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君逸之任军医褪下他的衣裳给他包扎,淡淡地说道,他明白楚君烨为何会如此勇猛,还不是因为他的王妃在他手上。
想到那个人,君逸之便是勾唇一笑,晾了他这么久,也该去看看他,这么想着,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季凯看着君逸之冷淡的模样,心中一把火烧的更盛,他想了想献计道:“皇上,那楚君烨如此猖狂,不如我们把前几日抓来那人,捆起来用来威胁他,看来投不投降!”
君逸之一愣,随即抬手说道:“不可。”
季凯闻言,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皇上,为何不可?”只要用那个人威胁楚君烨,还怕南韶军赢不了吗?
君逸之抬头看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暂且不要动他。”目前的形式用不着这么做,否则让人以为是他们南韶军怕了西煌军。
季凯只好点头,闷闷不乐地离开,越想越郁闷,他起身来到地牢,命人将地牢门打开,皇上会受伤,都是因为楚君烨,而能扼住楚君烨的唯一办法,便是这个从西煌军中抓来的人!
皇上不愿意对他动手,但他可无所谓,况且皇上只是说了不要用他威胁楚君烨,却没有说不能对他做点别的什么,他冷哼一声,走进最里面一间。
白色的身影蜷坐在角落里,看样子是睡着了,他紧盯着角落里的身影,抬手对身后的士兵说道:“抓出来,绑起来。”
“是。”身后的士兵低头答应一声,走进去一把将那人拉起来,拖到外面便捆在木桩上,四肢皆用结实的绳索捆紧。
温沐言被拉起的瞬间便醒转过来,他被拽出地牢,捆在木桩上,抬眼便看见一个英武的男子从一旁走出来,用阴森森的目光看着他。
季凯紧盯着被捆起的人,眉头微微挑起,他走近一些,勾起面前之人的下巴,冷笑道:“敝国的人可真是秀色可餐啊。”
他以为所谓的亲戚不过是平凡面貌而已,没想到长的倒还不错,这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致,他退后一步,说道:“我劝你识相些,投降南韶国,否则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温沐言静静地看着男子恶毒的笑容,脑中想到他与楚君烨在一起时的所有美好,接着他勾起唇角,淡淡地回答:“悉听尊便。”
季凯眸色一深,暗道这人还真是不识相,于是他从一旁拿来几根长长的铁针,阴笑着走到温沐言的面前,道:“既然是你先不识好歹,那么我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说完,他拿出一根针,在手指的关节处狠狠地扎了下去,鲜血如溪流一般汨汨流出,瞬间便染红了衣袖。
温沐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贯穿了自己的手指,一阵剧痛袭来,他闭上眼睛,冷汗从额头上慢慢滴落,身体微微颤抖。
季凯见他没有要投降的样子,又加了一根针,直至十根手指的关节处全部被针贯穿,他冷笑着一根根拔出来,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这边的地牢在用刑,而帅帐中的君逸之则在默默看着手中的军事图,看完之后他放下图,起身走到外面透透气。
他看了看帅帐外,没有看到副将季凯,不禁一阵疑惑,方才还在这里,这会人到哪里去了?他想了想,往地牢而去,也不知那人在地牢中如何了。
正当他接近地牢之时,守在外面的士兵恭敬地行礼,接着说道:“皇上,您怎么也来了?”
君逸之一愣,什么叫也?难道在他之前还有人来过?他挥开士兵走进地牢,越走到里面越安静,忽然一声轻轻的呻吟声传入他的耳朵中,紧接着便是季凯恶毒的咒骂声。
他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快步走过去,走近便发现木桩上正绑着一个人,季凯在他面前挥动着蛇皮鞭,被绑着的那人已是满身血迹。
“住手。”君逸之冷冷地出声,蛇皮鞭的威力非同一般,重点不在外在的伤口,而是会在无形之中损伤人的五脏六腑,他上前几步夺过鞭子。
“皇上,您怎么来了?”季凯见他过来,连忙跪地说道。
“朕要是不来,人被你打死了都不知道,”君逸之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朕不是说过先不要动他吗?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
“末将不敢。”季凯低声答道。
“下去。”君逸之抬手让他离开,接着命人将木桩上的人接下来,温沐言心神一送,顿时脱力地倒向地面,唇上血迹斑斑。
“来人,叫军医过来。”君逸之看了眼地上的温沐言,吩咐身边的士兵道,士兵依言出去,他在他面前弯下腰,大致查看了一下伤处。
蛇皮鞭造成的伤口数不胜数,似乎手指也遭到了虐待,君逸之皱眉,站直身子等着军医过来,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何必……假好心呢?”温沐言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君逸之高大的身影,那背对着的样子像极了楚君烨,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一口血呛出来。
“朕可不是假好心,”君逸之闻声回过身来,淡淡地说道:“你可是西煌的王妃,身份特殊,朕只是不想失了一枚棋子罢了。”
温沐言闻言轻轻笑起来,喉中血腥气弥漫,嘴边似乎又有血流出,他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暗暗冷笑,想拿他威胁楚君烨,哪有这么容易?
