚磬的脸羞得通红。

“爹你莫要再说了，这儿这么多人呢。”罗倚磬娇羞地说着，那样子娇俏可爱，令涯擎风和罗靖南都忍不住的笑了。

“好好好，既然人多让你不好意思，那你便随行暮四处走走。你们十多年不曾见面，总该多聊聊。行暮，你看这可好？”

涯行暮不傻，清嚣也不蠢，这话中意思他们都懂。

清嚣虽不想让涯行暮去，可是他说不出口。

至于涯行暮，说实话他对罗倚磬印象也不深。说什么幼时见过几面，那也确实只是几面，真要说关系好不好，其实也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这种程度。想来让他们二人独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东西。反而还会令清嚣在意。怎么想都是有弊无利的事儿。

涯行暮看了一眼涯擎风，涯擎风正示意他快些答应。而那站在他不远处的罗倚磬也是用着有些期待的目光在看着涯行暮。

真是麻烦至极。

涯行暮心想。

“清嚣，既然说是要四处走走，你可愿随我们一同？”

心想着这样既能避嫌，又能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心意，更能避免清嚣误会，涯行暮却疏忽了一点，那便是在这种场合下，清嚣岂能轻易的答应去掺和一脚呢？

被涯行暮问道，清嚣有些为难，在这种场合下，清嚣只能拒绝。不由得的，清嚣在心中暗暗的骂起了这不肯直接拒绝的涯行暮，也骂起了这个为什么要顾及面子的自己。

“我与罗姑娘又不认识。是你们二人要叙旧，我掺和进去像什么样子……还是你们二人去吧。”清嚣说着，他将目光移向了一边。

听到这话，涯行暮微微的沉默了片刻，而在这一段时间内，清嚣的心也跳得飞快。过了一会儿，涯行暮站起了身子，用着听上去爽朗无比的声音说道，“那……我便随罗姑娘四处转转好了。”

这一句话，乐了涯擎风，乐了罗靖南，亦乐了罗倚磬。然而却酸涩了清嚣的心。清嚣感觉喉咙处像是有硬物卡住了似的，有些难受，他不由得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轻轻的摸了摸清嚣的头。清嚣一惊，他抬起了头，对上了涯行暮温柔的目光。

“我马上回来。”

一时之间，清嚣适才感觉到的难受的感觉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嚣的动作微微的有些僵硬，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第18章

就这样，涯行暮随着罗倚磬走出了大堂。大堂里就只剩下了清嚣，涯擎风以及罗靖南。原本还会有些说话声音的这个大堂里头如今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感觉罗靖南和涯擎风在盯着自己的清嚣总觉得似乎有些坐立难安，不过所幸这么些年他多多少少也学会了如何令自己静心。虽然面对着涯行暮，他还不能完全做到静心，但是对于涯行暮以外的人，他倒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无法静心。

清嚣装作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目光，他拿起了手边的茶静静的饮了一口。

这茶很好喝，想来，应该不是什么便宜货。

“清公子觉得此茶可好？”

问话的是罗靖南。

闻言，清嚣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虽然不知道辨明这东西的好坏，但是喝着的确不错。”

对于常年没有吃过好东西用过好东西的清嚣而言虽然要让他分辨自己所享用的是什么东西这个会有些难度，但是正是因为他吃穿的都是不好的东西，因此当他用到好东西的时候，他便可以一下子清楚的知道了。

“那真是太好了。”罗靖南笑着点了点头，“其实罗某一直有个在意的事儿，不知清公子可否为罗某解答？”

清嚣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嗯。我尽量。”

听到这话，罗靖南点了点头。

“嗯。适才听公子所说，你应该是和尚，那为何……你还留有头发？下山之事，你师父可知？”

“当年我母亲因为家中原因而不得已将我送入寺里。初时方丈问我意愿，我本以为我了无牵挂，所以便应了。可谁知我其实凡心尚未了断，方丈知晓此事后便要我蓄发，待有朝一日彻底断了尘缘再重新落发出家。至于此次下山，我师父是知晓的。”

“原是这样。那……清嚣可是你的法号？”涯擎风轻轻的点了点头，他那样子看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儿。

“这倒不是。清嚣乃是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只不过我没有姓氏罢了。我的法号乃是虚浮。”清嚣看着罗靖南和涯擎风那样子，心中估摸着他们大概是在在意为何涯行暮会唤自己的本名吧，于是清嚣索性一并说了，“至于行暮为何会喊我本名而不喊我的法号，这说来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要与师傅置气。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清嚣不曾完全说实话，若是说了实话，他觉得事情说不准会变得有些糟糕。

“原是这样。我看……行暮同清嚣公子的关系，看上去似乎很好？”

很好？

虽然……似乎真的是这样，可是要让清嚣本人来说关系很好这个事实，清嚣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算不得很好，不过……他是除了师傅以外，唯一一个会真心待我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