军医很快便到了,他放下药箱蹲下身,查看着温沐言身上的伤口,蛇皮鞭造成的伤口很小,但是威力很大,这会想必已经伤及五脏六腑,军医拿出一颗药丸喂他吃下,接着准备动手包扎。
“如何?”君逸之问道。
“回皇上,不太好办,”军医起身,认真地答道:“伤口太多,只怕已经伤到肺腑,之后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君逸之点点头,看着他开始包扎伤口。
军医先是将温沐言的衣裳扯开,用南韶特有的止血药粉轻轻地洒在伤口之上,这种药粉在军营使用十分普遍,因为它的好处是让伤口可以迅速地凝结,但是不好之处也是带来的痛苦是无穷放大的。
药粉刚刚接触到伤口,温沐言便感到身体像是被烧着一般的疼,经不住抽搐起来,他闭上眼睛,努力将这种疼痛感压下去。
并不是没有受过鞭刑,然而上一次在西煌军被误伤后,杨军医使用的药粉药性就十分温和,洒上去半分痛楚也无,不像现在,令他痛不欲生。
洒完药粉之后,温沐言已是冷汗涔涔,一点都动不了,身上的伤口被妥善地包扎起来,接下来便是手指上的伤。
不同于鞭伤,手上的伤是伤到了关节,比起鞭子带来的皮肉之疼,更让他疼痛不已,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君逸之在一旁看着,那黑色的瞳眸如今湿漉漉的,像极了那个人的眼神,他摇摇头,让自己回过神来,他怎么会把面前这人当成那个人呢?
怔忪之间,温沐言身上所有的伤处都已经被妥善地包扎好,军医起身恭敬地说道:“皇上,伤口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君逸之嗯了一声,让人小心地把温沐言带回地牢之中,在打败楚君烨之前,这人不能出事,否则他便失了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君逸之走后,温沐言脱力地躺在地牢之中,身上又开始冒出冷汗,咸湿的汗水浸过伤口,带来前所未有的疼痛。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受伤之时,楚君烨愧疚的眼神,有了他温柔的对待,被鞭子打伤的地方竟也不觉得疼痛,然而今日离了楚君烨,他竟觉得身上不可抑制的剧痛着。
他抬眼看着地牢门口,多希望那个身影可以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仅仅是想想而已,他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同一时刻,远在西煌军营的楚君烨,心口猛地一痛,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嘴唇微微颤抖,难道是沐言出事了吗?他揪紧胸口的衣裳,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四章:照顾
南韶军营的一处帐篷之中,床上正睡着一个人,身形纤瘦,他侧躺着,被子仅仅盖到肩膀上,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有些滑落下来,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子从一旁走过来,弯下腰将被子掖好。
轩辕尘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之人的睡颜,冰冷的眸中溢出一丝温柔,这时,帐帘被掀开,君逸之从外面走进来,看着里面的场景轻声问道:“子卿还没醒吗?”
轩辕尘嗯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着床上之人,君逸之只好自己走过来,在床边站着,轩辕尘的手放在被子里,有一块地方明显凸起,想想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忽然,床上之人轻轻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来,萧子卿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又感到轩辕尘温暖的大手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抚摸着,他眨眨眼,撑着坐起身来。
“好些了吗?”君逸之柔声问道。
萧子卿点点头,之前的不适感已经消散,胸口闷闷的感觉也没有了,也不觉得想吐,腹部很温暖,想必轩辕尘又在用他的内力了,他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尘,我没事了。”
轩辕尘收回手,让他靠在他的胸口,君逸之看着两人温馨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淡淡的忧伤,他勉强一笑,转身走出帐外。
萧子卿靠在轩辕尘宽阔的胸前,沉默一会儿后低声说道:“尘,我想去看看那个西煌的俘虏,你陪我去好不好?”
轩辕尘按住他的手,淡淡的语气不容商榷,“你的身子不好,地牢太潮湿。”短短一句,已明显是反对的意思。
萧子卿回头看他一眼,抿抿唇后轻声说:“陪我去吧,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他推推他,想要下床。
“只能看一会儿。”轩辕尘站起身,终于妥协,他从一旁拿来一件宽大的外衣,俯下身裹在他的身上,随即看着他慢慢下床,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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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地牢中,温沐言只觉得身上很热,又很疼,他辗转反侧,翻身之际碰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楚,他觉得自己似乎要被身体的高温融化了。
迷迷糊糊间,温沐言抬起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触手湿冷而滚烫,果然是发烧了,他垂下手,喉咙一阵干涩,像是有火在烧一般。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萧子卿和轩辕尘从外面走进来,一眼便看见温沐言侧躺在角落里,身上的白衣已经被渗出的血丝染红,触目惊心,萧子卿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隐隐听到呻吟声,低不可闻。
“尘,拿碗水来。”他没有回头,低声吩咐道。
轩辕尘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去拿了一碗干净的水,和萧子卿一起扶起角落里的人,将清凉的水缓缓地喂入他的口中。
温沐言闭着眼,感到有水流进喉咙,烧灼般的疼痛顿时缓和不少,他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
“他醒了。”萧子卿挑眉,转头对轩辕尘说道。
温沐言看着面前两个陌生之人,一人面容温润清丽,一人俊朗非凡,五官犹如刀刻,他挣扎着退后一步,意识已然清醒,低声问道:“你们是谁?”出口的声音嘶哑不已。
“你别紧张,我们不会害你,”萧子卿淡淡一笑,笑容温柔,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退烧的药丸,拿起碗凑到温沐言唇边,柔声说道:“再喝一点吧,你的嗓子受损挺严重的。”
温沐言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直觉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况且方才喝下的水也没有什么问题,便就着萧子卿的手再次喝了点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入喉咙,他瞪大眼睛,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别紧张,你身上有伤,如果不退烧,会很严重的,我只是给你吃了一颗普通的退烧药而已,”萧子卿柔柔地笑着,轻声解释道。
温沐言眨眨眼,没有接话。
“你该回去了。”轩辕尘站起身,接过萧子卿手中的碗,半扶半抱地将人拉起来,接着紧了紧他身上的衣裳,牵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外走。
萧子卿被他拉着出去,无奈地看他一眼,随即回头对温沐言轻笑着说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两人渐渐离去,温沐言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名男子起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他的腹部有些微凸,竟似妇人有孕一般,难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吗?
他垂下睫毛,小心翼翼地侧躺下来,闭上眼睛不再多想,过了一会儿果然感觉身上舒服许多,紧接着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他梦到楚君烨温柔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由得伸出手去轻声唤道:“君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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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尘带着萧子卿回到帐中,将他按坐在床上,随即倒来一杯水,递到萧子卿的手边,他就着他的手缓缓喝下水,压下胸中的欲吐感。
“尘,我没事。”萧子卿拉住轩辕尘的手,抬眼温和地看着他。
“不许再去那里,”轩辕尘在他身边坐下,反握住他的手,低头在萧子卿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问道:“孩子有没有闹你?”
萧子卿摇摇头,右手抚上腹部,温柔地笑着:“他很乖。”
轩辕尘嗯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接着只听一阵脚步声,君逸之从帐外走进来,低声问道:“子卿,你是不是去了地牢?”
萧子卿点头,直视着他。
君逸之无奈地说道:“地牢那么湿冷的地方,你如今的身子怎么适合再去?下次不许再去了知道吗?”
萧子卿微微抿唇,转头看向轩辕尘,耸耸肩轻笑道:“尘,我又被逸之骂了,你不管管吗?”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不该让你去。”轩辕尘紧了紧搂在他腰上的手,沉声回答,大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放在他温暖的腹部。
萧子卿闻言,无奈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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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君逸之再次来到地牢,温沐言正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似在沉睡,他命人打开锁走进去,在他身前站定。
不得不说温沐言的眼睛的确很像萧子卿,这也是他多次关照他的原因,君逸之看了一会儿,正想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呻吟声,他不由得转过头去。
温沐言的喉咙一日未进水,再次烧灼般疼痛起来,他恍惚地睁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背影似极了楚君烨,他不由得伸出手手,抓住那人的裤脚。
也许是高烧吞没了神智,让他分不清面前这人究竟是谁,只觉得他无比像楚君烨,他抓着那人的裤脚,低声唤道:“君烨,君烨……”
君逸之诧异地看着温沐言的动作,僵硬着身体没有动,他忽然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他,眸中似乎有着氤氲的雾气。
“子卿……”君逸之怔怔地唤道,随即摇摇头,清醒过来,他怎么又把他当成萧子卿了,明明两个人只是眼睛相像而已,他蹲下身,看着那人。
温沐言看着他,朦胧中感觉他就是楚君烨,满心的高兴,原来君烨真的来救他了,他抓着他的裤脚,轻轻微笑起来。
君逸之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没有说话,忽然温沐言松开了手,眼神渐渐清明,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君逸之,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把他错当成了楚君烨。
他低下头,高烧烧的他头晕不已,似乎下一秒便能昏过去。
君逸之在心底轻叹一声,接着站起身来,命人拿来水喂给他,又请来军医,让他给他看看高烧之症。
军医摸了摸温沐言汗湿的额头,触手有冰冷的汗水,却又滚烫不已,他伸出手指在那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诊,接着起身恭敬地说道:“回皇上,这位公子发烧严重,再不退烧恐有性命之忧啊。”
君逸之浓黑的眉头倏地一皱,冷冷地说道:“那你还不赶紧给他退烧?”人死了还有什么用处?